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葑集》——砚无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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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

好雪知人事，应向北迎春。

轻折一杨柳，卧饮半觞尘。

何用花前忆，更怜结草痕。

人庸少经纬，岁懒不求成。

君亦江左行，曾仗七尺剑。

好恶多本性，往迁对仇恩。

会凌一壑故，归去来兮门。

有旧缘是怨，善感伤自身。

应如杯中酒，今宵入肠眠。

明日看素裹，同雪不同天。

丁酉年冬月十七

杭州小纪

丁酉年冬，游杭州，会明玉、尘音诸君，揽物泽芳华，享临冬秀景，闲记十首，以娱文情。

一

吾心喜向韶华边，欣幸良晤事不能。

三秦故地多斑驳，云梦旧泽少人文。

江淮秀绝无远望，吴越微禽不解沉。

姑苏堪与天堂比，余杭更在天之上。

二

千秋波向柳垂堤，万里客游梅鹤情。

越语梧桐山雨乱，催妆频顾捧兰心。

三

三潭无月妾无由，情郎应学范蠡游。

轻舟绰梢西湖雨，管他闲愁与国忧。

四

灵隐寺外无寻塔，飞来峰上有日升。

常礼青灯多散客，珈蓝坐下问良人。

五

天下秀色一觞酒，半在杭州西湖斟。

此间何需春风绿，春风应是此间生。

六

曾许同游诺，湖上嘱文情。

苏堤春未晓，冬柳衬绸衣。

七

借问一壶酒，无波若玉沉。

恰逢西湖雨，未赶宋城春。

仆仆青叶客，姗姗尘音君。

相契何逢少，神游万里身。

八

西湖雨上西子歌，烟波渺渺望亭楼。

此意正如何不见，知是孤山有古愁。

九

水风如曲雨如帘，独立舟头自在天。

此刻江山如我有，愿倾一世醉十年。

十

云在舟头水在天，夜鹭野凫枝头眠。

至此方觉无长恨，一为之甚难再言。

寒日观雪于东阁

裘拥知谁暖，砚凝冬月寒。

此中无闲语，心是旧绵缠。

无题

临帖行书不解愁，

翰墨何必小重楼。

知是人生无常宴，

梦里呓语下杭州。

风雪夜归

夜来风吼暗雪狂，

寒冽霜侵西楼窗。

温酒好把愁肠暖，

六出飞花佐文章。

血月记

丁酉年腊月二十五，无风，有蓝月。

酉时余方归，温酒于热汤，着虎袍鹤氅，拾阶至高台，置案抱琴，其时月尚皎皎矣。

戌时，月微瑕，若离弃之前致，俯身尽是积雪，映月绚烂，深有数寸。彼及以足探之，没其大半，盖数日前之大雪也。便就席辟酒，举问素娥，其宫广寒乎？今与卿为同乐！稍之，月如缺角，棱里分明，一如利剑挥去，而断美玉乎。月损渐大，行似黑狗吞噬，盖古人所谓天狗食月也。当此时，蟾宫覆倒，桂枝伏地，玉兔出广寒，姮娥离太阴，渐弱如蹙眉，颦颦微矣。

临近亥时，复有廓出，中涌血红，渐通圆蕴，挂于中天，其为血月耶？按古籍，其为至阴至寒，兆示人间气弱，邪怨旺盛，风云剧变，山河悲鸣。鬼神之事，人难尽矣，何罪于此美景？其玲珑巧秀，骰子可安红豆，磅礴深邃，玉碟何染彤脂。赫赫如毕方栖梧桐之下，昏昏若火螭伏寒潭之中。遥夜竟起，大明蚀残，知杜尽望，此月足观，酒不醉人，人自醉矣。

弦颤声渐，酡颜褪去，晕晕回顾，素面含露，不觉复为皎白矣。

是夜，一人、一月、一琴，雪一地，酒一壶。

浣溪沙

好岁乘风归桑梓，十年辗转路征程。凋敝半是踌躇人。

识尽乡音皆不认，信知陟遐为谁曾。彬蔚何用栖迟身。

丁酉年腊月廿九

春宴记

戊戌年元月初四，春雨初试，与诸君宴于桑梓故地。论今追古，觞酌附错，诚数载未得之盛事。受托为辞，以喻圣明，呈表德彰，敢不效命。其文曰：

江淮泽地，牛斗之分，古吞东海，兵行所争，唐形灶产，宋成东村。惜吴王士诚，英魂犹续；东海韩贞，善行常存。唯其龙卧凤栖，河沟纵横，地蒸仙澈，水激祥云，此诚福深永禄之地，而为帝师伯温所惮矣！吾祖弘道，洪武徙此，累历三十一世，则斯为故里已久，及吾为学，南北辗转，又一十二年矣。今苦于宦游，羁旅南州，唯值新春，得归桑梓。

盖诸君所幸，受业于同窗，今别数载，非醴酒而不可为也。觥交筹错，乍忆往昔，岁月峥嵘，是为倾追，各施才负，互为磬折。与座诸位，唯德唯馨，叨唠毋罪，请为众贺：戴卿淑贤，董姝温柔，空谷幽兰，其华灼灼。金石篆裂，张君犹侃侃；雅望崇明，夏郎自风流。江左问梅，贤达谁与章居士；京口泊舟，楚材不让韩业公。张医士杏林妙手，陈乡绅高山景行。满座才俊，咸多高论，身远尚有戚戚，何负于今世哉？

斯此盛世，中流击水，何辞辛劳，宴好无常，薄于后发。初心未却，位卑尚存贾谊之志；或得始终，力薄不忘先烈之恩。所思者，唯吾泱泱华夏，背下陵高，冀而吾辈匹夫执戟，屹立于明光，留金碣石，定仁义之衷，判忠志之庶。

江城子

晴空自是心猎喜，笺难启，四张机。袖掩平弈，欺心最长离。一路红尘花载酒，浅酌低，醉方啼。

楚客南冠知初榷，春不觉，鸭先眠。闲来采芹，好作凫羹宴。应有好锄勤刨遍，嫩韭甜，好丰年。

浣溪沙

把袂曾是画里仙，浮生盱衡不忍言。雾里看花一少年。

侈谈飙尘多自欠，秕糠何劳孟庸怜。春日不遑行葑田。

戊戌年元月十七

南乡子

春来寒未销，匹马阴山莫自牢。欲遣冯唐云中事，谁邀，并骑塞上射双雕。

流水又孟陶，武陵寻源曲难饶。思君登台临漳水，何朝，玉龙檀越小师桥。

戊戌年元月廿六

燕歌行

微雨识音日偏长，懒读诗书夜未央，良人执戟立明光。

休倚阑干频断肠，兰室桂梁苏合香，何处翁仲守十方？

清席总被催充房，思为邂逅辟难当，怅怳回惶湿春裳。

今敕宝剑传中堂，星驰塞上短歌狂。

皓月且莫照西窗，清辉随军赴若羌。

银筝咽久失流黄，伤魂逝作雀鸟翔。

戊戌年二月初四

元日题戴庄旧宅

一十二载蹒跚路，唯逢春日著此门。

翰墨飘香浣笔处，卿相白衣采芹人。

钟鼎鸣食书传世，将门虎骨渡胡尘。

把袂何意耦俗世，抃笑今是安期生。

默古

殷切难为孺子牛，况论烦愁事无忧。

黄金台上良驹骨，燕王曾许万户侯。

减字木兰花

流水足恨，青衫台月谁曾问。城南断肠，惹着绮罗淡墨香。

清狂休敛，应是生平志未展。杏雨小楼，平金画下点点愁。

戊戌年二月十六

桂殿秋

寻常事，旧阑干，准拟佳期共卮看。

夜深东阁常听雨，小楼风立小春寒。

戊戌年三月初五

相见欢

昨夜绮陌醉迷，黛蛾微，又是翠羞红倦华胥里。

情有限，思得尽，与卿知。正当朝弄琵琶晚颂诗。

戊戌年三月初五

摸鱼儿

罢秋千、薄衫湿透，多是离怀别苦！东阁西窗两嗅梅，牵就几度寒暑。擎黄酒，执红酥，音书常与襄王处。彩笺撕碎，名题多恨转，杜若寄旅，闲妒多凄楚。

长安路，蹄急犹催箫鼓，心安可如梦无？念蒲曷贻南风误，落拓每是卿储。鸳鸯浦，教白首，孤鹜野凫俱轻许。青鸟殷勤，为是相思树，鸿雁劳顿，哪管兰舟暮。

戊戌年三月廿一

无标题章节

君不见，少年游，万里长风竞自由，

君不见，壮心志，匹马愿为阴山斥。

男儿自是重行色，岁宴辞城关外发。

军走国危浮云厄，羽檄争驰少停歇。

弃我昔年笔，号我今时麾，

一呼甲士十万擎，高歌相持共无衣。

北漠荒，胡天寒，誓与君醉下楼兰！

碧牡丹

柳词题折扇。微雨梁上燕。一缕闲绪，风断人情路远。橘子洲头，望千帆还遍。月徊仍是旧院。

期无限。只恨诉倾晚，老楼屋里人换。此去无涯，归路总比离途短。欲问青笺，有无结良愿。北上已作鸱鸮。

戊戌年四月廿五

曲玉管-湘江怀古

梦泽云飞，湘江日晚，停舟轻吟离骚久。如此山河，曾弃怀王玉瓯，古人愁。

杳杳神州，多悼屈子，当年汨罗事不偶。门外楼头，惆怅还向东流，恨悠悠。

人怀壮思，问今日、清浊醉否？秦人何暇自哀，逐鹿汉楚觅侯。莫频辞，看潮平如镜，也坏渔家性命，又思三闾，灵均沉水，塌了高楼。

端阳怀古

千舟劳顿端阳日，裹米还投沉江址。

难求楚王重启用，愿祈鱼虾莫争食。

生前未执民一粟，身后祭享万家祠。

两袖岂独清风鼓，更有广厦一段痴。

悼屈原

灵均当年汨罗沉，而今犹念楚怀声。

神女有梦湘江泪，孤勇辞作岭南人。

屈子吟

云泽多国士，赫赫在南方。

问鼎何如样，銮旍拥射场。

累世积国力，传至前怀王。

乐平生屈子，冠剑慕周行。

持节连齐楚，功在告秋尝。

嫌隙起蜚语，君道荡无章。

左徙居三闾，军罪在丹阳。

旦离郢都久，企而望庙堂。

肉食多鄙士，国风以哀伤。

回风悲抽思，九歌断人肠。

大夫终憔悴，只身向潇湘。

何以人独醒，不能偶世昌。

英魂游何处，汨罗江水长。

楚地横天下，何以报家亡。

苛捐缠民意，暴敛胜三殇。

父老常哽咽，千载泪沾裳。

章华淹风雨，离骚汉家藏。

三户虽有志，未遂灵均望。

震旦应勉力，会有一搀抢。

过湘江

龙舟一冲踏江门，千帆竞渡成行阵。

诗里用典常怀古，宴上剥粽每停樽。

何必楚庙呼天问，枉自湘江吊灵均。

正则祠下英魂冷，旧苑犹作楚歌声。

夏出荆门行

三军合沓紫陌灰，青骢衔枚虎符催。

推毂何介居左籍，包胥能兴属镂来。

抚壮弃秽没宦海，骐骥不驰葑难采。

浮居江湖坏君颜，洒落忠灵期千载。

黄旗入洛老荆州，白绢出襄起上涪。

强嬴不仁多食肉，迁客离宫汉北游。

无愁亦自愁屈子，满目山河皆疮痏。

禾黍萋萋秋台登，破军侵野失祥瑞。

君不见，郢都城外柳抽芽，两兴王师白茅加。

生平未遂抱石意，客家无国请新茶。

今为里巷哀遗物，卾渚招魂何用耶？

大夫不幸在楚家，湘江化碧祭落花。

题端午日

旱日灼地近端阳，菖蒲悬门百恙防。

雄黄入酒高台饮，苦艾煎成沐兰汤。

解粽还论芦苇短，龙舟争渡楚江长。

今念伍员与屈子，千古人情与国殇。

满江红-屈庙怀古

适楚东来，遗宫下，汨罗深碧。犹有千里作江坟，潇湘景色。君是芈家嫡苗裔，为国怀谏迁左客。赋司命，无愧百姓告悲歌，招魂多。

离骚客，鄂口渎。谢青钱，仁廉惜。父老相饯送，囊橐萧瑟。岂独笑庙堂多庸士，贤君良臣皆飘忽。又天问，两袖轻一担，乘黄鹤。

阮郎归和晏几道词

春华嬿婉一如初，往事恨不如。一弦拨弄广陵书，身懒琴便疏。

堂风冷，小楼孤。卧饮人最舒。沧海难为情也虚，不与君论无？

戊戌年五月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