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收集者》免费试读_摩登古龙

1.都什么年代了，还把人当奴隶使唤

草木蔫了，软趴趴地没劲。有些彻底点的，叶子掉了，树木像被烧掉似的，黑魆魆的。土地龟裂，种粮食的农民心也碎了。一个铺天盖地的黑影在大地上跑过，那是千百年前，巨人夸父追逐太阳，他的影子投射过来的。

穆哈甩了一把汗，恶狠狠地骂道：“贼老子的，什么笨夸父，到现在还没有追上太阳，还追个屌屌。还好有不老泉在，水断不了，不然连水也没得喝了。就是每天要去运水，太麻烦了点。”

穆哈是这些负责监管运水劳工的士兵的小组长。一个小组连小组长在内也就三个人，三人一组，每组监督二十个劳工工作。

士兵钱卫挥起皮鞭甩了一个慢下来的劳工一下，皮鞭在劳工背上喊出啪啦一声，钱卫接话道：“就算夸父追上太阳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还能让太阳不要这么晒？”

穆哈满意地看了看钱卫，哈哈大笑道：“你这臭小子，还挺聪明的，我怎么没想到呢，就算追到了，又能怎么样？这个傻夸父，追什么追？”

士兵侯时民摇了摇头，道：“妈的，这个傻夸父，天天跑也没追上，他的影子一溜过，我就头晕。要是他追到了，他就能控制住太阳，不让它这么晒吗？”

穆哈踢了侯时民一脚，道：“你这个糗蛋，夸父的影子多多少少可以减少太阳的照射，哪怕一秒钟也有一秒钟的好处，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想多晒会太阳？我是一秒钟也不想多晒了。”

侯时民没有恼，堆砌一脸的笑，道：“老大说得对，得亏有夸父的影子，才可以减轻点热的负担，最起码还能少个一秒钟的晒。”说完，他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哎，头晕。”

钱卫忧心忡忡地道：“你们说不老泉会不会干涸？干涸了可怎么办？”

穆哈转身一推钱卫，道：“你说什么呢，一张臭嘴巴，不老泉还能干涸，从没听说过，真干涸了找你算账。”

钱卫整了整衣衫，嘿嘿了几声。

侯时民掩住自己的鼻子道：“钱卫你的臭嘴巴，太臭了，臭气熏天那。”

穆哈下令休息片刻，众人三三两两分散在几颗树下面坐下来。古力背靠着大树坐着，伸展腿脚，用手揉了揉，道：“这种天气，连话也不想说了。”古力从额头抹下一大把汗，甩到干土上，冒出一缕青烟。

哥强用手摸着胳膊上被钱卫甩出来的鞭痕，这条鞭痕仿佛一条燃烧的火焰，火辣辣地疼。他咬了咬牙，对着在另一棵树下休息的钱卫咒骂了一句“不得好死”。

古力以为在骂他，他生气地对哥强道：“你骂谁呢？我招你惹你了？”

哥强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他瞟了瞟钱卫，古力立刻心领神会。

这时，姚真功小解回来，感叹道：“这天气，撒个尿，我的大鸡鸡马上被烤熟了。”

古力哈哈大笑，开玩笑道：“你别自我安慰了，还大鸡鸡。小得不能再小了，再小完全看不见了。”

姚真功不理会古力的讽刺，对古力道：“我的大鸡鸡烤熟了，给你吃吧。”

古力一脸嫌弃地道：“吃你个几吧，留着自己吃吧，你身上东西都配套的，这一点东西，给你的小鸡肚肠消化，还是够了的，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姚真功生气了，拔起一株草，悬在古力头上，嘿嘿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干苦力吗？全是这名字起的差，古字头上一株草，就是苦字，古力就变成苦力了。”

古力手一挥，把草打掉了，道：“你叫姚真功，难道有真功夫吗？你倒是露两手给哥们儿瞧瞧。”

姚真功把扶着担子的两手伸出来，对古力道：“露两手容易得很，你看，这不就是露两手了吗？”

古力一脸鄙夷道：“我操，叫你露两手你就露两手，那叫你露屁股，你就露个屁股吧！”

“你俩别闹，说点正经的，”哥强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你们说秦始皇还真能子孙千秋万代把皇位传下去？”

古力郁闷极了，他也轻声道：“别说秦始皇了，你一说我就来气，你说这也是太操蛋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把人当奴隶使唤。从夏朝以来，奴隶制逐渐瓦解，夏商周，到现在秦朝，这都几个朝代了，还把人当奴隶使唤。”

哥强喟然叹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说什么都没有用，这都是命，搁在什么朝代都一样，哪怕以后有什么……”

姚真功一把捂住哥强的嘴巴，劝道：“莫谈政治，当心，当心。”

古力自言自语道：“挑水的人没有水喝，真他妈的反了，这个年头，什么都反了。”

姚真功在古力肩头拍了一掌，恶狠狠道：“刚说了莫谈政治，你没有听见吗？你们两人都记清楚了，要活命少谈政治。”

这个时候，夸父的影子又铺天盖地地经过，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古力倏地站起身，水桶就在边上，把嘴巴浸入水中咕噜咕噜喝水，喝好了之后，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正当这个时候天又亮了。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古力一惊，一看是姚真功。姚真功往下一用力，古力顺着这股力坐下来。姚真功轻轻道：“小心，那边的人站起来了。”

古力连忙偷偷往那边瞟，三个监工都站起来了，往这边慢慢走来，古力心想，这下完蛋了，被发现了。

三个监工一前两后，穆哈走在最前头，钱卫和侯时民并排走在后面，他们晃荡晃荡地走到古力那棵树下，穆哈大吼：“都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声音洪亮，几棵树下的劳工都听见了，站了起来。古力的脸色发白，双腿直打颤，心想等待他的是悲惨的命运，心里本能地拒绝这种命运的降临。日子已经够惨了，还想怎么样呢？

穆哈继续吼道：“出发。”他的叫声仿佛是发动机，发动大家都往前走了。

2.谢天谢地，总算下雨啦

关中地区虎踞龙盘黄河中游，在地理上形成高屋建瓴之势，雄视天下。咸阳城位于渭水之北、泾水之南，地势北高南低，全城由北原向渭河逐渐低下，城市最北部是作阶梯状陡起的形势。宫殿建筑群就分布在北部阶地即所谓“北陵”或“北坂”的上下一带。咸阳城郊外有一座“禽兽园”，占地千亩，专为秦始皇驯养珍禽异兽。

园长的职位可以世袭，所以园长关乎生私下里效仿始皇给自己园长的职位取号园始长。用数字取称号在当时很流行，有个百夫长娶了很多妾，他叫第一个妾妾老大，第二个妾老二，依次类推，他希望这辈子能活到老，娶到老。关乎生一点也不想升官，他还希望子孙后代代代世袭这个职位，从中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热爱自己的岗位。

园始长一家老小全在园中居住，他的两个朋友胡光和智山经常来做客。胡光的大脸盘自鼻子以下围着稠密的胡子，中间只探出嘴唇的一小部分红黑肉，仿佛密林中不毛的小山。头顶却光秃秃的，好像毛集体逃跑，跑到嘴巴周围去了。他一开口粗声粗气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他跟谁都有仇，好在他的朋友们都能适应他的这种风格。

胡光对关乎生说：“老关，园里的动物我们都骑着跑过了，什么时候让我们骑着飞一飞，好好过把瘾。”

关乎生立刻把头摇得形象模糊，他边摇头边说：“万万不可，飞是万万不行的，除非你学会了列子独创的御风术。”因为头摇得飞速，说话的声音也在晃荡，有些模糊。

胡光不高兴了，不过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关乎生绝对不允许他骑着动物飞行的。胡光咕哝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智山骨瘦如柴，脸蛋上没有一点肉，深陷进去，他听到胡光在咕哝，但是听不清，只听到最后一个字，他以为胡光说得是鞋。他端详胡光的鞋，对胡光说：“鞋？你的鞋怎么了？好像没有破啊？“

胡光拍了智山肩膀一掌，说：”什么鞋不鞋，什么破不破的，难道你想说我是破鞋？莫名其妙。“

智山连忙把话拉回来，说：”老关说不行，肯定不行，这个他在行。骑行已经够爽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胡光附和地点了点头。

关乎生开心地说：“昨天一只母鼋植剩下五只小宝宝，非常可爱，我带你们去看一看。”

胡光和智山齐声道好。

园子很大，有茂密的森林，坦荡的草地，宽阔的湖面，坑坑洼洼的沼泽地。园子里又分百鸟园、龙园、异兽园、水怪园等。鼋植在水怪园，水怪园在湖区，到水怪园去得经过百鸟园和异兽园。

经过百鸟园时，他们看见一只毕方和一只鬼车在树枝上打得不可开交，羽毛片片翻飞。毕方长得像鹤，但只有一只脚。鬼车脚比毕方多一只，头比毕方多八个。鬼车有九个头，又称九头鸟。尽管它们大小相似，鬼车又比毕方多出这么多东西，但看上去鬼车处于下风。

关乎生气呼呼地喊：“有两只鸟在打架了。怎么没人来不管一管。广路，广路，跑那里去了。”

广路是主管这块区块的驯鸟师。关乎生喊了之后，好一会，才见一个长得黑乎乎的像炭块一样的人后面跟着一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园始长，对不起，那边也有两只鸟在打架，我们都去管了一下。”在这里，下属们都习惯称呼关乎生为园始长。

关乎生训斥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负责管的区块问题最多，这里两只鸟打架也没人来管，你好好反省下。”

广路连连点头道：“是的，小的知错了，一定得必须得好好整改。”

广路朝两只打架的鸟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像咒语一样的话，两只鸟消停了。广路继续念叨，两只鸟低下了头，像是在认真倾听广路的教诲。

关乎生对胡光和智山说：“我们继续走。”他猛地一看，却发现胡光不见了。他问智山：“胡光呢？怎么不见了？”

智山说：“我光顾着看广路训斥两鸟了，没有注意。”

关乎生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他不去看就不去吧。这个人老是这样，突然就走了，也不打个招呼。我们走。”

他们经过异兽园，各种各样的异兽在炎热的天气里大都不想动了，大都躺在阴暗处休息。一只浑身雪白的庞然大物看到关乎生来了，立刻抖索精神起立，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园始长好，园始长辛苦了。”这只异兽叫做白泽，能言，通万物之情，非常懂得人情世故，每次见到关乎生都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关乎生每次听了都很受用，亲切地说：“你好，不必起立，你躺着休息就好。”

白泽刚要躺下，忽然欢快地说：“应龙飞起来了，应龙飞起来了。”

应龙乃翼龙之一种，擅长兴云作雨。奇怪的是这次干旱，应龙竟然飞不起来了，更何谈兴云作雨。这次飞起来了，估计能带来雨水，所以白泽看到后非常开心。关乎生、智山抬头望天，顶着刺目的光亮，他们看到应龙在空中上下翻飞。他们立刻也开心起来。

关乎生感到有几滴雨水打在脸上，连忙摸了摸，果然湿湿的。他兴奋地大喊大叫：“下雨啦，下雨啦，谢天谢地，总算下雨啦！总算盼来这一天了！”

智山高兴地跳了起来。

异兽们看到他们这么开心，都惊奇地站了起来，众目睽睽，看着他们。

关乎生把手放到嘴巴前，伸出舌头舔了舔，本想说：“真爽啊，总算又尝到了雨的味道。”但是这个味道不对，而且还闻到一股臭味，所以他变成说：“奇怪，什么味道，怪怪的，像是……，哦，像是尿。”说到尿字，他蓦地压低声音，怕被智山和白泽听见。他以为他们没有听见，其实智山听到了，白泽的听力好得惊人，连智山也听到了，它当然也听到了。他在心里怒道：“应龙竟然对我拉尿。没王法了。”然后他大声说：“赶紧去龙园。”

智山说：“应龙身上好像骑着一个人。”

关乎生说：“那是明祺在驯应龙。”他朝天空大喊：“明祺，混蛋，赶紧给我下来。”

应龙朝下一个俯冲，飞得很低了，又冲上云霄。

智山说：“不对，满脸胡子，光亮亮的脑门，是胡光，是胡光没错，天那，是胡光这家伙在骑应龙。”

关乎生说：“这个畜生，叫他不能飞，他偏偏不听，就算不掉下来，在空中的滋味也够他受的了。我们赶紧去龙园找明祺。”

他们一前一后跨上白泽，关乎生对白泽说：“速去龙园找明祺。”

一阵风功夫，他们赶到了龙园，明祺正在房间里打盹。关乎生一把扯起明祺，怒道：“有人偷偷骑着应龙上天了，你还在这里打盹，你吃屎的啊。”智山听到这里，心里直乐呵，在心里对关乎生说：“你吃尿的。”

明祺吓了一大跳，慌兮兮地说：“园始长，我马上去帮把应龙叫下来。”说完，他立刻跑到螭龙面前，翻身跳到螭龙背上，一声长啸，螭龙腾空而起，向着应龙飞去。

关乎生和智山在地上只见螭龙靠近应龙，跟着应龙飞了一会。然后，螭龙向下飞，应龙乖乖地跟了过来。螭龙着地后，应龙也跟着着地。明祺翻身跳下螭龙，跑到应龙边上，要把胡光抱下来。但是胡光死死地抱着应龙不松手。

明祺急忙说：“快松手。”

胡光晕死了过去，好一会才醒过来，脸色惨白，过了好一会才长吁一口气，虚弱地说：“松……不……。”

关乎生怒道：“松手。瞧你做的好事，你还想干什么。”帮着明祺一起拉胡光，还是拉不下来，智山也上去帮忙。

胡光本来想说“松不开手。”但是太虚弱了，说了两字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又缓了好一会，他才把话说全了：“松不开。手僵硬了。”

关乎生他们明白了过来，原来胡光抱应龙抱得太紧太久，手脚都僵硬了不听使唤。关乎生再一看胡光裤子湿透了，估计他是吓尿了，刚才的尿不湿应龙撒的，是胡光撒的。不禁在心里骂胡光：“畜生，竟然让我吃尿。”

明祺进屋舀了一瓢水给胡光喝下了。胡光再缓了一会，手脚不再僵硬，全软了，从应龙身上摔下来，撞在地上，哎呦了一声。

关乎生对吃尿的事情郁闷不已，对胡光心怀痛恨，对他理也不理，把明祺叫到一边，暗暗吩咐：“你把胡光这畜生抱到你房间休息一下，等我和智山走后，你让睚眦把胡光这畜生吃了。”龙生九子，睚眦排行老二，嗜杀。

明祺点了点头，过去抱胡光，把胡光抱向屋子里去。

关乎生对智山说：“胡光手脚发软，走不了路了，先在明祺房间里休息一下，我们先去看鼋植宝宝。”智山点点头。关乎生和智山又一前一后跨上白泽，往湖园而去。

湖园的湖水在连续干旱的天气下，变得很浅，只有湖中心还有一块不大的水，能力弱点的水怪被其他水怪赶出来，暴露在阳光底下晒太阳，受不了的都死了，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散发一股股臭味。

关乎生看到二十来个苦力正往湖中倾倒他们从不老泉挑过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