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牛》免费试读_洛溪阀

引子

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第一章

犁牛

序章

“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凡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

“上帝把他们关在方舟里头。”

……

——《圣经·旧约》

“抓住他们！陛下说了，只允许抓活的！抓住了他们，赏金三十兰特！”如雷贯耳的声响从硝烟中爆发，“哐”的一声——一扇破旧的、污浊的木质大门被一群“狗熊”用蛮力破开。

伊登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他精心栽培的花园中——盛艳的群花散发着浓烈的香气，当香气顺延到玉璧色的湖面上时，却有十四只全身布满灰尘和泥土的家牛在痛苦地为花园新开垦的地而耕犁，其中七公七母。这些家牛好像有意不去触碰耕地与湖面的接触处，又似乎被什么束缚了一般，失去了牛的本性。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满是解脱与放松。他虔诚地跪了下来，跪在与湖面的接触处，全身上下上满是灰尘和泥土，他用早已烂的不像样子的手掌合十祈祷，嘴上在默念些什么。一动不动的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士兵误入了皇宫般的花园，他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是拿亚当夏娃所居住的伊甸园相比也逊色了几分。直到他看到他所要抓捕的人时才将警惕瞬间提高了十个档次。

伊登倏地睁开了眼睛，蔚蓝色的大眼睛倒是显得焕发光彩。他盯着拿着一把旧式长柄手枪的士兵，士兵也举起了手枪盯着这个异教徒。

时间定格的样子好似千万个世纪以前的冰河时代所有生机被冰封了一般。

直至冰河破碎，一声枪响，落叶归根。

伊登的头颅上是一个血红色的大窟窿，他倒入了碧波荡漾的湖泊中，脸上的神态是释放的——似乎对于他来说，死亡比赫拉克勒斯完成十二件功德要容易得多。

十四只家牛用尽力气挣脱了木犁，伤痕累累的家牛分成两队，一队公，一队母。两个队伍从容不迫地走向了湖泊，血随着步伐而滴落。它们整齐地没入湖水中，没有挣扎和抵抗——仿佛像一种早已约定俗成的宗教仪式。

士兵方才缓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枪，一脸茫然和无奈。

“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发呆！现在不是让你对着这该死的花园诗情画意的时候！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一个装饰拘束、手脚灵活不便、头上戴着个固定的军官帽的士兵长不屑地询问这个低级的士兵。

“报告军官！什么都没有发现！”

“继续去找吧！蠢蛋！发呆是不能为萨满陛下获得效益的！”士兵长趾高气扬地走了，他的小指上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木质指环。

士兵回头一望，长舒了一口气。

他又忽然看见湖中央有什么在发光，随着波光粼粼地起伏，他由不得自己的心智，一步一步地踏向湖泊。

湖中央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一样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的眼神中留下了解脱的影子。他从容不迫地走向了湖泊，将身上的所有衣物都脱落，最终一丝不挂地、一言不发地让悠悠的湖水漫过了他的头顶。

过了一会儿，十四只鸽子分成两队，一队公，一队母，叼着士兵的衣物，潜入了深深湖底。

裸着的士兵悬浮在湖水的中底部。

他睁开了眼睛，其中布满了血丝，像尤克特拉希尔所疯狂蔓延的枝杈。

“我的主！”他清声道——不过仅仅相当于在心里释放了一下，湖水大肆涌进了他的喉咙，他却好似尝到了密弥尔泉的泉水一般

直至他的脸部扭曲，整个身体被湖水化作星尘。

星辰在湖水中有些纯粹的亮，随着湖水的起伏，落入湖底。

星辰越往越下，深幽色的黯淡中倏地有几丝不一样的澄澈。

星辰落在湖底的青草地上，又组合成一个瘦高男人的模样。

他睁开眼睛，头顶上的太阳散发着熠熠光辉，温暖的有些诡异。

他的周围是吃草的牧羊和吃草的犁牛。他们在悠然自得地伏着头吃草。

他的周围是吃草的母狮和吃草的公豹。他们在嬉戏打闹中互相**。

他的周围是吃草的“男人”和吃草的“女人”。它们的身体朝向地面，蠕动着吃草，四肢全无，只有一条布满着花纹的尾巴，它们的眼珠上有条很深的裂纹。它们只敢在自己的一小块范围内运动，看到牧羊也不敢靠近。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把地上的草拔了几根。

他用草敷在一个“人”的头上，它立刻就有了人的模样。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人出现了。它们迅速拿起手边的石头，用尽全身的气力捅死了怀孕的牧羊，如饕餮般张着血盆大口吞食着胎盘。没有多久，一头牧羊就被分得只剩下一具白骨。

羊的血把草地染红，太阳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奇异的紫红色。光辉照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牧羊依旧在吃草，雄豹依旧在**。只是多了一个身体成曲折状态的蠕动的“人”。

那新来的蠕动的“人”的身体上又射出了几道光芒，向上飘去，飘到了平静的湖面。

湖水好似一扇门，被用力关上——它急速干涸，变作一个布满灰尘和泥土的大坑，然后，瞬间性的，坑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上了平面。

整个花园变成了沙漠——巴比伦别塔昔日昱耀的辉煌不再，伊甸园的毒蛇嘶吼着离开。

“诗蔻迪撕碎了织布……她的羊皮卷上赫然刻着世界的名字……”士兵长突然冲刺到刚才发现的“花园”中，默然地看着眼前的沙漠，神情恍惚，小声小声念。

他急切地想找到那圣洁的湖泊，却只看到几束浅浅的光线隐隐地从沙地上射出来。他大声嘶吼着，想把衣服脱光——但好像被胶水黏住了般，衣物怎么都扒不下来。

他跪了下来，用手挖了一个巨大的沙坑，手掌在滴血。

他跳进了沙坑，让沙子尽情的掩埋他的身躯，他的脸上出现了失望的神情。

兀尔德纺织生命线，贝露丹迪拉扯生命线，诗蔻迪剪断生命线——纺过了一天，整个世界就失去了一年。

一共纺了40个昼夜。

一阵风吹过，只剩下一具阴森森的白骨，在沙面上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一点点露出的白色头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