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恶龙》：第一眼

第一眼

勇者行走在风雪中，背负着由国王亲赐的大剑，在此之外，就只有绵延的山，白芒的雪，以及黑暗遥远的深空。不知何处人的光芒使得大地不那么昏暗，甚至于清晰可辨，令人惊奇。勇者僵硬地走着，每一步都踏进小腿深的雪，每一步都抖落些许鹅毛，偶有少许顺进铠甲衣物的缝隙，冰凉地刺激着勇者的神经。

他是受国王之命前来的勇者，肩负着救出公主的使命，同时也为了龙宫中庞大的财富。传说恶龙好金银珠宝，其收敛的财富，得之一毫可富甲一方，得之一成便富可敌国。它不满足于财富，还四处破坏，掳走出游的公主，创非凡之天险，使魔物从地狱降临人间为其守卫。

勇者最初并非只有他一人，只不过一路征途凶险异常，待到此地时，已是单枪无匹马了。而身后的山外，是不敢贸闯恶龙领地的而止步的魔物们。他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只有前进，唯一的办法是打败恶龙，没有了恶龙改变环境，魔物便只有消亡，或遁回地狱。

勇者不缓不急的走着，不时补一口干粮与水，他根本看不出时间变化，从踏入外边的魔物之森开始，昼夜从来都是一般昏暗，却也是一般明亮，怪，怪，怪！

他觉得他根本走不到最上的高山，爬不上巅峰，更别提与恶龙搏斗，他心知已是绝路，但他依然向前，他只有这么做，才是一线生机。

幸运的很，他不用上山了。遥远的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直直地冲过来，他听到风声呼啸，如从地狱逃离的厉鬼，他看到雪花飞舞，有的如簇拥般围着那黑影旋转，更多是如波涛般聚拢逃离。“让我们看看谁来了！伟大的主角！将要击溃恶龙的勇者！”它的语气就好像这话题根本与它无关，“伟大的救世主，封印地狱的无冕之王！”它在半空中盘旋，语气极尽讽刺，“还有什么词？噢，对了！如果你就此臣服于我，等我征服天下，便分你一半世界，怎么样？哈哈！”劲风吹飞积雪，巨龙落在勇者前方，方圆数百米内土地裸露，勇者一时不稳，连退数步，稳住身形后，抽出长剑，摆稳了架势。

它身长逾百米，前肢有翼，翼上有爪，上身覆甲，下身披鳞，目如钢炉，尾如天柱，傲视天地，宏伟无比。巨龙缓步前进到与勇者只差不到十米，四目相对，“只可惜，那些都是假的。”它如是说到：“那些关于我的传闻也好，那些对我的悬赏也好，都是谎言。况且，你不可能战胜我，回去吧，我会为你开道，然后你就会知道真相”

勇者丝毫未松懈，他不可能相信这样的话，反倒是巨龙，表现得就像是害怕他一样，这使他心生疑惑，但也直觉到机会。实际上，就算真的就这么走了，也不过是捡回一条命而已，虽然一条命确实很贵就是了。他反问：“为什么？这样对你没有丝毫的好处。”他说完，又补一句：“总不会是为了我好吧。”

“是啊，对我没有一丝的好处，只会让我继续痛苦下去。”巨龙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痛苦？哪来的痛苦？“但这确实是为你好，你信么.”巨龙嗤一口气，仿佛嘲笑：“走吧，我这是在救你”

勇者冷冷地看着巨龙，一言不发，身心依然紧绷，他不信任巨龙，也不可能信任巨龙，哪怕他们的力量有着绝对差距，哪怕决定权完全在巨龙手中。但若是他被蛊惑利用，带来恶果，那更是他害怕的。他还是决定一战。

“好吧！”巨龙的语气中明显地透露着惋惜，“大概你是这样的吧，再见了。”巨龙向勇者冲了过去。

第二眼

睁开眼，雪混着风抽打着脸，勇者从栖身的树洞中探出身子。外面的景象还是说不清的令人心烦意乱，遥远的群山环绕着，环内的山脉向中心汇聚老树盘根般纠结着高高耸立，直入云霄。传说在那山顶上有龙宫，有恶龙，它劫掠财宝，掳走公主，它将地狱与凡间联通，从此这片土地再无晴日，森林变异，魔物滋长。

勇者为了打倒巨龙所能获得的一切好处而来到这里，现在他只有依靠对那些美好事物的信仰才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一直走，腿脚在冰冻中麻痹，他一直走，视野在摇晃中模糊，他一直走，手脚仿佛都失去控制，归于本能。但他还清晰的感觉到身上剑的重量，那是他的愿望、追求、乃至责任。

雪山陡峭，他就双脚并用，有时不能爬过的地方，他就纵身一跃，不成功便成仁，他曾经只是个浪人，无亲无故，吹了个牛加上想开开眼界才来冒险，可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是勇者了，一路上有和气的经验大叔，有斤斤计较的猥琐小人，逃出家园却误入陷阱的大小姐，语言不甚通透的外邦人，却都在险境中团结在了一起，活了二十来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可还没回神，又剩下他一个。

所以他还是要前进，为了那些他讨厌或喜欢的人——不论如何，至少进入过他生活的所有人——为了他们而前进。

雪线被踩在脚下，大脑无比的恍惚，意识几近迷离，但总算是迈出了遥远却最简单的第一步。石坡陡立，他觉得体力已经彻底油尽灯枯时，他到头了。

巅峰广阔，几乎是平台，少许的碎石和尘灰覆盖着，寂静无风。云早已在脚下，天空中群星密布。如此险境，只会是那恶龙所为了，只是龙宫在哪？放眼望去，只有广阔的石原。正疑惑着，但不得解，答管他呢，歇息会儿，勇者原地坐下。

干粮和水都竭了，即使打败了巨龙估计也活不下去，勇者刚想躺下，想了想又算了，躺下估计就真的起不来了。他呆呆地看着地板，想着将要谋面的恶龙。

传说它劫掠财富，掳走公主，财富好说，为什么要掳走公主？记得看过公主的画像，并不甚好看，只能说普普通通，地狱的怪物，喜欢人类本就奇怪，审美不甚高明倒也说得通。现在想来，它靠什么养公主？它可不会做饭，公主当然不会，公主吃什么？不换衣服？哪怕是要发疯吧，哈哈。想着想着勇者心里笑了起来，可脸却没有笑的力气。

算了，走吧！一万个问题，到岸了就有答案了。远方的天际线，似有高大的建筑的影子。可这山上哪来的这么大的平台？远处看来应该没有这么大的空间。不想了不想了！走吧！

勇者轻轻晃了晃脑袋，起身，迈步，背后的大剑依然有轻微的晃动，提醒着生命的重量。这是第几天了呢，天色辨不出时辰，但确实好久没睡觉了，几天了呢…勇者思索着。

空气稀薄，凉意入骨，但是疲惫感似乎远去，只留下无尽的空虚，远方的建筑还是似有似无的影子，又走了许久，却毫无变化，勇者下意识地掏干粮，却发现什么都没摸到，才想起来干粮已经吃完了，又慢一拍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有动手，仔细想想，才发觉倒在地上，而什么时候开始的，早就不可知了。幻术？还是过度的疲惫？不知道，已经没有能力去想了，不如睡一觉吧，说不定睡醒了，发现在某个旅馆的床上，怀里抱着哪个酒吧里聊来的美人儿。如此想着，终于撑不住，眼皮颤抖着落下。

最后的想法里，荡漾着一丝心安。可沉重的铠甲分明带着凉意，压迫着疲惫的身体，提醒着他来到此地的目的，可他甚至没有与恶龙交手就倒下了。

“死之将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一定是太年轻，所以觉得遗憾吧”最后意识，汇聚成如此词句。

却听到轰鸣的滚雷，辽远的龙吟，还有山塌石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