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W的复仇》:H和W的复仇——是开始也是结束
H和W的复仇——是开始也是结束
复仇
他在一个雨夜把那把沾染了她父亲鲜血的匕首递送到她的面前。
这是一种传承,一种身份交接的仪式。
1——
W和H,当人们还生活在泥土里时,他们的祖辈在斗鸡场上因鸡毛的多少而产生争执,并最终演化成悲剧。
鲜血的斧头斩落了H家斗鸡的脑袋,W的祖辈也被推倒在灌木丛中,他们在荆棘的芒刺中打滚,脸和胳膊被划破。W突然嚎叫了一声,他的大腿被刺入一根尖锐的木杈,使他痛苦地把身子向后一缩。H乘势夺去了他的斧头,把他压在身下。
斧子重重地劈下,W的心脏骤停,瞳孔扩大,刹时的恐惧,令他的大脑发出指令,肾上腺素的分泌刺激了神经的灵敏,他在斧子触碰到他鼻间的瞬间,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开他。河边的护栏被撞破,H溺亡了。尸体被下游村庄的村民捞起。送回了他的家中。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的父亲,为你所害!复仇!复仇!”H的几个儿子高喊道,冲破了W家的篱笆,把鸡鸭鹅都吓的乱窜,猪在食槽里乱叫,牛棚和马厩的茅顶都被不安所掀起。W的女主人放出了豢养的狼狗们,和H的儿子们搏斗。
“凶手!凶手!以命相抵!”
人们在一片呼喊中,看见W的头颅被举了起来,H的儿子们在篱笆墙后舞蹈,长矛支起头颅,从篱笆的尖锐顶上游过。
H的儿子们气宇轩昂,如获新生,好像胜战而归的勇士,踹开了篱笆墙的栅栏,出现在众人面前。“我们!为我们的父亲H报仇了!我们是H的儿子,我们是H!”
村民们鼓掌,赞叹他们的英勇和仁孝。
“你们,你们,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院子里传来女主人的痛哭,和女主人女儿们的惊声尖叫。
他们之中最成熟的那位,冲破了H儿子们的屏障,来到众人的面前。“我定要向你们讨回我父亲的性命!”
H的长子用衣袂擦过那把割下W头颅的匕首,让它再次折射出寒光。
“女孩,我等着你。”
2——
大雨雷霆般骤下。
神父在地堡的教堂里面对他的侍奉,虔诚跪地。
那是多少个传承,就像每个雨夜的惊醒使他不得安宁,游走在噩梦的边缘,清醒时已在神的脚下匍匐祈告。他忏悔他犯下的罪行,为人世的因果和宿命的轮回所绊。
他是H家族的第五百六十代子孙。有关H和W的宿命,是他自小就熟知的故事。“以命抵命,以仇复仇。”
五百六十代,从茅草屋到沥青的城堡,似乎没有人再记得他们最初的争执是什么。只记得以命抵命,以仇复仇。
只有他,在祖辈的梦境里,旁观了这场宿命的开始。
当他接过来自W家族递来的双手,也接过了那把沾染了他父亲鲜血的匕首。
W家族的长女说道。“来吧,用这把匕首,刺入我的心脏,穿过它,把这场杀戮的因果传递下去,把我从复仇中解放。这是我的命运,也是你的宿命。”
他的主母在背后鼓舞着他,“去吧H!像个H家的孩子,杀了她,W家的女儿,让她的命偿还你父亲的命,为你的父亲报仇!”
W家女儿的鲜血沿着那把匕首的刀柄浸透了他的手心。
她的怀抱那样温暖,鲜血又是那样的柔软,像丝带滑过他的指间。她拥抱他,他在她鲜血的怀抱中抬起头,仰望她。她柔和饱满的下颌,皙白的脖颈都让他回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他亲生母亲弥留之际的午后。
在阳光恍惚的光晕里牵起他床边的手,告诉他。“小H,答应我,你会自由的。”
他突然恐慌,恐慌的感受着周身的环绕变得冰凉,那双弥留温柔的棕色眼睛,慢慢没了光彩。
“谢谢你,H。”W家的女儿附耳说道。
“不……不要……不要离我而去……”
一切过而不及,他的匕首在W家女儿的胸腔中变冷。他在一片悲伤的窒息中昏厥而去。
匕首,在火化的前夕被拔下。没有人知道它的方向,本该由H转手递交的复仇,在这里,有了尴尬的断止。
W家族的人曾派人讨要,并指责他们窝藏,怀疑他们对这场神圣复仇的忠诚。
以命抵命,以仇报仇。这是五百六十代的传承,没人可以打破它!
3——
H总在噩梦中惊醒,记得前世的梦。
他的女儿总是躲藏在庭院圣像的背后,在每一个平静的夜晚观看他的梦呓。
看他跪倒在神像的脚下,匍匐痛哭,用头撞击着沥青的地面,在十字架的底端,荆棘的尽头,用额头的鲜血剐蹭,祈求得到那未知可否的救恕。
H知道,知道匕首并没有失传。那不知被谁拔去了的匕首,终有一天会回到他的胸腔。
复仇还在继续!
他在等待,等待对他的复仇。这复仇未知却又可知。
他的未知源于对时间的不确定,他的已知源于对他死亡的肯定。
他在这样未知和已知的等待里日渐崩溃,他渴望一个人能拿着那把匕首解救他的生命,把他从对死亡的等待里解救,从被复仇的等待中解救。
他渴望死去,却还必须等待。他被复仇的枷锁禁锢,被因果的偿还局限。如果我死了,那个W家的孩子又要向谁复仇呢。是我杀死了那个W啊!我要作出偿还,必须偿还啊!
他不再剃须,不再刮面,甚至不再言语,拒绝与人交流。
我的神啊,我不再侍奉你了,我不再侍奉你了。
他在十字架的底端痛哭着,回忆起那个温暖的怀抱,痛哭着。
4——
我是W家族最后的孩子。我的家族在一场自然的风暴中几乎灭亡。城堡在飓风的呼啸过后沦为废墟。我被洪流带走,再次醒来,橡木桶停泊在岸边,陷入泥沙的搁浅里。我就这样,在灾难中侥幸逃脱,来到一片陌生的异土。
我在万分饥渴中来到一处教堂,年轻的修女递给我一壶水喝,那是从庭院女神喷泉的脚下盛出的玉露,是对我生命的延续。
我感激她,请求留在这个只有她和她父亲,那个看起来年迈又邋遢的老神父的教堂中打杂,也为了养活我自己。
“好吧。”修女扯起她头巾的一角蒙住了面,我听出她隐藏在头巾后面的笑声。“那你可要好好做了,先把庭院扫干净吧。”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祷告,毕竟这是个连神在人间的代理都疯疯癫癫的教堂,谁又会相信一个从疯癫神父口中说出的神训呢?
他之所以还没被取代和赶走……我想……一定是因为他那善良并且美丽的女儿,赢得了村民的大部分好感,和孤身照顾年迈又疯癫的父亲的怜悯吧。
他们甚至常常大批大批的运送补给以养活这并不怎么外出的父女。
我在打扫庭院的时候,修女就坐在喷泉下看书。她会念梵语的——“神教人自爱,神教人爱他人,神教人互爱。”也会念那古老以为失传的埃兰经文。“用我们的生命捍卫净土的极乐。那净土和极乐,就在意识的缥缈中。”她念这些时,会偷偷看我。而我会装作听不懂,感受到她的目光憨憨一笑。但我以为,这或许是一种有意的试探,单方面的挑逗。她喜欢我吗?
不……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我只是一个不明来历的流浪汉。而她,高贵的修女,神的女儿。我怎么敢……
但她接下来说。
“工程师,我的卧室下雨天漏水了,今晚你能帮我修好它吗?”
我握着笤帚的手心湿润,两鬓也沁流出汗。我点点头,趋于心中的臆想,说不出话。
她笑着合上纸笺,原来那些并不是神说的话,而是她手写的诗歌。
“晚上见。”她对我说。
“晚上……见……”
不敢相信,我恋爱了。沉浸在一种甜蜜的漩涡中。我打扫庭院时,微风会吹来她浴桶中沐浴着罗兰花瓣的芬香。这种温柔气息还带着点诱惑,诱惑我们在笤帚和纸笺之后躲进树林,在藤蔓和蕨草之下疯狂索取。这是一种成瘾的表现。
就好像过去许多日子。我看见表亲和叔父们吸食庄园制造的精炼桑科提取物。
然后彻夜不眠的纵情声乐。
也有一个人……一个异类……
他会在吸食了这种东西后,躲进门厅里的小隔间。把屋门反锁,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接着,从里面传来的“滴答,滴答,滴滴答答,滴滴答……”这种频繁急促的机械的扰人的声音就会长久的回荡在整个城堡里。
“那个异类。”我突然说出。
修女疑问的从我臂弯中抬起头来。“什么?”
“不……只是我突然的臆想……一些疯言……”
“你这个人怪怪的……也不像一个流浪汉……你这样的英俊……”修女说,指甲划过我的腹间。“我在你身上看见一种引力,差点使我在第一眼中昏厥,如果不是我足够坚定……也许在递给你水的那一刻就倒下了。”
“引力……”
“是的……一种冥冥之中的引力……仿佛我在这儿,我的出生和存在,就是为了遇见你。”
修女的情话让我有些飘飘然。
同时也让我一下子回忆起我的使命。“不……”我摇晃着脑袋,像一个酒汉,把那些过往的故事赶走。
我只是一个流落异乡,无家可归之人,一个流浪汉。
5——
有神父的包裹。
邮递员在经历了几日的跋涉后,终于抵达了这座位于涨潮期孤落在海线外的碉堡里的教堂。
神父在教堂神像的脚下小憩。“那你代收一下吧,这是来自H家族的包裹,很重要的!”
我看见那个来自故事中宿命的家徽。
“H家族?……”
“你不知道?这里是H家族的碉堡,你以为的神父并不是你以为的神父,你以为的修女也并不是你以为的修女。他们是H家族最后的子孙。一场飓风,把什么都毁了。只有这个……这把匕首,H家族的女主人,嘱咐我一定要把它送到H的手中。她说这是宿命,是必然,是直线也是圆环,不可以也不能中断。”
“喏……这里,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我?”
“是的,这里写着。给W最后的孩子。”
我颤抖着接过那一切。拆开信封。
“我亲爱的W,这是命运的开始也是结束,就让我来给你讲一讲这样的轮回吧。你在一场斗鸡的比赛中输给了我们的H,源于你们对那只死去斗鸡的最后赌注,关于它能够拔下的鸡毛多少。你猜是单数,而H的看法是双数。你们的争论在于,这一切应该从0开始还是从1开始的计算。你固执的以为,即使是0它也是应当被计算的,而H认为,一切都应该从1开始才属于存在。你告诉H应该从0开始数这支鸡,然后拔第一根鸡毛时算作1。可是H觉得你是没事找事,他拔下了第一根鸡毛,却引发你的大怒。这或许是常人眼中的神经质,可我却突然在某个瞬间理解了你。
我们是那些被拔下来和将要被拔下来,没能被拔下来的无数鸡毛,在死去的斗鸡身上成为它存在意义的新的延续。直到所有的鸡毛被扒光,这场赌博有了最后的裁定,是单数,还是双数,获胜的是W还是H?不,其实都不是。死去了的斗鸡在扒光了鸡毛之后,沐浴着W和H两个家族的鲜血重生了,它在阳光下伸长了它那光秃秃的脖颈,发出胜利者的长鸣。和对所有为之殉葬的生命的嘲笑。以命抵命,以仇复仇,其实我们早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可是却不自觉在岁月的经验中迷失甚至深陷,把这当做了一种成就,和对世俗的炫耀。
《我亲爱的W和H,你们是这历史以来最古老的延续和传承,你们对因果的讲究和宿命的遵循令人着迷。
我,“玫瑰女王”,以这片土地最高的荣耀授予你们,授予你们的严己和无谓!》
想想看吧,这都是些什么。为了一只斗鸡,一些鸡毛,我们杀戮至此,为了女王的荣耀,秉持我们最传统的家族理念?为了什么……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高,我们怎么未能察觉,一而再三的义气赴死,只为献上你我的生命,为这样一种再无感情的仇恨作出延续。
此刻,飓风正席卷我的城堡,我想念我的孩子,远在那遥远的海滨尽头的小H,我也想念你W,你和你的父亲都曾是我热爱的人,可我不能,家族使我不能爱你,我希望结束这一切,把你我的循环都结束在飓风里。可是我知道,出了飓风,这一切又会有了生长的机会,可我不能不让你知道,知道这真相的一切。小W,你的父亲正在看着你,我也在看着你。请你结束这老旧的一切,让它们重新开始!
来自H家族的H.wfs。”
我阅读完这封信时天已不知觉的黑了。子夜的虫鸣在花园里突然地响起。一切都显得跳跃而虚幻。
信使不见了,东西送到,他就会消失,他的背包里有各式各样的东西,他一定有许多路要走,许多地方还没去完。
“神父……神父……”我在烛火的光影舞动下跑入那间教堂。
他正在神像下祷告。
“你来了。”在我迈入大门之前,他便有了感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把我从这里解救,从一个复仇者到被复仇者再到他的结局的解救。这是一种传承,快让我把它交给你吧。”他起身,一身白袍拖地,一路摩挲着向我走来。
“W家族的小W啊!我知道是你,我能感觉的到。你的怀里那把命运的匕首正在鼓动,快把它释放吧。给我,给你。”
“不……不是这样的……我收到了H夫人的来信。你听我说。”
我们在烛影摇曳的教堂里争执,琉璃彩绘的神像被烛火扰的面目狰狞,神父修长的胳膊好像猿猴一样的攀过我举高的手臂,从那个木盒中解开了对匕首的束缚。
“不,不要拿它。”我在匕首下落时截住它。
“太好了,太好了。”神父也握住它。他金黄的瞳孔散发出耀眼的光。那光芒刺痛了我,使我不得不背过身躯,直至感受他握着匕首的手连带握住了我,向他的胸腔使去。
“我……终于……自由……了……”神父在他的血泊中安逸的躺着,像一个即将熟睡的婴儿,苍白的脸颊有了红润,周身冰冷到温暖,他满足的闭上了眼。
修女从庭院的神像后走出,来到我的面前。
我哭泣地跪倒在她的脚下。“是我,是我杀害了你的父亲。”我把匕首呈递至她的面前。“杀了我,让这一切都结束吧。在我之后,再没有一个W家族的人,我是他们最后的孩子,让这一切都自由吧。小H,请你自由吧。不……如果我把匕首交给了你,请你杀了我,那是多么的残忍和自私。这样的一种偿还不是偿还,这是我对你的负担。让我自裁,为你的父亲殉命。”
我举起那把匕首,上面还带着老H的血。对准我的胸膛,在一声怒吼中刺穿了自己。
修女的尖叫,不,那是小H,她怀抱着我,用温暖的气息治愈着我。
我感受到时间在清楚的流逝,她眼泪滴落的每一帧画面都被平铺成一个整体,同时进行着。
“小H,我的修女,我的爱。”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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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虫鸣咻咻,蟾蜍在井中打转。在高山北部的平原,我们找到了新的居住地。这里土草肥沃,牛羊生长。种子播下去便会发芽。这里白昼和夜月同长,夏天不热,冬天不冷,春天花鸟遍布草原,秋天大雁成群,候鸟在溪水边结伴。
我和w.Hfs夫人在石头墙上午睡。我们的儿子在傍晚时间牧群而回。
“我真担心我们的大儿子,Dumuzi回来的越来越晚,他是不是到恋爱的时候了,在山的南面有座城堡,我曾看见过,他们的公主墨一样的长发,珍珠一样的眼睛,他们叫她Inanna,她是那样的美丽,和她对视就仿佛要被吸入深陷。我真担心,我们的儿子会抛下我们,投身女神的怀抱,再也不回来。”
我安抚着w.Hfs夫人。“别担心,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他会有自己的梦的。”
w.Hfs在石头墙上坐起来,挺着肚子握紧拳头重重的击打了一下我的胸口。
“痛……”我呼一声。
“h.Wfs先生!你看我们的儿子回来了!小Dm,小Dm!”
我看着w.Hfs夫人,她浑圆的肚子丝毫不能影响到她敏捷的身手,她从墙头滑了下去,一路向Dm跑去。
她是那样的美丽,在大草原和天空蓝色和绿色无限延伸的背景下,被微风吹来的温暖和她甜蜜的气息,全部,涌进了我的胸腔。
我亲爱的w.Hfs夫人。
在山的那头,玫瑰女王的城堡下一片泥泞的土坑里,挽着裤腿的莽夫们疯狂吼叫着,栅栏围住的斗兽场里放着不知道是狗还是狸猫的动物撕咬一团。
另一侧,在无数延绵的尽头,那些还记忆着H的W传说的人架起了奥林匹斯运来的巨石阵,把一切暴力和仇恨培植在内。他们入座其中,有选择的复仇,在他们精心挑选的角斗士中,啜饮着美酒,放纵着狂欢。
这一天,我又收到一封信,是来自那个珍珠女王的来信。
她通知我们参加她和小Dm的婚礼,那真是太好了。
邮差却不以为然。
“你以为什么,她不是什么珍珠女王,她是Inanna,是Usurk的女神,你们的凡人儿子是不会使她满足的,他们不会幸福的,他会像那些万千被他玩弄的少年们,在青春流逝后被她遗弃。他们不会幸福的。”
我这次抓住了那个邮差。并强迫他打开了他的背包。
“那么好的,这里会有改变这命运的方法吗?我们去找找吧,看看究竟是不是这样。”
w.Hfs夫人在身后追逐,而我已与邮差跳入了他的囊中。
让我们看看,这里会通向哪里吧。让我们看看Inanna和小Dm的结局吧!
我是W,一个冲破了命运枷锁的人。我相信我的儿子小Dm,他也能。
我们来到了英雄王的夹板。看哪!他正熟睡。我在黑暗中伸出了手,那是Abzu河口岸边的长生之草。
有了它,我的儿子将不再衰老,他会摆脱细胞的轮回。
我将它装进口袋,重新钻进邮差的背囊里。
现在,我们返航。
面包车喃喃
面包车低语
蝉鸣声如浪花般卷来,仿佛传递这夏天的闷热,空气里阴雨连绵的压抑。
铁锤敲击着钢骨的声音也穿刺而来,在这之中还伴随着阵歇性鸣笛。
那是一个赶路人,他焦急地穿梭在狭窄的车道里,在不时遇见的路边停靠造成的拥堵中与临近车辆们争夺着仅有的缝隙,就彼此最后的空间相互挤压着。他们尽量不碰到彼此,日以夜继的学习让他们熟练的掌握了如何在夹缝之中保持体面。
因城市建设而围困的铁栏杆下,是一桶桶由黄转橙,甚至深红铁锈般的油桶。以及那些钢筋搭建泥水筑浇的桥墩。
渐变色的油桶堆积在护栏的近旁,在橙红色梯架,灰白色桥墩的下方整齐排放。
戴着头盔的工程师不时走过它们,白色的短袖衬衫浸染了一些汗渍,一些沙土,一些雨水打着灰尘的霾色。
它们离开了,向桥墩的另一方走去,在一辆白色汽车前停下。那是一辆沾着些泥黄的面包车,在一切了然的白日里,它额前的双眼仍旧打开,电流经过曲回的排线,与化学物质相交合,散发出由镓砷磷等穿透荧黄涂层的热量,而通过这道能量又反馈回它的视线,从而注目着前方瞬生出的寂寂。是烟粉和微尘的漂浮。
薪薪之火在昼阳的光辉前不就太小了吗。
面包车这样想,又不愿闭起那双眼。
不知为何这部古籍里尧让天下的台词突然出现在它胶管与电线的车脑中。
仿佛此刻它不再处于繁闹的市区,而是躬身没入了时空的巨囊,在隐世山的溪水旁,听蝉鸣和水蛙,汩汩中呢喃。看见那胡须老头霜白的漠然,伊祁放勋矗立且彷徨。
直至它的胸腔一重,喉结仿佛被人拧了一下,鼻腔的发动机启动,轰鸣热浪般席卷了它,柏油马路掀起一片尘土,打破这碧绿的宁静。
它面前的光景一黑,只剩下漫天的雪花,夹杂着灰白。
它更加努力去听,直至鱼儿在水中扭转了腰支,鸟群惊醒了密林的王冠。它认真的听。听时代在空间的僻静中相交融,四轮滚动的呼哧穿过净土。它听见伊祁放勋的脚步走远,使那位老人栖居的顽石也崩裂。
它放耳倾听,听他腹内胸腔,工程师的谈话。
“我们的进度非常。”
那位老人也收起了鱼竿,是一块钢筋的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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