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录》——周大林
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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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内容,纯粹就是瞎编的,还请大家别介意。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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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嘎吱——”牢房门打开,火把的光映照在来人脸上。
来探监的乞丐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摆出食盒里的酒菜。桃彊吃得很随意,乞丐专心致志坐在对面挠头、抓虱子,门外的狱卒们在吃酒。
“少主,小的没本事救所有的桃家人,但求得了一人份的奇药,能使人假死……”乞丐压低了声音,从头发里抠出了一粒“西瓜子”。
“知道了。”桃疆的声音抬高了些,“那些旧年恨我的,就叫他们笑话吧。我若轮回转生,每一个落井下石的人,我会叫他们生不如死。”
狱卒嫌吵,把乞丐轰了出去。牢房里恢复冷清。桃疆咳了几声,裹着旧絮袍,不动声色地将“西瓜子”藏进衣袖里,天窗透着光,细细的雪飘了进来。
每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他没心思嘲弄每一个人,他实是在说花鹄。
她很野,很嚣张,背叛时也很决绝。
窗外雪光渐暗,长夜降临,桃疆掏出“西瓜子”吞了下去。周身如浸冰窟,而后便是麻木,冷暖不知。思绪飘在天上,俯瞰山川众生。如濒死一般,他在梦里回顾这短促的一生。
从前,桃疆作为一个世子,很是特殊。
父亲随不朽征战,渐渐有了兵权。大哥去给爹的城防军做骑兵,第一次溜马,被龙马溜了三十里;二哥学不朽赐下的斧法,初学时抡起板斧把自己脚砸了是常有的事。而桃疆因六岁瘸腿不能炼体,成了这个古老世家唯一一根炼气的独苗,倍觉春风拂面,三生有幸。
桃疆“三生有幸”捡来了野丫头花鹄。
深秋时大雪初霁,大哥二哥猎杀域外天才,顺便带桃疆出城溜溜。九黎城位于九天十地西北方,雪季漫长,外头便是仙域,在城头能望见连绵不绝的巍峨山脉。
桃疆连人带轮椅被他们从战车上搬下来,哥哥们早已斩杀年轻至尊去了,仆从也把拴车的马卸了往前追赶过去,桃疆一个“喂”字还未喊出来,已被马蹄刨起的飞雪蒙了一脸。
花鹄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冒出来的,桃疆发呆许久后回头,猝不及防便撞见那双点漆般的眸,那乞女裹着一身灰扑扑的毛毡袄子,露出里头脏兮兮的花布交领来,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她似笑非笑地凑上前,并不怕他:“少主,民女来借个火。”
她嗓音微沙,年纪不大,抱着一束干枯的树枝,闲倚在他身侧,没个端正姿势。
桃疆捂着手里的小暖炉,警惕地往另一边靠,却忘了是在轮椅上,顿时失了平衡往侧边栽。被她拉住,周遭一个仆人也没有。她贴得他很近很近,眼泡略浮肿,或许昨夜哭过,但她笑起来眼尾上翘,有一股落魄的媚色:“少主怕我作甚?我又不是堕落血凤,也并不吃人……”
她呵气在他耳旁:“你知道你大哥二哥其实想杀你,你知道你是桃家最没用的废人,这些我也知道。我还听说,你六岁便有心机害死嫡母,自己瘸一条腿也在所不惜,甚至连你父亲都恨你……”
“胡言乱语……”
“喊大点儿声,我听听?”她伏在他身上,“很多都是谣传,我知道。让我成为你的贴身婢女,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愣怔地看着她,乱糟糟的枯发下,她的眼睛眯得狭长,很媚,很风流。
天阴了,铅云迢迢,苍穹落雪,暴风呼啸,她点燃了柴枝,把暖炉塞回他的怀里:“跳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出山。”
桃疆伸直了手,一点点攀,顺从地趴上了她的脊背。她瘦骨嶙峋,裹着破旧的大毡,桃疆在她背上一颠一颤的,依然感觉她的骨头硌人得很。
他比她高,比她沉,但她瘦弱的身躯仿佛能爆发无穷的力量。她的脚印深深地印入泥地里,他的衣摆垂在地上,曳出长长的痕迹。
后来桃疆回想,若是没有遇着花鹄,自己或许已冻死在雪风呼啸的山林。路很长,暖炉的炭火燃尽,他发着高烧,浑浑噩噩地伏在花鹄背上。但花鹄依然在坚强地行走,举着不灭的柴火。
第三天终于回到桃家时,侍从都像是见了鬼一般望着他。二哥声称外出游猎弄丢了小弟,父亲是严苛古板的人道至尊,大哥已领了全部家法,挨了鞭刑,一瘸一拐。二哥扶着大哥穿过廊门,与花鹄他们擦肩而过时,仇恨的目光似乎要把桃疆灼穿。
谁不心知肚明,把桃疆晾在野外是哥哥们有意而为之?一个瘸腿少主被丢在荒雪山林里,大概只能自生自灭吧……
花鹄背他进入暖阁,把他放在榻上。他昏昏沉沉的,印象里好像有郎中来诊治过了,又好像没有。
他仿佛在做梦,花鹄掰着他的眼皮,没大没小地问:“少主,你修行炼气法门修死了?你的眼里的仇恨哪儿去了?你难道不恨你哥哥?”
桃疆含含糊糊:“父亲待我,很好,很好……”
然后他便跌入剑孔刀痕的大梦里。
梦里白雪照旌旗,兵马迂回,父亲倒提长锋,缨盔闪着光,长枪染着血,他的每一句话都如轰雷炸响:“以家族荣辱为荣辱,以家族责任为责任,以家族朋友为朋友,以家族敌人为敌人……”桃彊跟着念,在宗祠前发誓,懵懵懂懂——父亲的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家族荣辱。
父亲确实待他很“好”。父亲的正房育有二儿,而桃彊则是父亲与凡俗女子***好的产物,但那女子在生桃彊时难产死了。小时候桃彊被哥哥们骂“没娘的种”,去父亲膝前哭诉,父亲也不安慰、不反驳,而是把大哥二哥和他一起提来,各打三十军棍,丢一句“下不为例”,便沉着脸回了军营。
父亲不会歧视他,也不会看重他。六岁时桃彊跌入寒塘,高烧后一条腿便听不得使唤,嫡母当时有孕,正在塘边梅树下剪枝,被他吓着,直接流产,母子都未能保全。黎景城的人们传说父亲恨桃彊这个扫把星,其实不是,父亲是恨桃彊的瘸腿,使桃家白养一个闲人。
桃彊是个文士,可他比武士还渴慕饮马长河,浇酒洗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因为那样,能获取父亲嘉奖的眼神。他努力读书,努力展现自己的才智,只盼日后游走八荒,结交王族,替父亲做帝关征战之外的事。
“我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这是桃彊醒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偏过头,逆光中有一女娉婷,在袅袅熏烟中静坐,朦胧静美。再细看,她一手托腮,一手抱臂,梳着对称的小辫,鬟髻上戴着细小的步摇,正靠着软垫一啄一啄地……打瞌睡。
“花鹄,”他声音沙哑地道,“我渴。”
花鹄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惊醒,一个纵跃抄起桌上的短刀,待睁眼看清又手忙脚乱地放下刀,从炉上取水壶倒热水。她穿着府里侍婢的衣裳,衣摆宽大,动作又不规矩,差点没把桌案上的茶盏杯托给扫到地上去,比耍猴戏还灵活……桃彊忍不住发笑,一笑牵动胸肺,猛咳起来。花鹄扶他坐起喝水,又帮他拍脊背。
桃彊放下杯盏:“花鹄,你要擂死我?”
花鹄悠悠地收了手:“你大可以不满意我这贴身婢女,但往后若再碰上什么事儿,活下去就得靠你自己。”
桃彊笑:“依我父亲的脾性,怎会同意留下你?”
花鹄拾掇杯盏,头也不抬:“也不知是谁睡得迷糊时拽着我不肯走,是谁又梦里三番喊‘花鹄是我的人,你们不准动’云云,你可好好想想,病好后怎么去你爹面前解释吧。”
桃彊猛咳起来。他竟到了如此紧张的境地?逮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绝不撒手?
寒风摧枯拉朽,桃府内外衰草尽败,桃彊由花鹄搀扶着,去父亲堂前请罪。
“是桃彊不孝,自己贪恋雪景,流连山林忘了归路,却让父亲责骂于两个哥哥,桃彊自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父亲,前来领罪。”
老父亲高高举着的杖鞭,轻叹一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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