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贼》——彷徨四顾
第一章 炮灰
北风呼啸,草木枯萎,一片萧索凋敝景象。
广阔的平原上草木皆无,一眼望去,除了残垣断壁,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一阵劲风吹来,卷起的全是尘土,骤一看,还以为到了西北干旱之地。
大明南直隶凤阳府太和县西边约二十里路,两军对峙。
对峙的一方有好几万人马,另一方只有四五千,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人多的一方隐然分了三个层次,最前面的人最多,超过两万,东一堆,西一簇的,男女老幼都有,从衣着来看,有褴褛不堪的,也有穿着体面的,手里拿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有菜刀、柴刀、木棍、锄头、擀面杖、洗衣用的棒槌、竹竿,拥有真正兵器的少之又少。
往后一层约有四五千人,队形比前面的大队好一些,手里都是正经八百的兵器:单刀、长刀、大砍刀、长矛、短矛、铁锤、铁鞭、弓箭、铁叉、斧头、大棒,也没有按照兵器类型分类排列,乱哄哄的堆在一起,说是队形,“堆”形还差不多,勉强聚在一起。
最后一层大约有一千人,阵型又好于第二层,关键是——都骑在马上,兵器倒也庞杂,马刀、骑枪、铁骨朵、大刀……不一而足。
从神态来看,人数最多那一层眼中流露出的都是一样的——恐惧、迷茫,深深的恐惧,无尽的迷茫。
第二层神态就丰富多了,有恐惧的,有紧张的,有迷茫的,有麻木不仁的,也有兴奋的。
第三层个个体型剽悍,神态也大多统一—兴奋、残忍、贪婪。
对面那四五千人的队伍排着稍显齐整的方阵,服饰统一——虽然也很破旧,至少是统一的红色,统一的毡帽,统一的兵器虽然也很破旧,队伍也分成了三层,第一层都是弓箭兵,第二层是刀盾兵,第三层是长枪兵,第四层人数很少,最多两三百人,不过胜在精壮,兵器也很驳杂,都骑在马上。
这支队伍的更多的神态是麻木或兴奋。
三狗子缩在那两万多人的大队伍里,忐忑不安地等着。
他原本是河南开封府东南角沈丘县的一个乞丐,刚满十五岁,沈丘城破前得了一场大病,像他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乞丐得了大病,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结果就是死,第二天被扔到城外荒郊野地里成为野狗的大餐,没人知道他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就好像从来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稍好一些的,无非在官府的文书里变成“冻死×人,饿殍×人,路毙×人”中的一个。
令人惊奇的是,三狗子得了大病并没有死去,三天后他好了,好了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出去乞讨了,小偷小摸倒干了不少,不过还没等他施展他的下一步计划,就被“义军”裹挟到了这南直隶凤阳府,略显安慰的是,不是他一个人被裹挟了,整个沈丘县城的人都被裹挟了。
现在是十二月份,户外天寒地冻,三狗子还是一件破破烂烂的单一,赤脚,头发用一块破布草草地裹着,又黑又瘦又脏,瞧不出具体模样,身量不到一米六,一阵寒风袭来,他打了一个哆嗦,紧紧把双手抱在胸前,右手还握着他的武器——一根一米多长、两厘米粗细打狗的棍子。
三狗子瞟了一下他周围的人,前面是一对老夫妇,三狗子记得他们是沈丘城里卖早点的,自己还偷过他们的蒸饼,老头拿着一把菜刀,老妇提着一根擀面杖。
左边是他一样的一个乞丐——陈花子,比他还小一岁,以前跟他“争地盘”没少干仗,手里也拿着花子的专属武器——打狗棒。
右边竟然是城里粮铺的王掌柜,还穿着绸缎衣服,不过以前常戴的四方平定巾没有了,也是草草用破布裹着头发,手里提着一根门栓。
“呜……”,后边响起了悠长浑厚的牛角声,这是己方进攻的信号,不过大队并没有什么动静,三狗子也静静呆在队伍中间。
不多久,大队后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三狗子扭过头一看,只见最后面的骑兵队伍冲出来几百人,或用弓箭射击,或用马刀劈砍,逼迫大队往前冲。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大队开始缓慢移动了,三狗子也被裹着往前走,随着离敌军越来越近,三狗子的心脏蹦蹦直跳,身上的寒冷不仅不翼而飞,竟然还觉得浑身燥热,喉咙很干,脑子嗡嗡的。
“三狗子,俺好热”,一边的陈花子说话了,声音有些哆嗦,这时大队已经行进到离敌军方阵不足五十米的地方,远处的敌军已经清晰可见,头几排的敌军哥哥张弓搭箭对着天空。
“不好!”,三狗子话音刚落,眼前的天空突然一暗,上千只箭矢扑面而来!
“扑!”,三狗子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只箭正插在自己左边肩胛里,箭头已经看不见了,白色羽毛的箭尾还兀自颤动个不停。
剧痛之下,三狗子好想就地躺下来,不过躺下来的后果他也明白,那就是被踩死,一边跑着一边查看四周,自己正好在大队的右边缘,右前方有一个几米高的小土坡,三狗子挣扎着来到这个小土坡爬了上去。
趴在小土坡上,战场的情形一目了然:
两万多人的大队就像洪水,哗啦啦冲向那不到五千人的方队,不过那方队就像惊涛骇浪里的巨舟,不仅没被冲走,反而劈波斩浪,缓慢前行,随着巨舟的前行,大队里的人就像翻起的浪花,瞬间便落下去了……
三狗子看见那对老夫妇只一个照面就被砍倒在地,王掌柜的脑袋飞在半空中,没了脑袋的脖子上鲜血急喷而出,双手还握着那门栓做着向前打击的姿势,随后被一脚踢倒,陈花子倒没瞧见,估计也凶多吉少。
三狗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跳加剧,蹦蹦作响,双手死死抓着土包上的黄土,手指甲已经深入土里,大冷的天,他的头上竟然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子,不多久,浓烈的血腥味便阵阵袭来,人头、断肢、血液,三狗子恶心欲呕,呕了几下除了一点酸水外也没呕出什么东西——难怪,他已经一天没吃一丁点东西了。
杀戮在继续着,己方后面两个队伍无动于衷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一个时辰以后,地面上就只剩下那行动着的巨舟,满地的尸体以及四散逃命的人群,不过这时己方的人并没有阻止他们。
又一声牛角声响起,己方第二个方阵行动了,轰然向前推进着,不多时便撞上那艘看起来没有小多少的巨舟,“砰”,两只队伍撞在一起开始厮杀起来。
一开始第二方阵凭着以逸待劳的优势杀的巨舟节节后退,不过巨舟很快稳住了阵脚,在后面的骑兵斩杀了几个往后跑的人之后,巨舟又开始往前行进。
半个时辰之后,巨舟仍然在向前行进着,不过“舟体”明显小了一些,行进的速度也慢了起来。
就在这时,己方的马队出动了,近千骑兵分成两队,一左一右向巨舟杀过来,骑兵的巨大冲击力瞬间便击破了巨舟,等两只马队汇合时,巨舟已不复存在了,只剩下四散的逃兵、满地的尸体,而敌军骑兵见势不妙早就扭转马头跑了。
此时骑队再次一分为二,一队去追敌军骑兵,一队化整为零,四下收拢星散的几方人马,追剿逃跑的敌军步兵。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边的天空太阳小半个脑袋已经扎在地下了,大半个红红的脑袋仍静静地注视着大地,天边的云彩也被映得红红的,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云彩边飞过。在云彩的反射下,整个天空好像变红了一样,与地上被染红的黄土交相呼应着,好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水土共长天一色”。
喊杀声慢慢平息了,三狗子仰面躺在山包上,死死地盯着天空,他本来想闭上眼睛,可一闭上眼睛,脑袋、肢体、血块、惨叫声、狞笑声、马蹄声、厮杀声、马叫声一股脑地往他脑海里钻,让他不得安宁。
“老天爷,你这是闹哪般,为何让我来到这个世上?!”,三狗子心里恨恨地骂着,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这就是你的命,好自为之!”
三狗子猛地一惊,坐起来四周一瞅,并没有什么人影。
这时他感觉他的脚好像被什么抓住了,定睛一看,原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官军正在往这个土坡上爬,三狗子把脚一蹬,那官军仍死抓着不放,三狗子情急之下拿起打狗棒去打他的手,不想那人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棍子,三狗子用力往回拔,没想到拔了半天也纹丝不动,三狗子左手四处乱摸着,终于摸到一个石块,随即猛地向那人的脑袋砸去,那人受到石块的袭击,本来一张脸已是血迹斑斑,现在被石头砸中额头,更是满脸鲜血。
那人一咬牙,就准备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解腕尖刀,三狗子瞅见了一下跳起来,双手握着打狗棒用力砸在那人的脑袋上。
三狗子像疯子一样一棒又一棒地砸着,好像要把这些天受的委屈、苦难全部发泄到他身上似的,最后那人的脑袋早就被砸得稀烂,自己的棒子也折断了,他还在使劲地砸着。
“别砸了,他已经死了”,直到一个声音传到他耳边,他才停下来,茫然地四处搜索着说话的人。
第二章 功勋系统
三狗子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对他说话的人,半响,耳边又有声音响起:
“岳剑锋,恭喜你,你成功触发了功勋系统”
“什么功勋系统?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还记得曹操传里面的练级模式吗?”
“记得,吃果模式和功勋模式嘛,啊,功勋模式?”
“对,功勋模式,你穿越到明朝之后,自身武力、防御、精神、敏捷、运气五围初设值均为60”
“啊?不能多一些,60太少了,没法活下去啊”
“不行,这是系统默认的,没办法更改,再说了,你后世武力、防御、敏捷、运气估计都没上六十,五十也够呛,现在都是六十你还占便宜了,不过跟玩游戏一样,五围还是可以增长滴”
“怎么增长?”
“每攻击敌人一次,武力基础积分为4点,杀死的32点,如果攻击的是武力在70以上的敌人增加16点,杀死的武力值上调1分,80以上的32点,杀死的上调5分,普通积分累计到250点武力值也可以上调一分,你刚才杀的是一个把总,其武力值刚好是八十,你现在的武力值是61了,故此唤醒了系统”
“每被敌人攻击一次,防御基础积分为4点,受伤加倍,重伤再加倍,如果攻击你的是武力在70以上的敌人增加16点,80以上的防御值直接上调1分,普通积分累计到250点防御值也可以上调一分”
“如果被杀死呢?”
“被杀死了你也就完了”
“啊?!有系统还不能免疫啊”
“每被敌人攻击一次,有效躲避或格挡的,敏捷基础积分为4点,如果攻击你的是武力在70以上的敌人则增加16点,80以上的敏捷值直接上调1分,普通积分累计到250点防御值也可以上调一分”
“每使出一次计策对敌,精神基础积分为4点,计策成功的加倍,计策成功并歼敌500人以上(含杀死或俘虏)的精神值直接上调1分,1000人2分,2000人4分,以此类推,普通积分累计到250点,精神值也可以上调一分”
“注意,计策只能在战场对敌使用时才有效,当你的精神值达到80时,你可以申请向你的大脑注入某类知识”
“当你的精神值达到90时,你的智商自动提升一倍”
“运气值完全是随机的,比如你招募了一个优秀武将、文官、马仔,某个漂亮女人莫名其妙地看上你,你在沙漠里突然找到了水,敌人用火攻眼看你走投无路突然天降大雨,等等,每一次运气值直接加1分,涉及到生命安全的加3分,运气值达到80分之后,你的安全基本上有了保障,做任何事成功率都在60达%以上,到了90,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的生命了,做任何事成功率都在80%以上”
“任何一项达到90以后就封顶了,不过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提升的,一旦突破90,再往上突破就没有限制了”
“在什么情况下?”
“天机不可泄露”
“我靠!”
“你说脏话,根据本系统规则,你刚才受伤获得的8点防御值扣1分”
“啊,我(操)…”
“呵呵,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给你”
“请讲”
“你听好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防御值除了通过战场挨打获得之外,还与你能控制的手下人数有关,这么说吧,一个人就是一点,250个人,防御值就可以提升1分,2500人防御值提升10分,5000人就是20分,7500人就是30分”
“等防御值到了90,除了某种特殊情况,你基本上就是不死之生了”
“什么特殊情况?”
“天机不可泄露”
“啊,我(操)…”
“呵呵,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对了,你是起点第一个带着功勋系统穿越的人士,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说完,这声音便再也没有出现了。
三狗子,不,岳剑锋呆坐当场,只到身边又传来一阵嘈杂声才把他唤回到现实中来。
来了三个义军步队的人,当头一个岳剑锋有几分印象,应该是一个哨官,管着一百人——岳剑锋现在依附的这支义军头领诨号扫地王,战兵分为司、哨、队,一个队有30人,一个哨三到五个队,90-150人,一个司三个哨,270-450人,司长都是扫地王的老兄弟担任,司以上都是扫地王自封的将军,一个将军管三到五个司,800-2000人不等。
队伍里骑兵的待遇最好,一天一稀两干,步军次之,两顿干的,辅兵再次,一干一稀,至于裹挟的流民大队,每天一顿稀的就不错了,有时候两天一顿也是有的,吊着命而已。
“这人是你杀死的?”,那哨官看着地上的尸体对岳剑锋说,“是的,大人”,“好小子,身上中了一箭还杀死了一个把总,给他一张饼”,看着岳剑锋接过大饼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笑了笑,“回头找营里的郎中瞧瞧,把箭伤治了,对了,这个把总的一身行头你拿去吧,算我赏你的”
就这样,在战场上当了逃兵的岳剑锋竟然得到了一张大饼,一身行头的赏赐,这时耳边传来“恭喜你,运气值上调为61”,岳剑锋摇摇头三下五除二将大饼干掉,又不顾血腥气将那把总扒了个精光,随后穿上了他的棉裤和靴子,将解腕尖刀别在腰里,抱着大红胖袄就往营地里赶。
营里的郎中都是从城里药铺、医馆掳来的,给岳剑锋看病的正好是沈丘县城里的张麻子,“三狗子,你个狗日的运气不错竟然没死”,他一看是岳剑锋便嚷道,张麻子身材瘦小,长了一脸麻子,不过以前在沈丘城可是鼎鼎有名,一度有“神医”的称号。
他趁岳剑锋不注意,一把将箭只拔了下了,随即又不管岳剑锋的惨叫,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服扒了,简单用清水擦了擦,涂抹了一些药膏,缠上绷带,“好了,算你运气不错,营里的上官可说了,正面受伤的才治,背面受伤的一律砍头”。
等岳剑锋穿好血迹斑斑的大红胖袄,和张麻子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战斗结束后的事情。
此次义军大获全胜,歼灭官军步军四千八百多人,其中俘虏的有三千多人,不过义军也损失惨重,作为炮灰的大队死伤近万,后来收拾战场时,大队里凡是没受伤装死的、背部受伤一律杀死,结果又去了一千多人,现在大队包括受轻伤的在内还能拿起家伙什上战场的只有八千多人了。
义军步队伤亡一千多,骑队几乎没有损失。
岳剑锋治好伤来到外面,只见外面有两队人正干的热火朝天的,一队人正在进行扒衣服比赛,凡是死人的衣服通通扒下来,扒下来的衣服都堆在一边,等着营里管事的人分配,另一队人正在挖坑,等挖好坑了,战场上躺着的白花花的、黑瘦瘦的、男女老幼的光溜溜的尸体全部扔到那个大坑里埋起来。
岳剑锋由于是正面受伤的人,领到了一个竹筹,凭着这块竹筹,今晚不用参加扒衣服、挖坑的活动,并可以在营里指定区域四处乱走,以往只能在规定的营地里活动。
岳剑锋四处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那个大坑旁边,刚想往坑里瞧瞧,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陈花子!
只见陈花子和另外一个人抬着一具死尸正往坑边赶来,“花子!”,岳剑锋喊了一声,只见陈花子全须全尾的,好像没有受过任何伤,估计是战斗开始后跟着其他人跑了。
陈花子看着岳剑锋胸前挂着的竹筹,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只略略点了点头,便和另外那人将尸体扔到大坑里,岳剑锋见他步履蹒跚,知道他还饿着,本来想替他一会儿,又想到营里的规矩还是很严的,一边还站着几个拿长矛的步军,便默默地跟着他们来到坑边,一看眼前的情形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个长约一百米、宽约五十米,深估计有十几米的大坑里密密匝匝堆着各种各样的光秃秃的尸体,而这样的大坑附近还有好几个,眼前的情形使他不禁想起了后世南京大屠杀后的的一些场景。
什么是蝼蚁!什么是“人命如草芥”!他今天终于见到了,看着看着他的泪水流出来了,好多还是孩子啊!当然这是岳剑锋的泪水,以前的三狗子这样的事见多了。
看了一会儿,岳剑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想起在后世看过的一部佛经,偷偷地念起来。
念完经,岳剑锋心情沉重地往后走,“恭喜你,你刚才念佛经超度亡灵,功德无量,精神力加2分,现在是62了”,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岳剑锋这次已没有了在土包上的喜悦,转过头骂了一句:“滚开,一边去”,“看在你情有可原的情况下,这次就不扣分了,口头警告一次,累计警告两次口1分”,耳边的声音并没有消失,还是那么平静。
岳剑锋呆呆地望着夜空,大明的夜空比后世明亮多了,星河灿烂,煜煜生辉,看着那些闪烁不定的星辰,“老子一定要杀出个朗朗乾坤出来!”,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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