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行记》： 初恋

第一章 初恋

我保持这个姿势坐在网吧里已经半个小时，桌面上win7的原始画面还没有动过。

我不知道我来网吧干什么，但是除了网吧，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

今天周二，学校满课，同寝室的同学都去上课了，但是我不想去，因为我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一二节课是高数课，老师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我一句也听不懂。

三四节课是法语课，老师说的每个字我都听不懂，连在一起，还是听不懂。

下午的英语老师就厉害了，他说的字，我有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但是连在一起，我完全听得懂。

这个来自藕的故乡的老男人，只要我去上课，他脸上就用英文写着一句话“三藕浮碧池”！

我是个只会混网吧的学渣，老师不喜欢我，同学们也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所以，哪怕我坐在网吧无所事事还要花网费，我也不会去装模作样的上课。

其实上大学以前，我是个学霸。不敢说第一，但是无论在哪里，我都是前百分之十的人物，不然我也会从一个小农村出来，考上HL大学。

但是我上大学之后，从来没有认真地读过一天书，连高数课本的第一章内容，我都完全看不懂。浑浑噩噩的这样过了两年，一个学分都没拿到，我已经濒临被劝退了。

我现在坐在这里混日子，就是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好早点离开这个让我夜夜噩梦的地方。

故事的开始，要从我来报道那天说起。

2003年八月，我背着我妈给我做的新被子和褥子，穿着花了九十多块钱买的一套西装衬衫，迈进了HL大学的校门。

那时候我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大家都说我是家巧儿（麻雀）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从一个穷的脑门儿冒光的小山村考进大城市的重点大学。

为此，我还特意早来了学校半个月，也就是这半个月，造就了我两年来的噩梦。

报道之后，领了生活用品，我才知道，原来学校是什么都发的，不过我喜欢我妈做的行李，新棉花的被褥，窝在里面很暖和。

乡巴佬进城的我，对学校里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还没从绿皮火车二十七小时的疲累中缓解过来，我就迫不及待地穿着西装衬衫在我的校园里乱窜。

学校里有一条人工河，叫青春河，蜿蜒萦绕在学校里面。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河边行走，东张西望的表情，俨然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路过的学姐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我，因为她们都穿着短裙短裤，我身上一套西装，格外的显眼。

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学姐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也盯着她们看。

反正我是穿着裤子的，你们大腿都露出来了，互相伤害嘛，我也不吃亏。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转悠，我不知不觉来到了三教的楼下，也就是后来同学们相传的惹不起的地方。

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围着这栋造型略有些奇异的教室转了几圈，还觉得这楼挺漂亮。

然后，祁鸳就叫住了我。

“刚报到的吧？”祁鸳穿着白色的短袖和天蓝色牛仔裤厚底凉鞋，看起来非常的青春靓丽，我先往她下盘扫了扫，不穿裙子，不露大腿，差评。

“嗯。”我从小到大除了跟我家里那几个柴火妞儿说过话，都没怎么跟女生接触过，祁鸳的美丽，让我有点呼吸困难。

“外语学院的？”

“嗯。”我很奇怪祁鸳怎么看出来的，但是没敢问。

“那真是巧了，你学姐我也是外语学院的。”祁鸳上来拉住了我的手：“学姐带你参观参观校园。”

我就感觉手上一凉，顿时全身都冒火。

大学里的女生，都这么开放的吗？上来就牵手？

要知道，在高中的时候，男女生牵手，被教务处主任看到，那绝逼请你家长来喝茶啊。

祁鸳的手很小，握着我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那天晚上，祁鸳带着我把整个学校都转了一大圈，这是大礼堂，这是物理实验楼。

最后，回到了三教楼下，这是三教，以前这里是一座公主坟。祁鸳笑着跟我介绍。

我当时后背就一阵发凉，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农村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听多了，难免受影响，一听到“坟”这个字，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估计也看出我害怕了，祁鸳又笑了，我当时就觉得，这学姐哪都好，就是太喜欢笑，不过，笑起来挺好看的。

“好了，明天见。”我心里还挺开心，明天还能见。

“你电话多少？”学姐掏出一个粉红色的手机。说实在的，到很久以后我都还想，学姐那个手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宿舍啊？我不知道，没背下来。”我傻逼呵呵的答道。

“……”祁鸳又笑了，估计也看出我这西装革履土包子没手机了：“明天晚上6点，我在这等你。”

回到宿舍之后，还只有我一个人。我躺在我妈做的厚厚的褥子上，开着电风扇也热的不行，还好我这个人不认床，坐火车的疲累让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整晚，祁鸳苗条靓丽的身影就在我梦里晃，对着我笑，然后我的身体就处于一种尴尬的不受控状态……

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昨天还没感觉，今天一起来肌肉一阵酸痛，二十几个小时的绿皮车，后遗症犯了。

按照我爸的说法，但凡肌肉酸疼，再干点活就好了，我到食堂吃了两块糯米卷就到操场上跑步。

我高中的操场是土质被压路机压平的，一下雨全是泥，第一次跑到橡胶的操场上，感觉格外的新鲜，我跑的兴起，把我三十五块的人造革黑皮鞋脱了拎在手里。

然后看着旁边也在跑步的同学的目光，我知道我又土鳖了。

白天没什么事，我刚来也没学生证啥的，图书馆我也去不了，于是就坐在三教的河边，回味我昨天晚上做的梦。

想不太清楚，但是我能知道梦见的都是祁鸳。加上在这个学校里我只认识祁鸳一个，孤单的一毛。这让我更加的期待晚上的到来，好快点和祁鸳见面。

晚上我到食堂买了俩馒头，也没买菜，随便吃了一口就来到昨天约好的地方。

我到的时候也就五点多一点，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度日如年，一分钟看一次腕子上的电子机械表。

到五点四十的时候，祁鸳出现了。

祁鸳今天换了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皮凉鞋，比之昨天的俏皮，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不过一样的漂亮。

祁鸳说话前先笑：“早来了？”

“没，刚到。”看到祁鸳，我有点莫名的兴奋，仿佛多久没见的情人一样。但是我不敢表露出来，人家一时尚靓丽的城里人，没理由看上我这西装土鳖。

“给你的。”祁鸳递给我一个袋子。

我下意识地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整套的衣服，连鞋子袜子都有。

“学姐，这……”我刚想说不要，但是人家都买了，我如果不要人家自己也不能穿，于是就问：“这些多少钱，我给你钱。”

“不用。”祁鸳笑着转身，拉住我的手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姐，咱俩这才认识一天，这真不合适……”我爸从小就告诉我，做人不能占人便宜。

“没事，姐在学校里勤工俭学呢，自己赚的钱。”祁鸳在河边停下，捡起一个小石头扔河里，一条出来透气的小鱼吓了一条，直接钻进了水底。

那天晚上，我俩都在纠结我给她钱，她不要这一件事上，直到十点半。有好几次有学长路过看我往祁鸳手里塞钱，都用一种很暧昧的眼光看着我。

“该回去了。”祁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拉住我的手，冰凉的让我很舒服：“学校的规矩，周日到周四十一点关寝室门，周五周六十二点，千万别回去晚了。”

“姐……”我手里的一百块钱都攥的湿漉漉的，后来才知道，一百块钱虽然能买我身上的一套西装衬衣，但是还不够我手里这套的三分之一。

“别说了，对了，你叫啥，住哪个寝室？”祁鸳问道。

我想想自己也是傻B，人家昨天就告诉我她叫祁鸳了，而我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我叫楚飞，住二舍502.”

“哦。二舍条件不错的，拜拜。”祁鸳对着我摆了摆手。

“姐……”看着祁鸳走远，我突然喊了一声。

“啥？”

“明天还见面吗？”

“你想见吗？”祁鸳歪着头笑呵呵地看着我，长发被微风吹起来，让我心神不宁。

“……”如果换成现在，我肯定会色眯眯的说一句：“我恨不得每分钟都见。”但是当时我弱的如同一只处男，红着脸犹豫了好半天也没说出那个想字。

当然，我当时不是像个处男，本来就是。

“六点！”祁鸳转身走掉，走了几步之后，伸手朝着背后的我做了一个“6”的手势。

“yes！”我跳起来庆祝，结果脚踩到了河边的水泥棱上，一个趔趄脑袋又撞到了树上，还好祁鸳没回头看。

第二章 十点半之后

这样我们两个，每天晚上都到河边来聊天，一直过了一个星期。我俩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聊，当然祁鸳知道的很多，而我能讲的就是我老家的鸡鸭鹅狗，还有我高中学过的鲁迅郭沫若，最多也就是韩寒的三重门和当时的偶像剧流星花园。

我不知道和祁鸳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我俩除了她主动拉我的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进展，尤其是弱爆了的我，不小心碰到她一下都要说对不起。

但是我心里的感觉，我恋爱了。

一周后的一天晚上，固定时间十点半。那段时间我特别讨厌十点半这个数字，每次到这个点，我俩就各回各家。而且白天祁鸳说她在勤工俭学，没空来找我，所以十点半就意味着，我要和祁鸳分开差不多二十个小时。

对于懵懂的身处初恋不能自拔的我来说，这二十个小时，简直比高中的晚自习还难熬。

我依依不舍的捏着祁鸳的手，翻来覆去的揉，祁鸳的手都被我揉的有些发红，不过也没抗议。

顺着林间小路往祁鸳的宿舍走，突然，旁边的小树林里传出一点“噗啦”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转身就往里钻，难道学校院里还有兔子？

“你干嘛……”祁鸳被我的反应下了一跳，赶紧伸手拉我，但是没拉住，整个人被我带进了树丛里，一头撞在我后背上。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恶作剧，我确实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等我站住脚，眼前的景象，吓了我一跳。

一个男学长和一个女学长（当然这属于废话）抱在一起，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当然现在两个人都看着我。

“我操！”我下意识地说道。然后我就看到男学长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难看。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些多正常，学校很多地方天黑之后一个人是千万不能去的。但是当时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的我真是极为尴尬，两个学长更是茫然不知所措，被我带进来的祁鸳倒是反应快：“对不起对不起，他被树根绊倒了……你们继续。”

我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我拉着祁鸳跑出去差不多有一百米才停下来，树林的茂密挡住了绝大部分的路灯灯光，黑暗和刚才两位学长甜蜜的画面让我心脏狂跳停不下来。

“想啥呢？”祁鸳拉着我的手甩了甩。

我这才感觉到，我手心里，全他妈是汗。

“没……没想啥。”我胡乱抹了一下额头。

祁鸳笑着看着我的脸，搞得我更不知所措。

突然，祁鸳踮起脚，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转身跑开。

我整个身仿佛被二百二十伏特交流电电到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祁鸳消失在视野尽头。

做梦？

不是做梦。

是真的？

我又很怀疑。

我站在原地，感觉到脸颊上还残留的一丝丝冷意，不停的问自己，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后我他妈就错过了寝室关门的时间，等我快步跑到寝室门口的时候，那两扇玻璃大门已经无情的锁在了一起。

我当时也没在意，祁鸳跟我说了，学校其他的教室都是十二点断电，唯独三教是通宵教室，给那些考研啥的需要彻夜复习的人准备的。我大不了去那蹲一晚上，明天早晨寝室门开了我再回来睡觉。

熬一个通宵这种小事，对于我这种接受过绿皮火车考验的战士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我手上还有一本祁鸳借给我读的《简爱》。

于是我转身离开，朝着三教的方向走去，就是那一夜，我从天堂，掉进了地狱。这两年我不停的在想，如果当时我没傻逼呵呵的错过回寝室的时间，那么我是不是现在还依然延续我之前的生活。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

我走到三教墙角的时候，路灯还没有关，我清楚的看到，祁鸳正站在青春河的河边。我当时还很奇怪，我明明把她送回寝室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居然站在这里？

准备去三教苦读？

没道理啊，按照她的说法，现在的是暑假时间，学业又不紧，没必要通宵达旦吧？而且，明天不是还要去勤工俭学吗？

我抱着一肚子的疑问，想走过去问问。

没想到，突然看到祁鸳突然飘了起来。

真的就是飘了起来，全身都不动，但是脚却离开了地面，直接飘到了青春河河边的铁栏杆上。

我当时汗哗的一下就下来了，流进眼睛里烧的我眼球生疼，但是我连扎眼都不敢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再然后，祁鸳的身体，直接扎进了河中。

“鸳姐！”我忍不住大吼一声。

跟着我就看着清澈的河水里，祁鸳的脸浮在水面上，惊惶的看着我，一瞬间之后，消失不见！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河水里除了路灯和月亮的倒影，什么都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全身冰冷而且僵硬，想迈步都迈不动。

正在这个时候，路灯黑了！十一点之后，学校是要关掉非主干道上的路灯的。

一下子暗下来，让我本来就惊惶的心，更加的恐惧。

我大叫一声，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跑去，疯狂的砸门。

宿管的老师倒是好说话，看出我是新来的，还给我讲了两遍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否则会被学校处分的。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也没听清楚宿管老师说什么，径直回到了寝室。

电风扇都没开，我直接倒在了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略微清醒了一些，我在想我可能是幻听幻视了？这些天我跟祁鸳柔情蜜意的，我想她也是应该的吧？

可是当时那场景，真是太真实又太恐怖了，我完全不能说服自己，那是假的。

后来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里依然全是祁鸳，可是这次，祁鸳不再可爱俏皮，要么是披散着长发七孔流血，要么就是站在河边往河里跳，等我醒的时候，我的新褥子上，被汗水浸湿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我坐在床上，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我在床上整整坐了一个上午，到中午的时候，我才感觉到饿，我下床吃饭的时候，在我的枕头边，捡到了一根长头发。

我自己的头发，最长的也不超过十厘米，但是这根却超过三十厘米，那肯定不是我的。

这些天宿舍就我一个人，不可能有别人来过。

而褥子是我自己带来的新换的，所以头发也不可能是前人留下的。再说我妈也是短发，也不可能是我妈的。

如果换做是昨天以前，我很自然的会认为是祁鸳的，粘在我身上被我带回来，可是现在，我完全不敢这么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到晚上的，看着手表指针过了五点，我就悄悄地来到了我俩见面的地方。

这些天我俩一直都约在这里见面，但是，我今天没敢坐在那个长椅上等她，而是躲在教室后面的树丛里，紧张地看着那个长椅。

五点四十，祁鸳没有出现。

六点，祁鸳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