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初醒，似你如影》免费试读_谭然

零

如梦初醒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有一个造成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泰戈尔

阴雨连续多日，提笔写下这句话时，一缕阳光恰好穿过层层乌云的缝隙徘徊在窗外，天要放晴了。或许，这个故事最中意这句话作为开始。谨以此故事，送给所有被陌路人糟蹋了贞操的朋友。

一

在窗外，天要放晴了。

一个人时间久了，一个人做的事情总会做到很好，越久越好便越不习惯另一个人的出现了。她们大多喜欢养只狗，毕竟要让自己的孤独有个陪伴。

和往常一样的早晨，孟醒被噩梦惊醒，每天唤醒她的从不是闹钟，也不是开心亲昵舔舐，而是永无结局的噩梦。有时一条蛇缠绕自己，不停的用它妖娆的舌头舔着她的脸，越缠越紧直到不能呼吸的感觉把自己憋醒；有时是十二岁以前的某个午后，阳光很好，厕所却很阴暗，是一个看不到墙的尽头在哪儿的厕所，她拼命的在跑着，路过关关合合的白板黑框的厕所门，看不清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她一直跑一直追知道自己被追上的那一刻惊醒……每次惊醒，都会问问上帝，那一年，为什么让自己的内心这么强大，为什么自己崩溃干脆疯掉，而是活着，清醒着，日复一日的承受折磨，十四年。

每天早晨都满身汗水的行醒来，所以习惯醒来先去冲澡，听到水声后阿姨会开始给她做早饭，在吃早饭之前她要带着开心出去跑步，还有两个“黑衣人”跟着。她很少开口说话，以至于他们跟着她三年她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酷暑时节，她依然穿着春秋的运动服晨跑，回来时衣服会被汗水全部湿透，不得不洗一天的第二次澡。她不喜欢身体被弄脏的感觉，可每次洗澡时都觉得怎么洗自己始终是脏的。

今天，是孟醒二十六岁的生日。

开心叼着生日贺卡，用两只前爪把耳朵摆弄到自己的眼睛上，在卫生间门口等着她的主人，卫生间是卧室里的玻璃房，视野是开阔状态，房间是按妈妈设计搭配的微粉色，满满的公主味。开心是妈妈从前养的拉布拉多生下的最后一只小母狗，两年前刚刚来到孟醒身边。两年里孟醒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和开心一起度过的，开心就像孟醒心里的解语花，倾听了她所有的内心独白，总是心有灵犀的在孟醒需要的时候照顾她，保护她。除了家人外，开心也是唯一可以在两米距离范围内和孟醒共处的活物。

孟醒一出卫生间门，开心便站起来仰头送上表面绑着一根尤加利叶的信封。是哥哥送的生日礼物。里面是一张他亲手写的贺卡和一张D公司数据分析师的聘请通知。过去的几天里一直在纠结的，就是哥哥让她出去工作的事情。

对孟醒的来讲，这个房子外的人，不熟悉的人都好似戴着怪物面具穿着奇装异服的存在，如果靠的太近就会自己就不知该如何呼吸周围的空气，她害怕侵占他人呼吸的领土后那些人投来陌生的眼光，害怕被注视害怕被留意。

早饭后，孟醒带着开心去看她们的妈妈。转眼间她们离开将近四年，她给妈妈带了她喜欢的雏菊和尤加利叶和自己编的手链，还有她给开心的妈妈lucky带的新编的项圈。

或许即将要走出房子外出工作的缘故，孟醒竟然回想去过去这十几年的过往，她抗拒外在世界，怀念妈妈还在的日子。

那个黑夜里，是母亲带着lucky寻到厕所角落里的她，衣衫褴褛的躺在冰冷的理石地面上，炎热的暑假也未温暖冰冷的理石，她躺在那一动不动，放弃叫喊，放弃挣扎。那时，十二岁，从那时起天就黑了。

妈妈看到躺在地上的她，并没有哭喊着唤她的名字，她知道她的女儿此时害怕刺耳的声音；也忍住了让眼眶火辣辣疼的泪水，她明白，她的女儿此时比她更疼。她蹲下身，关上手电，让lucky去门外拦住即将找来的其他人。

妈妈拼命咬着自己的手，压抑着自己心疼的汪洋大海的飓风，看着女儿一起一伏的呼吸的胸口，女儿还活着。她才刚刚开始发育，还穿着小女孩穿的吊带衫，带子上还有妈妈缝上去的小菊花，此时只剩一根挂在她的肩上。妈妈松开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努力保持颤抖着身体的平衡，忍住嘴里的血腥气带来的干呕，她要给孩子穿好衣服，地上太凉了，哥哥和爸爸还有随家的人很快也会找来的。

她捡起旁边已经撤坏的小草莓内裤，轻轻，用她最大可能平衡下的温柔想抬起女儿的一条腿，可刚一碰，女儿便坐了起来，用手支撑着身体一点点快速蜷缩到角落里，藏在马桶的边上，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宝贝，是妈妈，别怕，妈妈给你穿上衣服。“她蹲着靠近女儿。

“别怕，穿上衣服，我们回家。”

妈妈颤抖着一碰她的肩膀，她一转头便咬住了妈妈的胳膊，像一只凶狠的狼一样，而妈妈却笑着用另一只手摸着她凌乱的头发：“没事，妈妈不疼，我还以为宝贝再也理妈妈了，别害怕，有妈妈在，别害怕，再也不会有坏人来了。”

十二岁，还是那样小的年纪，甚至还不明白生死，不明白大人之间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明白自己会这样疼，疼到站不起来，不明白被吓跑的随远怎么天黑了还没回来找她。这几个小时里，不知道内心的害怕恐惧难过和不知转化成了愤怒、恨还有残忍。

她将这一切发泄在妈妈身上，直到自己体力不支晕过去不省人事为止。妈妈抱着女儿撕心裂肺哭着，边哭边用拳头不停得捶打着厕所的隔板、冰冷的地面和自己。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恨那个禽兽，恨这世界。直到其他人的出现才打破这歇斯底里的哭泣，从那一天开始，幸福的日子结束了。

“妈妈。”

“嗯？”

“如果那时，是冬天，我就那样冻死在那里该多好，这样也不会有后来这些年你的辛苦和内疚，不会和爸爸离婚，也不会得这样的病。”

“傻孩子，冬天也不会冻死的，因为有暖气。”

妈妈笑了，因为女儿笑了。

孟醒笑了，因为妈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