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托邦》： 醒来不久的小猪

第一章 醒来不久的小猪

搀扶着猪妈走在街上，平头感到熟悉又陌生。仿佛就在昨天，猪爸刷牙的时候，平头又把自己攀附在爸爸背上，口中“恩霸、恩霸”地叫着。这是平头新看的《火影忍者》中的情节，恩霸是一种出生后将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认作妈妈的动物，然后，这种萌庞会一直抱在“妈妈”背上，直到自己长到三米多高的成年。

平头觉得自己可以象恩霸一样，一直趴在猪爸宽阔的背上，当然自己没有那么重了。药店的电子称（平头觉得自家的电子称被爸爸压得起点不回零位了）显示十一岁的他是四十九点五公斤（与自家称的显示相差无几）。他当时两手各拿了一袋二百四十克装的蒙牛枕形奶。他认为如果去掉这二袋奶的重量的话，自己的体重会大幅下降的，虽然下称后他在五分钟内就将这二袋奶倒进了肚里。

“现在还有蒙牛奶吗？”平头忽然不经意地想到一个问题。毕竟，当年的蒙牛几乎是国内市场第一大品牌，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四年。

“你说蒙牛呀？”猪妈虽然不象平头一样处于冻龄状态，而是真实地老了四十四岁，但借助助听装置，旁人尽可以与她轻声细语。现在猪妈与平头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全然没有了当年的火爆。在医院听说妈妈来了的时候，平头第一个反应是这顿打是躲不开了，因为自己沉迷于电子游戏致使一觉醒来已过去了四十四年，实在不应该。

猪妈原本圆润的脸已是如此瘦削，平头当时都认不出来了，再加上那满头的白发，真的，如果不是那一双眼眸中的灼灼的眼神从不曾改变的话，小猪都不认得自己的妈妈了。

猪妈将平头的脑袋拥在自己怀里，抚着他硬挺的头发，只在轻声呢喃着，没有任何的埋怨。

后来，离他们母子最近的护士长听出猪妈反复说的是：“他爸，平头醒了，你差一点儿就等到了。”然后她叫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病房，给他们母子一个安静的空间。

十一岁心智的平头无法承受太多的东西，他只会在夜深的时候，将枕头抱转过来，轻呼两声：“嗯霸，嗯霸。”

“现在都是直饮奶了，”猪妈悠悠的话语将平头的思絮带回到街上：“打开龙头就可以直接接到自己设定好温度、种类的饮品了。现在新鲜和卫生的程度已经不是当初可比的了。”

猪妈示意在大树下的长椅上休息一下。平头赶紧坐在上面，将身体平着滑过去，然后再返身接妈妈坐下，同时自己下意识地掸着裤子。

妈妈轻轻地笑了：“现在的街道和空气质量都是很好的了，不用你替我擦椅子了。”妈妈抬手示意让平头看旁边大树上油亮清洁的叶子。

平头再次为自己的out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记得您前几天，噢，不，是当年，把咱家车停在树下，结果不到两个小时，车上落了一身树胶。后来，爸爸因为不按您说的去砍树，让您骂了好久。”

“真有这种事吗？”记忆中的事情真的与现在猪妈的优雅如此地不相关。

“耍赖是不是？咱问……”话被平头咬在了嘴里。一时，母子无语。

第二章 小猪的微信群

再次搀起妈妈走进小区的时候，平头刻意看了看街道两侧，没有见到往日的那些摊贩。路旁的大树早已成荫，摊主们不必在烈日下暴晒了。妈妈总爱买那种摊主自家种的葡萄，口感真的很是甘甜并且绵软。那位卖葡萄的老奶奶，这么多年，想来，也不再卖葡萄了。还有一位卖玉米的阿姨，长相中等偏下，妈妈曾笑谈：微信付款时，见到她的微信名，自然就想到了她的容颜。她的微信名叫什么来着？对了，微信……

平头再无心留恋街景，尽管小区门前的狮子一如从前将小狮子按在足下，尽管天空澄澈如洗，草坪碧柔如毯，还有那些整齐停放的新型汽车，不知自家的红色骐达可还在其间。

自家住的那栋六层楼的外观仿佛没什么改变，算来应该是经过多次整修了。单元门旁那棵在春天会开满鲜花的不知名的树，现在已是枝繁叶茂，在四楼的位置应该可以临窗采摘它的果实了。扶妈妈乘上电梯——妈妈显然对这个平头睡前还未加装的电梯早已习以为常了。此前还想着是否需要背妈妈上楼——，然后未见妈妈用钥匙，门就开了。

屋内布置如常，只是，客厅正中，平头自己的百日照旁，多了一幅猪爸的单人像。

扶妈妈到卧室躺下，平头想转身出来，妈妈牵信了他的手腕。平头的手腕还是一如往时的肥嫩，妈妈的手已布满干涩的青筋。

妈妈没再说什么，只是那么满意地笑着，慢慢闭目休息了，手一直未曾松开。

替妈妈掩好毯子，平头轻轻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床未变，书桌未变，那个小熊闹钟也没有变，电池肯定是妈妈给换的了。其他的东西还是那么凌乱，就象从前的每一天。只是脏衣服和袜子都洗净后整齐地叠放在一边。

平头的手在枕下摸索，然后猛地将枕头掀开。怎么是空的？明明自己每天都将它放在这里的。

“妈妈，我手机呢？你又给藏起来了？”平头冲口而出地喊着，急步冲出了屋子。

待到看到妈妈那一头白发，他才猛地停住脚步。

妈妈已经醒了。她那么温和地看着平头，没有一丝埋怨。

“爸爸说，”她慢慢侧起身，示意平头坐过来：“要用更加正面的东西引导孩子的兴趣，而不是单纯地禁止。”她的目光透过平头看向远方。“他说如果当初你玩游戏时如果不锁门，如果不是担心我们打扰而有一种额外的紧张，可能不会有现在的后果。爸爸一直在自责，自责了四十多年。”语音悠悠，掩不住那一种太息。

这几日，平头的心智已经在飞速地长大，只是他还弄不懂这种平静中的张力。

“妈妈，”平头如爸爸要求地站直身体，吐字清晰地认真解释着：“我要手机不是要玩游戏，我是想看看我们五一班的微信群里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