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论稿》： 学妹

第一章 学妹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挡住了上方的天空。街道上人来人往，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左侧的人向前走，右侧的人往回走。

奶茶店里。

处于繁华路段的奶茶店生意很火爆。顾客大多是选择外带。当然店里也有座位供人休息。

陈丰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手机。对面坐着的人和他年纪相仿，身前放着一杯喝了大半的奶茶。

“我说贾儿啊，人怎么还没到？”

贾泉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不是还没到三点吗？你急什么。”

说着，他又抬起头看陈丰。

“倒是你，这么久不见，清减了不少。”

“清减这个词，放在我身上不太合适吧？”

陈丰看了看自己还算匀称的身材，丝毫看不出自己哪里清减了。

“你不去买杯来喝吗？这家的味道还蛮不错的。”

贾泉又是“吸溜—”一声。陈丰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奶茶情有独钟。你说一个小姑娘喜欢喝奶茶还可以理解，一个大男人还天天喝奶茶，倒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不太和谐。

“算了算了。我胃才好，现在吃得和和尚似的。”

又等了约一刻钟的样子，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走进店里。

现在已经是冬天，她身上套着羽绒服，帽子周围的毛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长相清秀，颇有几分古典的味道。

进来以后她也不买奶茶，只是扫视着店里的客人，像是在找人一样。

还没等陈丰问出口，那个女生就径直向他们走来。

“那个……”

女生有些犹豫地开口。

“黄司迟？”

“嗯。”

听到贾泉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黄司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旁边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她的脸有些泛红，不知是被外面的风吹的，还是一路走过来热的。

“我先去买杯奶茶，一路走过来热死了。”

黄司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面的羽绒服挂在椅背上。她穿的是长款的羽绒服，脱掉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

“对了，你是？”

买完奶茶回来，黄司迟看了看陈丰，又看了看贾泉。

“我是陈丰，他是贾泉。”

“噢好的，我知道了。”

黄司迟点点头，然后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那个……我对不起你。”

黄司迟朝着贾泉开口。

陈丰朝贾泉投去好奇的目光，还没等他问出来什么，就听她继续说道。

“这次我又没及格。”

这次陈丰投向贾泉的目光变成了疑惑。

贾泉凑近他解释道：“我现在在给她补数学。”

陈丰露出恍然的神色。

“这个下次再说。”贾泉估计也挺了解黄司迟的成绩，对于“又没有及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聊了片刻，三人就熟络起来。

“对了听说你是我的学长？”

黄司迟看着陈丰，有些兴致勃勃地问道。因为都是陌生人的缘故，一开始她还有几分拘谨，现在已经像是老熟人一样了。

“你也是六中的？”

陈丰隐约记得贾泉和自己讲过，黄司迟和自己是同一个高中出来的。只是他现在大二，黄司迟现在是高一，二人绝对不可能见过。

“是啊。”

高中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而且几年过去想必学校也发生了很多变化。陈丰忽然生出一种惆怅的感觉来。

“这次你来魔都要回学校看老师吗？”

“呃……”陈丰本来只是来故地重游一下，回学校看老师却是不在计划之内。本来想要说没有的，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变了样子。

“好啊。”

“周日晚上去？你披个校服没有人会发现的。不过那个时候老师可能没多少在学校的。”

“没事没事，我就……回去看看。”

周日晚。

按照先前的计划，陈丰背着包，拖着箱子走进了校门。

他这次来没有带校服，好在周日晚上返校的时候并没有严格规定要穿校服，拖个箱子再背上书包，也可以糊弄一下门卫。

黄司迟是在五楼琴房等他，说是那里比较隐蔽。

也不知道看个老师要隐蔽干什么。

学校与记忆中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许也有不小的变化，只是他没有发现。

当初报考这所学校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因为学校是新建的，所以一切都处于半摸索的状态。他们那一届可以说是做了小白鼠。

看着熟悉的景物，一股感慨的情绪油然而生。

陈丰走上五楼，楼道里黑漆漆一片，也没有开灯，看上去有几分瘆人。放在恐怖片里就是标准的见鬼场所。

琴房沿着走廊排成一排，都没开灯。一时间倒叫陈丰有些不确定起来。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前面的拐角处窜了出来。

任是谁在这种环境里，突然看见一个黑影都会有些吓到。陈丰忍不住抖了一下，飞快地打开手机点开照明功能。

光比那个黑影要略微低一些，因此照到脸的时候，是从下往上的光。

效果与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的类似，就算是再正直的一张脸都像是鬼一样。

“啊！”

两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黄司迟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听上去有些虚弱的样子。她似乎吓得不轻。

“兄弟啊，你这一照，我眼乌子都快哈特了。”

陈丰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黄司迟留着长发，似乎才洗过还没全干。刚才照过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贞子再现。

黄司迟搓了搓手，道：

“对了，能麻烦你个事儿吗？”

“嗯？”

黄司迟伸手，遥指琴房门。

“周日晚上打不开，得翻窗进去。我试了试翻不过去，又懒得拿桌子过来。”

陈丰有些奇怪。

“不是用学生证可以刷开吗？”

黄司迟一脸幽怨，“高一的新生卡刷不开，说是什么还没有录入。”

陈丰以前也不是没有翻过琴房，但多半是有一间开着的，从窗户那边翻到外面阳台上，再翻进其他琴房，从里面打开门。

琴房除了连着阳台的窗以外，在门斜上方也有窗。但那个高度……

陈丰记得当初只有一个练舞蹈还是跆拳道的男生能徒手翻进去。

“老师的卡刷得开吗？”

黄司迟深沉地叹了口气。

“刷不开。周日晚上除了翻窗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可以明天再来啊。”

陈丰觉得很奇怪。

“现在八点，九点半回寝，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放在明天有吗？”

黄司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神神秘秘地说：

“琴房里Wi-Fi信号好，还不容易被发现。”

随即她有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说：

“赶紧的，兄弟，我去旁边舞蹈房给你弄张椅子来。”

“什么事这么急？”

陈丰问了一句，黄司迟却是没有回答，身影消失在一边的走道里，过了一分钟伴随着拖拽的声音重新出现。

黄司迟熟门熟路地拿来了椅子，又取下墙壁上的画。

墙上挂的。其实也不能说是画，准确的说是各种音乐家的生平，比如眼下黄司迟要他开的一号琴房，墙上挂的就是帕格尼尼的。

看着黄司迟娴熟的动作，陈丰忍不住汗颜。

现在的女生都这么彪悍的吗？

不过说起来，学生们对于琴房的偏爱，还真是恒古不变。真正去练琴的是极少数，更多的还是把琴房当作包间来使用。

以前陈丰不是没有这样翻过，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最近自己疏于锻炼，也不知道能不能。要是翻不进去，就尴尬了。

陈丰往椅子上一踩，试了试应该不会倒下来，两手攀住窗口，将自己提了上去。

好歹也是单身二十年的人，这点臂力还是有的。

在窗沿上艰难地转了个向，陈丰庆幸自己体积不算太大，不会发生卡住的情况。以前曾经有一个同学，长得人高马大。一次上课之前门开不了，他翻窗进去，结果直到老师过来才从窗户里挣扎出来。

最艰难的还下去的过程，身下黑漆漆一片，只能看见一排椅子的轮廓。

好在窗口下面有椅子垫着，不然下去可能还有点困难。

陈丰转了一下身体，就跳了下去。

发出的声音不算很大，在静谧的楼道中也只是存在了短短的一个片刻。

琴房门是有电子锁的，关上以后要按开关才能打开，即使从里面也是一样。有的时候电子锁坏了，从里面也打不开，那种时候除了翻窗，就没有其他方法出去了。

陈丰微微喘气，从椅子上下来，走到门边开了门。

“好了，进来吧……”

黄司迟从外面走进来，开了灯，忽然顿在原地。

她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血色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陈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疑惑着，也跟着转头去看。

“怎么……”

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陈丰转过身去，露出同样惊恐的神情。

在他身后的地板上，俯卧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她面朝着窗口方向，一只手压在身下，一只手垂在头边上。短发，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

第二章 鬼片的标配

“啊！”

黄司迟在下一秒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音刚出口就戛然而止。她反应很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声音继续发出。

“秋千！”

她显然认识那个倒在地上的女生，连忙上前去，绕过去看她的脸。

黄司迟伸手想要触碰女生的脸，到一半时却停顿在半空中。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陈丰走上前去蹲下。

“这是……”

陈丰大着胆子去摸了一下女生的脖子，虽然他不知道颈动脉是在哪里，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死了。

皮肤冰凉，与地板一个温度，但还十分柔软。犯罪悬疑类的小说他也没有少看，这就说明死亡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出现尸僵。

“那个……你认识她吗？”

陈丰朝黄司迟开口。后者此时已经是红了眼，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一转，就从面颊上淌下来。

黄司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认识……她……嗝……是我同班同学，叫李……李秋千。”

“现在怎么办？去告诉老师？”

陈丰看着女生脖子上那道明显的勒痕，估摸着是窒息而死。但他的专业也不是这个，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

活了这么多年，陈丰还是第一次看见尸体。除了一开始的惊恐，现在只是稍微有些害怕的感觉。一来他与李秋千并不认识，二来李秋千的样子也不是很惊悚，只有脖子上一道明显的痕迹。

“不……不然呢……”

黄司迟与李秋千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走？”

黄司迟呜咽了一声，点了点头。她有些站立不稳，看得出来情绪波动很大。

二人直奔三楼办公室。

“陈丰，我，我怎么觉得有点阴森？”

黄司迟此时已经止住了哭泣，说话还是有点抽抽噎噎的。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陈丰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阴森。但他觉得是刚才受到刺激，对现在有影响而已。

“嘶……诶怎么还没到？”

黄司迟下了半层楼梯，往拐角处的墙壁一看。

“啊—啊—啊—”

尖锐的女高音从她口中溢出，像是一线钢丝抛入天际。黄司迟的声音平时还算是中性化，但这种时候简直可以与小孩子的音线相媲美。

“怎，怎么了？”

陈丰本来走在她后面，黄司迟突然停下脚步，他险些撞上去。冷不丁又是一声尖叫，让他有些惶恐。

黄司迟指着墙壁，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

“你，你看那里……“

“嗯？”

陈丰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顺着黄司迟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墙壁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二”，像是恐怖片里常有的那种，暗红得几乎黑色，还有几道长长的痕迹从上面垂下来，像是没有干涸的时候流淌下来的一样。

而在那个血字的下面，坐着一个人。低着头，披肩发，穿着校服，跪坐在地上，两条小腿向两边伸。上半身穿的是春秋装外套，下半身却穿着短裙。露出来的小腿线条优美，光着脚，上面也被血液浸染。

“这这这是……”

陈丰司绪一片混沌，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来他不记得他们有下到二楼，二来……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陈丰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似乎是与他心有灵犀一样，女生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身上浸染着血液，脸上却挺干净。即使没有开灯，也可以看出她的皮肤属于比较白皙的类型。圆脸，杏仁眼，长相很可爱，还化了淡妆。

女生向二人笑起来，一侧脸颊上还露出一个酒窝。

她的神色忽然变得痛苦起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即又转化成惊恐与畏惧。

女生的双唇不断翕动，朝二人无声地说话。

陈丰本能地转身想跑，身体却像是被什么固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一股白毛汗从尾椎骨爬升到脖颈后，像是有冷风猛地吹过一样。

“这，这是……”

黄司迟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她比陈丰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可以明显看出她有些发抖。

“梁琴。”

陈丰艰难地开口。

黄司迟不认识这个女生，他却认识。

那是梁琴，与他同年级的学生，算是认识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出现在了这里。

“你认识她？”

黄司迟又问道。

“我们怎么办？”

梁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但随着她的动作黑色的血液从她身体上流下来，涂满了她的双腿。

陈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的恐惧，感觉双腿恢复了点力气，然后朝黄司迟低低喊了一声：

“跑！”

黄司迟整个人被他这么一声弄得一哆嗦，然后在他后面歪歪斜斜地跟上。

陈丰虽然是这么说，但到底要往哪里跑却是没想好。

余光瞥见梁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陈丰司绪飞转，向楼上跑去。

毕竟楼上也就是有具尸体，楼下指不定有什么更匪夷所思的东西。

黄司迟愣了一下，飞快地看了眼楼下，跟着他一起跑上去。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丰只觉得在来到学校以后，发生的一切都超乎自己的想象。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但梦却是没有这么真实清晰。

“我怎么知道？”

黄司迟听起来也是毫不知情。

“我滴个天天，学校难不成建在坟上的不成？”

“现在怎么办？”

“还能咋办？往楼上跑呗。走一步算一步。”

陈丰在黑漆漆的楼梯里飞奔，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及其荒诞。

“我们，呼呼，甩掉了那个，那个梁琴没有？”

黄司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些运动过度的样子。不过她倒也没有落下，紧紧跟着陈丰。

“不知道。”

陈丰往后面看过几次，经常一个拐角甩掉了，下一个又追了上来。楼梯自然也不再是学校的五层楼，一层层跑上去，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一层跑上去，右拐，再上去。

一圈圈往上，陈丰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体力总有耗完的一天。

“我说……我们……为什么……不出去？”

黄司迟的声音比起之前，中间的停顿时间更长了。她毕竟是女生，平时又缺乏锻炼，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问题是现在我们也出不去啊大姐！”

陈丰心想要是能出去谁愿意回去？但是……

“您可看看外面。”

“我……看不清，眼睛……有点近视，还，散光。”

黄司迟的近视不算严重，但散光有点厉害，晚上看光源都是朦朦胧胧的一团。外面有什么根本看不清。

“喂，陈丰，你，懂点术数吗？我怎么觉得，我们……我们是在往下走？”

“嗯？”

陈丰脚步一顿，险些刹不住车。左右环顾了一下，他拉着还要往上跑的黄司迟往旁边一闪。

“停停停，你有没有点，有点常识啊？”

黄司迟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好像下一秒就要跪到地上去。

“什么常识？”

“有往厕所里跑的吗？这种地方更……”

陈丰表示他也没有办法啊。

“不然呢？一直这样跑下去，在跑出去之前我们就得先累死。而且，发生什么事情的基本上是女厕所，你见过有什么鬼片是发生在男厕所的吗？”

况且厕所里能有的鬼就那么几个，其他地方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算你有理。”

黄司迟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只听她幽怨地说：

“兄弟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好歹是个女生。”

陈丰：“……”

“所以呢？”

黄司迟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说：

“先别说这些了……门关好了吗？”

厕所门被陈丰随手带上，现在里面外面都是黑漆漆一片，外面听不见声音。

“好了好了。”

陈丰随手关门，顺便还锁上了。虽然抵御不了多久，但商讨个战术应该还算凑合。

“对了，你刚才说的术数……”

“噢，那个，你不觉得我们跑下来的时候是二楼很奇怪吗？我们从五楼下来，下一层应该是四楼才对。”

黄司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丰一愣，他倒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所以呢？”

“会不会是反过来了？比如B1B2就是向下增大。”

“什么意思？”

“我们原来是在五楼，下去一层直接到了二楼。如果不是中间的楼层消失了，就是我们其实是在一楼或是三楼。但这样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应该是镜像了一下，然后五楼变成一楼，我们跑到二楼。”

黄司迟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然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行，你让我缓缓。”

陈丰看着她的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

“下一步我们怎么出去？”

隐隐陈丰有种预感，黄司迟与现在的异象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驱鬼……而且，现在我们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