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落殇》免费试读_别东南

启章

启章

漆黑的夜里，寒风凛冽的呼啸，一轮森白的玄月倾洒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要驱散着天地间的阴霾。

这是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耸立的山峰被薄雾所笼罩，烟气氤氲。深夜里，整座峰悄无声息，似乎没有人迹存在。在山峰的坳角里，坐落着一个小道观，道观的牌匾早已模糊不清，破旧的木门大敞着，在这夜风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显得格外瘆人。

微弱的月光洒进庭院，干涸的暗红色布满了偌大的青石板，观内，一道消瘦的身影静静盘坐在蒲团上，他抬着头，暗淡而深邃的双眸注视着远方漆黑的天空，在那天际的深处，轰隆隆的雷鸣之声若有若无。

天空中的玄月渐渐隐入阴沉的暗云后，天地间彻底进入黑暗，不多时丝丝缕缕的落雨开始洗礼地面的尘埃，男子迟钝地扭动着脖颈，仿佛许久没有动作，有些生硬。

他的目光望向道观的大门，那里迷蒙着细雨，全身裹着黑袍的人虚眯着猩红的双眼，不知何时悄然站在那里，正紧盯着男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希望……”

沙哑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感慨，黑袍人一步跨出，恍惚间出现在男子的身前，猩红的眼眸低垂，注视着男子的脸庞。

“血道友……你应该了解我，无论如何，这条路我一定会走下去……”

“不管结果如何。”男子淡淡的与黑袍人对望，彼此眼中的意味都极为清楚。黑袍人沉默了半晌，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掌，一抹血光在其掌心跳跃。

“你我为敌，漫长岁月以来，唯有此次，本尊不得不说，你的确强过我，至少在这一点上。万古以来，道行高过你的也许不少，但道心比你坚定的，至少本尊还未见过。”

“一个又一个，当世人杰，无双豪雄从你这破观里走出，横行世间，名声远扬。却甘心为了你的祈望，做你的马前卒。”血光渐渐在黑袍人的掌心凝实，化作一枚血红色的圆珠，在男子的目光中，缓缓落在了他的肩头，融入了进去。

一抹奇异的血红色，泛起在男子淡漠的脸庞上，他的嘴角稍稍弧起，噙着几分笑意看着面无表情的黑袍人。

“本命血魄，血道友不愧血尊者之名，可真是豪气。”

轰隆隆！！！天空中蓦然响起一道炸雷，滂沱大雨不断敲打着青石板，仿佛在谱写一道绝妙的乐章。

“看在你去送死的份上，还有梦凝道友的面子，否则本尊懒得来见你。”血尊者冷笑道。

男子沉默了，他慢慢站起身，他的周身蓦然浮现出玄奥的波动，一道道细微的剑气挟裹着凌厉的气息不断涌现。

“如果说……这个世间除了我的那些弟子外，我欠谁最多，怕唯有梦凝了……”男子轻轻叹息，他走进庭院，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打湿了他的面颊。

“只可惜，这一世，我注定要去走上这条路，这是我的道……”男子身后，血尊者也走了出来，他神色平淡：“这也是天下人的道，不然本尊也不会给你血魄。”

“希望，都在你的手中。”

“是啊，天下的希望。”男子长笑：“有多少人前赴后继，虽说他们从我手下走出，但是他们的道念，依然由他们自己掌握。”

“不成道！”

“终为蝼蚁！”

“为了在大道上能够走的更远，我辈修者，又何惧一死！”

“再说下去，怕是本尊都忍不住要随你而去了。”血尊者道：“门户将启，你该出发了。”

男子抬头，朦胧雨丝间，他的双眸氤氲着莹白色的光泽，在那遥远的天际上，一个虚无的幻影渐渐浮现，那是一个深邃的洞穴，如同一道门户，此刻正要缓缓打开。

刹那间，男子浑身的气势一变，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锐至极，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蓦然腾起，道道剑气缠绕。他淡淡回望了一眼，血尊者一语不发，他知道男子并不是在看他，是在看这座少有人知但知道的人都敬仰至极的道观。

从这道观内，走出的每一尊存在，都是修为高深的强者，在世间留有其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使是无数岁月以来，作为敌人的血尊者，单从客观来说，也不得不感叹这座道观的传奇。

然而如今，它的主人，即将离开，去追寻道的方向。

“血道友，若我失败，你便解开那个地方的封印，让其降临，给世人留下最后一线希望，我曾经将本命法器封入其中镇压道痕，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男子随手一挥，一道精血落入血尊者的手中。

“解开封印！”血尊者眼眸一眯：“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曾参与设下封印，自然知道其中意义，但即使不解开封印，你以为那些人就没有办法了么？”男子淡淡道：“无非是早晚罢了，解开封印助世人一臂之力，也许未来会有希望。”

“血道友，就此别过。”

轰！强大的剑气冲天而起，一股堪称无敌的气势横世而出。这股气势凝成一柄巨剑，男子顷刻间冲天而起，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漫天大雨中，血尊者浑身笼在黑袍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一道悠长的叹息回荡。

是希望，是绝望，世人左右不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血尊者没有选择走上男子的道路，并不是他畏惧死亡，男子走了，世间少了一个知晓真相的存在，他必须要去完成一些事情。

“这就是身为老不死的背负啊。”

猩红的瞳孔闪烁着异样，血尊者喃喃道：“凡尘，你总是自诩超然世外，一心求道，终究还是一样放不下这世间诸事。”

“也罢，本尊这个邪魔歪道，就做一次世间的护道者又如何？！”

……

噼里啪啦的闪电在身边炸响，男子望着远处凝实的洞穴幻影，手中无形巨剑缓缓融入他的身体，凌厉的气势再次攀升。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悄然来临，她纤细的玉手紧紧捏着脖颈的披风，她的身影被披风掩盖了所有气息，在幻影成型的瞬间，如被风吹起的娇美花朵，飘落进了洞穴之内。在她消失在洞穴的瞬间，她回眸深深的望了男子一眼，像是要将那模样，刻在心底。男子瞳孔微缩，蓦然一怔，仿佛察觉了什么，喃喃道：“梦凝……是我的幻觉么……”

“你又回到我身边了么……”

“可惜，此生负你。今日这一遭，生死未卜，只能来生再报你恩义。”

“苍天，此番，我凡尘，定要将你劈开一条大道！”

男子仰面大吼，提剑冲入洞穴门户之中。轰隆隆的雷鸣不断，漫天紫色的闪电在肆虐。无尽黑暗的虚空中，层层热浪弥散开来，一尊巨大的洪炉笼罩天地，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粗壮枝条缠绕其上，一棵擎天的古木凝聚着无穷的道文，一颗颗奇异的果实在古木巨大的枝叶上蠕动着，隐隐浮现出一张张人脸，狰狞而可怖。

白影自洞穴而出，漫天雷霆瞬间缠绕而来，她艰难抵挡，白皙的手掌如穿花蝴蝶般翩翩起舞，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轰击那巨大的洪炉。

“……掣！”

虚无间，蓦然响起一道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紫色的闪电凝聚成巨大的电矛，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朝白影刺去。

白影身上闪耀起亮眼的金光，她身上的披风浮现出古朴的纹路，却在电矛的攻势下层层瓦解，径直刺穿了白影娇小的身躯，她的身躯瞬间狠狠一颤，鲜血洒落虚空，那柔和的眼眸深处金色的光芒却愈发璀璨。

虚空中古木摇曳着枝条，那一枚枚奇异的人脸果实似哭似笑，巨大洪炉震动着，散发着滚滚热浪。白影金光闪动，蓦然冲入雷霆之中，她爆发出所有的修为，仿佛要倾尽一切，身前幻化出金色巨掌，悍然拍向洪炉。

轰！

洪炉轰然震荡，一根根古木枝条从其上迅速刺向白影，被金光不断消融，但白影深受重伤，璀璨的金光也难以抵挡枝条的攻击，她不顾安危，像是疯了般拼命的拍击着洪炉，似乎被激怒般，虚空古木一条粗壮的老根以难以躲避的急速扫来，白影毫不在乎，她手臂一挥，无数闪烁着光芒的法宝蓦然浮现而出，祭出最极限的力量，轰向洪炉，力量消耗殆尽后，直接自爆开来，难以形容的震撼场景仿佛一场绚烂于虚空的烟火。白影被老枝狠狠抽飞，她的腰肢被缠绕起来，漫天紫电凝聚无穷的电矛，飞涌而下。

那一瞬间，她的眼底没有悲伤，只有欣慰。

若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

凡尘，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抛下去独自离开。

这一切，说起来似乎很长，但从白影冲入虚空，到无穷紫矛落下，只有短短数息。当男子来到虚空的刹那，他所看到的，便是那熟悉的倩影，被淹没在无尽的闪电中。

“梦凝！！！”

这一刻，男子的脑海中炸响无数声音，化作一声怒吼，他手掌一抬，一柄漆黑的长剑握入掌心。

“以吾躯，以吾血，以吾心！祭剑！九重破灭杀诀！！！”

黑色长剑泛起毁灭的气息，玄奥的道痕萦绕，男子身如鬼魅，避开闪电和枝条，一剑刺向洪炉，如夺命的黑芒，只听咔嚓一声，洪炉碎开细密的裂痕，却依旧没有彻底碎裂。

“滚！！！未承苍的蝼蚁，坏本仙洪炉，找死！！！”

一股滔天的威压从虚空古木中散发出来，压迫得男子几欲窒息，但他眼神中的浓烈杀意却丝毫不减，他紧握手中黑剑，喃喃道：“老伙计，一起上路吧。”

这一瞬间，男子须发皆白，他的目光蓦然明亮，黑剑上的光芒收敛，变得若有若无，仿佛不存在一般。

燃烧修为，燃烧身躯，燃烧道痕，他没有法宝，连容纳器物的须弥戒也留下了。

古木的威压渐渐无法压制他，这是男子一生中最巅峰的状态，他用所有的一切，换取这数息的强大。

“苍天不认又如何，今日，我这蝼蚁，便要让你知道，我辈修者，定要逆天而行！！！”

漆黑的剑锋缓缓划过虚空，巨大的洪炉蓦然炸裂，天崩地裂般轰鸣，古木咆哮，紫色雷霆轰击，枝条狂舞，男子淡淡一笑，身躯被无尽的火浪卷入，一黑一白两道流星在赤红的世界划过……

第一章 初邂逅

第一章初邂逅

少年傻傻的坐在破庙前的石阶上，至少在少女看来是如此，自从她来到这个破庙，眼前这个少年就一直呆呆地坐在庙门口，望着天空，嘴里念叨着一些低不可闻的话。少女对这个样貌普通的少年起了兴趣，蹲在他身旁，想听听看他在说些什么，却只听到少年在不断重复着一个字。

“殇……”

“殇？这是你的名字么？我叫阿珠，来自南土京城。”少女眨着眼，在少年的耳畔喊道，可是少年依旧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那遥远的天上有什么极为吸引人的东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少女有些气恼：“你能不能理会我一下，天上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么？”

不得不说，少女年岁虽小，方堪行笈之龄，却貌美如画，眉眼精致，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气急的少女抓着少年的肩膀不断摇晃，少年蓦然清醒，他下意识出声道：“你做什么？”

“终于有反应啦？”阿珠鼓着腮帮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少年面前，眨着美眸看着面色平静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少年一怔：“我叫洛……”

“洛……”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总是说不出他完整的名字，他轻蹙眉头，仿佛在思索。阿珠好奇道：“你这人真是奇怪，长这么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姓洛么？”

“既然你老是念叨着什么殇，不如，就叫你洛殇吧。”

“洛殇……”少年轻轻呢喃，旋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叫洛殇好了。”

“呐，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破庙里呢？你是这山里人么？”阿珠问道，在这离南土京城外大概二三十千里远的山脉中，她能找到这个小破庙纯属巧合，而在这附近的山脉里，有几个小村落，所以阿珠觉得眼前的少年应该是这山里村落中的人。

洛殇缓缓摇头，他抬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眼神深邃，喃喃道：“一些事情，已经遗失在我的脑海，模糊的记忆里，没有我的来历，一切都变了。”

“你可真是怪人。”阿珠无奈，她算是服了，原来她觉得在她的人生中她爹是最不靠谱的，现在发现居然还有一个比她爹更不靠谱的人。这个少年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来处。

时间在指缝间悄悄淌过，圆日倾斜，破庙里，时不时响起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清脆悦耳，恍若空谷流水。而少年总是沉默半晌，在少女几欲抓狂的时候方才回应两句，饶是阿珠自诩聪慧无比，面对眼前这个几乎水火不侵软硬不吃的少年也没了辙。

“喂，洛殇，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可以么？”这是少女不爽的声音。

“大木头，给点反应啊，不要老是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你难道就不饿么？”

洛殇凝眉，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的包裹里应该有干粮。”

阿珠瞪大了美眸，双臂把包裹紧紧护在胸前，大叫道：“你怎么知道，不要打我干粮的注意，只剩最后一点了，没有你的份。”

“也罢。”洛殇淡淡一笑，他站起身走出破庙，不多时便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中。

“真是倒霉透了，偷偷跑出来，居然遇上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人，本姑娘没有天上的云彩好看么，对我爱答不理的。”见洛殇离去，阿珠嘟着嘴，心中直生闷气。

过了片刻，洛殇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的手里提着一只山鸡，还用衣袖兜了一些蘑菇。

“若是想吃，就去拾些干柴，火石你的包裹应该有吧。”见阿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山鸡，洛殇轻笑道。

“哼，你好意思让我一个小姑娘到处乱跑么？”听到洛殇的话，阿珠顿时不乐意了。

“据你所说，南土京城离此处二三十千里之遥，能平安无事的跑这么远，我相信拾几根干柴，应该不会拾到凶禽猛兽的老巢去。”洛殇淡淡道，他坐在台阶上，似乎又要开始出神。

阿珠气得俏脸通红，莲足直跺，愤然走出破庙。过了大概三炷香的功夫，她抱着一大堆干柴走了回来，用火石将干柴点燃，燃烧的烟气呛得她咳个不停。

“够了吧。”她瞪着洛殇，洛殇淡然起身，将山鸡和蘑菇架在火上，不一会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阿珠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毫不顾忌形象。洛殇则在一旁出神，直到阿珠吃饱后，方才浅尝辄止。

吃过之后，阿珠对洛殇的态度好了很多，她看着靠在庙前石柱上的少年，喊道：“洛殇，本姑娘今晚要在庙里过夜，你可不要晚上闯进来。”

“不会。”听到少年淡淡的声音，阿珠仿佛一下子就放心了，潜意识中，她觉得只要洛殇答应了，就一定不会走进来。

天色转入黑暗，庙前一抹篝火孤独的燃烧着，洛殇静静盘坐在火堆旁，他黝黑的双眸内写满了迷茫，脑海内断成片的记忆极为模糊，隐隐的，洛殇看到一道白色的倩影，正朝着他微笑。

那个笑容，仿佛是他见过最动人的微笑，宛如冬日里柔和的阳光，暖而纯净。

洛殇轻轻闭眸，脑海深处，一抹白色的光芒蓦然闪烁，他可以隐隐感受到，一团柔和的白光，正在他的灵魂深处，散发着令他全身都舒适至极的气息。

“好熟悉的感觉……这股气息……”

“仿佛陪伴了我许久，熟悉到我的身体，完全习惯了它的存在，这，究竟是什么……”

他心念轻动，那团白光便微微一闪，洛殇一怔，暗道它似乎可以听从于我的心神。心中起了尝试之意，洛殇凝神守意，试图将那团白光移动，奈何尝试了半天，白光依旧停留在他的灵魂深处，仅仅轻轻颤动了两下。

“莫非是我的灵魂太过弱小。”洛殇沉思，可是灵魂之说虚无缥缈，又何谈增强之法。

“身为魂之载体，若是身体强横，灵魂自然会有所增长。”灵魂深处的白光引起了洛殇深深的好奇，或许，他的来历能通过这团白光知晓。

深夜，破庙内，阿珠悄悄睁开双眼，见洛殇依旧安静的盘坐在庙外，终于紧绷的神经一松，昏昏欲睡的感觉涌入脑海。

“倒真是个正人君子……”

“也许，可以靠他……”

少女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翌日，阿珠早早醒来，破庙外初阳方起，她走出破庙，狭小的庙院却不见了洛殇的身影，只有燃尽的干柴散落一地。

“不会吧，难不成走了，我还想让他帮我一把呢，这人也太随意了，好歹相识一场，连名字都是我起的呢，居然走连招呼都不打。”阿珠颇为气恼。

“算了，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娇小的身躯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五心朝天，保持动作在原地不动，不多时，她白皙的俏脸布满红晕，额间沾满汗水，似乎要这样做极为消耗体力。

“这淬体诀真是难练。”阿珠小脸紧皱，却咬牙坚持，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她终于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若我所料不错，现在你应该立即站起来，打一套拳法或者活动筋骨，否则淬体之效会大打折扣。”脑袋后面突然冒出一道淡淡的声音，阿珠吓了一跳，挣扎着站起来，回头见洛殇那熟悉的身影静静的立在破庙口，目光注视着她。

“你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