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成佛》免费试读_邹志雄
第一章 割肉喂母(1—6)
1
张尧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家里仍然一贫如洗。
母亲慈氏,嫁父较晚,已经年将四十。
他父张平天是个老农,平日老实,却有一日,上山打柴,不巧看见一条青蛇,张平天忽念家贫,妻子待养,于是利欲心起,追上青蛇,将那青蛇一刀剁死。
事与愿违,好景不长,几日后张平天忽然暴病,医药不济,在病榻上又苦苦挣扎了几日,最终还是呜呼哀哉,撒手人寰,留下楚楚可怜的母子两人。慈氏悲痛欲绝,从此抱恙在床,染病不起,真个是气若游丝。
那年,张尧儿才八岁。
2
拖他堂叔的福,张尧儿在父死后被介绍到当地一家大户刘员外家里当书童,每日给刘员外家大公子、小公子,研墨铺纸,翻书提鞋。
真个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张尧儿每日里捧些刘员外家里的残羹剩饭回去侍奉卧病在床的母亲,日子倒也过得去···
刘员外一个老婆,两个小妾,三个夫人生了四个娃:刘元、刘亨、刘利、刘贞。大公子刘元自小飞扬跋扈,且是厌文爱武,逞强好胜,打娘胎出来就是个惹祸的种。二公子、三公子,可惜都在两岁时夭折而去,没能养活。当时刘员外痛心疾首,痛哭流涕,眼见襁褓之中的最后出生的贞儿似也难保···刘员外当即四访高人,斋僧敬道,舍米施财,从此积德行善,一发不可收拾,发心修桥铺路,建庙造塔···说也奇怪,后来那贞儿的命不但保住了,而且长得越发乖巧灵活。不过,就是那大公子刘元,自小到大,惹是生非,不可消停,是人谓也:城中一害!似也把他爹修的德都给败了去。
张尧儿从八岁起如此在刘员外家当了六年书童,侍奉刘元、刘贞这两“活佛”读书,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家比我家,将心比心,然而还是那自家的老母久病在床,张尧儿的心情是想而知。
3
一日,员外家呼朋唤友,请客吃饭。原是刘员外给自己两心肝宝贝过生日。刘元十八岁已,刘贞再过两日也满十四了。员外给这两孩,今儿个一齐把生日宴会给操办了,一者方便,二者当然也是趁此机会,拉拢朋友,恰谈生意,财源广进,四季发财。
这日,刘贞叫上张尧儿做了自己跟班去那闹市上逛悠。小公子刘贞在前面蹦蹦跳跳,这摸摸,那看看,好是欢喜。张尧儿屁颠屁颠在后面跟着,不敢放肆。
刘贞忽然来到一个卖瓷器的摊位上,抱着一个大青花瓶左右观看。
那老板搓手说到:“哎呀,贞公子,好眼光啊···!”
刘贞得意着眼神说:“老板,这瓶上的画儿有什么说法啊?”
那老板嘻嘻笑道:“哎呀,贞公子,您这是明知故问了啊···这画儿叫大鹏展翅,鹏程万里,鹏飞九天,金鹏得志···哎呀,您以后啊肯定能金榜题名,荣登榜首,考上那状元,光宗耀祖啊!”
刘贞听着,这,直犯恶心···
其实这刘贞只是相中了这鸟儿像只老鹰,他哥刘元平时喜欢打猎,也养了只大老鹰,刘贞以为这是“老鹰扑兔”···好送给他哥当生日礼物。
刘贞说:“好了,好了,承蒙掌柜的吉言,就这个吧!”
老板说到:“诶诶,贞公子,一共三两银子。”
刘贞说:“听见了,回头自己上钱庄领去啊!”
老板识趣地说:“诶诶,有劳贞公子支应一声。”
刘贞道了声“好”,使唤张尧儿抱上青花瓶打道回府。好家伙,这青花瓶个头挺肥,张尧儿搂着瓶儿,从肚脐眼往下直逼上头鼻子眼,小心翼翼跟在活蹦乱跳的小公子刘贞后头,真个是大汗淋漓,如履薄冰···
4
回到府上,刘贞不经意打量了一下身后的这小跟班,就瞄了这穷小子那么一眼。刘贞想:这小子长得也算眉眼清秀。那是当然,有道是“居移气,养移体”,这张尧儿天天在我们府上呆着,也吃我家的饭菜,自然也是要长得俊美的。
刘贞一动心思,使唤张尧儿一发把那青花瓶抱着跟到自己房间门口。
刘贞吩咐道:“在这等着,不准放手!”
张尧儿逆来顺受,老实听话,虽然两臂早已酸麻胀痛,瑟瑟发抖,但对于小公子刘贞的话视若天命,全信全受,张尧儿就在那门口咬牙坚持。
这小公子刘贞不知在那房间里干啥,又过了一炷香了还不见动静。
张尧儿汗流浃背,度秒如年,头昏脑涨,呼吸急促,眼看就要坚持不住。张尧儿不知哪来一股力量,忽然脚下生根,膝盖微微向前一曲,胳膊一架,把那青花瓶浑然抱住。张尧儿呼了几口气,一股电流“刷”得打通上半身两条胳膊。自此抱着那青花瓶啥感觉也没有了,张尧儿感觉,这小公子再让自己抱着这青花瓶在这再站一天都没有问题了!
5
“吱”——房门一声轻响···
人生若只是初见···
张尧儿惊呆了,小公子不见了,出来的竟是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刘贞头发梳得好好的,一手还拈拉着耳边,身上穿着女儿玲珑绸缎清香扑鼻,脚下一双绣花锦绣棉鞋,那小脚就像踏在水上一样轻盈。
刘贞看着这傻瓜蛋张尧儿,傻傻地看着自己,心里异常满足。
人生若只是初见···
张尧儿看得痴了,一下入了迷,魂魄似也被人勾了去,忽然浑身无力,怀里的青花瓶“哗”地落地就给碎了。
6
刘贞花容变色,恶狠狠地伸手一指张尧儿道:
“你!”
张尧儿回过神来,看那一地碎瓷,才知大事不妙。
张尧儿忽然脑子一懵,左脸骤然火起···原来是小姐吧唧“啪”地抽来一耳光。
张尧儿结结实实受到了心里···
张尧儿跪下连连磕头: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小姐!”
刘贞继续发火:
“我的青花瓶!这可值三两银子诶!”
张尧儿因为赔不起,只是磕头。
刘贞毕竟是个女儿,也穿上了女儿的衣裳,一下心肠软了下来,说他张尧儿道:“你,你是个大男人嘛,怎么老是给我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你,你真没出息!”
张尧儿泪眼汪汪,爹爹死得早,妈妈久病在床,自己是没出息···张尧儿因为哭了,更加不敢抬头来见刘贞,头儿埋得更低了···
第一章 割肉喂母(7—12)
7
大公子刘元闻讯赶来,还带了两伙计。
刘元一看这状况,妹妹在那儿生气,地上碎了一地青瓷,一下人跪在那儿脸都瞧不见,便不分青红皂白,这还分什么青红皂白,打得你青红皂白再说···
刘元轻描淡写,挺是习以为常,吆喝两伙计道:
“揍他。”
两伙计闻声听令,好似两条被放了铁链的疯狗,冲上张尧儿跟前,抄起衣袖,张尧儿趴地上顿感一阵拳脚像暴风雨一样往自己身上袭来。
刘贞跺脚道:
“哥,你们干啥呀!”
刘元眼一瞪,心想:难道打得太轻。妹妹不泄气,还是老子亲自动手!吩咐道:
“拎起来!”
刘大公子衣袖一抖,唱戏似也登场亮相:打人,老子可是祖宗。
刘元优哉游哉,走到张尧儿跟前,抡起一张熊掌,“啪”!“啪”!左右开弓两巴掌,“当!”再一个直拳正中靶心。可怜张尧儿两颊高高耸起,鼻血长流,真个是成了落花流水,鼻青脸肿的典范。
刘贞急了:
“哥!你们!你们!哼···”
刘贞小嘴一撅,反身进了自己房间,把那房门狠狠关上一栓,索性谁也不理了,眼不见为净。
刘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门口叫了两声:
“贞儿,贞儿!”
没人反应。刘元狼头一转,老虎看羊似也把那张尧儿一盯:
“去你妈的!”
刘元飞脚一踹,着个是万无一失,练得是百发百中。
张尧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感觉肚里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肋骨似也断了几根。张尧儿一飞三米远,跪那地上捂着肚子嘴下吐血···
刘元豹眼环睁:
“叫他以后别来了!什么玩意儿···”
刘元甩开衣袖,大摇大摆走了开去。
8
张尧儿跪在母亲床前,失声痛哭,悲天恸地:
“娘!娘!娘!”
张尧儿心里想啊:娘啊,你怎么不可怜可怜尧儿···你怎么不爱一爱尧儿···娘啊,你爱一下尧儿吧···!
可是,纵然张尧儿心里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巴只喊得一个字出来,那就是:
——“娘···”
9
张尧儿哭了半天,说也奇怪,自从抱了那小姐的青花瓶后,张尧儿感觉力气增加了百倍,身体强健非常,要是换了以前,挨那两伙计和刘元那么些个拳打脚踢,扇耳踹肚,特别是那刘大公子最后那么画龙点睛的一脚···张尧儿怕是不死也要躺上三月,可是现在张尧儿哭得震天动地,可见并无大碍。
张尧儿拉着母亲慈氏枯枝般的手哭了半天,母亲毫无动静,张尧儿也消停下来,对着病榻上的母亲小手抹干了眼泪最后说了一句:
“娘,是孩儿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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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尧儿忽然肚子“咕隆”一声,哭得这么使劲,全身恸哭,那吃奶的劲算个啥呢,张尧儿也是饿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尧儿家中无粮,一摸兜里着实个还有三文钱···
因为平时的钱都已为母买药,加上张尧儿本身算是童工,那刘员外家每月给的工钱本就可怜,想想每日张尧儿还要收拾员外家的残羹剩饭来吃,张尧儿的经济状况可想而知。
张尧儿一摸那三文钱,想着以后还不能去那刘员外家了,这可如何是好,张尧儿又悲从中来,敢问路在何方···
11
“三十三天!天外天···
九霄——云外,有神仙···
神仙,本是,凡人做···
只怕凡人,心!不坚···”
张尧儿走在街上,忽闻此调,不知是谁在大街上唱悠,但这好像并不关乎己事,便自顾自走路。
可是这调说也奇怪,好像直逼自己耳朵,张尧儿走了几条街,这调历历不绝,好像有个喇叭360度全方位朝自己播放。
张尧儿不去管它,又走了一条街,路过一条巷子,这调忽然给改了,道:
“治病救人,金匮秘方。消灾免难,增福吉祥。”
张尧儿一听此调,眼儿顿时亮了,便四下寻找,听这声就是那巷子里出来的,便转了进去。
张尧儿见那巷子里脏兮兮地坐着一人,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头上生疮,脚底流脓,浑身恶臭。
张尧儿慢慢走近,那人打量过来,碧眼精光一照,张尧儿顿时寒怔到了冰窟里···张尧儿不敢怠慢,拱手道:“先生。”
那人喝道:“你有病啊!叫我先生!?”
张尧儿说:“先生能言‘治病救人’,便是先生。”
那人道:“你有什么病啊?”
张尧儿拱手说:“我母卧病在床,已六年有余,气若游丝,寻了百十个大夫也不见好···”
那人道:“啊···那你母是冤病。”
张尧儿道:“冤病?可有治否?”
那人道:“治便能治,就怕你舍不得。”
张尧儿道:“若能医母,有何不舍。”
那人伸手道:“拿钱来!”
张尧儿心下犯怵,自己是最没这个东西,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先生要多少?”
那人伸出三根指头,说:“不多不少,三文!”
12
张尧儿心下嘀咕:呀!确是不多,三文着实不多。可是那三文钱正是自己全部家当,却也不少,正是不多不少!
张尧儿立马跪下了,将那三文钱掏出来递给了先生。
可那先生眼儿也不眨个,将那三文钱在那手里掂量掂量,抛着玩着个似的,一下往那身后十万八千里打不着边际的地方抛了个不见。
说时迟,那时快,张尧儿还伸手去抓,被那先生两眼一瞪,畏缩了回来。
那先生从破衣兜里拿出个馒头来,对张尧儿说:“吃!”
张尧儿看那馒头,顿生恶心,好家伙,五个手指印在那馒头上黑不愣登清晰可见,好家伙,这“指点迷途”真是指点到了馒头上。
张尧儿问道:“难道这便是药?”
那先生又喝他道:“蠢猪!这是给你吃的!你妈另外有药!怎么啦,嫌脏啊?”
张尧儿一听此言,抢则个馒头过来,狼吞虎咽:我张尧儿福薄命贱,难道还嫌个脏么?
那先生道:“消灾免难,增福吉祥。”
那先生边看张尧儿吃馒头边说边则个伸手往自己胸脯腋下来回磨蹭,这人变戏法一样不一会便从怀里拿出个“泥丸”来,你不是问药么,我这叫花子身上全部是宝,便看你咽得下否。那先生霹雳喝到:“这是药!”
张尧儿心下踟躇。
那人道:此药须名“放下疑惑”!
张尧儿抬眼一望。
那人又道:此药又名“绝对信受”!
张尧儿忽然生起一个念头:我母有救已。张尧儿思念母亲在病榻上躺了六载,如今终于寻到了···
那先生又道:此乃“不垢不净无作无为真空生妙有老叫花子得大自在全身是宝九转大还丹。”
那人又道:“此药能破一切执着,能破一切贪,一切念,一切想,能伏灾难风火,能降一切贡高我慢。若人有病,一服便好!”
那人又道:“诶,年轻人吃了精力旺盛,老年人吃了返老还童,小姑娘吃了花容月貌···诶,修行人吃了马上成仙!”
···
张尧儿一听这老先生如此自吹自擂,一派全然不管,胡说八道样,顿时又心生踟蹰,但还是,没有办法恭敬地在那里听着。
那人喝道:“接药!”
张尧儿管它的,死马便当活马医吧,今儿个要不是遇见了“神经”,便是遇见了“神仙”,可是为什么我要把这位先生当“神经”呢,我把这位老先生当“神仙”不是更好吗,他便又没向要我钱···我将这药吃了,我没啥损失啊,大不了就拉几天肚子吧。要是我妈呢,便可能继续躺着吧,那便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便继续伺候她老人家终老便是···
张尧儿双手恭敬接过药来。
那先生忽然又说到:“哎,不灵了,不灵了,此药不灵了···”
张尧儿跪着问道:“先生,为何又不灵了呢?”
那先生打个哈欠,索性躺下睡觉,全然不理那个谁了···
张尧儿叫了半天“先生,先生”,那先生就是不理,张尧儿于是开始磕头。哎,张尧儿心酸啊:我张尧儿也没其他本事了,只好给您磕头吧!
张尧儿一开始磕得轻微,后来念一声“先生”磕一个响头,这声“先生”念下磕下,真是响头,“砰”!“砰”!作响,张尧儿磕得头破血流,痛哭流涕,后来忽然浑然忘我已,无思无念,无作无为了!
那先生忽然起来说:“别磕了,别磕了,你这一磕,磕得老子浑身不舒服,你这磕得啥头啊,妈的,你这是撞墙嘛···”
张尧儿擦干鼻涕眼泪,哈哈作笑,忽然觉得这老先生真是可亲可爱,好是幽默,张尧儿心开意解,别提有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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