《银华传》：序章

序章

大洋房内的大厅里，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颜色，颇多的是清澈的冷色调，和一位身着洛丽塔风服饰的少妇坐在欧式的餐桌旁静静地等待着。

银白色可及腰的长发散在她的身体与椅背之间，白稚的脖子上带有立领，同样银白色的长裙能碰到椅角，布料上精心配置了蕾丝和精美的花纹，高跟鞋上还镶嵌着一颗蔚蓝的蓝宝石。

留下来的刘海带着一点波浪，正好遮住了左眼的一半，脸上带着一份柔和，那蓝色眼瞳里映照的是海洋，也是星空。

这种打扮在艾卡来奥斯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猎奇。

那又能怎样呢？从她那柔顺的长发间的缝隙中伸出的长耳朵就能明白了，即便她是艾卡莱奥斯的合法公民，并且，是名望贵族。

——大名鼎鼎的海尔赛斯

这就是优芙琳·艾蕾莎雅·海尔赛斯，这座大洋房目前的女主人。

无论是谁，对优芙琳的印象永远都是那么一个——似乎微闭的眼睛和好像永远都挂在脸上的微笑，但是她并没有笑，即使它确实是其他人看上去的那样温柔。

她正等着品尝茶水。

本来这种泡茶的事平时是优芙琳自己做的，她喜欢在晚上的时候一边看月亮一边品茶或者喝咖啡，但她收养的穷人男孩韦伦尔强烈要求让他来做。

优芙琳没什么办法，自己也不是什么强迫别人的人，就随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好了。

韦伦尔的心思她也理解，毕竟自己快生了嘛。

优芙琳低头看了看自己鼓起的肚子，在洋装的包装下不是那么显眼，随着她身体移动，大约在腹部处也多了几处衣褶。

这几天他的丈夫阿道夫·康特·海尔赛斯不知从哪里听说喝茶对孕妇有益，但又不能喝太多，想必韦伦尔也明白，故意减少了分量，要求让他来，第一，想减少自己的劳动，第二，他自己也想表现表现，做点什么。

对于泡茶，优芙琳还是非常在行的。

她曾经去过广阔的大洋的另一边，那是整个艾卡莱奥斯的中心，与自己所在的北方不同，那里的人们跟这里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们的衣裳....好像是用叫什么丝绸的材料做的，当时是为了探寻他们家族一直追求的生命的真谛的。

但是到了那里她才发现——她的语言在哪里根本无法沟通，他们用的是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新奇的语言，他们似乎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优芙琳却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她唯一记住的便是一位老者的回答：森（sen）罗（luo）万（wan）象（xiang），她试着去说一遍都觉得瘪嘴，Cnro....什么的..她发现老者会泡他们特有的茶，聪明的优芙琳即使听不懂老者的话也一样学会了泡茶，茶的样子很特殊，一小杯？的水上面飘着两片茶叶，在优芙琳这地方来看确实是挺稀奇的。

对了，孩子的名字，就叫Cnro（森罗）吧。

想象着孩子在自己的怀里做着好梦，她在孩子耳边轻轻地低喃：

“Cnro，我的孩子......”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端着正冒着热气的茶具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茶具里的茶水小幅度的的在里面晃动，韦伦尔尽量让你走的平稳些，以前她打碎的杯湾实在是太多了。

优芙琳坐在椅子上平稳的借过茶具，优芙琳看看这个带着与自己脸型不相符的眼镜导致一边倾斜的小男孩。

她微笑着，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今天也帮忙做了很多事吧？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是的夫人。”韦伦尔很有礼貌的回复一下，飞快的跑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丢弃他的家人们绝对不会想到，韦伦尔现在的生活要比他们好上千倍。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优芙琳回头看了看窗外的银月，表面是坑坑洼洼的，为什么轮廓却是一个完美的圆呢？

猛然间，优芙琳感到肚子一阵阵痛，就像有一双手抓住自己向下拉扯，茶具从手中脱落，碎在地上，茶水飞溅在她的脚背上，优芙琳又感到脚背上的传来的灼热感，却显得那样的平淡无奇。

不巧的是阿道夫出了远门，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至于韦伦尔，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优芙琳艰难的爬了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好使自己的肚子不会接触到地面，即使是那样的疼痛也无法阻止她爬上楼梯，回到她的房间。

她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不知道一些相关知识，连自己到了哪一步都不清楚，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这样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洋馆的大门被打开，已经迟到了的阿道夫把行李搁置一旁，烛台灯的蓝色火光映在他的银发和单片眼睛上，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微笑着端着茶具迎接自己，但它的确闻到了茶香，他看到不远处碎裂的茶具。

他知道，坏事了。

阿道夫飞速奔上楼梯，韦伦尔也被楼梯口传来的砰砰声吵醒。

等待他们俩两个的，是躺在床上难产的优芙琳，床单上皱皱巴巴的，两人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阿道夫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优芙琳伸出手臂，他也只能这么做即使是相关知识几乎一点也不懂的他也明白再这样下去，别说胎儿窒息，就连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的优芙琳也会性命难保。

优芙琳自然懂他的意思，一狠心咬住阿道夫的胳膊。

奇迹发生了，胎儿脱离了优芙琳，从地狱里逃了出来。

孩子一声不吭，身体扭曲畸形，是一位折翼的天使。

没有声响。

奇迹的奇迹发生了，又一位新生的胎儿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用啼哭声证明——她是有翼的。

优芙琳昏了过去，阿道夫滴血的手臂不停的颤抖，他将不幸与奇迹紧紧的抱在一起，奇迹用柔软的小脚踢着阿道夫，不再啼哭，轻轻的睡了。

夜里，韦伦尔用小刀在一个巴掌大的石头上刻字，字迹很生硬，沟壑很深，上面写着：Cnro。

知识的不足让还是孩子的他以为是自己害了森罗。

优芙琳的体质真的很惊人，第二天就可以正常行走了，他告诉阿道夫，他在梦里隐约的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喊：Inmor（银莫）。她决定要把它作为名字给那位意外的天使。

第二天晚上，几人抱着两个孩子来到后院的墓地，打开大门，在深处挖了一个小坑，将不幸的小家伙埋了进去，韦伦尔将那个巴掌大的石头递给优芙琳，优芙琳接了过去，轻吻上面的名字，将她立在了坟墓上，成了一个小小的纪念碑。

银莫眨巴自己星空蓝的大眼睛看了看石头上的字。

几人走了，就剩下了这个可怜的小碑，无人问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永世长存。

一个身披黑袍的人飘了过来，他似乎没有脚，他的左手已经变成森森白骨，左手持一本厚重的法典，右手提着镰刀，穿过那些坟墓，来到小碑前。

他很高，比任何人都要高，足有三米，残破的黑袍直拖在地上，他的头身比于常人完全不搭。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青雾从他的黑袍中浮了出来，飘在他周围。

他把法典打开放在地上，一个小小的，冒着青光的灵魂从里面跑了出来，停在他面前。

那人的骨手食指一点点的从中间开裂，环绕起来，变成一朵骨制玫瑰，玫瑰从他的手上脱落，掉在墓前，与此同时，灵魂慢慢变形，成为了婴儿的模样。

“你......”婴儿发出声音，她没有记忆，她从一开始就是死的，没有经历，没有过去，从他的存在开始，他记忆的开端就是这个黑袍里发出光芒，和自己的问候。

“死亡.....你可以称之我为.....莫雷洛。”他的声音就像灵魂的回响，从你的心脏处传来。

他，也许是它，是永恒的唯一。

是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唯一的存在。

即是死亡，也是永恒。

“欢迎来到极点，你已经于周围的一切脱轨了。”

婴儿听得懂他的话，她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好多的瘦长鬼影，那残破的，禁忌的虚无所在，至于那些词，她也是只知其义的程度而已，就连她会说话，也是她面前的人赐予她的。

“你留在了这里，生者所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离开这里，随我同去。”

“二，留在此地，任凭你选择。

“…………。”

婴儿没有回答。

莫雷洛伸出左手，冰冷的寒风配着这可怕的骨指闲的更为可怕。

但是，这对森罗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伸出小手，抓住的他的指尖，明明看起来那样的冷，对她而言却有着温暖的济慰。

莫雷洛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莫雷洛拾起书，如狂风席卷的沙子般消失在她的视野。

“你属于海尔塞斯，森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你是特别的。

森罗停在原地许久，她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东西发着光，她飘过去，这感觉很奇怪，她看见有一盏烛台灯正发着青蓝色的幽光。

“嘿！”

这是莫雷洛给森罗留下的礼物。

即使是只知其义的她也会明白这里的风是很冷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感到冷，她凭本能握住它，因为它却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她看看前面那颗苍老的树，她认为树也散发着温暖，扑了过去，却穿过了树，扑了个空。

事实冷冷的告诉她：她无法做到物理上的事情。

她看了看自己：一个生着白稚皮肤的婴儿，裸露在寒风中，无依无靠。

她并不痛苦，没有经历，性格，人生的她没有所谓的感触。

既不悲伤，也不可笑。

她重新握起那盏灯，漂在这些数也数不清的坟墓上面。

她也是所谓的“死”了，更加纯粹。

她没有“生”，于是“死”便成了“生”

她是一只野鬼，命运的弃子，她任凭自己的想法行事，手中紧握不放的，是掌间仅存的温暖——一盏小小的发着青色幽光的烛台灯。

探索的开始 第一话 童话

“银莫，闭上眼睛。”优芙琳把嘴贴在小天使的耳边轻轻的说。

银莫身着偏哥特式的小洋装，一顶带着玫瑰花的小礼帽斜扣在银色的长发上，她很喜欢自己的长发，她把头发留得和他母亲一样长，长的能碰见自己的脚跟，她紧紧的抱着一个脸上打着补丁的布娃娃，像一位小母亲，把布娃娃护在名为怀抱的婴儿床里。

“不要.。”银莫把怀中的布娃娃抱得更紧，小萝卜腿跑跳着扑向了不远处的床，就把刚刚还像孩子一样的布娃娃随意的丢在一边，反手抓起被子就是往脸上一蒙。

“不闭上眼睛就没有惊喜了哦！”优芙琳向被宠坏的小天使走过去，坐在旁边。

“不~要！”声音受了被子的阻碍，但仍能听出那声音带来的娇气劲。

优芙琳佯装拿她没有办法，叹了口气，离开床去打开门，故意大声地往楼下喊：

“韦伦尔！把买来的甜食都拿下去吧！把银莫之前吃剩的萝卜准备好！一会全塞她嘴里！”

“是的！夫人！”楼下传来跟优芙琳同等级的大喊。

银莫立即从床上跳下来，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抱住优芙琳的腰，比搂着布娃娃用的力还大。

“银莫听话！银莫要吃糖！银莫还想吃草莓！想吃森林里特有的黑果子！银莫不要吃萝卜！银莫讨厌萝卜！”

优芙琳笑了笑，转过来把银莫的小手从她的纤细的腰放在银莫那星空般的眼睛上。

“那就一定要好好听话，把眼睛闭上。”

优芙琳一把就将银莫抱了起来，无视她在自己的怀里拼命的撒娇，走下楼把她放在饭桌旁的椅子上。

银莫感到优芙琳的力量在她身上消失，把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挪开。

接下来的景色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那是她从所见过最陌生的光，妈妈一定是在太阳上摘下几块放在上面的，它跳动在白色的蜡烛上，所有的小太阳都在跳着不和谐的舞蹈，那光肆意地铺在白色的奶油上让它变成了金黄色，诱人的草莓像宝石一样不规则的镶在奶油里，它散发的味道让银莫错以为是光在诱惑它，银莫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她敢肯定它是可以吃掉的，它的每一处都在告诉她这是极其美味的。

但银莫更在乎的还是那光，她不是没见过蜡烛，她的家里四处都有蜡烛，但它们的发出的光是蓝色的，它让银莫错以为光线都是蓝色的，火焰燃烧氧气放出光芒，但她更觉得是它把其他的颜色吸走，把周围的颜色染成蓝色。光是冷冰冰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银莫从来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她对世间的事物知之甚少。她曾偷偷的跑出去过，去找姐姐的坟墓，她以为这样就能见到姐姐，但她除了一个可怜的小碑以外没有见到任何东西，优芙琳哭着把洋馆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银莫，最后在房后的墓地里找到了她，她搂住不明所以的银莫哭了整整半小时，阿道夫和韦伦尔两人也跟着安慰了半个小时才回去。从那以后优芙琳就把她看得严严实实，银莫也不敢在擅自跑出去。

但自那一次后，银莫就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望窗外这件事上，看着外面绿油油的草地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喜悦，即使外边的主色调是那样的陌生。

那个光也是那样的颜色，那样的温暖，看着它就有说不出的喜悦。

她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温馨的小世界，温暖也映在她和海一样蓝的眼瞳里，背后的影子周围也散发着那样的光。

他发现小世界上有用番茄酱写下的字：

Inmor▪Elizabeth▪HareSath，Happy Birthday！

“我听说艾卡莱奥斯人就是这样给孩子过生日的。”优芙琳这样对银莫说道。

“它看起来真的很好看，现在呢，银莫！把气韵在嘴里，一口气吹灭那些蜡烛！”

银莫摇摇头，她不想吹灭那些温暖的蜡烛。

“你要是喜欢，我和韦伦尔去给你买更多的。”一旁坐着的阿道夫开口道，他知道像银莫这样的孩子有着怎样的小心思。

听见有更多的蜡烛银莫深吸一口气，小白脸憋得通红，吹出去还带着吐沫，火焰像是附和一样的晃一下，并没有什么大反应。

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阿道夫也忍住劝银莫再试一次。

小白脸又一次憋得通红，吹出去的一刹那，优芙琳大喊一声：看！大胡萝卜妖怪！吓得银莫顺着瞅了一眼，阿道夫趁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发现没有妖怪后银莫就把头转了回去，却发现蜡烛已经全灭了，只剩下上面冒着的白烟。

“银莫好厉害哦！”夫妻俩急忙拍起手来。

“是呀！大小姐真是好厉害啊！”韦伦尔端起一盘热气腾腾的剩胡萝卜，银莫的心“咔嚓”一下碎了一半。

“那个...”优芙琳示意韦伦尔过来。

只听见优芙琳把嘴贴在他耳边说

“你不是说今天尝试一下做烤鱼吗？换回去吧！”

“可是您说要弄胡萝卜，鱼还是活的呢！”

“那真是麻烦你了，回去做一下。”

“好的！”

看着韦伦尔回到厨房，优芙琳强行解释这是妈妈给你开的一个玩笑。

银莫已经把蛋糕剩下的残渣也扫得一干二净了，优芙琳和阿道夫也觉得很饿了。

“什么时候烤鱼才来啊。”银莫替自己的胃抱怨。

只听见厨房大叫一声，一条足有半米的大鱼活蹦乱跳的飞出厨房，紧接着韦伦尔提着菜刀紧追其后，七年来他那冒失的性格一点没变，银莫看着都觉得心酸。

阿道夫也加入了追捕，那只活鱼不甘命运，在极度缺氧的环境下奋力抗争，展露出生命的尊严！

（笑场了....）

然后它就被抓住了，一言不合就被两人扔进锅里，咸鱼翻身后还是咸鱼。

在一切都办妥后，大家开始收拾餐具，并换好衣服，优芙琳告诉银莫，他们要带她一起去给森罗庆生。

小坟上插着七支蜡烛，让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有了光，照在小碑上，也照在他们的脸上。

银莫高举双手欢呼：生日快乐！

此时此刻的森罗就躲在角落里看着，她没有什么反应，什么都不明白又没有经历过的她连快乐都感染不了她。

在她身旁的鬼灯到是有了兴趣，它对森罗说：看那！他们来了！以后他们会和你一样。看到那个长的和你一样的人了么，她过着本是你的生活，穿着精致的衣服，而你，一丝不挂的暴露在此，没有遮蔽，没有依靠。

鬼灯知道自己和森罗说这些跟自言自语没什么区别，她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感情。

“姐姐真的在下面休息吗?”

“是的，永远都是，你会渐渐长大，而她永远都只是孩子了，你要学会坚强，生命是有意义的！”

坚强？森罗头一次在心里默念，她的脑袋一直都是空白的，但现在有了一个词：坚强。

什么是坚强？

“可我觉得她不在这。”

“她永远都会在这里！”

“我也想这么认为。”

阿道夫打量着之前在坟上捡到的那年莫雷洛留下的骨制玫瑰花，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是你的问题，优芙琳，是我的责任。”阿道夫安慰优芙琳，握住她的手。

阿道夫的愧疚比优芙琳还要严重，在森罗下葬时他甚至都没在场。

大家都走了以后，森罗飘了过去试图抚摸他们刚刚站的地方，却穿了过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鬼灯称其为痛苦。

优芙琳关上了银莫房间里的小窗，座在她身边，银莫用被子盖住她的小嘴，眨巴眼睛看着母亲似乎的望不见尾的长发。

“今天还想听故事吗？”

“嗯！”

“那好，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可能会很长，你一定要仔细听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