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列国志》： 八百里加急
第一章 八百里加急
暮霭沉沉，大河上下一片苍茫。
在兵戈四起的乱世，这正是家家闭户城阙封门的时候。
秦国都城少梁邑城头，十几个身形壮硕的军士正咬着牙缓缓推动一个巨大的绞盘将城门升起，一道黑影自西北方朝着少梁邑疾驰而来。行的近了，隐约可见那黑影乃是一名骑着犀角银鳞马的骑士。
犀角银鳞马奔到城下人立而起，马上骑士向城头高声喝道：“河西急报，速开城门。”
如今大争之世，各国细作游走不止，莫说此时已近黄昏城门封闭，就算是青天白日城门大开，守卫看到这衣甲破碎浑身浴血的骑士也断然不会轻易放他入城。
“城门已闭怎可轻易开启？往西五里有一客家你自去过夜，待明日开城再来。”
骑士闻言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八百里加急火漆玉简谁人敢阻？还不快快开门！”
城门令听到这话一惊，赶忙趴在城垛向下看去，只见那骑士手中握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翠绿玉简，玉简正中加盖了一块通红如血的火漆印记，正是秦国军中传送密令的火漆玉简。
“快！快开城门！”
骑士见城门缓缓放下心中暗松一口气。
这火漆玉简本是传送密令之物，按理来说轻易不可示人，但如今军情紧急，一刻钟都不能耽搁，若是真等到明天早上再入城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因此骑士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
不等城门彻底放下，浴血骑士便一勒胯下骏马跃过城门向王宫方向奔去。
一路疾驰到宫门，早有接到城门传讯的王宫侍卫在此等候，眼见这骑士面色惨白浑身浴血，一众侍卫赶忙上前将他从马上扶下，即刻架着他向议政厅而去。
一行人来到议政厅，众侍卫将骑士放在一把椅子上，命人上了热茶饭菜便微微一礼转身离开。
连日来这骑士不眠不休，一路上累死了三匹骏马才赶到王城，不要说是吃饭，就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因此也顾不得许多规矩，端起饭食扒拉了几口一仰头将整壶热茶灌下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一些。
不多时，一虎背熊腰目如铜铃的中年人在众侍卫的簇拥下来快步走进议政厅，看清中年人样貌，骑士赶忙起身下拜：“河西军校旗卫玄泽参见我王。”
岂料因为一路上精神紧绷，如今心中稍安泄了一口气，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软倒在地。
秦王见此快步上前，看到玄泽面色惨白双目上翻，一只手抚在他的背心，随即只见一道道清气源源不断涌入玄泽体内。
近一刻钟之后，玄泽清醒过来，一睁眼只觉神清气爽，看到秦王站在自己面前，便起身一拜：“多谢我王！边关告急，陈卫宋梁四国联手犯我河西，河西军拼死抵抗，望我王速派兵救援。”
秦王眉头一挑：“详细说来。”
玄泽不敢耽误，赶忙将数天前四国联军如何趁着夜色偷袭河西柔石要塞，河西军如何拼死抵抗细细说来。末了玄泽言道：“如今河西军中都是入伍不到两年的新兵，大多只有练气修为，而此次四国联军来势汹汹，显然已经谋划多时，来犯之敌六成以上都是筑基修士，申屠将军虽然组织将士们依托柔石要塞为战，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秦王闻言在议政厅垂首踱步不止，良久喝道：“传令兵部大小官员速来议政。”
立在门口的一员侍卫赶忙领命而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十几名神色各异衣着不同的秦国官吏便赶到了议政厅，一行人见过秦王之后分别落座。
秦王着玄泽将河西军情向众人言说之后问道：“诸位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沉默片刻，一华服老者起身向秦王一拜转而面向玄泽：“河西柔石要塞是我秦国西部要冲，向来兵精甲强，陈卫宋梁四国人口相加也就略多于我秦国而已，一个个又都是穷国弱邦，怎可能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的筑基修士？莫非是申屠无害想要替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还是说他抱有其他心思？”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垂首皱眉的秦王也是猛然抬头。
老者所言虽然牵强，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修士修行不仅需要天分，灵石丹药更是缺一不可。想要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大半由筑基修士组成的军队，所需资材足以将任何一个国家的家底完全掏空，四国紧邻强秦，财货本就不足，况且互相之间也素有嫌隙，想让他们拿出如此魄力精诚协作无异于痴人说梦。
“上大夫，申屠将军与你向来政见不合，有此怀疑倒也不足为奇，但正所谓论政不诛心！申屠将军的忠诚满朝上下无人不知，他若真有二心，恐怕早就反了，又怎会将手下精锐尽数交出，反而带了一群新兵驻防河西？”
秦王闻言暗暗点头，玄泽所说不错，申屠无害虽然一向主张穷兵黩武，而且权力欲也极强，但其忠诚之心却是毋庸置疑。
老者一手抚须傲然笑道：“嘿，我又没说申屠无害要反。况且当年建国之初的申屠无害自然是忠诚有加，可如今大争之世，正所谓凡有血性必起争心，他申屠无害手握重兵，生出一些其他心思也不足为怪。况且河西军虽然都是些练气修为的新兵，但人数众多，而且申屠无害这不是还派你来向王上请兵了吗？”
玄泽一想到边疆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而这老匹夫居然还在朝中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便不由大怒，也顾不得还有秦王在场，拍案而起指着老者怒斥道：“老匹夫，申屠将军与河西十二万将士为国浴血，而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颠倒黑白，若说二心，我看以你为最！”
老者官拜秦国上大夫，位列三公之首，岂能容一个小小的校旗卫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当即怒道：“申屠无害手下一个小小校旗卫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由此可见其心不小！”
说完起身向秦王一拜：“王上，老臣恳请发兵剿灭申屠无害以及河西军叛贼！”
梁王眉头紧皱，看着厅中吵闹不休的众人沉声道：“如今邦国危在旦夕，尔等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党同伐异，真是好兴致！”
第二章 星夜驰援
见秦王震怒，众人连道不敢。
上大夫言道：“我王，老臣甘氏一族对王上素来忠心，自当年王上起兵伊始便一直追随左右，这些年谋国忘私，先前均是正义执言，还望我王明鉴。”
秦王面沉如水，老甘茂这分明就是以昔日恩情在胁迫自己。但当年武安帝驾崩，天下各路诸侯纷纷起兵，若不是甘氏等老氏族鼎力拥戴，自己也做不了这秦王。
可治国不论恩情，大将军申屠无害自然不是表面上那般忠心无二，但老甘茂也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全无私心。能在乱世之中白手起家拉起偌大一个秦国，秦王自然不可能是傻子，朝臣们的那点心思他怎能不懂？
但秦王身为国君，深知此时不是和上大夫争辩的时候，当即言道：“来人，拟诏！”
秦王大手一挥坐上王座，几名侍从赶忙拿着纸笔等物立于一旁。
“河西军校旗卫玄泽传讯有功，擢升河西军千骑都护，即刻统领王城禁军奔赴河西抵御外寇！河西军大将申屠无害庸碌无能，置邦国于险境，罚俸半年降两级，剥去封爵，此战戴罪立功，待此次大战之后酌情处置！”
言罢，秦王虎目环视众臣，见众人面色各异，问道：“诸位臣工可有异议？”
上大夫甘茂略一沉思上前言道：“王上处置并无不妥，只不过王城禁军乃是邦国根本，如今尽数派出，若是王城有变只怕应变不及，还望我王三思。”
秦王拂袖而去，临了冷哼道：“上大夫，忧虑过甚啦！如今生死存亡之际，若是连这点儿险也不愿意冒，那就等着灭国吧！速速去办！”
甘茂及众朝臣心头一凛，知道秦王对他们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若再多言只怕会适得其反，当下也不再言语。
其实能有如今结果已经远超甘茂等人预料。
毕竟申屠无害与他们一般都是朝中重臣，秦王怎会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真的治了申屠无害的罪？这不痛不痒的罚俸降级剥爵，无非就是秦王为了息事宁人而做出的样子罢了，说起了已经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况且若真杀了申屠无害，谁来戍守边疆？难道依靠他们这群文臣？说白了，这只不过是文臣武将以及秦王之间的相互博弈罢了。
秦王走后众臣窃窃私语，甘茂略一沉吟走到玄泽面前笑道：“玄泽都护有礼了，方才论政老夫确有言语失当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身为戍边将士，玄泽看这群文臣向来不顺眼，但对方毕竟官拜上大夫，自己怎么也不该失了礼数才是，当即回礼道：“上大夫不必如此，朝堂论政有分歧乃是正常，不用往心里去。”
甘茂一手抚须点头赞道：“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地果然不凡，十五六年纪的千骑都护只怕这百多诸侯国中也就只此一份，玄泽都护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老夫想在府上设宴款待，不知都护大人可否赏光一聚？”
玄泽现在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边疆战事，哪里有心思参加什么王宫贵胄的聚会？当即抱拳躬身满脸歉意：“上大夫见谅，如今邦国危难，在下只想快点带援军赶往河西，若此战得胜，必然亲自前往府上拜会。”
甘茂虽然心有不悦，但又怕借势压人会落一个因私废公的名头，因此也只能干咳两声笑道：“不错不错，国事为重，倒是老夫唐突了，那我就在府上恭候将军凯旋！”
“多谢大人吉言，不知禁军何时能集结完毕？末将当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甘茂言道：“都护莫急，大军出征，自然有诸多事项需要整顿准备，怎么也得到明日清晨才能整备妥当，都护连日奔劳，不如先好好歇息一晚。”
这道理玄泽也懂，便不再争辩，在一名宫中侍从的带领下去偏殿歇息了下来。
次日清晨，蹄爪声将少梁邑从美梦中惊醒，一队两三千人的精锐骑士出西门直奔河西而去。
秦王能力排众议，如此痛快的将王城禁军派出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河西之地对秦国太过重要。
这里可不仅仅是秦国的边塞要冲，更是其强大的根基之所在。
武安帝驾崩后十余年间，秦国能从一个偏远小国，发展成让周围十余国闻之胆寒的强大存在，河西之地功不可没。这里地势开阔水草丰美，乃是一片牧牛养马的上佳之地，每年单靠贩卖战马就能给秦国带来数十万金的收入。
晨光熹微，河西柔石要塞内，坐在泥地里靠着城墙打盹的申屠无害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起身大喊道：“来人！战况如何！”
城头一守夜士兵迷迷糊糊听到申屠无害问话，赶忙答道：“将军，四国联军早在数个时辰之前已经退去，不过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申屠无害闻言暗松一口气，昨夜那场大战当真是凶险万分，若不是中途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只怕柔石要塞此时已经易手。
不过随即他心中又是一阵苦涩难当。
此次陈卫宋梁四国来的实在太过蹊跷，发动奇袭精锐尽出不说，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有那些身陷险境的联军士兵，居然会不管不顾直接自爆，其疯狂程度让久经战阵的申屠无害想起来也是脊背发凉。
照这个情况来看，若是援军再不到来，只怕柔石要塞撑不了多久。
“将军，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就在申屠无害垂目沉思之时，耳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一扭头便对上一双满含希冀的眼睛。
申屠无害拍拍那少年士兵的肩膀心中暗叹，像这样的士兵在此次河西之战中实在不少，他们年岁不大，但一个个都是天资不凡，假以时日定然能成国之脊梁。可惜，大战来的太早，根本不给他们打磨自身的机会。
“快来了，快来了。”
嘴上如此说，但就连申屠无害自己也没多少信心。
四国联军刚一抵达河西，申屠无害便知道此次怕是要面临一场苦战，便连夜派出十几名精干校旗卫外出求援，可数日过去，别说是援军，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想来他们也是凶多吉少。
“咚！咚！咚！”
声声战鼓伴着震天呼喝从远方联军大营传出，申屠无害心中一凛起身喝道：“众将士，备战！”
随着话音落下，申屠无害一马当先跃上城头，放眼望去，只见柔石要塞外的平原上黑压压到处都是联军士兵。半空中，十几名大修凭风而立对着柔石要塞指指点点。
一个身穿白衣文士打扮的青年看到申屠无害后自那十几人中走出朗声道：“申屠将军，如今柔石要塞已成我军囊中之物，我劝你趁早投降，免得生灵涂炭平增罪业！”
申屠无害冷笑一声：“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即便四国君主亲至也不敢在我面前嚣张，你一个没名没姓的校尉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如此说话！”
白衣青年听到这话倒也不怒，只见他嘴角微翘，左手一挥轻声道：“大纛传令，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后方军阵中鼓声震天，联军士兵纷纷向柔石要塞冲杀过来。
一时间空中道术法宝拖着各色光华直奔柔石要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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