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去战斗》:初中毕业了
初中毕业了
曾经在小学的时候,我就幻想过大学毕业后,自己可以西装革履。每天拎着公文包,出入各种高档的写字楼,拿着高薪水,过上体面的生活。但后来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羡慕同学的时候又暗暗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学习不好。
开始打架斗殴,吸烟汹酒,谈恋爱,过的瞒天过海。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在外面是多么的混账。初中毕业那年,母亲就因病去世了,我连高中都没考上。父亲托人把我带去了江西南昌,读了个民办大学。第一次离开家,父亲没有送,自己背着在村集上买来的劣质书包,拉着个密码箱,装着些许衣物和书籍。第一次去繁华的市区,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哭。许多个第一次被渐行渐远的火车碾成渣,散落故乡一地,无法再拾起。
大学四年里,依旧桀骜不驯,结识一帮和自己一样喜欢打架斗殴的同学,在一起称兄道弟。别人英语已过四级,而我名声鹊起,传奇网络游戏已过三十级。那个向往热血江湖的年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时代。论打架,我很OK。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一起疯过、闹过、笑过,唯独我没哭过。聚了,散了、大学四年时光就这样混过去了。这时候和你说好一起结伴去奋斗的兄弟们,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互倒珍重。未来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有的人回去靠爹了,有的人满头大汗,烈日之下转战学校举办的各种招聘会。更有好多人,一头扎进各个城市的人才市场。我应该归命于劳动市场的,但还是决定回家先陪父亲些日子再说,尽管会遭到邻舍的冷眼和嘲笑。
从学校回来在家过了一个多月。七月中旬。去了北京。投奔了一个发小,他是在工地做楼层通风管道的,去他那里做了一个多月。刚去的那天,工头让我给一位电焊工师傅打下手。有干过电焊的朋友一定知道,有种伤害叫“打眼”,医学上称为电光性眼炎。那双眼的刺痛,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做工的第一天下午,趁师傅去厕所蹲大号。拿着焊枪,想着上午师傅教的皮毛,从废料里找来两个废管口。学习点焊,为了焊的整齐,老子是睁着眼看一下,焊一下。不知道是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后,双眼就开始犹如千根针扎般刺痛起来。越来越严重,自个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慌的问工头:我眼睛对工地是不是水土不服?工头说:你是被电焊强光“打眼”了,一闭眼就会痛,用冷水毛巾敷眼上缓解疼痛。最好的方法是找个年轻妈妈,挤点母乳来敷治。工头让我提前回板房休息去了,等晚上发小从另一工作点回来。把他喊床边,一把抓住他手:快,兄弟,去给我找个女的来,刚生完小孩的那种。发小懵了:我只认识工地附近按摩店的几个小妹啊。有个老师傅一看我眼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打趣到:小伙子口味不是一般重啊。这事成为了笑谈,由于当时没看医生,直到后来回家,右眼一直流泪,时常发肿泡。去镇医院动了个小手术,从里面取出个微小焊渣。
我知道自己在工地不会做的太久,但很喜欢和老大哥们一起汗流浃背的搬砖、打混泥土。不谈政治、理想、音乐和爱情。每天下工后回到臭味熏天的宿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然后去冲个凉,洗去一天的疲惫,几个人关上门,围着一台才七寸屏幕的电视,***。这些光盘是从菜市场或天桥地摊上买来的,工地周围经常有妇女们抱着孩子,看你是建筑工人,就会急步凑你身边。从怀里摸出些袒胸漏乳女郎封面的光盘,小声的问:十块两张,外国的,要不。有时候,觉得她们为了生活也挺可怜的,我会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十元买两张。然后送给宿舍的老大哥们,当然他们高兴的晚上在食堂打饭的时候,会多打个鸡腿夹我碗里。
在北京只呆了一个月左右,连天安门都没去过。你要问天安门坐几路公交车去,长城怎么走,我不知道。但北京海淀区那错综复杂的下水道,带你钻一天都不会迷路,我丫钻够够的,那里的老鼠如果会说话的话,它们一定会告诉你:这货经常来!
从北京回家的时候,正赶上秋季农忙。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工作,就想等忙完秋收再说吧。每个富裕的地方都有穷人家,每个穷地方也有富人家。江苏在全国的经济排名位于前茅,那靠的是苏南地区的支撑。当苏南许多发达城市遍地奔跑着奔驰宝马,市区都禁摩的时候。我的故乡依然是低档轿车和三蹦子乱窜的天堂,都说富不富,要看路,故乡的路,尤其是乡下的,一眼望去,都是大大小小的炮弹坑。汽车在这里使用,三档以上基本都使用不上。三蹦子是这里最牛B的交通工具。早上坐个几里地去县城,昨晚的饭都能给你颠出来。最麻烦的是有人突发疾病,救护车进不去的村间土路,就得靠三蹦子运送出去。这样的情况基本不用打120了,三蹦子让你活不过两个坑。
早上匆匆从院中杂物蓬下扯几把木柴,点上火塞进灶洞里,烧上稀饭。再去街上买点煎饼和油条,这就是我们那基本的日常早饭。花样不多,煎饼是这里的主食,就像城里人早饭基本吃包子一样。吃完就得踏着中秋的露水下地干活、我们这农作物品种比较多、小麦、玉米、花生、水稻等。什么样季节种什么样的庄稼,什么样庄稼用什么样的肥料。恐怕我们这些新生代农民都不是很清楚,只有个农民的身份,不像父辈们靠天吃饭。我们读书,毕业后去城市工作。只是读书的时候帮家里干点农活而已,假若有天在城市混不下去,农村还回的来吗。在逛街的时候,喜欢买根香甜可口的煮玉米,边走边啃,都知道好吃。但播种和掰收玉米棒子不是个好活,父亲骑着三轮电驴载着我到玉米地头的时候,太阳已撒热量了。穿戴好防护衣物,一头扎进一排排密不透风的玉米地。有顺序的一行行,一个个的掰下来,往旁边地沟里扔个扎堆,父亲跟后面砍玉米杆儿。不消片刻,浑身贴身衣物都湿透了。毫不夸张的说,内裤脱下来能拧出两碗水。估摸两个小时、听父亲在地头喊我休息,从地头水溪里提出两瓶凉好了的啤酒。拧开盖给我一瓶,接过就是咕噜咕噜几大口,太特么热了,喝完再摸根烟点上。父亲这时把瓶盖递了过来,好吧,再来一瓶。中午时分,父亲在地里忙活,我提前回家去菜地里摘菜做饭。
和父亲在家这样忙乎了有半个月,中秋节后给母亲上完坟才离开的。母亲去世近十年了,因心脏病去世于中秋节后,当时我还在读初三,母亲住了二十多天医院,险情不断。当然,这些父亲和姐姐都是瞒着我的,其实和我说了也是徒增一个人伤心。母亲的病已多年,我们都有了心里准备,相对于后来父亲的突然离世,母亲的去世,我们心里都是有些许宽慰和遗憾的。这些年都为母亲的病尽心尽力了,真正来临那天,内心是极具空白和悲痛的,除了不可抑制的泪流,我说不出任何话。那一刻,守在母亲棺材旁,不再坚强,任泪水流淌。愿天堂没有疾病和疼痛,母亲走了,解脱了,而我和姐姐成了没妈的孩子。关于母亲去世不想再多说。
秋收完了后一时半会没地去,联系了在市区的同学,姓魏名向文,与我同村。一个体重近160多斤的高个胖子。他走你前面夏天遮阳,冬天挡风。有次和我去海州小批发市场进货,一脚踩空楼梯,摔个四仰八叉。他不要紧,身旁拴在楼梯扶手边的一只小泰迪,倒霉了,趴那太阳晒着好好的,前面有条腿让他压个粉碎性骨折,赔了三千人民币,这是后话。
我是准备扎根于自己的故乡,奋斗在港城。【注:港城是本市居民对市区的自称】毕竟父亲老了,不想再去太远的地方。这次就决定了,让向文帮我在市区事先租好房子。在家收拾好被子,衣物等,一大堆生活用品。考虑到要自己在那做饭,父亲连小马扎儿都塞进蛇皮袋,他很夸张的塞了俩。说是一个吃饭坐,一个洗脚坐。我想说:爸,吃饭和洗脚不能坐一个吗,生活也是有顺序的。总之有句话是:做父母的总担心这个冬天你会冷。等收拾好后,发现坐车根本带不了。两个看着快鼓破了的蛇皮袋,一个大号密码箱加俩大水桶。不明白父亲为啥让我带俩水桶,告诉他城市都有自来水管的。他说总有停水的时候,好吧。想下个礼拜回来拿吧,丢下哪个也不是。犯上二劲了,去镇上直接买了辆脚蹬三轮,全装上。市区离我们村约有120多里,平时坐客车需要一个多小时。老子是手脚并用蹬了近五个小时,跟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逃难似的。一路总有骑摩托车经过我身边的人问:你从哪里来?老子边踩三轮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他:从XX县来,要到港城去。这些货一拧油门丢句:英雄!尔后,一路尘土。
从家里下午一点出发的,中午特意多吃了一碗饭。离市区还十里地的时候已星布满天,没有路灯,只能借一路来往的车流之光,交替前行。屁股又麻又疼,下来又推了一段路。这时候屎感来了,远远看见有座加油站,于是卯足劲蹬了进去。往加油站便利店门口停好,就有个正在加油的货车师傅来打趣:你这车也来加油啊?我很实在的回他:不是,我来拉屎的。
晚上八点多才到租房处,向文正好下班,两粗腿片子了夹了辆自行车颠么来了。这货毕业就留港城奋斗,五年了,连个汽车轱辘都没混到。不说你了,我比你强不到哪里去。顶多三轮儿比你自行车多个轱辘,我俩忙乎了半个小时,才安顿好我睡铺。今晚是做不成饭了,为了谢谢这货,请他去附近小餐馆喝了杯。顺便叙叙旧,两瓶老白干下肚后。告诉他:兄弟,从今天开始。让我和你携手共进,共历风雨。我是带着宏伟的计划来的,我要让梦想从这片故土腾飞。最后,老子说什么也忘了,酒精作怪。只要酒过八两,牛皮比谁吹的都响。
我的故乡是座都排不进三线的小城市,可想而知,工资它肯定不高啊。所以那么多同学不愿意回来,再说父母花那么多金钱和精力培养出个孩子。就为能出人头地,来个鲤鱼跳龙门。但大部分人都让现实给剥了皮,拔了傲刺,一股脑扔进社会里给水煮了。在大学里学到的专业,故乡没有给你发挥的舞台。还是大城市机会多一些,至于你混到什么样地步,自力买房买车,跻身大城市。还是拼尽年华,空落一身疲惫不堪。这要看个人综合能力了。像那些一没文凭,二没技术的人活的更艰难。我怀里揣的就是二流毕业证书,面试时好多企业都不认。那是因为来港城第二天去大浦开发区面试。有个面试官就直接问:你这是在哪买的?我十二分严肃的告诉他:这是真的。他问:你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老子知道已经没戏了,就当着好多面试者的面丢他一句:关你什么事,尔后留给目瞪口呆的面试官和应聘者们,一个帅气而潇洒的背影。靠!连最基本面子都不要的人,那得是多么的不要脸。老子不是这种人,我一个江苏人,就算买假证也用不着买江西的啊。足足晃荡了半个多月,连街边贴电线杆上的招聘启示都看了,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带来的一千块钱快要花光了。急眼了都,不跟家人要钱是我的底线。于是有天中午回住处,经过附近水表厂门口看墙上贴有招工启示,就进去面试了。有个主任让在他面前转了两圈,填了张表格。说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连加班费是怎么计算的都没问、这都快要讨饭了,还他妈关心这个,已经看招聘上写了底薪1000大洋,够吃饱肚子就行。这活就一操作工,只要手脚不残疾就能干。所以应聘条件和过程很简单,就让你在主任面前转两圈。身材好你就转优雅些。
在水表厂做工的几个月里,都是收支平衡的状态。第二年夏天少喝了不知道多少瓶哈啤,从牙缝里挤出俩千块钱,购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购车目的是方便周末回家,一来锻炼身体,二来一年省不少车费。山地自行车比三轮车快多了,一路塞上耳机听着嗨曲,两个小时就狂颠到家。我对生活是充满热情的,并拥有超强耐力和一颗贪玩的心。整整坚持了两年骑车回家,周末不回去的时候,就和市区的单车俱乐部成员一起游山玩水。捞过海州湾的小蟹儿,摘过花果山那未熟透的野桃子。轻咬一口,酸的牙齿抽筋。这两年时光里把故乡的山山水水蹦哒了个遍。那段时光是轻松快乐的,毕业已经好几年了,不知道在外面的好多同学们都过的怎么样了。只知留在家乡的两三个同学都慢慢进入小富即安的稳定生活。有两位当了乡村教师,与我同村的李爽爽,当年学习特别好的一位女同学。考取了公务员,就职于本县城的一个镇党委。有好几次回家在村集上碰到过。由于她就职的镇党委离咱村不是很近,每次去都得从县城转趟车。咱俩还商量一起买摩托车,这样回家更方便。后来当老师的同学开上了雪佛兰,李爽爽也真的买了辆轻便摩托。我回去就把攒了两年的万把块钱从银行提了出来,用塑料袋包好。放在枕头下面,就推出单车锁上门。哥上班去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买辆好点的摩托车。一晚上干活都特别卖力。激动啊!这将是我人生第一辆车,尽管是辆摩托,但它再也不用靠脚卖力踩了不是。还能把父亲载到市区来逛逛。幻想的是相当美啊!终于盼到下班,跨上马上快不用骑了的单车往家蹬的飞快。加个声音来形容的话就是:嗖嗖嗖的。
当打开门的那瞬间,老子傻眼了!草你大爷,进賊了!一片狼藉,衣物给翻扔的到处都是,内裤都给老子扔天花板挂吊灯上去了。赶紧冲到床边,不出所料。辛辛苦苦挣来的万把块,一毛都没给老子留下。贼是从忘记关闭的窗户爬进来的,打电话报了警。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里,静静的保护着现场,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警察来勘察了现场,做了个笔录。提醒以后要注意关好门窗等一大堆防护事项,说完让我等通知就走了。所谓的通知,就是你要想通,并要知道,这钱是不定能找回来了。
清点了丢失的物品,少了不少东西。甚至半袋洗衣粉都给老子拿走了,桌上留着晚上做夜宵的两根黄瓜。也特么给老子啃的只剩半截,这贼家里得他妈的穷成什么样了,让他干出这么不要好几张脸的事。辛苦了两年,让你一夜给偷回解放前,革了老子的命。
晚上躺在床上,不敢告诉父亲,望着旁边靠在墙边的单车。两小时前还想不要你来着,老子默默流泪了••••••
摆地摊儿
我的钱被偷了个精光以后,在等待下个月发工资的日子里,江湖救急,从向文那借来300大洋,每天过的清汤寡水,还落下看到康师傅和老坛酸菜就想吐的后遗症。特别爱干净的我,原来工服是一星期洗两次,这段日子里对调了,两星期洗一次。就为省点水费和洗衣粉。从家里带来的大水桶发挥出不一般的收纳积攒功能,真能装。由衷佩服父亲的英明,这半个月里,但凡接到朋友和同事要我出去玩的电话,哥都弱弱的问句:需要我花钱吗?需要的话就挂了吧,下次再说,不是哥现实,是哥没现金!
这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事儿说来就来,公司偏这时候放假五天,本该高兴的事,老子却比谁都想哭。不能和骑友们翻山越岭了,把大把的时间辗转反侧在床上,无聊的滚来滚去。百般无聊之中,把中国上下五千年读了两遍,包括从房东儿子那借来的《红楼梦》,都看了四百多页。搁平时我会看吗,会看吗,会看吗,这么无聊的事得说三遍的。
终于煎熬到发工资那天,心情激了好几个动,恨不得放俩礼炮,昭告天下:老子发工资了!下班就跑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当晚就煮一大碗肉面,多放了几根双汇,改善下伙食,补充营养。
晚饭后拿了包酸奶,叼上吸管,锁上门去向文家还钱去了。临锁门前再看一眼窗户关好了没,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新闻联播时间还没到,向文就已经酒足饭饱,懒洋洋的斜卧在床上,看着电视。哥丢给他300大洋说:走,胖子,请你玩会台球去。向文说:那先去趟超市,把明天的伙食买好。我告诉他:家乐福的大米面条火腿都在打折,哥刚买两斤面条和好几包双汇。
向文说:昨天新闻联播里刚说双汇火腿有瘦肉精,弄不好会死人的,你不知道?我说:关键它打折后便宜啊,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台球玩到快九点了才各自回家,我在住处附近药店想买点泻药,妈的!得把双汇赶紧排泄出来,柜台药师说没有,只有止泻的。老子就回家了,“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杯冷水,一夜故意没盖被子,只耷拉了条薄毛毯盖在大腿上,在十二月的冬夜里冻的嘴唇都发青。第二天真的管用了,连班都没上的成,拉的两腿发软,走路都打晃儿。
是庆幸自己聪明还是愚蠢,不等双汇吃出个啥毛病,都能把自个弄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剩余的火腿肠,全切碎喂了房东家的那条狗,它总喜欢把我晒在门口的鞋子,往自己的窝里叼,妈的,它知不知道这都是老子的个人财产。
这眼瞅距离春节还三个月不到了,还没挣到钱,琢磨着光靠上班不行,得多想条财路。从同事口中得知市区步行街的东段晚上可以摆地摊,没多想,直接去找来向文,简单明了的跟他,盘出自己下班去摆地摊的想法,向文说:行,你干,我帮忙。我说:一块啊,一人摆一个。向文说:在港城呆这么多年了,认识的朋友同事太多,让他们晚上逛街碰到,我害羞。 那好吧,哥雷厉风行的联系了个混的比较好的同学,平时也有联系,多次酒桌上推杯换盏过,开口就先问好,关心他的健康,再提借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借,好吧!挣钱这事不能耽误,拿出交完房租和还完向文剩下的所有,就先干这两千块钱的。原本打算借钱买辆电动三轮车的,突然想起我不是一无所有,还有辆脚蹬三轮车停放在房东的院落里,怎么就把它忘了呢。
从房东院里简易的板蓬下推出三轮儿,当初都忘记盖块遮雨布,灰头土脸的一副模样,仨轱辘已没气了俩,链条已锈迹斑斑。我和向文把它送修车师傅那鼓捣了一上午,花了近50大洋,向文又从五金店买来三罐绿色自喷漆,喷绿了整个车身,来覆盖它那风吹雨淋后的斑驳和尘锈。开始想给它喷个开门红的,向文说绿色看着环保,现在一切准备好,就等我们起风开航了。咱俩先去饺子馆,一人一盘水饺和红星,酒足饭饱已是下午,油漆也干了。我骑着向文载着它,说错了,它骑着向文载着我,也不对,酒劲上头,说话舌头就打结,捋直了说就是:我骑着它载着向文直奔港城小商品市场,路上就商量卖点啥好。向文说袜子、围巾和棉拖这些随季用品,十个地摊九个都有卖,咱得找点不一样的。先进去转转再说,把三轮车停市场门口,落好锁就进去了。市场不是很大,但批发的用品可谓琳琅满目:喜宴用品、鞋帽批发、五金用品等,我们决定挑些饰品,这东西材质多为塑料和陶瓷。好存放,只要不丢不摔,保质期要多长有多长。卖不掉还可以送人,就挑了家门店,走进去选了十几样,各批十件,整一大蛇皮袋,抬出市场门口三轮车那。我草!谁他妈的给车盒里扔了七八个脏兮兮且鼓鼓的垃圾袋,红蓝绿都有。表面还留着油渣,粘着菜叶儿。老子火了:哪个混蛋干的?向文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一目测约50岁的阿姨,正手持竹钳夹拾地上的废奶盒,广告传单片儿。向文一惊:她旁边的三轮儿咋跟咱们的一样?我一看,明白了:咱车特么的和市场保洁车撞衫了!阿姨也看到了我们,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俩两眼,低头又继续做自己的手头活。向文说:你猜她是不是想问我俩是不是新来的同事?我说:太有可能!都怪你,非整个什么环保色,这下全绿了,扣这么大顶糗帽子。向文说:回去我就把车色改了,再画个变形金刚上去。
天刚擦黑,我俩就意气风发的双腿发动三轮,晚上是垂头丧气回来的,妈的!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摊位早就让人已占没,哪能白来,没钱赚,也得捞点经验。哥俩随便找一靠墙角落,缩那冷飕飕的瞟了三个多小时,看别人吆喝卖东西,都忘记我俩也是来这讨生活的了。自个摊位无人问津,少有几人经过看几眼,不是没有把我俩当成收垃圾的可能。也早忘了蛇皮袋子都没解开,啥也没摆面上。八点半了,向文说饿。我说:你等着,我去打包两盒炒饭,垫吧下肚子,天太特么冷了,吃点饭热乎!
一人一盒吃完就打道回府了。一晚上分文没赚到不说,还搭俩盒蛋炒饭进去,费特么一个来回的腿劲,连口水都没喝。
由于春节前公司要提前两个月给客户备货,老子忙的披星戴月,哪有精力再想这事。幸好每个礼拜天都双休,给员工足够时间休息。像我们这样的穷人不能懒吃,睡的太阳晒屁股了还不想起,周末就得去摆摊,第二次有经验了,去的非常早,吃完中饭就特么去了。
这里的摊位是免费的,传说政府为提高步行街的人气来着,划拉出这么块地方,谁来的早好位置就是谁的。周末两天我俩必霸占最佳位置,不是吹牛皮,我特么不相信有人早上就来守着。经常摆我摊边的,是港城某卫校的一个女孩儿,互相自我介绍了下,就算认识了,小女孩叫冉莹,周末来勤工俭学。我俩商量好了,周末谁来的早就帮对方也占好地盘,为保持长期友好合作。我们经常进行物品上的交流。我送过她灯罩有裂缝的迷你小台灯,她送过我好几双抽了丝的手套。
小姑娘家境不是很好,童年也是过的风雨飘摇,她说她亲生父亲因车祸去世了,随母亲从山东临沂改嫁到这。自己有个亲哥哥,两岁的时候给人拐走,不知道卖哪去了,多年后父母放弃寻找,想再要个男孩,天不尽人意,生了她没多久。父亲去河南送货出了车祸,母亲就带着她,四海为家,一直打工。中间还跟过别人,不知道啥原因离了,这是第三婚了。
我俩还聊了好多,都不容易,就在互相照应里以兄妹相称了。我和向文还请她吃过几次饭,收摊后,在路边一个简陋的棚帐里吃的大排档。别看棚帐四处露着东南西北风,却有个高大上的木质招牌竖那:饪煎油侠。这名字起的太有锅碗瓢盆风范了,字字充满烟火味。我问老板:谁起的名?老板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人间游侠”的谐音。天天和城管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打一枪换一地方,没有固定根据地,说不定哪天这就不许摆了。
那晚向文喝了不少。老板厨艺不错,窝在这棚帐里埋没了他那一手的好菜,他应该在至少挂三颗星星的饭店里挥勺舞铲的,冉莹走了后。我和向文颠三轮也回去了。
仅用了三个周末,我们就将第一次进的货快售空了。自然受到很大鼓舞,还一个月就春节,整个港城的角角落落,一股浓浓的年味,铺卷而来。街边大型商场门口吊坠着各式各样火红的大灯笼,和恭贺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之类的横幅,迎着西北风,飘的呼呼作响。不用进去转就能猜到,里面肯定是年底各种大促销,羽绒服全部打好几折。
平时不显眼的临街小铺,门口雨后春笋般林立着各种大甩卖的木牌,成了人流中的直行路障,让对向步行的人经过时,总得其中一人避让一下才过的去,避免撞上它。店门也悄悄换了崭新的门头,两边各系上个中国结。不难看出,小铺老板和我一样,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我就喜欢在这样的小铺里买东西。大至床单被褥,小至针线掏耳勺,尤其喜欢在那种一站式就能购全你需要的所有生活用品的商场。像小义乌商品城,地下淘宝街等。明知道他们的质量很一般,但关键是我穷啊。过日子一直遵守生活用品,只要便宜能用就行的宗旨。我不在乎炒菜的锅和吃饭的碗是不是名牌。这类东西总有人认为还是在大型超市里购买的好,虽然它比外面贵了点,但起码质量不会有假。其实不然,它比外面不止贵了一点点,生活消耗类用品不分真假,只分优次。谁能保证大型超市里卖的东西,和外边小店铺里的就不是一个进货渠道?我是摆过地摊的,长了点这方面的知识,年末到了,还得去进一次货。第一次进的货我们卖空了,的确赚了点。买个摩托车发动机不成问题。早晨和向文在路边早点摊,胡乱塞了几口早饭就跨上三轮,淹没进你来我往,为生活而忙碌的人海早潮里。平民百姓的日子,波澜不惊,却又辛苦万分。路上我就在想,此刻XX主席在做什么,在批阅文件还是准备登机出国访问,他会不会像康熙一样来个说去就走的微服私访,在小商品市场里遇到正进货的我。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关心倍至的说:小郭同志,为了港城的经济建设,你不辞劳累的摆地摊。尽了你的微薄之力,你辛苦了。我一定会报告主席:不辛苦,国家要是能再补助我辆电动三轮就好了。
三轮车最近越蹬越费劲,向文说是链条缺油了,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又胖了。哪个周末收摊后,我没给你多吃几口。连桥头那家大排档师傅,都知道你爱吃多放点辣椒的烤鱿鱼。我是累的够呛,我跟向文说,换你骑会。人胖有劲,链条让向文蹬的咔咔滴响,眼看红灯了,哥急了:红灯,刹车啊,向文也急了:手刹在哪里啊。老子吼:裤裆下面。还是来不急了,停在等待线里的汽车都开动了,向文急中生智,一扭车把。我们快速而准确的朝绿化带里蹿去……
这是向文自行车骑惯了的节奏,也是三轮车没有双把刹的致命缺陷,给使用者造成的后果很严重。当场给老子摔的不能动,裤管还让树枝划拉出两个洞。摔出去,趴在那,整个世界安静了好久,等眼睛不冒金星了,看见向文躺在不远处,半拉子身子给车盒扣着,尼玛!老子这是特么的给甩出多远,使出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朝向文和三轮车走了过去:没事吧?向文说没事,就手擦破块皮。老子一肚子恼火说:我不是说你,是说三轮儿。你瞅瞅,前轱辘摔的,都特么快有80多度了。
那一刻,从向文看我的眼神里,能看的出他内心也是恼火不已。从他暗暗握紧的拳头,老子也看的出,若换成别人,这个人现在就得打电话让家人去医院骨科挂号了。
我把三轮扶了起来,蹲那想点根烟消消神儿,一摸口袋,红塔山没了。打火机还在,吓死我了,幸亏你还没炸。
我俩一前一后推着三轮,不顾经过身边掩嘴而笑的路人。一瘸一拐的去找附近的修车铺了。奶奶个腿的,这么激烈而华丽的翻车,除了向文,你们谁能摔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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