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再说》——海江洋

第一章 遇上我是你的幸运

秋高气爽，海上风平浪静。

一叶小舢板在海面轻微荡漾着。

小船上面坐着秦风，他戴着墨镜，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握着鱼竿，正在钓鱼。

往前看，是无垠的大海。

往后瞧，逶迤的海岸线已经不见踪影，只看见隐隐约约两座小岛。

不知道外海的鱼儿是不是特别的蠢，还是刚好碰到了鱼群。秦风没有抛诱饵、打窝子，没多久就有了动静。

一瓶啤酒没喝两口，就得放到一边，开始忙乎了。

水面上的气球浮标已经被拖进水里，秦风急忙用力将钓竿一扯。

哟，手上的反冲相当给力呢，根据经验，这条鱼少说也有六七斤。

钓这种鱼不能性急，要一张一弛，一扯一松，进二退一。

秦风熟练地和上钩的鱼儿周旋，不一会儿，一条鲜活、个头不小的海鱼便被扯了上来。

把鱼取下，扔进盆里，重新装上诱饵，甩出鱼钩，秦风大声朝海里的鱼儿招呼：

“哟——嗬，鱼儿们，来了。”

还别说，这些鱼儿真有点争先恐后的味道。

秦风高兴地把一条又一条海鱼拖出水面，心里想着回去以后怎样呼朋唤友，大快朵颐。

没有比收割果实更令人欣慰的事了。

人说，钓鱼会上瘾的。秦风现在就感到特过瘾。

当然，心情好还有一个原因，前两天公司刚刚宣布为他升职加薪。

秦风满脸喜色，两眼眯成一条缝。

不到一小时，已经钓起十多条鱼。

盆里挤满了鱼，很快要盛不下了。秦风决定歇一歇。他把钓竿摆在一旁，坐在船尾，拿起酒瓶，嘴对嘴喝上了。

天地间一片清静。

只有远方偶尔驶过的一两艘船舶，才让人想起现实的世界。

对于在大都市日夜奔波的秦风来说，此情此景委实难求。

所以即使两位约好的同伴有事退出，秦风依然一个人驾驶小舢板来到了外海。

小舢板经不住风浪，驾小舢板出海，那是需要一点胆量的。

不过对秦风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胆量。

当然大胆不等于莽撞，准备工作还是要做足的。

——

突然，“轰——”一声，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大响，把秦风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晴空万里，没有打雷。这不是打雷，他应当想得到。

秦风又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声源。

逆着光，把眼睛睁得老大，瞭望良久，终于看出了一些眉目。

远处西南方的海面上，似乎两条船撞在了一起。这一声闷响，该是撞船发出的声音。

秦风出发之前查看过海图，依稀有点印象，附近好像有一条快艇航线。

难道说，是两艘快艇撞到了一起？

秦风脑海里浮现出一幅船毁人亡的景象来。就像影视剧里面那些触目惊心的镜头。

他仿佛看见了许多落水之人无助地挥动双手，在海水里挣扎，然后被无情的大海吞噬。

救人，十万火急！秦风来不及多想，收起钓具，立即驾船全速往出事方向赶去。

不管有没有撞船，都应该把船开过去，确认一下也好。

不要说自己菩萨心肠，但人命关天，救人于水火，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至于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勇救落水者的英雄，冠于“救人哥”什么的，过一把英雄瘾，那是其次的。当然真是那样，我秦风也不好拒绝吧。好汉做事好汉当嘛，不要把自己的担当推给别人，对不对？

——

秦风一边赶，一边注视着前方海上的动静。

没多会儿，前方的船影就消失在了海平面上。没有了参照物，茫茫大海给人一个错觉，以为自己的船没怎么动。

行不多时，他便发现了一个漂浮着的幸存者，急忙把船靠过去救人。

救上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她身上套着救生圈，脸色煞白，看上去没少喝水。

她趴在船的横隔上大口大口喘气咳嗽，甚至没功夫望上秦风一眼，说几句感激的话。

秦风这时候也没功夫理会她，他得继续救人。他的目光在海面逡巡，看见有人，就把船开过去，伸出船桨，等这些人抓住船桨后，便拖近拉上船来。

救上来的人一个个狼狈不堪。

有圈着救生圈的；有穿着救生衣的；有抱着漂浮物的……；男女老少都有。

能遇见秦风，这些人是幸运的。

秦风相信，那些不会游泳，又没拿到救生圈救生衣的，在他到来之前，只怕已经沉入海底。

有些落水者，游着游着就消失在了大海之中。此情此景，难免让人心灵遭受空前的震撼，感叹生命的无常。

救上十几个落水者后，小舢板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

再有落水者扒着船舷上来时，倾斜的船舷似乎要浸入水中，引来船上的人一阵惊叫。

一位中年妇女焦急地朝秦风喊道：“帅哥，不能再上人了，再上人船会沉了。”

“是啊，不能再上人了。”船上众人附和道。

刚刚死里逃生，实在是不想再落入水中。

秦风何尝不知继续捞人的危险。只是不忍心看着眼前的生命消失，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吧。

裝鱼的塑料盆早已连同鱼儿扔进了大海。到后来，秦风把备用的一桶柴油也扔了，只为减轻重量。

上人是不行了，秦风开始把捞上来的救生圈救生衣扔给水中没有装备的落水者。

“走吧，帅哥，先把船上的人送上岸。”最后一个救生圈派出去后，那位中年妇女又在催促。

是的，该走了。

自己，己经尽了力，秦风心里道。

他驾船掉头往北驶去，准备把船上的人送到最近的海岛上后再折返来救人。

秦风相信，海上救援队此时该已经出发。除了救援快艇，可能有还会有直升飞机。

念头甫转，船上便有人在喊：“看，有直升飞机来了。”

远处传来轰鸣声，天空上有一个黑点，看样子是一架直升机在飞翔。只是，看不清楚它是否朝这边飞来。

有年轻人站起身朝着天空挥手，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你在这里喊没用的，飞机还离得远。”秦风瞥了一眼天上的飞机，说道。

不过，飞机应当会飞过来的。海上的人能不能看见不敢说，自己这艘船，飞机上的人断然能够发现。

此刻，秦风的注意力在前方不远处水面上漂浮的两个身影上。

一个是套着救生圈、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还有一个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没有救生设备。

关键的是，那个年轻的男子正拼命朝老人游去。

秦风有种感觉，这个男子游过去，不是要帮助老人家，而是想抢夺老人家的救生圈！

如果是这样，老人家危矣。

秦风下意识地把船向老人家开去。

第二章 生的欲望

也就一会儿，那男子便游到了老人身边。还真给秦风料对了，他真的过去抢老人家的救生圈！

那老者死死抱紧救生圈，拼命想推开抢夺者。

只是，在体能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年轻人面前，他的反抗是那么的无力，似乎下一刻，救生圈就会被夺去。

“看哪，那个男人在抢老人家的救生圈。”有人尖声大叫。

其实，船上的人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也就这一句，后面再没有人出言。

是的，这种抢劫是那么的无耻，那么的流氓。

可是，在生与死面前，这种行为，竟然让人无法开言谴责。

目睹这人间的惨剧，所有人都像遭受了重击，心中无限的哀伤。

秦风把船靠了过去，想把那位老人家救上来，避免这种人间惨剧发生。

虽然小船已经满载，但还是要尝试一下。

很快，大家明白了秦风想做什么。

“年轻人，不能过去，不能过去呀。”船上马上乱作一团。

船已经不堪重负，老人家上来了，有可能一船的人完蛋了。宁可水里的人死去，也不能让船上的人冒险，这就是众人的心思。

人世间，还有什么比生命更加宝贵？

某种程度上说，抢夺救生圈的男子龌龊，船上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老人的白发，让秦风想起了过世的爷爷。

小时候，父母亲去了城市里打工，秦风是在爷爷奶奶的陪伴下长大的。爷爷慈祥和善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必须阻止这种悲惨事件的发生！

秦风快速地研判眼前的局势。

一个办法是冒险把老人家救上船，把他的救生圈留给水中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上去身体健壮，有了救生圈，生存的概率大幅提高。秦风估计，有了救生圈，他或许可以自行游到岛上去。

不过秦风看了一眼小船的吃水后，心里也是实在没有把握。

为了这个老人家，弄不好真的赔进去一船人。

这还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假如等下起了风，浪稍微大一点，这艘船能不能开到岛上都难说了，遑论再扯一个人上来。

时间容不得他多想。那边，老人家随时可能因为失去救生圈丧命。

危急关头，秦风急中生智，朝船上的人喊道：“大家把身上浸湿的衣服脱掉，减轻载重量，我要救那位老人家上来。”

把被水浸过的外衣都脱掉，确实可以减少不少重量。穿着外套长裤的，还是有不少人的。

至于是不是有碍观瞻，现在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吗？在生与死面前，这些都不是事。

秦风没机会多做解释，命令道：“大家统统脱掉外衣，只穿内衣。”

一些反应快的人，马上脱去外套，扔进水里。

秦风又朝水中的人喊话：“你们别争，我们来救你们。”

水中的两个人，已经发现一艘船在靠近，听了秦风喊话，暂时停止了争抢。

船上还在脱衣服的人们，动作却迟缓了下来。有人质问秦风：“你不是说就老人家上来么，怎么又说救两个了？”

秦风知道自己没有说明白，赶紧解释：“老人家救上来，救生圈就给另一个。”看见还有人在犹豫，赶紧催促：“那位美女，把你的牛仔裤褪下丢掉。那位老兄，把你的外裤脱掉……”

等船上的人脱得差不多了，船也靠了过去。

只是，老人家还没有救上，年轻人先游了过来。

他身手敏捷，一把抓住船沿，作势要翻身挤上船来。

这个渣滓，还想取替老人家挤上船来呢。要不是看在他也是处境困难，秦风救生圈都不想给他。

秦风气不打一处来，挥动手中的船桨朝这名男子的双手击去，怒道：“混账，只能上来一个。我是来救老人家的，等下把老人家的救生圈给你就不错了。你给我滚下去。”

那男子双手死死扒住船沿不放，也不开言争辩，只是想着爬上船来。

船上坐满了人，秦风站在船尾，船桨抡起来有点不太方便。

秦风急了，站起身，拿着船桨抵住他的头往外推。无冤无仇的，秦风也没想怎么过于为难他，只是不想让他上船。

那男子的头部被秦风别住，整个人便不能上来。

“打死他！”有人喊。看来讨厌这个家伙的人不止一个。

旁边有人帮秦风掰男子抓住船舷的手。

一推一揉之间，船身激烈摇晃，险象环生。

秦风只要抡起船桨，对着男子的头部敲上几下，问题应该就解决了。只是，这样把他打晕，这家伙不就葬身大海了么？

救上一个，打死一个，这算哪门子救援。

当然我秦风平白无故，也不会去杀人。杀人，那是死罪。

船上的人有劝这位男子的：“你看，救援的飞机都来了，你的水性很好，有个救生圈，你应该能得救的。”

可惜，这些话语丝毫不起作用。那男子一言不发，只是一次又一次尝试滚上船来。

这样下去，船非翻了不可。

秦风朝男子喝道：“说了等下给你救生圈。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句话起了反作用。

突然间，那男子松开抓握船舷的手，一把抄住船桨，往下一扯。

秦风没料到会他来这一手，猝不及防，连人带桨翻身落水。船桨被男子夺了去。

船上一阵惊呼，一阵骚乱。

秦风是众人眼中的主心骨，这里只有他会开船。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一船人的性命又没了保障。

两个人落水，必定都要争着上来，局势眼见得要更加糟糕。

秦风在海边长大，水性也是极好的，很快调整姿势把头露出了水面。

只是他没想到，等待他的是船桨的一记迎头痛击。

速度飞快，力道十足！

秦风一阵发懵，还没意识到痛疼，又一记船桨袭来……

这人，竟然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船桨再次砸落的一瞬间，秦风的脑海里各种念头齐聚，往事如闪电般聚集。

我秦风要死在海里么？

老天哪，我还没活够啊。

我自幼聪慧，学习成绩骄人，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被选入大企业工作，不到两年已经是部门副职。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在我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点中途夭亡！

老天爷不公平啊，我是来救人的！

秦风感到脑袋再次遭受重击，随即失去知觉，思维戛然而止，身体慢慢往海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