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唯有》：楔子 念你时说晚安

楔子 念你时说晚安

是否存在某些动作，日夜相处中，受了别人的影响，才深深刻在骨子里，成了无法更改的习惯？

是否保留着某些记忆，挣扎着想要忘记，却历久弥新，无可奈何，任它揉碎了散迹在脑海里，长久也不能消去？

是否有着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把他放在心底，深深地爱着？

也不知是这天气随着太阳南归而渐渐寒冷了，还是因为这月的清冷使人心底发寒，陈辛泓才在窗边待了一会，就觉得身子里泛出几丝凉意，抬手关上窗户，身体里的温暖顿时多了一些。又望着月亮看了许久，他仍不愿收回目光，低头一瞬，觉察到双臂伏在窗台上，不由得苦笑。

以前，有个人就喜欢这样双手托脸伏在窗台上，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的看着窗外夜空，时而回头冲他一笑，眸子里闪着狡黠的星光。

他此时就会伸出手，宠溺地捏一捏那人的鼻头，再为那人抚平额间被风吹散的碎发……

“呼……”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吗？

陈辛泓长出了一口气，鼻尖的眼镜上隐隐有了些雾气。他又抬起头来，只觉得今晚的月光愈发清冷了些。

人们都说月是故乡明，可是此刻，这异乡的月却亮的直摄人心，迷离非常。

陈辛泓透过月光的纱衣，看到了一线朦胧的轮廓，视线慢慢模糊时，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清晰，随着那皎洁的清亮一闪而过，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在月亮旁边，嘴角带着微笑。

尽管知道这只是幻象，陈辛泓还是忍不住自语出声：“笙，是你吗？”

笙，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笙，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笙，我一直在想你，你……有想过我吗？

……

陈辛泓呆站了很久，才发觉嘴角微漾着笑意。是啊，想到了那个人，他怎么会不开心呢？那个在他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候给了他最温暖的关怀的人，一直都是他最珍贵的美好。就像一朵小花，永远的揣在怀里，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心头的馨香。

他起身回了卧室，取了一瓶红酒又折返了回来，正要打开时，红酒却被夺了过去。

“你肠胃不好，夜深就别喝了。”嗓音轻柔，带着温暖和宠爱。

陈辛泓眉头微皱，轻声道：“妈，您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黎轻拍儿子的肩膀，没好气的道：“没事就不能来看我儿子了吗？”

可是陈辛泓却知道，他平日里只要有空，就会回他妈家看望，母子相处的时间十分充足，所以没什么大事，苏黎一般不会亲自来这里找他的，故而出声道：“妈，您就直说吧，是不是又看中了哪个新款包？可是我前几天不才给您买了一个吗？”

“瞧你说的，妈是那种人吗？””苏黎掩嘴轻笑。

顿了一会，在陈辛泓的注视中，她才开口说道：“是你爸，你爸说让你回国发展。”

苏黎的语气略有些冷漠，似乎那个和她共枕而眠十数年的男人在她的心里占据的位置并没有多少。

“是吗？”陈辛泓的态度显然更冰冷些，言语中透着讽刺，“七年前是他把我赶到美国，现在怎么又希望我回去了？”

苏黎轻叹，从背后抱住陈辛泓的肩膀，道：“是妈太软弱了，妈没能好好地保护你。所以妈希望你回去，你已经长大了，以前的不公都靠自己夺回来。”

看着儿子良久都没答应，苏黎忙又说道：“不愿意回去也没关系，咱们母子俩就在这里过下去，没人打扰，清净地生活也挺好……”

“不，妈，我要回去。您说的对，是时候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拿回来了。”陈辛泓的目光陡然冷锐了些。

“真的没关系吗？”苏黎听到儿子答应，有些不舍得，此次回国势必掀起一场风雨，成功了也罢，如果陈辛泓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一定会后悔莫及。

“嗯，我之前就打算找个借口回国，这正好满足了我的需求。况且，我要是不听我爸的吩咐，以他的做事风格，肯定又会使断人财路的手段，到时候谁还有钱给你买包包呀！”说到后面显然有些不正经了，但也只有这个时候，苏黎才能感受到这是她的儿子，而不是那个在人前冷漠高傲、不苟言笑的陈家大少爷。

“好吧，如果待不下去了就回来，妈会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放心吧妈，我这次回去了，就不会回来了，无论遇到怎么样的困境，我都会挺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给我自己和你们一个交代。”

苏黎欣慰一笑，又坐了一会就打算离开了，只是在临走这时，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叹了几口气，终究没有说出来。

苏黎走后，陈辛泓关上房门，背靠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七年了……他已经逃了整整七年，他不想再逃避了。

与其为了保全自己而离开向往的人生，他更希望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共同去面对接下来的挑战，一起去承担。七年前，他没有对抗命运的权利，可是现在他有了，他想去改变。

他又走到窗台边，尽管有些冷，还是把窗户打开了，任凭月光打在身上。

月本蕴藏于黑夜，产生在黑夜，形成之后却冷漠的可怕，拼命要脱离这无尽黑夜的束缚，将它这清辉铺满人间。此刻的陈辛泓就像这深夜的月，起初是残的，成长为满圆，就要挣破黑夜，打碎束缚，想把专属的光交给最珍惜的人……

我真的该回去了，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他又拿起那瓶红酒，打开，倒了满杯，觉得不妥，又倒了多半在绿植盆里，只留下覆满杯底的一小口，晃了晃，一口喝下。

他忽然想起，曾经之时，那个人曾这样对他说：“以后我如果不在你身边，你又想我了，就抬头看月亮，那就是我，永远陪着你。记得要跟它说晚安哦！”

可是当他独自来到这个冷漠的地方，无人依靠时，什么都没有给他温暖，他需要的，始终只有那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在这七年间从未回应过他寄出去的信件，就像是整个人毫无预兆的从他的世界消失，无论怎么努力去寻找，都杳无音讯……

陈辛泓蓦然抬手，手中的酒杯迎向满月，杯中残留的酒液透出妖冶的红。他喃喃道；“

笙，我就要回去了……我想回去见你。”

你说你就是这月，那么我就看着这月，对着这月说话。

“笙，晚安……”

湮序说

第一次试着写东西，加油加油！

第一章 同桌的谁

临近九月份，持续了一周的秋老虎依旧没有任何收敛野性的趋势，许是蛰伏一年才只能在人间出现一次，它此时尽力地将停留的时间间隔拉长，用自己内心的怨怼和火热来报复这囚禁的苦痛。

在那泛着涟漪的蓝色光幕之上，太阳拂去了天际的云彩，少了阻碍和遮挡，恣意将光芒化成灼热铺洒在地表的各个角落。即使碰到了阴影，也强势地逼迫着后者缩小辖域，尽显一如往常的霸道。

城南一中。

笔直的法国梧桐大道上，三五一群走着一些学生，大都蔫着头，无精打采。清晨之时本该精神饱满鲜活，可在这饱含温度的日子里迎来开学，确实令人开心不起来。

陆续行进的学生里，夏兰笙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也是因他太过突兀，身边走过那么多枯瘦着精神的学子，只觉得他眸光中透露出神采，独享青春最好时光。加上他颇为俊朗的面容，又衬着浅粉色校服的整洁，总会吸引来一众女生的低声呼喊。或许是已经适应了，他却不为所动，单手持着一本书遮住头顶的炽热，步履不停地向前迈进着。

似有所觉，他回头轻瞟了一眼，正对上身后火急火燎的人儿。略有些无奈，他道：“夏闯，你多大了，还这一副小孩子模样？”

夏闯是他堂弟，俩人年龄相仿，从小时候开始就在一起玩闹。只是随着岁数大了，夏兰笙性格愈加沉稳了许多，而夏闯的性子却还如同孩童一般，依旧照着儿时的做法，尊夏兰笙为大，跟屁虫似的一路跟着，吵闹之余，偶尔也能给夏兰笙带来许多愉快。

今天是高三学生开学第一天。虽然教育机构有着明令，禁止提前开学，可是赶上高三这面临着升学危机的时刻，即使知法，也愿意冒着风险犯法。显然，什么都比不上高考成绩带来的压力，因此有了这众多学子顶着炎热疲惫地奔赴教室的盛大场面。

“哥，走快点，你不怕热吗？”夏闯刚赶了上来，就着急道。

夏兰笙撇了撇嘴，而后晃了晃手中的书本：“看不到有书挡着吗？”

夏闯尴尬地笑了笑，忙转移话题道：“哥，你听说了吗？这学期咱们班里要转来一个学生。我打听了下，都说那人是个小混混。你说班主任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进咱们班呢？”

城南一中的教学质量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招收的学生门槛自然很高，更何况是他二人所在的理科实验班。显然，又是一个靠着关系来混日子的吧。

“人家怎么样，咱们也管不着。再说了，在实验班待着又怎么样，你的成绩不还不是比不上普通班的一些优等生。”走进教学楼，夏兰笙将手里的书夹在腰间，就走上楼梯。

夏闯再次吃瘪，不甘心又道：“班里的空位就几个，其中位置最好的就是你旁边的吧。”

夏兰笙闻言一瞪，而后轻哼一声就朝着班里走去。夏闯见状立即闭上嘴巴，紧跟了上去。

等二人走进教室，班里的学生已来了大半。班主任还没进班里，夏闯忙凑进人群里聊了起来，夏兰笙则坐回自己的座位，掏出一本习题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班里忽然静了下来。夏兰笙抬头，果然看到班主任张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神色缄默，饱含深意的眼珠在班级里转着，掠过夏兰笙时停了一瞬就收了回去。

夏兰笙顿感不妙，心想夏闯你个乌鸦嘴，那家伙要是真跟我坐一起，回去有你好受的！可此时想太多也没用，班主任若真把那人安排给他做同桌，他明面上也无法直接拒绝。况且高三也只有不到十个月的学习时间，估计只能忍忍过去。

就像是影印着他的想法，班主任老张冲他笑了笑，就朝着教室门口喊到：“陈辛泓，进来吧！”

半晌，无人回应。却见到夏闯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张老师，刚在楼梯口遇到陈同学，他说累了，想回家补个觉，托我给他请个假。”

是说那人走到教室门口又返回去了吗？

累了？这算什么理由？

夏兰笙嘴角上扬，突然对这要来的同桌起了点兴趣。

都说老张是整个城南一中最为严格的老师，半点不许自己的学生有任何违背学生守则的行为，这个名叫陈辛泓的不正撞到伤口上吗？

果然，班主任老张的脸上阴晴交替不定起来。只是那陈辛泓不在眼前，想批评的话也传不到人家耳朵里，一时气撒不出，憋着也不是，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好在眼前还有一班的学生，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都被他用在了无止无休的思想教育上，慷慨激昂的话语将一众学子折损的皮无完肤，直到隔壁班班主任来喊他去开年级会议，老张才悻悻作罢。

“下午正式上课，在那之前把你们假期积存的坏习惯赶紧给我改掉！”

老张撂下一句话就推门出去了。片刻后，班里轰然响起阵阵嘘声，显然对老张的行为十分不屑，但碍于身份，学生在老师面前向来只能当孙子，所以只能在背后表达不满。而夏兰笙则低头继续看着习题册，偶尔笔尖停顿下，笔杆绕着食指转上几圈，似有所思……

没成想，下午之时直至晚课，夏兰笙也没能见到那位同桌，心中对他的兴趣愈加浓郁了些。待到晚课结束回家之时，夏兰笙终于忍不住询问起夏闯。后者平时就爱打听八卦和小道消息，上午时又在走廊内见过那人，理应能够向他传递一些有用信息。只是当他问起时，夏闯却一反常态，支支吾吾着半天没交代出来什么。夏兰笙心想，或许明天就能见到那人，也就不再强问，瞪了夏闯一眼就算作罢。

走出学校，各回各家。夏兰笙随意跟夏闯道了声别，就大步流星朝着家走去。

晚课结束已经很晚了。深夜的风清幽地吹起，没带来半分凉意，却躁动了夏兰笙的心。不知为何，从听到那人的名字开始，心中就莫名多了几分烦闷，。他只能压下心里浮动的念想，安慰自己以后离那人远一点就好。

可同时，他也却隐隐感觉，这或许不似想象的那般容易……

回到家时，家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夏兰笙看了看挂钟，快到零点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后，他爬上床打开台灯，背倚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手里把玩着一部老式的滑盖手机。

这部手机跟了他快三年了，原先买的时候只是为了跟家里面联系更

方便些，谁知道后来没怎么跟爸妈联系，反而一次机缘结识了现在的笔友，那手机就成了与他互通短信的专属工具。

说是笔友，其实也只是个经常联系的朋友。最初写信，有了手机后就发短消息，仔细想来，认识的这段时间里竟然没有断过联系。

对于他的长相，夏兰笙几乎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人长的白白胖胖的，岁数比起他还要大上近两岁，个头却比他矮上一些。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在一个小公园里遇到了那个孩子，眼神凶狠，就像是心底埋了许多怨恨，挥着拳头把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打的哇哇大哭。雪下的很大，那个孩子应该是离家出走的，赌着气，忍着寒冷也不愿回家。夏兰笙就这样看着他看着好久，直到傍晚时，他终于走上前去，将那个缩在长廊椅子上瑟瑟发抖的孩子领回了家。养了两个礼拜，在那孩子不情不愿中把他送回了家。再之后，那个孩子就被家人带到了美国生活，两人间凭着短信和信件联系……

打开手机之时，果然看到几条未读消息，全来自同一个人，夏兰笙叹了口气一一点开。

“今天开学了吧！”

“感觉怎么样啊？”

“怎么不回我？”

“在上课吗……”

再后面几句仍然是各类问句，夏兰笙不禁发笑，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快速点了点，打出一句话：“嗯，开学第一天，有点累。”

短信刚发出去，手机屏幕的光还没灭下去时，就有一条消息传来：“累了吗？那就早点休息，改天再聊吧。苦命的孩子，开学加油啊！”

“好的，胖子！！”附上了两个感叹号，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胖是瘦，多高多矮，心中的印象还是别圆滚滚会生闷气的孩子，就还是喜欢用这种用了会让人憋死的语气。手机振动，飞进来那人的短信：“！！！”

夏兰笙一笑，发了句晚安就把手机丢置在枕头下面，也不管对方回复了什么。

其实也不需要去看，二人三年间养成的默契早已使他们习惯了现在的交流方式，太过熟悉，就不用顾忌什么。

将头窝在枕头里，枕头刚晒过，散发着暖暖的阳光味道，夏兰笙深嗅着，不觉身体放松了下来。

“呼……”长吐出的一口气，像是粉尘一般飞落在台灯的光线里。夏兰笙关上了灯，将身子埋进被子里。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