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拾岁月》:第一节 入学

时间:2019-03-11 14:00:56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落木.CS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节 入学

乡村的四季分明,季节之间更迭变换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初春姗姗来迟,冬末依依不舍。

冷的味道仍触手可及,湖面的风从北面而来,带着一股寒气,有意无意的多作停留,吹得树枝左摇右晃。

初春与冬末,总有些相似的迷惑之处。薄雾笼罩的清晨,玻璃窗上雾气朦胧。

日出东方,路面开始解冻,路边冒尖的青草,染着白露;河岸潮湿柔软,河水渐暖;水面微波荡漾,一群鸭子游来游去,细细体味初春的到来。

岸边的杨柳,似乎一夜之间,嫩芽布满枝头,柳枝细长柔软的垂于河面,倒映水中,随风摆动。

这一年的春天并没有因为我的入学有所不同,不同的是我上了学,爸妈如释重负,暗自欢喜。

他们终于不用忍受我把痰盂扣在头上,敲得人心烦意乱;也不用四处寻找被我不声不响塞进老鼠洞的手表;更不用奇怪给我洗澡时,水盆里为什么会飘浮着大便?

尽管都是我不到两岁时的杰作,他们总是如数家珍,不时拿出来盘点一番,时刻提醒着我千万别再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折磨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早早把我送进学校方才万事大吉、高枕无忧。

校园生活应该是从我五至六岁时开始的,具体时间也懒得从头推算。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也到了入学的时候,加上在家里调皮捣蛋、翻箱倒柜的各种不招人待见,而后面的妹妹们也陆续出世,她们更加需要人悉心照料。

于是,妈来不及等到秋季,就决定在元宵节后把我送进学校。由于并非新生入学季节,学生的新课本都按上学期在校人数预订的,我这不速之客自然只能每天背着空荡荡的书包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滥竽充数。

根据君子协议,我只需上学三天,一天给自己,一天为爸,一天替妈。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一举两得,自己不仅学习了知识,成了文化人,也为家里贡献了一份力量。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上学的。而爸妈把学校描绘得如天堂般美好,告诉我里面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并和我约定只需上三天。即便我内心还有一点犹豫,觉得也不过三天而已。三天之后,我还是一条好汉。

只怪我太过年轻,天真烂漫,轻信人言,又贪图一时新鲜,顺利上当入套,兴高采烈地背上书包,一路神采奕奕。

此时的乡村还没有普及学前启蒙教育、幼儿园,一上学便是一年级。我所读的小学分校只有两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每个班一二十人,共两位老师。

村里共有十二个小组,后面三个小组离中心小学有几里路程,家长们长平日也没有闲暇早送晚接,都是小孩自发结伴同行,一起上学放学。

考虑到一二年级的小孩自理能力差,刮风下雨天行动不便,村里决定出资在最后三个小组的中心地点建了一所分校,就近抽调两名老师任教,方便一二年级学生学习。

第二天,我可没这么积极了,不过在妈的糖衣炮弹下,还是没能顶住诱惑:我的书包里除了几支圆珠笔和几本练习册,其它的空间都装满零食。

零食对小孩而言可是稀缺物,兄弟姐妹间往往为了一颗糖果打得你死我活的场景时有发生。我家开了间不大不小的小卖铺,这方面资源充足,但是被妈这么大方的硬塞给我,有生之年仅此一次而已。

第三日,零食似乎不怎么管用了,而且又减少了分量,上课也不能想吃就吃,上学更是心不甘情不愿。

于是妈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男子汉得说话算话,约定好三天,不能耍赖。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我拿出男子汉的勇气,硬着头皮背上书包,把任务完成了。

如今三天之期已满,我已做得仁之意尽,算是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可是,我还要被逼着上学,原来说话算话只是我们男子汉一厢情愿的事,妈全然不顾,不吃这套。爸也不知躲在哪里偷着乐去了。

简直岂有此理,出尔反尔,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我终于看穿他们的伎俩,宁死不从。

我站在路上,背着书包,满脸委屈,不肯向前挪动半步。面对妈的各种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丝毫不为所动,坚决坚持原则。

妈耐着性子沿着河边的小路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不见成效,躬身捡起地上的树枝往我的屁股上抽来,像赶刚下田耕地的牛一样,抽一鞭子挪一步。

“家里凭什么就让我一个人上学?”我泪眼汪汪地说,“你们都在家里玩,书让我一个人读。”

“是啊,你妹妹们也在家里玩。你看我们都不用上学。”身边不时有德高望重的老人经过,说上几句公道话,“说好的是三天,得说话算话。”

“这老不正经的,还在这里借神灯点鬼火。”妈笑骂道,手上的树枝还不忘招呼我屁股。

公道自在人心,有人打抱不平,我底气十足,打算用屁股当作资本,抗争到底,反正衣服穿得厚实,棍子打在身上比搔痒还舒服,我才不放在心上,据理力争。

又半小时多过去了,离学校还七分之六的路程,迟到至少一节课有余。如果草丛上有蜗牛,也会被我这速度气死,头顶的麻雀又飞过一群,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地给我打招呼道早安了。

妈终于失去耐心,彻底恼怒,本性暴露无疑,改变策略,倒拎起我的双脚,插秧苗似的把我的半截头栽进河水里,吓得我魂飞魄散,哭天喊地。

“还逃不逃学?”妈大声喝道。

这情况下我哪还敢说半个不字?摆明要屈打成招,好在有惊无险,吓得我无条件服从。

“三句好话抵不上一巴掌”这句话神奇地在我身上应验了。别怪我没骨气,只怪亲妈太凶狠。这么狠的亲妈,我第一次遇见,更不想有第二次,这是上天安排的,由不得我拒绝,反正我是摊上了大事。

难怪爸经常称呼她为母老虎,不是没有道理的。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可见并非徒有虚名,我可尝到了苦头,连哽咽之声也被喝止。

放下地,我被领回家,换下湿衣服,擦干头发,彻底老老实实,乖乖地跟着上学,再也不敢逃学,每日补贴零食的福利也取消了,接下来连护送我上学的待遇也免了。

第二节 小飞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后悔莫及,悔之晚矣。而我的绰号“秧苗”也顺理成章的问世。

我真心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绰号,尤其伴着我并不光彩的逃学史,时刻警醒着我,所以别人叫唤我时,我一般都懒得吱声,装作没听见。

别人叫过一阵,没有得到回应,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叫了,渐渐地淡忘了这个绰号,重新叫回我的小名。

我小名唤作飞飞,人如其名,没白取,量身定制一般,用大人们的话说就是典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类型,整天的琢磨着上树下水,翻墙跃院,种种伎俩得心应手,不得一会空闲,若非少了一对翅膀,保准一飞冲天,无迹可寻。要是别人封我一个“小飞侠”的名号,我定会义不容辞、当仁不让。

自然也没少过各种挨揍。揍完之后,高昂起头扯着喉咙,公鸡打鸣般地拉响警报,大声嚎哭。

此举一则是装可怜,让大人心慈手软,无法再次出手;二则也是一种求救信号,希望由此引起爱多管闲事的旁人施以援手救场。

此法十之八九会凑效,等大人罢休走开,我双袖眼泪一抹,没事人一般钻进人群,没心没肺地接着玩接着闹,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倘若事件并没有因此了断,那说明罪过大了,也不会继续待在原地领赏,见机立马撒腿就逃,一转眼就无影无踪,丢下大人站在那追也不是罢也不是,骂骂咧咧一阵就也过去了。

我远远看见父亲又拿着木棍怒气冲冲的朝我奔来,知道大事不妙,拔腿就跑,耳边呼呼一阵风声,不一会连他的怒骂声也听不见了。假如爸妈能发掘我逃命的特长,加以培养开发,说不定世界体坛上短跑纪录保持者非我莫属。

我喘着粗气,压根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哪里又闯了祸?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纸飞机,觉得爸可能发现我又把他的医书撕扯了几页下来。

那几本破医书一直放在医务室的角落,落满灰尘,从来没见他看过一眼,可是每当我一动,他就急头白脸的找我算账。

妈为此也帮我说过一次话,觉得他为一点小事,大动肝火,有点过头,脸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微笑。

这点我很是认同,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他总是拿我的旧书页纸给病人包药丸,我就很大方,一点也不计较,有时还主动上交写完的练习册。

“不关你的事,你自然嫌事小,”爸气乎乎地说,“来,来,来!看看这东西,看你还笑得出来?”

说着,他从墙角里捡起妈缝纫机上的滴油壶,滴油壶自然已经不是曾经的滴油壶,成了残缺品。

妈见了滴油壶,质问我:“是不是你弄的?”

好汉做事一人当,我并不否认。我只是想帮她给缝纫机上润滑油,没料到滴油壶细长的尖嘴不小心卡在缝纫机里被我用力掰断了,纯粹好心办坏事。事后,我还特意找了一个自己觉得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却还是被爸瞧见了。

“还用问,我亲眼看见他拿着这东西在缝纫机上戳了半天。”爸肯定道,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好戏。

妈果然十分不争气的上当了,脸色突然阴云密布,口中大骂:“你这个讨债鬼,看我不要你小命!”

“讨债鬼是什么鬼?昨天不还说我是短命鬼吗?”我还来不及发问,妈已抄起缝纫机上的竹尺奔向我。

本以为有妈的干预,会小事化了,最后我还是一样得逃命。如果再被妈发现连缝纫机的皮带也被我不小心剪断了,而且作案裁缝剪刀也不知被我随手丢到了什么地方?三者并一,神仙也救不了我,即使我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缉拿归案。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快跑,母老虎下山了!”爸在旁边看起热闹,就这样放任他媳妇欺负他儿子,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模仿妈刚才的语气,说着风凉话:“哎哟!一点小事,天塌下来了一样,把儿子赶得像鸡子一样快飞起来了。”

我可不是被追得快要起飞了。不管他们俩谁笑到最后,反正我使劲逃命是没错的——暂且保住小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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