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树语》: 落榜,重生

时间:2019-03-10 02:30:52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酱爪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落榜,重生

“吱吖——”

这是夏天,还没有酷暑的热浪,蝉却已经早早从泥土里爬了出来,满树满树的聒噪顺着塑料帘子传了进来,混杂着烟味。

林生想起了父亲。

林国华在离家前最爱干的,就是坐在自家砖墙围起的院子里的石墩上,抽一根红河。看着亮红色的焰圈缓缓退向烟嘴,“啵”的一声,再一口呼出灰白色的烟,像一团乱麻爬上这个庄稼人的脸,这脸已经被太阳晒了45年,沟壑纵横的褶子布满眼角和一切有缝隙的地方,额头上的汗珠越攒越密,顺着一条条沟渠滑到下巴,滴落在石墩前的土地上,溅起尘土。

“林生,爹要出去打工了。”爹走之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在这烟味弥漫的空气中酝酿出来的,如果石头真的没有生命,便仅仅是林生和他脚下的褐蚁记录下了这一幕。在褐蚁看来,眼前的两个巨型生物在这句话后便没有了交流,其中一个更高大的生物拿起了身旁的物体,将手中的棒状物弹掉后,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门。褐蚁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爬向了刚刚掉下来的一堆温热的灰土,发现并不是食物后便回到了蚁穴。

林生收回了思绪,网吧的烟味不同于父亲的烟味,是一种积攒了多年,渗入墙壁,键盘,海绵座椅里的那种陈年烟味,像是油污的味道,让林生的胃翻江倒海起来。四周充斥着咯嗒咯嗒的鼠标声,交织成一片此起彼伏经久不息的轰鸣,林生不情愿地握上油腻的鼠标,颤抖地手指点开了招生网。为了刻意避过高峰期,他下午才怀着忐忑又憧憬的心情来到网吧,查取自己今年的录取情况。

空白。

一片空白。自己白纸黑字报考的学校却没有一所录取。

一瞬间,林生感觉自己的血凉到了极点,大脑飞速旋转却什么也思考不出来,嘴里不自觉地默念出一句“不可能”,引得身旁打游戏的少年厌恶地瞟了一眼他。终于,手臂逐渐恢复了知觉,潜意识里林生仍然不会相信自己落榜的事实,自己寒窗苦读十二年,最后得来一场空,任谁都不会甘心。他将页面下滑,显示出了自己的成绩,除了64分的英语外,毫不夸张地说,其他成绩放在区里也是佼佼者。突如其来却又意料之中的,林生确定了自己落榜的事实,分数和自己所报的第一志愿差了至少30分,想上大学可谓难如登天。没有再犹豫,林生猛按电源键,电脑嘭的一声变成了黑屏,映照出自己疲惫且焦虑的脸庞,抓起外套冲向门口的塑料帘子,紧接着滚滚热浪便迎面袭来,蝉鸣也瞬间响了起来,像是突然开启的蒸锅发出的蜂鸣声。

林生跑向了网吧门口的一片树荫,这棵法桐在林生出生前就已经存在,当时这里还是一片树林,每到春夏交界之际,漫天飞舞的法桐絮像是飘雪,飞进行人的眼睛里,嘴里,偷偷钻进衣领中,又扎又痒。可能就是为此,这片树林已经被砍得只剩稀稀拉拉的几棵,变成了镇上的网吧,粮店和麻将馆,并美名其曰“中老年活动中心”,那几棵法桐再也造不起势,风一吹,抖落几片叶子,褪下一两片老树皮,枝丫越长越狰狞,根系也逐渐盘曲折叠,像是要永生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此时,这些法桐却成为了林生的唯一慰藉,浓密的树影抵挡住了烈日,形成了一片暗黑色的区域,和周围金黄甚至发白的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要复习!”这一声愤恨和杂乱的蝉鸣相比便有些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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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叔,买烟。”

一名中年男人背对着店门坐着,手拿一把在大街上接的写有某医院广告的塑料扇,听见喊声后回头瞥了瞥,脖子上的赘肉垒成了四五层,本来已经稀少的头发斜盖在头顶,显得欲盖弥彰,身穿一件白色无袖汗衫,紧接着便回过头继续看电视,应声道:“林生啊,你在我杨叔眼中可是好学生啊,可别学着镇上那些小年轻抽烟,你看看我那狗儿子,高中没上完就跑出去打工,最后跟着那些混子成天打牌,还学着抽烟喝酒,这么一说我那儿子已经一年都没回来了……”

“那如果我说我被录取了呢?复读了一年,现在也都19了,抽个烟好像也不是错吧。”

中年男人一愣神,“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林生,,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像按下播放键一样,中年男人三步并两步地走向柜台:“哎呀呀,怎么不早说?这复读一年辛苦你了。今年录取上了?哪所大学?杨叔恭喜你啊!要什么牌子的烟直说,杨叔立马给你取去啊!哎呀,我杨天宇这辈子可算等出了咱们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哪里哪里,杨叔过奖了,今年只是运气好罢了。”林生挠挠头,瞟到柜台中的硬中华,说到:“这烟的话,就拿个中华吧。”

杨天宇笑盈盈地走到柜台后,从腰间掏出一把小铜钥匙,打开锁后拉开玻璃门,伸出的手却悬在那一包烟上,却又缩回手去,转身走进了身后的门里。不一会儿,从门里拿出一包烟来递给林生:“抽什么硬中华,给你包软的,算是杨叔庆祝你考上大学啊!”

林生不好意思了:“可这软的……贵啊,我身上就这点钱……”

“诶,什么话嘛,咱两家这关系你还跟我见外,就给硬中华的钱吧,我还不缺这个把块钱,拿着吧!”

林生慢吞吞地将颜装到兜里,掏出50元放在了柜台上,向杨天宇道别后便匆匆离去了。

这条回家的路,在林生会走路之后,已经被他踩过了17个年头,路旁的房屋,也从镇中心的水泥小楼变成了青瓦红砖,杂草中的小径被踩得光秃秃的,踩在这土路上,林生此时有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像是远行的人回到故乡,嘴里说着乡话,走着走着嗅到了熟悉的烟火饭香,当年出走时家乡的孩童也已成为落落大方的少年。走着走着,那一座院落在路旁隐约可见,红砖砌成的围墙被糊上了一层灰黑色的水泥,经过风吹日晒,脱落了一块又一块,像是灰色的天空闪动的一颗颗血红的眸子。推开墙中央的铁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角的石墩依旧卧在那里。父亲走后,这个石墩就像死在那里一样,从未有人碰过。院中央坐落着一个灰瓦平房,时值下午,屋内传来阵阵锅铲的摩擦声。林生没有推门而入,而是走向了院角的那个石墩,轻轻踩了上去,弯腰蹲了下来,从口袋掏出刚才的那一包中华烟,撕开透明玻璃纸,平静地抽出一根,“啪嗒”,火苗从打火机中窜出来,妖艳的火焰缠绕着雪白的烟头,徐徐白烟飘了出来,第一次抽烟并没有林生想象的那么呛,也没有父亲说的那么舒服。

门帘被掀开了,母亲邵冉穿着已经泛黄的围裙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石墩上的林生,就好像看见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归家的丈夫。

“妈,我被陕师大录取了。”

“哗”的一下,两条泪痕从邵冉脸颊留下,在熏得有些黑的脸上留下两条淡淡的印记,“录取就好,录取就好,哎呀你看看这做饭烟熏的。快吃饭吧,生。”

酱爪说

高考结束的暑假总得干点什么,因为我的化学老师的人生经历真的很引人入胜,所以想以他为原型写点东西。小弟不才,请多位看官大佬多多包涵,多多指出错误和不足,只要有人看,我就会继续写下去,至于写多少,写什么,灵感到了自然流露吧。感谢你的观看,不胜感激!

第二章 走出泥土,踏上柏油

“爹,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他转头向左边的窗外望去,秦岭的绵延大川在远处起伏着,像是一条青龙在天边飞舞,山峰处顶着天空,湛蓝如多瑙河的河水,点缀着几缕似有似无的云彩。今天太阳很好,火车上的空调使林生感觉甚至有些发冷,但坐在窗边被阳光簇拥着的感觉使他很安心,像是感受到了襁褓时被母亲搂在臂弯的那种温暖,那时的世界在他眼中是多么澄澈,他会看见林深处的一匹小鹿,在晨光熹微时咬食石头上的青苔,有时松鼠会在树上吵闹,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在土地铺上一层斑点的花布。渐渐长大了,树林对他依旧有吸引力,放学后穿过现在已经成了网吧的那一片法桐林,走在落叶上,奏出一首首宁静中的乐章,听见树林另一头伙伴的呼唤和落叶的破碎声,如同空谷足音令他心驰神往,于是急忙飞奔而去。到了高中,父亲远行打工,自己便成为家里的唯一男力,自家院落后的山丘成为过冬时的支柱,山上砍回的木炭在火盆中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渐渐变白,变灰,伴着林生在桌前读书直至睡着,第二天化作尘埃。

“像不像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老头?”

一个男声将林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再望向窗外,远处的青山被金色的阳光包裹着,山上不知道什么植物甚至反射出白花花的光芒,更像是繁星。

“好像是有点像。”

林生转过头来,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中年男人,憔悴的面容和不甘示弱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上穿着一件笔挺西装,稍稍有些褪色,经常洗的缘故,使它带上了岁月的痕迹,胡子打理得很整齐,整个人看上去富有精神和厚重的安全感。

“大叔,您是出门办公的吧。”

“是啊,公司要跑业务,得去西安一趟。看你的样子,是高中生吧。”

“嗯,高中刚毕业,今天去大学报道。”

“恭喜恭喜,考到哪里了?”

“嗯······因为一直想当老师,所以就填了陕师大。”

“当老师好啊,教书育人,甚至和父母的责任和功劳等同了,俗话说,树人先立德,小时候靠父母的引导,只要进了学校,老师可是学生最好的引路人啊。”

“父母的责任和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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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的大学,我的人生!他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可他是你爹啊······”邵冉对儿子的倔强一直以来是束手无策的。

“是我爹又怎样?当爹的能在儿子妻子最需要的时候离家而去?儿子上初中后七年来才见过自己父亲几面?家里的活都由女人来承担,自己说是在外面打工,谁知道是在哪里混吃混喝花天酒地!”

“啪!”清脆的一声在争吵中响起,像是在漫长无休止的长音中打上了一个句号。空气安静了下了,甚至有些诡异的宁静。

邵冉动手打儿子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愤怒的泪水在眼眶中禁锢着,从朦胧中看着儿子,她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几秒钟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放开了捂着脸颊的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进了门帘,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从屋中响起。去年丈夫过年时归家,他也是这样待在屋里两天没出来。邵冉知道丈夫的不是,打工挣来的钱一部分用来补贴家用,但从此林生少了很多笑脸,她宁可家里多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也不愿意外出闯荡却很少归家的一个男人。儿子复读的一年里,林国华偷偷回来过几次,都是趁林生不在的时候,匆匆给妻子塞上一点钱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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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责任和功劳。大叔,您有孩子吗?”

“有啊,五岁大的女儿还在家里,她妈妈上班也忙,我经常出差跑业务,也很少回家,你看,这就是我女儿。”紧接着,中年男人掏出手机,给林生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男人双手牵着一个小姑娘,女孩水灵灵的眼睛和幼嫩的脸蛋让林生看着很是喜欢。

“这是她第一次站起来走路的时候她妈妈给我们拍的,这么说起来已经过去四年了啊。周末一定要赶回去看看她,上次还答应母女俩去海洋馆呢。”

“旅客朋友们,由安康开往西安的K384列车即将进站,请待车辆停稳后带好自身行李有序下车。”

车上的广播响起了悦耳的女声,预示着旅程的结束,也是新人生的开始。向大叔告了别,林生提着行李走下了火车的台阶,踏上月台。这一脚,既是抖落一身的泥土,也是踩进钢筋水泥的第一步。

“西安真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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