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沧》——佟祁

第一章

大漠风掩月，烟沙血染天。

对于这场惊天大战，史册上仅用这两句话来形容。此战过后，应天王朝从此天下一统，迎来百年盛世。

应天大将潋苍的一代杀神之名自此而立。

当日幸存的军士百姓始终记得，将军身着白甲红袍，手执一杆红缨长枪踏于敌军尸堆之上的场景。那日的将军血溅满身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潇洒模样，宛若天神在世，惊艳了世人。

然而杀神注定只能存在于乱世。应天王朝元历三年，皇帝一道诏书，潋苍叛逆之名落实。同年十月初一，潋苍的二十二岁生辰，一代杀神，殒。

那日狂风呼啸，如天地恸哭。

天界近日颇为不平静。

“听说了吗，震天将军历劫回来啦。”

“啊？！那个杀胚？什么时候的消息？不会有假吧。”

“司命天君那里的消息，能有假吗？”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嘲弄对方没有一点眼力劲儿。

“当初，天帝陛下不是判了他三世流放吗，好歹也有百数年，怎得这么快？”

“嘿，这也不知该说将军他命好还是不好了。连着三世都是早夭之命，尽数加在一起还不如他人一世来的长。”那人说的颇为兴致勃勃，正在兴头上，突然见得对面的人冲自己挤眉弄眼，笑骂道，“你这人，干——哎呦！”他捂着脑袋叫道，颇有些委屈的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突然出现的青年道，“师父，你干什么打我？都起包了。”

青年挑眉，背着手仙风道骨的样子：“有这功夫不好好修炼，在这里尽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下次天界大比，你们若是再输给太上老君座下那几个炼丹的，也不必再叫本座师父了。”

“师父。”这下两人均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了，“炼丹的炼丹的，我们再怎么能打也架不住他们有药啊。”

“哼，废物，本座怎地教出你们这两个废物。”青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俊秀的面孔板的很紧，“想当初本座与那杀胚都能打的不分上下……”

两人闻言不禁嘴角有些抽搐，腹诽道，有几个文官能猛成师父您老人家这样。再说，那明明是那杀胚怕您丢了面子让着您的，值当这么说了一遍又一遍吗。

好歹青年说的累了，干咳了几声放过了他们：“下次再让我逮到，定不轻饶。”

待两个徒弟灰溜溜的离开了，青年若有所思的念叨了几句：“那个杀胚当真是回来了，这九重天，可是注定好一阵不安稳了。”

“是啊是啊，太白兄所言极是。连我这个终日炼丹的都坐不住，只是没想到正好见着了这一幕，看来以往几次大比，我那几个只会炼丹的臭小子，可是把令高徒害得不轻啊，惭愧惭愧。”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白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相当欠揍的笑容的话，倒着实是赏心悦目。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太白金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拍开他自顾自搭上自己肩膀的手。

“怎么，哥俩好，玩笑也开不得了？”太上老君撇撇嘴，“那，改说正事。陛下说了，让你我二人去升仙阁做个接引。”

“那个杀胚还需要接引？”太白金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冷笑一声颇为讽刺的说道。

“得得得，本座面子不够，请不动您老人家尊驾，本座自己去。”太上老君装模作样的长叹口气，佯装要走，却依旧暗戳戳的注意着太白金星的举动。

“陛下的旨意，本座还没胆子违抗。”太白金星再次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越过反应不及的太上老君，往东天之极的升仙阁飞去。

踏入升仙阁的那一刹那，过往的记忆便如洪流一般涌进了潋苍的脑海中。太阳穴隐隐作痛，他闭目伸手按了按，似是叹了口气。随后他睁开了眼，目光依旧锐利如剑，却隐隐的夹杂着些倦意。

他看了看阁外云雾缭绕的样子，知道接引自己的人还没赶到，干脆撩起衣摆席地而坐。凡间的物品是没办法带上来的，此时的他仅是一身黑衣，就像他从极西之地的落仙阁跳下时那样。

这是第二次来升仙阁了。第一次是飞升，举天同庆。九重天的武将本就少，好不容易来个年轻有为的，自然是极受重视。潋苍还记得，当时来接引的是九天玄女，自己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时的自己还没有改名字，自己，叫沧澜，取意气风发可力挽狂澜之意。

不知这次来的又是谁，在九重天也待得久了，自然知道所谓飞升接引，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沧澜将军，久违了。”外面传来一声朗喝，紧接着迷雾瞬间散开，两个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你们啊。”潋苍有些懒洋洋的站起身子，微微抬了抬眼皮，“久违久违。”

两人皆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敷衍之意，太白金星首先冷笑道：“沧澜将军倒是有些让人认不出了。”

“我不叫沧澜，也不是什么将军了。”潋苍认真的纠正道，态度端正了很多，“我叫潋苍，名字改了。”然而话音刚落，他又再次肉眼可见的颓了下去。

“这……”太上老君看看脸色冷得像冰的太白金星，又看看潋苍，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走吧走吧，接引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多废话了。”潋苍叹了口气，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自顾自的往外走。

两人都没说话，跟在潋苍的身后，气氛莫名的有些许诡异。

太上老君感觉到太白金星源源不断释放出的冷气，挠挠头，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都叫些什么事哦。”

天帝懒懒的倚在龙座上，垂着眼睛看跪在面前的报讯仙童：“人，他们应当是接引到了吧。”

“回禀陛下，接到了，正往凌霄宝殿这里赶来，一时三刻也就到了。”小仙童伏着身子答道。“嗯，堂堂神将历劫归来也是大事，你去通知吧。”天帝点头道，“尤其是冯蕴，两代神将，让他们见见吧。”

仙童闻言，身体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抖了下，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行礼告退。

凌霄殿上，众仙臣按着位列站定，垂着眼睛用余光偷偷瞄着天帝。鸦雀无声，气氛沉闷的有些压抑。

“司命，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司法神君暗戳戳的给身边的司命传音道。

“不知。”司命嘴角噙着一丝万年不变的笑意，答道。

“我看你比谁都知道。”司法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沧澜这次一去近百年，会如何我也难下定论。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句话总是没错的。”司命又说。

“那你的意思？！”司法猛然瞪大了眼。

“不可说。”司命笑着看了他一眼，讳莫如深的样子。

一个金甲兵走了进来通报：“禀陛下，太白金星与太上老君两位神君接引沧澜将军求见。”

“允。”天帝摆摆手道。

众仙臣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往殿门处看去。

太白金星与太上老君都是一袭白色广袖长袍，引在前面。走在两人身后的人一身黑衣便显得更加醒目。

依旧是众人记忆中的样子，不过给人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了。当初的那股势不可挡的锐气，淡了。

司法听到身边的司命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历劫之事都是司命在安排，司法疑惑不解，便再次传音道。

“心死罢了。无碍。”司命摇摇头，道。

司法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被打断了。

待太白金星与太上老君复命归位后，潋苍站在大殿正中，淡淡的抬眼看了看龙座上的天帝，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他云淡风轻的跪下行了个礼，道：“罪臣潋苍，叩见陛下。”

他的声音不大，在鸦雀无声的凌霄殿上却显得格外清晰。

众仙臣此刻的内心是不可思议的，不过纵使再惊讶，也不敢在凌霄殿上就表露出来。

于是传音入密此刻随着他们的神念满天乱飞。

“这……真的是沧澜将军？！”

“沧澜将军不是……从未跪过吗？等等，他自称是，潋苍？

“这，是因为当年的事吧。不知陛下此番，会有何安排啊。”

天帝仿佛对众仙臣的神念传音一无所知，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他点点头算是应了潋苍的话，却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武将那一列。

“冯将军。”他开口道。

“臣在。”为首的一个银甲将军走出一步，跪下行礼听令。

“目前，天界武将可有何空缺之位？”天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镇守北界妖族尚有空缺。”冯蕴答道。

“沧澜，哦，朕错了，如今当是潋苍。”天帝又将目光转回了潋苍身上，“何意?”

“尽凭陛下吩咐便是。”潋苍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似乎连眨眼的动作也省略了，目光直愣愣的像是在发呆。

“那，你便去那里吧。震天将军余威尚在，用来震慑妖族，想必他们亦不敢妄动。”

潋苍终于看了天帝一眼，笑了：“什么将军不将军，是陛下说笑了。此番前去，做个小兵便是了。不过一身尘土气总要先打理一下，罪臣就先告退了。”

天帝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样子，不过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潋苍站起身来。

似乎是因为跪久了，脚下微微有些踉跄，不过很快便稳住了，转身向外走去。

“潋苍。”天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罪臣在。”潋苍止住脚步，转身看向天帝。

“冯将军临危受命，朕见他没有趁手的兵器，便将那秘银锁龙枪赐给他了。”

众仙臣愕然。秘银锁龙枪原是潋苍被封将时天帝钦赐，因潋苍历劫被收回。被转赐给冯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谁也没有想到，天帝会在这时候提出来。

“是吗。”潋苍笑道，“冯将军人中龙凤，总比在我这里让明珠蒙尘来得好。再者，本就是陛下的东西，怎么处置，自然是依着陛下。”

天帝似乎是很满意他的回答：“让老君带你去洗尘池，随后便去北界军吧。”

众仙臣都领命散去，唯独冯蕴被留了下来。

天帝缓步走下龙座来到他面前：“如今，他可是回来了。”

“明明是三世，怎得这么快。”冯蕴英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骘。

“若说没有人动手脚，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朕懒得追究罢了。”天帝背着手说道，“锁龙枪，你还是用不了吗？”

冯蕴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怕是连我原先的兵器都不如。用起来，花架子罢了。”

“花架子。”天帝意味深长的笑了，语气有些戏谑“当初，震天将军可是一人一枪守了天界近千年安稳呢。罢了，天命之宝只认天命之人，你长点心也就是了。”

“舅舅，为何不干脆……”

“天界要的，不过是震天将军的名头罢了。他的那些旧部？”

“他能见到十之一二便是难得。”

“嗯，如今他的变化到着实有些大了。莲殿那边呢？”

“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天帝笑了笑：“甚好。那边交给你了，别让朕失望。”

太上老君看着从洗尘池中走出，换上往日常服的潋苍，有一瞬间的晃神。

“走吧，老君。”潋苍淡淡的开口。

“……好。”太上老君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一个字。

“有空替我谢谢司命。”潋苍说道。

“……好。”

就此沉默。两人一前一后走的不快，却一句别的话也没说。

“她呢？”不知过了多久，潋苍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但太上老君却是听懂了的：“在莲殿。”

潋苍点了点头。

“你的锁龙枪……”

“不重要了。随它去吧。”潋苍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透着些许的疲惫。

“当初的事情，你……别太自责。不是你的错。”

“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潋苍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都不重要了，放不放的下什么的，就这样吧。”

过了良久，他淡淡的看向太上老君，说道：“我累了，伯阳。”

第二章

天历三年，十月初一。

意气风发的少年执一柄红缨长枪，傲立于断崖之上。白袍被血浸染，在萧瑟的寒风中铮铮作响。

他转了转手腕，枪尖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斜指地面。

“怎么，不是挺威风来着，怎么就剩这几个了？”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面前七零八落畏缩不前的敌军。

“沧澜，你不过就是个弃将，你能杀，能杀尽我们数十万大军吗？！”对方的将领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是啊，我是弃将，这是弃城。如何？”沧澜勾了勾嘴角，“我杀不尽你们，我能杀到我死！”

天空逐渐阴沉下来，乌云四集，沉沉的压在断崖顶上，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本不该存在于这个季节的风暴。

一道闪电闪过，将云层划得七零八落。最后便是闷雷声响起。

“哼。”敌军将领冷哼一声，猛一挥手，下令道，“他已退无可退，杀！”

就在这时，数道手臂粗细的紫金色闪电交织着砸了下来，猛然落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砸出一个焦黑的巨坑。狂风呼啸而过，一时间土石四溅，激起的烟尘弥漫在空中，渐渐模糊了视线。

众兵士愕然，战战巍巍的往后慢慢退了两步。

“看来就连老天也向着我啊。”沧澜朗声笑道，“风做战旗雷为鼓，血祭长枪万魂哭。本将沧澜，便与你们来一场不死不休！”

这一战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沧澜孤身一人闯入敌军，一杆长枪如同银龙出海，每每刺出便是一道血光。他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伤口也同样越来越多。一把短刀几乎是从腹部贯穿，他却依旧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继续着自己的屠杀。

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狂风嘶吼。

雷声滚滚。

最后一个敌兵被枪尖挑起，落于尸山之上。沧澜低低的笑着，咳出几口暗红色的血块，脱力一般将长枪杵在地上，脚下踉跄了两步，最终扶着枪杆跪坐在地上。

“杀——”他突然狂笑起来，雷声应和着他的嘶吼声，血色战袍被狂风卷起，显得有些悲壮。

这是一代杀神沧澜被史书记载下的最后一战，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最终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杆杵在血泊中的红缨长枪。

九天玄女看着满身是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沧澜，一向高冷艳丽的脸上罕见的露出纠结的表情。

“我只是晚来了一步，怎么就弄成这样。”她瞥了眼缩在一边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小仙童。

“这……这人他不正常。”小仙童一脸的欲哭无泪，“天雷都先劈下去了，他他他偏不上来，我这好容易吊住他一口气，我……”

“以杀入道，凡人飞升。”九天玄女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表情在瞬间恢复正常，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作为评价，“杀胚。”

“玄女大人，这该怎么办啊？这人还没成就仙体，再有个一时半刻就得撑不住了。”

“等他醒。撑得住。”九天玄女很是淡定的说道，随后取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瓶，打开瓶口。淡淡的七色雾气涌出，在瓶口上方渐渐形成一片彩霞。

“七色甘霖？！”小仙童一个激动，差点喊破了音。

九天玄女没有理会，毫不怜惜的对着沧澜被血糊的看不清面容的脸倒了下去。

透明的液体还没有落下便化作了点点荧光，没入了沧澜的身体。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

“这下是真的死不了了。”小仙童撇撇嘴，讪讪地说。

没过多久，沧澜便缓缓地醒转过来了。睁开眼，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入目却是一张艳丽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脸。

沧澜条件反射的去摸兵器，却摸了个空。

小仙童看的他的样子，又不禁抽了抽嘴角，走过来扶起他，例行公事的念道：“恭喜道友飞升至九重天上，日后必将位列仙班。”本来中间还要有一句吹捧性的“道友丰神俊朗仙风道骨”，小仙童看着他满身都糊着血污的样子，终究没好意思昧着良心说出来。

“九重天？我死了？”沧澜有点懵，理解能力有瞬间的下线。

“恭喜道友以杀入道，吾乃九天玄女，为天帝陛下钦派接引之人，道友随我去洗尘池便可，随后成就仙体便可留于九重天上。”九天玄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沧澜心中有了猜想，自然跟在她的身后，走入阁外的漫天云雾中。

小仙童还有接引任务，就被留了下来。接下来的几个都是正常飞升的修真者，经受了天雷自然会留点伤，不过很快都自行恢复。像沧澜那样半死不活的，着实是千百年来的头一份。

洗尘池当真只是个池子。沧澜跨进去的瞬间便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外至内的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洗去了满身的尘埃与污垢。

等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沧澜只感觉整个身体都轻了很多，满身都充斥着力量。

给他换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是一件黑色金色滚边的锦服，显得格外沉稳华贵。

“武将飞升，举天同庆。天帝陛下有令，道友卓尔不凡，召于凌霄殿。”看到他的瞬间，九天玄女有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绝对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别叫道友了，我是粗人，听着别扭。”沧澜笑道，“在下沧澜，取自意气风发，可力挽狂澜之意。”

凌霄殿上，众仙臣分列而立。还没到仙臣换届的时候，这时候的凌霄殿上大多是须发皆白的老者。成仙之人自然有保持肉身不老的本事，不过这里大多数都是几千几万岁的老古董，自然懒得管这些。

“听闻此番飞升之人，有个原本是凡人，以杀入道？”

“看来得是个杀胚啊。以杀入道，手中至少百万人命，只是不知该有多大年岁。”

“陛下很是重视啊，未入修阁不列仙班，此番让他上凌霄宝殿，倒是破了例了。不过也是难怪，九重天的武将本就是少，非修士之身飞升，大能者啊。”

天帝懒得管众仙臣喧闹，干脆一直闭目养神。待到时间差不多了，轻轻的咳了两声，众仙臣便瞬间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九天玄女便引着沧澜进来了。

在看清沧澜面容的瞬间，众仙臣哗然。

“怎么会如此年轻？看面相不过二十之数吧？！”

“九重天武将，怕是应在此子手中崛起了。”

“参见陛下。”九天玄女首先跪下行礼，“臣奉命接引飞升者沧澜，前来复命。”

“嗯，甚好，你且退下吧。”天帝点点头，待九天玄女退下，将目光转向沧澜，道：“沧澜？”

“在。”沧澜与他目光对视，不卑不亢道。

“你可知，见到朕是要跪拜的吗？”天帝淡淡的说道，言语间自带上位者的威压。

“在地上我不曾跪过，在天上自然也不愿跪的。”沧澜的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就在众仙臣胆战心惊，感慨于沧澜胆大之际，天帝突然很大声的笑了：“好好好，甚好！如此风范，方为武将。待你从修阁学成，朕必点你为将。”

“沧澜先行谢过陛下。”沧澜微微欠身抱拳，道。

出了凌霄殿，依旧是由九天玄女引着沧澜前往修阁。

修阁，顾名思义，每个从下届飞升的修真者都必须进修阁修炼，修成之后方可面见天帝，这才算正式的位列仙班，否则依旧不过是个在九重天上的修士而已。

修阁单独占了整重的三重天，以阁为名，却俨然是一个小世界。

九天玄女带着沧澜来到一个一人多高的狭窄洞口，伸手指了指：“进去吧。”

沧澜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这里？”

“这里。”九天玄女相当严肃的点头确认。

沧澜叹了口气，举步往里走去。刚进洞口，又突然转过身来，对九天玄女道：“谢谢你啊。”

九天玄女有些怔愣：“谢我？”

沧澜没说话，笑了笑。

就在他再次转身的时候，九天玄女突然又开口道：“那个……”

“哪个？”沧澜好脾气的反问了一句。

“凌霄殿上……你不怕陛下发怒吗？”

“当然怕。这可是我第一次见着活着的天帝呢。”沧澜笑了。

“那你还……”

“我父亲见到皇帝也不曾跪过。他说，如果为君者因为这个而发怒，他也就不值得跪了。”说罢，他便接着往前走去，身影渐渐被一片黑暗所淹没。

九天玄女静静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杀胚……”她喃喃道，“倒真是个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