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曦传》——一口鹤顶红

第一章 小茶楼中听秘闻，竹林道上遇强梁

“彭¬——”

客人刚坐定，茶博士便将白瓷碗摆在桌上，笑道：“两位，吃茶么。“

白衣黑裳清秀男子笑道：“不吃茶可来你这里做些什么呢，怎么上来便这般问，怕白占了你的桌子不成？“

黑袍健壮男子道：“不过是寻常说法罢了，怎么就惹得你这许多言语。“

茶博士边冲茶边笑道：“这位客人原来不知，我们原先不这般问的，只是这些日子世道不太平，哪个有闲钱来买茶吃，都是自带些陈茶，往我们这里讨些白水，我们也不去招呼，只等他自己来讨。只等那些不俗的客人来了，我们才上来招呼。“

白衣黑裳男子听了，便对黑袍男子笑道：“勇兄，你可听听，这般奉承人的本事，你若只学得三分，天下会武的名额可就要给你留一个了。“

勇孟勉摇头道：“不是那般说法，人间自有公道在。那天下会武的名额，是少不得我的，若是没有我的……便是不去也罢。林兄，我知道你对古家不喜，但古家到底是名门望族，那违背江湖道义的事，谅他古家也不敢做。”

林若虚也不接他的话头，转头对茶博士笑道：“你方才说的，如何就不太平了？如何又叫不俗？难道我们也是不俗的？”

茶博士将茶碗向前推至两人面前，笑道：“这位客人这般问，让小人不知从何回答了。”

林若虚吃了口茶道：“不急，你慢慢说。”

茶博士道：“这要从去年腊月说起了，这家家都忙着腊祭的事儿，谁承想……”

正说时，茶馆楼上突然叫了声：“将茶来！”

茶博士吓得一抖，忙答了句：“来了！”而后冲林若虚歉意一笑，道：“这位客官，对不住，小人去去便来。”

林若虚回道：“你去，你去。”

勇孟勉道：“林兄，自相遇以来，但凡是与古家有些渊源的事，你皆是嗤之以鼻，怎么古家与林兄有些什么过节么？”

林若虚笑道：“勇兄，你与我相遇不过数月时间，怎么能了解这期间的曲折，我跟古家并没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是看不惯其中一些事罢了。怎么，这流金铄石的日子，勇兄也不吃口茶润润嗓？”

勇孟勉见他不愿多提，只能自己端起茶碗吃茶不语。

这边刚刚安静，茶博士便提着铜茶壶下楼来，道：“对不住，客官，久候了。”

林若虚笑道：“不是说这些日子生意不好么，楼上的吃茶听曲儿的是什么人？”

茶博士听了，忙说到：“客官小些声，你不知道，他叫李愎，是本地一个恶霸头子，使大刀的，向来是吃茶不给钱。去年那件事，似乎……还与他有些关系。”

林若虚低声笑道：“你接着讲。”

茶博士往桌边靠了靠，微微俯下身，低声道：“去年腊月，家家忙着腊祭，忽然来了个叫不忧老仙的白毛鬼，这老家伙有移山填海的本事，来到我们镇上，把那略微值钱的，一发洗劫了，他那般本事，我们那敢不从，呸，叫的什么不忧，可把我们愁死了，叫个愁人老鬼才好。”

勇孟勉笑道：“他那般的本领，怎么会缺什么财货？你不要玩笑。”

茶博士道：“这老鬼怎么想，我们又怎么知道？”

林若虚冷笑道：“那有什么稀奇的，他这一来，定是独霸了一镇，怎么也有千百人，若是几年下去搜刮的东西也不少，况且这种事，肯定不是他自己动手，定是指派了小喽咯去的，他只坐着，便有钱来，如何不要呢？我看此人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只寻着这些武林世家管不到的地界称王称霸。”

茶博士道：“别的不知，洗劫的事倒真不是他自己做的，便是那李愎做的了，我们镇上的如今都是勉强度日，只他一个赚的盆满钵满，养的脑满肠肥。呸——”

勇孟勉起身道：“既如此，我们即刻便去除去这一害，也还你们一个太平日子。”

茶博士听了，起身便拜：“如此……如此可要多谢两位大侠了！”

林若虚忙扶了茶博士，道：“你先莫谢，我们也须先打探清虚实，近日武林上也不太平，多的是些邪魔歪道，我看这不忧老仙虽然搜刮财物，却也不曾伤你们性命，有他在这里，如今也是个保护。”

勇孟勉皱眉道：”怎么能如此说。难道便由着那恶人胡作非为？”

林若虚思量一回，问道：“你们这地界可有什么隐士高人么？”

茶博士苦笑道：“既是隐士高人，小人这等人物怎么得知呢？”

林若虚皱眉道：“这便麻烦了，即便是除去了这一个，难保不会出现下一个。”

“有了有了！”茶博士道：“去年花朝节的时候，有个少侠来过的，小人看他模样俊秀，气质超群，因此有印象，他自称是同尘山人的弟子，若是有他师父相助，或许我们这个镇就平安了。”

林若虚笑道：“难道他也是个不俗的？你竟能记得这么久，究竟比我怎么样呢？”

勇孟勉道：“林兄惯会取笑的，只是先处理正事为妙……这同尘山人是什么人，又在何处？”

茶博士道：“这个小人不知，只是此间向南有座千水山，小人想这隐士高人多住在山野之中，多半便是那里了。“

勇孟勉点头道：“如此，我们即刻出发”

两人当下便别了茶博士，各自提了武器，一路向南行进。

走不多时，正是日落时分，便到了一处竹林，路上迎来一人着红衣红裳，正是：

竹叶惊风为利刃，残阳带血作阵云。

林若虚笑道：“前面的好汉，这小路狭窄，恐怕我们过不去呢，还请好汉宽让些，放我们过去。”

那人也不说话，抽了刀，两手握了，只管来砍。

林若虚一惊，与勇孟勉对视一眼，当下有了决断。左脚左跨一步，侧身，右手拿住从袖中滑出的判官笔，左手握了金钱镖，当下便甩出金钱镖，直攻那人眼睛而去。

那汉刀一横，挡在身前，接了两枚金钱镖，便要来劈，勇孟勉早已提了枪来战，向那汉面门点去。那汉忙转过身，来战勇孟勉。

只刚转过身，林若虚便将判官笔抵在那汉的脖颈上，那汉还未来得及反应，判官笔便暴长，洞穿了那汉的喉咙。林若虚拔出判官笔，那汉便栽倒在地上。

勇孟勉道：“从来只见你用暗器，未曾见你用过内力的。”

林若虚笑道：“解决这样的，还不用内力，勇兄刚刚也只是使的外家功夫。”

林若虚正色道：“想来刚刚的茶博士凶多吉少了，勇兄，不如你回去保护乡亲，也注意着那无忧老仙的动静，我去往千水山寻找同尘山人，如何？“

勇孟勉点头道：“也好，万事小心。“

当下两人分别，勇孟勉往北行，林若虚自向南去了。

第二章 明月影里见佼人，千水山中出奇侠

“姑娘，你躲在那里做什么?我们这里一没有金银财物，二没有绝世神兵，只有两个臭男人，一老一少，是你要找的么？“苏曦边打水边笑道。

林若虚只得从树后出来，怒道：“臭小子你看清楚！“

苏曦只当他是个姑娘，忽然听得这么浑厚的一声，吓得手一抖，水洒了半桶。苏曦瘪瘪嘴，将水桶放在溪边，果真走到林若虚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叹道：“竟是个男人，好了，好了，这山上有了三个臭男人了！“

林若虚气不过，伸手往苏曦脑袋上就是一掌。苏曦吃痛，边揉脑袋边叫到：“你这人怎么这般野蛮，我只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若是再如此，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说罢，回头去找水桶，方欲行，衣袖突然被人拉住。苏曦才欲发火，只听得黄莺出谷般得声音响起

“等一等，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女子的？“

苏曦忙回头，只见那人：

眉藏山丘，带三分英气；眼含秋水，生万种柔情。粉唇微启，榴齿半露，吐出兰气莲香；粉肌盈盈，轻喘点点，引入无尽灵光。

苏曦道：“你……你会易容术？“

林若虚道：“普天之下会这个的多了，怎么我不能会不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曦指着月亮，一笑，道：“它告诉我的。“

林若虚奇道：“它是如何告诉你的？“

苏曦道：“你方才躲在树后头，可是月光刚好照在你身上，简直要和月亮融在一起了，都道是：‘端端正正人如月’，可不是个美女了？”

林若虚道：“呸，只有你油嘴滑舌。”

苏曦笑道：“姑娘如何称呼？芳龄几何？”

林若虚道：“你既然能猜得出我是女子，也一定能猜出我姓甚名谁，年岁几何，我不告诉你，你自猜去。”

苏曦叫苦道:“这可为难我了，这可要怎么猜呢？……我猜姑娘姓古？”

林若虚冷笑道：“我不姓古，我下辈子也不姓古！”

苏曦道：“如何就生气了？……我猜姑娘姓木？”

林若虚道：“我却也不姓木。”

苏曦道：“那我只好猜姑娘姓林了。”

林若虚轻笑一声，:”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苏曦笑道：“这般酷暑的天气，只有姑娘身边让人觉得‘到此清风忽满襟。’可知姑娘不姓木便姓林了。”

林若虚笑道：“呸，你怎么不说我姓森呢？”

苏曦道：“可哪有人姓这个的呢？姑娘便是自己要改姓，我也是不同意的，木呢，太过孤独，森呢，又太过庄严肃穆，都不如林来的好，富有生机又灵动。”

林若虚笑道：“那我不如改了姓木，加你一个木头刚好成林。”说罢自知失言，只说到：“那你猜我年岁呢?”

苏曦只笑而不语。

林若虚道：“为何不说了呢？“

苏曦笑道：“这个不用猜的，姑娘年年都是十六岁。“

林若虚道：“呸，我却知道你十七岁，对也不对？“

苏曦奇道：“姑娘怎么知道？“

林若虚道：“我猜的，可记住了，我长你一岁，你只叫我林姐姐，若是有旁人在，你便只叫我林大哥。“

苏曦道：“记得的，记得的，林姐姐。“

林若虚边撑起人皮面具边道：“我此行是来找你师父同尘山人的，为的是北方有个小镇，去年腊月有个自号不忧老仙的，把那里占了，搜刮钱财，为害百姓，我想若只是把他除了，难保不会再出现一个，万一更甚，出现了一个专杀人练魔功的，岂不是很糟糕？因此想找本地的高人来护佑那一方百姓。”

苏曦道：“这个容易，我师父向来菩萨心肠，只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师父是谁的？”

林若虚此时已带了面具，道：“这位小兄弟，下次行走江湖，记得不要那么张扬……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曦道：“我姓苏，单名一个曦字。“

林若虚道：“好吧，苏曦小兄弟，我们即刻去找你师父。“说罢，便向前去了。

苏曦只呆呆地站着不动，看着她向前走去，轻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林若虚走了一段，不见有人跟着，回头道：“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呢，我不认路，可还要你带路呢。“

苏曦忙答道：“来了，来了。“

林若虚道：“你……你的水桶，可别忘了。“

苏曦忙打了水，追上前去。

“半夜三更你出来打什么水？”

“神仙姐姐叫我出来，怎么敢不出来？”

“呸！”

“你怎么只告诉我你的女儿身？”

“你这么呆告诉你又如何？”

“你为什么说我呆？我师父只夸我聪明呢。”

“你就是呆！我不管！“

“欸，我的水，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

“呸！“

“啊呀，神仙姐姐变妖女了，快跑啊！“

“你站住，我只打死你！“

……

“师父¬——救命啊“

邦——

“诶哟，臭小子你真当你有金钟罩铁布衫啊，怎么样？”文乐天忙扶起撞到在洞门口的苏曦。

“我没事，师父，我觉得我们这个山洞口，可以，扩宽一些。”苏曦扶了头，忙站了起来。

“喂，你没事吧？”林若虚稍露紧张之色，问道。

苏曦忙把林若虚请进洞中，林若虚进来便对同尘山人一拜道：“晚辈林若虚拜见前辈！”苏曦对文乐天道：“师父，这个是林……大哥。“接着又把林若虚来意一一告知。

文乐天笑道：“这个容易的，隐世修行，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拯救苍生，既然有需要，老夫岂能因为这所谓的隐世修行弃苍生于不顾？“

林若虚道：”前辈果然深明大义！“

文乐天道：“你们只管放心去做，一切有老夫在，这江湖，终究是你们年青人的江湖。——苏曦，收拾你的东西，跟林少侠下山。”

“好嘞，啊？收拾我的东西？”苏曦惊道

文乐天板了脸道：“怎么，也不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好好看看这里？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去年花朝，你这混小子偷偷溜下山，老夫的身份，八成是你这混小子说漏了嘴，你也不用装了，心里面早便乐开花了吧。”

苏曦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师父，我这便收拾东西去。”说罢，自向山洞里走了。

林若虚此时无事，只上下打量了一番山洞，原来进来后只是一丈见方的空地，地上只摆着两个蒲团，一只香炉，一个茶壶，数只茶碗，山洞东，南侧各有另一个山洞口，想来各是这师徒两人的，整体简洁大方，是修道的地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曦便出来了，大体上除了多了一口剑，一只破旧旁囊，再没有其他的了。

两人就此拜别了同尘山人，趁星夜即刻向北进发

……

“林姐姐，你叫若虚么。“

“是了，我与你说，到了地方，还有一个叫勇孟勉的，他是与我同行的，最是呆板无趣，你不要去招惹他，免得沾染他的呆气……你笑什么？“

“林姐姐看我和那位勇兄，哪个更呆些呢？“

“自然是你最呆。“

“那你为何不对勇兄说不要让他沾了我的呆气呢？莫非……“

“呸！

林若虚轻笑一声，暗想：“果真是个不俗的。”

“林姐姐你又笑什么？“

“呸！我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