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重量》——明熠与湛卢

第1章 明熠与湛卢

飞机终于启动了，他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强烈的推背感，说不出是享受还是抵触，就如同自己这几年的生活，不由自主的被一股莫名而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向前奔跑。快乐吗？难过吗？难以名状，只能偶尔感受到内心深处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孤单和疲惫。

现实世界中，他是明熠，一个平凡的人。虽然大学时代室友强迫他花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测试出他的智商比普通人的平均水平高出50%而震惊全寝，但他只是戏谑的回了一句：“这种东西你们也信。”和智商相比，明熠更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专注与执着。

明熠家境尚好，硬件丰衣足食，软件幸福和睦，没有后顾之忧的他在计算机本科毕业后，毅然选择了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弥补自己在数学方面的不足，因为数学对于他来说是提升自己的必备良药。如果真正进入到计算机的世界里，你会发现，其实计算机越深层次的东西离数学越接近，渐深渐近，最后你会恍然大悟，原来计算机就是数学的一个分支，以及这个分支发散性的延伸。

明熠很幸运遇到了一位开明而博学的导师，他是国内知名的信息安全专家。作为一个领域的大家，导师从不强迫明熠学习和参与一些他不感兴趣的知识和工作。相反，对于他所专研的领域，导师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指点一二。看着室友每天疲于奔命在各自导师或公或私的项目，明熠深知自己的幸运。

心存感激的明熠不想通过有些同学暗送贵重物品的方式表达谢意，因为凭他的性情和对导师的了解，这种行为不仅是对自己的侮辱，更是对导师的侮辱。也许周围这么做的人不在少数，但并不代表这么做就是对的。明熠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更不想破坏自己在导师心目中的良好印象，所以明熠想来想去，最后找到了两种方式报答师恩。

一种方式是加倍努力学习。导师虽然是领域大家，但是他的理论体系也需要不断增添新鲜的血液和开拓性的思维，而这些恰恰是明熠可以提供的。明熠想在学术研究上为导师提供一些参考，哪怕这些参考对于导师来说有些微不足道。但事实上，在导师辅导他一年之后，明熠便在导师赞许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和自信。

另一种方式是明熠每次回老家都会亲自为导师准备一点食材。比如自己钓的纯天然鲤鱼，青葱的山野菜等等，每次师母下厨，导师都是吃的赞不绝口。毕竟在大都市很难买到这些真正环保而又饱含情谊的东西。

导师于明熠的亦师亦友，成就了他突飞猛进的三年。三年后，明熠怀揣着希望来到现在的繁华都市，凭着一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轻松进入了一家收入普通、工作轻松的证券公司从事计算机安全管理工作。

以明熠当时的实力，他可以不做任何工作就能通过特殊途径得到富足的物质保障，但是他总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份，一种朝九晚五的生活，否则自己很有可能迷失在计算机的世界里。

当然，他也可以找到收入更高、名气更响、更吸引羡慕眼光的工作，可是那样很可能让自己陷入天天加班疲于奔命的怪圈，自己也就没有足够精力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了。

而明熠选择这座城市，原因只有一个，这是一个黑客的世界，地上遍布着黑客的土壤，空气中弥漫着黑客的气息。

网络世界里，他是湛卢(ZhanLu)，一个传说的黑客。从一根56K的电话线上网开始，他即着迷于网络。网络对于他来说，就像一栋擎天大楼，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房间，他总是好奇于每一扇门后面的世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专注于各种黑客技术，用汗水和毅力研磨着每一把打开这些门的钥匙。

无数次的失败终究奠定了日后的成功，当他打开了很多门以后，曾经历了一段短暂的迷失，还好研究生的经历让他重新找回了自我和方向。当然有些门他至今仍未打开过，也许是缺乏技术，也许是缺乏勇气，也许有很多也许，至少湛卢明白了一点：有些门关着远比打开要好。

湛卢是个非常谨慎的黑客，他研究隐藏技术的投入要明显高于攻击技术，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这个黑客圈子里混迹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人对他好奇过，也有人对他恶意过，但终是没有成功过。卓越的技术是必备的，严谨的思维也是必要的，而低调才是真正的王道。

圈子里曾流传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没有牛B的能力就不要装B，否则一装便成了傻B。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敢说老子天下第一，这样的人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技术是无止境的，而智商、思维、精力和眼界却是有限的，这些注定了这个圈子里的水很深。

湛卢在这个圈子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多年前那场中M黑客大战，虽然以己方失败告终，但是由于初生牛犊湛卢的加入，对方也没能全身而退。一时之间在国内外圈子里，湛卢名声大震，大家都对这个第一次听过的名字感叹不已，有人猜测是圈子里某个高手出于某种原因用伪装的身份加入了这场战役，国外甚至猜测湛卢是官方的存在。

无论如何，国内圈子的人在痛定思痛的同时，都在为己方获得的部分战果欢腾雀跃，中M之间的技术差距是显而易见的，能获得这样的战果实属不易，很多人都是发至内心的高兴。那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时代，那个时代的很多黑客还留有信念，很多行为的目的还只是自我挑战和证明，很少有如今的功利和铜臭。

湛卢一下子成了圈子里神一样的存在，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谁拥有无与伦比的技术，谁敢干惊天动地的事，大家就把他当作神一样看待，因为他就是网络世界的主宰。

然而当大家在网上热烈庆祝的时候，湛卢却在昏暗的寝室里独自舔着失败的伤口，这是湛卢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挫折。自信满满、满腔热忱想要为国而战的他无法面对这样一种失败。即使伤了对方，但他心里清楚，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应当归属于这次战役中其他几位水平很高的高手，没有他们的前期铺垫，没有最后关头一个叫Mars的高手看出了湛卢想要曲线攻击对方主服务器的意图，舍身掩护自己，自己是无法完成最后一击的。想到这，一种感动和悲壮的情绪袭上湛卢的心头。

如今回想起来，那是怎样弥足珍贵的一个时代和一群人。但事实就是事实，己方真的是彻底败了。湛卢一直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健康成长，人生经历一帆风顺，这次失败给他带来的打击很大，他甚至迷失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湛卢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否定和怀疑，看到计算机就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升腾而起，计算机几乎走出了他的生活。

然而他终究还是从那个漩涡里走了出来，痛定思痛，他深入分析了自己失败的原因，找到了自己在数学方面的巨大缺陷，深刻意识到如果技术没有强大的理论作支撑是多么的不堪一击，这也是湛卢选择攻读硕士学位的主要原因。

当湛卢找回自己，重新回到圈子里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叫ZhanLu的代号在网上疯狂流传，大家对这个代号的关注已经近似于沸腾的状态。这其中虽有恶言恶语，但更多的是敬佩和赞许，以及莫名强大的好奇。

湛卢委实吓了一跳，兴奋的成就感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忐忑和担忧，他很担心自己原有的现实生活轨迹会被改变。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在那场战役中从头到尾的一切行为，在确保别人无法追踪到自己后，他终于放下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时隔多年，如今的湛卢无论是技术还是性格已经沉稳成熟了很多，这些年间，湛卢参与过多次对外的网络空间战斗，有胜利也有失败，当深刻理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古语后，湛卢已经不再纠结于此，关键是如何在下次斗争中取得胜利。

闲暇里，湛卢会在论坛上偶尔和其他高手探讨一下技术，其中最大的收获是和Mars等几个高手成为了虚拟世界里的好兄弟。大家都保持着默契，不去深究对方的真实身份，止于神交。同时湛卢也在论坛上以朋友的角色指引着初来乍到的新手，并希望通过Mars和自己这一代人影响这些新人不要陷入这个圈子日渐昌盛的拜金漩涡。然而湛卢发现自己终是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无奈的看着这个圈子年复一年的腐蚀下去。

湛卢至今仍然是个谜，最开始对他充满好奇的人很多已经淡出了这个圈子，却又有新人不断加入到这个好奇的行列。不断有人探究，不断有人挑战，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逝着。关于湛卢的故事有很多，同一个故事版本也各有不同，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夸大的，有些甚至是虚构的，面对各种传说，湛卢啼笑皆非。但他有一句话时刻记在心里：我，是个隐世黑客。

现实世界中，他是明熠。

网络世界里，他是湛卢。

保持着现实和网络世界的平行，维护着明熠和湛卢的独立，是明熠一直以来的原则和底线，直到一个接一个的突然闯入了他的情感世界。

第2章 相斥相吸

时代真的变了，刚到这家证券公司的时候，公司市场份额很小，业务量也不大，明熠工作很轻松。计算机安全管理的核心工作由科技部的老大亲自负责，他对明熠很谨慎，生怕把年轻的明熠教出徒后取代了他这个上了年纪的师傅。

明熠很理解，毕竟计算机很大程度上是吃青春饭的，如果他真的被自己取代了，是很难能再找到这样一份工作的，而且这也正顺了自己的意，所以明熠每天的工作便只剩下替老大跑跑腿，帮这个同事看看计算机故障，帮那个同事弄弄电脑操作等等一些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

仅仅几年后的今天，明熠的工作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公司已经成长为颇有名气的证券公司，业务量也呈几何数量级的增长态势。黑客行业的鱼龙混杂导致如今的网络环境异常恶劣，各种计算机病毒、木马、恶意攻击网上肆虐，攻击手段层出不穷。现在的公司科技部已经由原先的两个人变成了八个人，但每天仍然忙的不可开交。

显然这种改变严重影响了明熠的“规律”生活，自己经常光顾的黑客网站“Shadow暗影论坛“上已经积压了很多信息没有时间回复，Mars也调侃明熠：“你丫是不是从良了？“明熠无奈，被迫投出了几份简历，想再寻找一份相对轻松点的工作。

趁着中午休息，明熠打开邮箱，除了几个ZL招聘和SJ婚恋的垃圾邮件外，一个醒目的标题映入视线：尚卫杂志社面试通知。这是明熠前几天投出的几份简历之一，隔壁投资咨询部的小女生佳文定期购买这本时尚周刊，上周明熠给她解决Word排版问题的时候，恰好看到杂志上刊登的该杂志社网站和电子期刊管理的招聘信息，具体要求和公司情况比较符合明熠的要求，他便投了一份简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信，看来这个杂志社还真是急着招人。面试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10点，明熠想好理由跟科技部老大请了半天假。

上午10点，明熠已经衣冠整齐的在尚卫杂志社的接待室里等候着面试传唤。今天的明熠还是经过了一番整理的，简洁雅黑的休闲皮鞋，挺直合体的黑色长裤，干净纯白的暗印衬衫。出门前本已经花了10分钟把领带系好，但在出门最后一秒，他还是扯下来放到了鞋柜上。着装正式是对面试官的尊重，这点明熠是懂的，但是如果继续系着这个栓牲口一样的东西，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挨到与面试官见面。

此时，接待室里已有大约20多位和自己一样的面试者，应聘的职位也各有不同。大家有的在和旁边的人攀谈，有的在低头复习着面试的资料，估计不是公司概况就是网上搜集的面试宝典、面试一百问之类的东西，也有人不时的看一眼坐在角落里气定神闲的明熠，尤其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孩。

其实明熠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的存在在这个房间里是绝对无法忽视的，对于每一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如此，无论男女。女孩身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秀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左边的几捋秀发掖在耳后，露出了白净粉嫩的脸蛋，五官标致，气质典雅，眼光温柔的落在手里的书页上，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女孩的两边都有意无意的坐着几个男性，有的一看就很成熟，有的还貌似刚毕业的大学生，其他女性则坐在了离这个女生较远的地方。而且明熠发现了一个微妙的相斥相吸规律，如果是一个男人进来，一般会在这个女孩附近找个座位坐下，如果是一个女人进来，则会在离这个女孩很远的地方就座。想到这儿，明熠嘴角微微上扬，下意识的抬头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放大了相斥相吸效应的女孩。

四目相对，彼此立刻像触电一样收回眼神，明熠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对面的女孩真的是在看着自己。刚开始有这种感觉，明熠还以为是自己自恋的错觉，现在眼神都对上了应该没有错，心中一阵欣喜油然而生。

其实男人和女人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是特别的，可以吸引众人的注意（当然不是通过裸奔的方式）。虽然明熠一向比较低调，但是受到如此美女青睐，如果还说自己心静如水，估计不仅连白痴都不会信，而且还会遭到众人的鄙视。

明熠是自信的，能力自不用说，多年的读书生涯熏陶了明熠由内而外的书生气质，同时多年的散打训练也培养了他坚毅的男子气概，所以明熠外在给人的感觉比较复杂：身材并不魁梧，但结实匀称，相貌并不英俊，但棱角分明英气十足，霸气中带着温和，朝气中带着平静。虽然不相信星座，但是狮子座的明熠觉得自己和狮子座的描述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就是这样一个自信的明熠，在和这个女孩对视的一霎那，还是本能的躲开了视线，不得不说，明熠在异性的问题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个到处摇友约泡的时代，明熠在被女同事有色调侃的时候，虽然语言上可以应对自如，但是脸却总会无法控制的红起来。

为此，明熠觉得很羞愧，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自己心里没有感到不好意思，脸却会红呢？所以每次女同事都不在意明熠说的什么，而总是笑眼盈盈、意味深长的看着脸红的他，每当这个时候明熠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明熠在感情上不是一片空白，以前有过深爱的女友，那时的她和他…

明熠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声音：“1号，明熠。”明熠回过神，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女孩也正在看着自己，明熠定了定心神，这次没有躲开目光，而是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而对面的女孩也温柔的弯了弯嘴角，明熠随即起身跟着这个自称秘书的女孩走向面试房间。

面试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长桌后坐着三位面试官，自己被安排到面试官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其中一位男面试官大约35、6岁的样子，拿着简历首先开口问道：“明先生，请问你应聘我们公司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是每次面试必问的问题，明熠早有准备，张口便来：“因为贵公司在时尚杂志领域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突然，房间门被推开，明熠下意识的看向门口，一袭黑色由门口飘至面试官桌前，明熠犹如快照抢拍一般定格于眼前的一切，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冥冥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