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岐山》——怒天潜麟
第一章 御剑飞行
祝九蹲在河边,捞起一把水来洗脸。
他的脸很粗糙,呈现出饱经日晒的紫红色。这样的脸不值得费什么功夫,但他洗得很慢,很仔细,细细地从额头擦起,把鼻子、嘴巴、耳朵都擦得很干净。
他蹲在河边洗脸的时候,有七十一个人在他的背后等他。
一个小城要聚起七十一个人去做某件事是很不容易的。
尤其这七十一个人都是恶人,要做的事是一件坏事。
祝九洗完脸,开始洗手。
他的手更粗糙,手掌的外侧长满老茧。这样的手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他的指甲。
他的指甲很干净,修剪得当,在这双手上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七十一个人摒住呼吸。
“你们还不回去?”祝九问。
没有人敢回答。过了一会儿,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慢慢走上前:“只要您点头,我们立刻就能回去。”
祝九说:“宋州城主不是疯子,就是个傻子,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为他卖命。”
年轻人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为什么这么说?”
祝九说:“送死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可是他让你们来送死。”
年轻人说:“我们没法选,不是狱里的死囚,就是欠了还不上的债。他叫我们来,我们就得来。”
祝九摇头:“你们有的选。”
年轻人听见这句话,好像忽然有了希望,痴痴地问:“怎么选?”
祝九说:“你们至少可以选择怎么死。”
祝九蹲在河边,捞起一把水来洗脸。
洗完脸,他开始洗手。
他很注意保护水源,没有让人死在河边,所以河水还是很干净,不会污染他的手。
洗完手,他站起来,牵着不远处的马儿离开了山谷。
祝八牵着一条很重的铁链。
这条铁链很重,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多么重,而是因为它很长,比普通的铁链长得多。
它之所以要很长,是因为它现在捆着十一个女人。
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牲口一样的女人。
祝八挥着鞭子驱赶这些女人,一边啐骂道:“少他娘磨磨蹭蹭,赶紧走,别耽误大爷赶路!一群赔钱货。”
女人的脚破了,脚底的脓血令它更加不堪,一阵阵发出恶臭的气味。
它必须踩在刀子一样的碎石上,麻木地行走,行走。
除了麻木,女人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她早就不会疼,也不会哭。
时间接近中午。阳光毒辣,祝八流了许多汗。
他抹了一把脸,而后更加暴躁地挥鞭,仿佛一切令他不爽快的事情的根源——包括头顶毒辣的阳光,都是这些女人导致的。
但是这些恼人的东西不会折磨他太久。
穿过这座山谷,就是他和祝九约定碰头的地方。
祝九牵着马,蹲在河边饮水。
天气虽然燥热,山谷里的河水却永远冰凉。
所以他喜欢山路,比喜欢平坦的官道要多得多。
祝八牵着十一个女人来到他身后。
祝八问:“东西呢?”
祝九转过半个身子,从怀里摸了两把,掏出一块石头似的东西,头也不抬地丢给他。
祝八小心地接住:“我的小祖宗,你就这么扔来扔去,亏得你哥没有失手。”
祝八第一次摸到这块玉,忍不住把玩起来,将它对着头顶的太阳,仔细地瞧了又瞧。
它清澈得像钧江的江水,浑身翠绿无比,透着奇异的光。
又在至浓至艳的地方,透出一丝鲜红的血色。
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玉,而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
七十一条人命和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祝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人。
祝九说:“这些女人看起来快死了。”
祝八说:“怎么?你想趁热乎?”
祝九很冷淡:“我担心她们撑不住。”
祝八说:“大不了换一批,难不成还要供起来?”
祝九不搭理他,弯下腰灌了一壶水,递给其中一个女人。
他的心肠比祝八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如果是他,也许不会让她们走那么远,隔几个城换一批,换下来的卖到妓院,或者给普通人家做媳妇。
从泽中靠双脚走到泽北,凭她们这样的身体状况,大半都要死在路上。
但祝八说:“无论怎么死,她们一定得死。要是走漏了风声,你我都活不成。”
祝八说得对,他们不能冒这个风险,所以祝九也没有说别的话。
祝八撩开一个女人的裙子,在她的跟前蹲下,两只手伸进去摆弄。
玉还是一块粗坯,尚未经过精细的雕琢打磨,形状并不规则,祝八弄了一阵,实在放不进去。
祝八急躁地骂了一声,用匕首撩开女人的裙子,在里面割了一刀。
女人发出一声惨叫,忽然用极大的力量挣脱,拖着两条腿踉跄奔跑,没跑出两步,就倒在了地上,拼命地扭曲身体。
祝八方才被她掀翻在地上,这时候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过去,用刀在女人的胸口猛扎。
一刀,一刀,又一刀。
其他的女人麻木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响地注视着,直到祝八重新站起来。
他的手里攥着一块石头似的东西,滴滴嗒嗒地流血。
“刚才是杀鸡儆猴,谁要是敢跑,下场就和她一样!”
说着,他抓着第二个女人,撩开她的裙子。
又一声惨叫。
是男人的惨叫。
一只断手滚落。祝八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被斩去半截的残臂,挣扎着向后退缩。
没有人看清那个人是怎么出手的,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是打哪儿来的。这些女人没有,祝八和祝九也没有。
一个人对于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的事情,恐惧之下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惊叫。
祝八一边退缩,一边大声叫道:“鬼啊!鬼啊!”
只有祝九明白,这个人显然不是鬼,而是绝顶的高手。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正午。
泽洲中部,阳城西方十里,凤溪山下。
祝九提起一把生锈的刀。
这把刀爬满了难看的锈迹,当他扬起刀的时候,刺鼻的金属气味令人目眩。
他上一次提起刀,是十九岁。
十九岁之后,他再也没有用过刀。因为他的手就是他的刀,比刀更锋利,比刀更狠毒。
祝九的手在发抖,他尽可能地放慢呼吸,将目光集中在十米开外的那个小子的脖子上,以便自己能够稳稳地握住刀。
“你就是手刀祝九?”那小子偏向一旁,又问,“你是铁索祝八?”
祝九的嗓子很干,声音也很干:“正是,敢问英雄姓名?”
“我?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祝九问:“为什么?”
那小子说:“因为死人什么也不用知道。”
祝九睁大了眼睛。
他的确什么也不用知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死得很快,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那小子提着剑走上前。
祝九的人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到了祝八面前。
祝八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比碎石更灰,比泥土更黄。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变得沙哑:“我也要死?”
那小子轻轻地点头:“你也要死。”
他转过身,仗剑轻轻一挑,锁着女人们的铁链顷刻断裂,纷纷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噪音。
祝八顾不得淌血的残臂,跌跌撞撞爬上马,仅剩的一只手攥紧缰绳。
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竟然没有忘记捡起他的玉。
剑离合对他微微地笑。
“你应该省省力气,留着拼死一搏,而不是逃跑。”他说,“不过,你一定要逃跑的话,我可以让你两炷香。”
一匹马在烈阳下狂奔!
这是附近几座城中能找到的最好的马,通体血红,健步如飞,连奔跑时的嘶吼都分外嘹亮。
但它能够成为最好的马,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
最好的马,当然跑得最快。
从它学会奔跑,从来没有别的马可以及上它的速度。
一个人凭空挡在他的面前。
马儿因为受惊,猛地向后一仰,祝八没有抓稳,直挺挺甩出三四丈。
剑离合等着他从地上爬起来。
“两炷香已经过了。”
祝八的裤裆里很热。
不但很热,而且异常地黏糊。
他在地上挣扎着后退:“千里追风!你是千里追风!”
剑离合摇头:“我不是。”
祝八叫道:“不可能,不可能!除了千里追风,当今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到!”
“那只是小说家的杜撰,”剑离合平静地说,“我从不追风,因为,我比风更快。”
祝八完全地死心了,他颤巍巍地掏出那块宝玉。
祝八说:“这颗石头,我愿意拱手相让,请大爷饶我,日后必定图报!”
剑离合说:“这颗石头很好,可是我用不上。”
祝八说:“这匹马也可以给你……”
剑离合说:“这匹马也很好,可是我用不上。”
祝八连忙说:“你可以拿去换钱……对对,钱,还有钱,我的钱都可以给你!”
剑离合说:“钱也很好,可是我也用不上。”
祝八绝望地问:“你到底要什么?”
剑离合说:“你知道我要什么,你要是不知道,你不会跑。”
这果然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
剑离合从祝八的手边将它拾起,喃喃道:“十万两黄金、官位和封地,原来就是这样一块东西。”
邛楼进献给虚弥的贡品,自泽洲北部辗转流落至泽中。
没有人知道它浸染过多少鲜血,第一个劫走它的人,早已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如果它是干净的、没有被流寇的手污染过,虚弥王也许打算用它雕一块玉玺,可是现在不同了。
它失去了贞操,只是一块又贵重又下贱的石头,它是虚弥的耻辱。
耻辱让它更加贵重。它太贵重了,以至于剑离合不太拿得稳。
“啪嗒”一声。这块价值连城的玉掉在了地上,碎成无数石片。
这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少女的声音,风铃一般悦耳。
“你的功夫不错,做我的保镖吧。”
剑离合回过头去。不知打哪里来的小丫头,泼辣俊俏,腰是腰腿是腿,虽然年轻,却已经可以窥见风情。她的脚步太轻,以至于他竟然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站在了他的后面。
剑离合问:“只是‘不错’?”
她并对赞美的言辞并不吝啬:“不只是不错,是非常不错。我看上的人,肯定是非同凡响地好。”
剑离合点点头,说:“有没有人告诉你,功夫不错的人,最忌惮别人不声不响地站在他的身后?”
小丫头一下抓住重点,大笑道:“你怕我?”
他怎么会怕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剑离合故作深沉道:“如果我怕你,我就会第一时间把你杀死,不会留你到现在。”
他的话和他的剑一样令人畏惧,可他面前的这个少女毫不畏惧:“你说谎。我不是你要杀的那种人,所以就算你怕我,也不会杀我。”
剑离合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杀哪种人?”
小丫头指了指地上的尸首。
剑离合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小丫头笑着说:“我在阳城官府的通缉令上见过他。”
剑离合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轻快:“他看不清楚,可是我看得清楚,你使的是御剑术,你是飞来的。祝八一定跑不掉,因为马儿再快,也不会比御剑飞行更快。”
剑离合赞许地点头:“你能看到我御剑,又知道御剑术,不简单。”
“你还没给我答复呢,我是诚心的。”她昂首挺胸道,“我会是个好老板,因为我不但有钱,而且舍得花钱。”
剑离合说:“钱有它自己合适的去处,你可以请到更好的保镖,而我不是。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很坏的人——离经叛道,背信弃义,欺师灭祖,无恶不作。”
小丫头摇头道:“能够御剑飞行的奇才百年难遇,哪里有人比你更好?而且我刚才亲眼见你出手,你杀的分明是一等一的大恶人,这等侠行,哪里算得上无恶不作?要拒绝我,用这种拙劣的理由是不行的,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呢。”
剑离合被她的话逗笑了。
小丫头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买卖。你有什么条件,说说看,要是我给你办成了,你就答应我。”
剑离合思索片刻:“可是我并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
她说:“没有人不需要,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人人都有。”
剑离合问:“别人做不到,你就能做到?”
小丫头清亮亮地一笑:“不保证结果,但我至少有勇气尝试。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人还没迈出第一步就放弃了。”
剑离合颇为赞同:“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可我并没有这样的事情。”
她不死心:“现在没有,也许以后有了呢?”
剑离合细细地打量她,一双眼睛清明通透。明明选择权在他手上,她却好像悄悄地主导着局面:“你可要想清楚,我的条件不错的。”
剑离合问:“你打算雇我多久?”
“十年。”
“十年?久了点。”
“那这样,”小丫头认真地思索道:“我用一万两银签你十年。第一年支付两千,第二年三千,剩下的五千两第三年给你。如果在这期间你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已经给过的钱就算白送你的。”
似乎是被这个数字震撼,剑离合将信将疑地问:“你有一万两?”
“现在还没有,不过会有的。”小丫头说,“如果我给不出钱来,你尽可以拔腿走人,没什么损失呀。”
“你不怕我拿了钱就翻脸?”
“你不会。”
剑离合噤了声。
这丫头小小年纪,头脑灵活,器量十足,他不愿意为难她。反正也没什么可做的事,倒不如顺了这份人情。
剑离合说:“我答应你。不过我先说好,我不愿意做的事,我不会做的。”
“没问题。”她说,“我叫柳渔儿,柳树的柳,渔猎的渔。你叫什么?”
“剑离合。”
“哪个剑字?”
“'刀剑'的剑。”
“好奇怪的姓。好奇怪的名。”
柳渔儿从裙摆撕下两截布来,摸出一根随身的木炭条,在布片上书写契文。契约一式两份,两人按上手印,就算是成立了。
剑离合说:“小柳丫头,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孤身在这荒郊野岭奔波,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不是有你保护我吗?”柳渔儿笑起来,“我跟我师父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出来了。我既然出来了,天下就没我去不得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将祝八的人头送回阳城,顺便卖掉这匹马。”
第二章 四十个祝八 上
阳城官府。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太守陈丽珍匆匆地奔向大堂:“是谁说抓到祝八了?”
守城的士卒带着两个人站在大堂。陈丽珍眯起眼睛,粗略地扫过去,一个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丫头,一个眉清目秀、背着一把长剑的小伙子,两个人从容不迫地站在堂中央。
陈丽珍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
衙役说:“回禀大人,这两个人宣称抓到了铁索祝八,守卒不敢耽搁,所以带他们来见大人。”
陈丽珍的目光落在柳渔儿的手上,眼睛眯成一条线,不自觉地伸长脖子。柳渔儿提起手上的包袱晃了晃:“祝八的人头在这里。”
陈丽珍对衙役挥一挥手:“验。”
衙役从柳渔儿手中接过包袱验视,片刻之后,点点头道:“大人,跟画像一样,应该是祝八。”
陈丽珍问:“祝八的尸首在哪儿?”
柳渔儿说:“人在城西一百三十里处的山道。”
陈丽珍思索道:“是墨河与松青河交汇之处?”
柳渔儿说:“是。再往前就是五城台,走水路过去只要半天功夫,大人要替他收尸吗?”
陈丽珍啐道:“收个屁。这小瘪三主意打得倒很好,过了五城台,从松青河接入钧江,江南五城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干瞪眼看着他逃跑。”
柳渔儿笑道:“铁索祝八是聪明人,只是他的运气不好。”
陈丽珍摆摆手,不愿再谈祝八,只问:“玉呢?”
柳渔儿明知故问:“什么玉?”
陈丽珍说:“邛楼进献给虚弥的贡品宝玉啊,前几天刚流落到宋州城,又听说叫祝八的兄弟祝九劫了,你们杀了祝八,难道没见到玉吗?”
剑离合摇摇头:“没有,它长什么样?”
太守说:“听说这块宝玉会变幻颜色,就如五彩祥云一般,有时是红色,有时是金色,有时是绿色,有时是紫色,通体透彻如琉璃,浑身散发金光,具体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剑离合又摇头:“这吹得也太神了。”
柳渔儿笑道:“我说这位老爷,你们发布悬赏告示通缉祝八,证明你们拿他没办法,我们杀了祝八,证明祝八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要是有玉,干嘛不拿去虚弥换钱换地,还要到你这里换五十两银子?”
“你说得也有道理……”太守寻思道,“可是玉不在祝八身上,它会在哪儿呢?”
柳渔儿说:“兴许是祝八逃跑的时候弄丢了呢?”
剑离合跟着点头:“摔碎了也说不定。”
太守听得脑袋直冒汗,忍不住地来回搓手,只恨自己不在当场:“要是这样,那也太悲剧了。”
柳渔儿笑道:“宝玉虽然难寻,良驹却唾手可得,我正有一匹良马,愿意献给城主,不知能否请太守大人为我掌掌眼。”
官府大堂后的庭院里种有一颗银杏,这个时节还青绿。柳渔儿坐在树下数银杏叶子:“一,二,三,七,十五……”
剑离合说:“你数叶子的方式好奇怪。”
柳渔儿说:“因为我没有真的在数。”
剑离合问:“那你在想什么?”
柳渔儿说:“我在想,马很贵。”
剑离合点头同意:“马是很贵。”
柳渔儿说:“人命却很便宜。”
剑离合点头同意:“人命是很便宜。”
柳渔儿说:“为什么马很贵,人命却很便宜?”
剑离合说:“因为人很多,马却不多。”
柳渔儿说:“多的东西就不值钱吗?”
她并没有要剑离合回答的意思,只是从坐着的石头上跳下来:“你看,这棵树下有许多蚂蚁。”
剑离合点点头。
柳渔儿又指指远处一颗高大杉树顶上的蜂窝:“筑一个蚁巢需要很多蚂蚁,筑一个蜂窝也需要很多的蜜蜂,但是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窝蚂蚁花钱,而一窝蜂蜜的价钱却很昂贵。”
柳渔儿总结道:“所以一件东西的价值并不取决于数量多少,而在于人是不是需要,需要多少。”
剑离合淡淡地说:“所以泽洲也许并不需要这么多人。”
柳渔儿笑着说:“对于人来说,蚂蚁确实没什么用。但对于蚂蚁来说,它们只是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并不需要对人有用。”
剑离合靠在银杏树上:“说得没错,有时候对别人有用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渔儿说:“可是人却很难做到对别人没用,因为人有感情,有牵绊,反而比不上蚂蚁悠闲自在呢。”
这时,太守遣人搬来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马两千,人头五十,一共两千零五十两,你们点点。”
阳城一共两千户人家,普通人家一年缴税六百文,加上商贾所缴纳的市税,两千两银,大致是阳城一年税收的总和。
像祝八这样混出了一点名堂的流寇,在周边几座城联合发布的悬赏通缉令上,也只值五十两银。而他骑来的这匹良驹,足足可以买四十个祝八。
柳渔儿抱着装有两千零五十两白银的箱子一步一步挪动,箱子很沉,足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剑离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搬动箱子:“你一定有武功,从你站在我背后的时候,我就知道。”
柳渔儿吃力地说:“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剑离合问:“什么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孩子的武功不是用来做苦力的?”柳渔儿将箱子“噗通”投进他的怀里,“给你,这是你的。”
剑离合笑吟吟地抱着箱子:“有钱很好,可是我没地方放。”
柳渔儿说:“你没有房子?”
剑离合说:“没有。”
柳渔儿问:“那你平常都住在哪儿?”
剑离合说:“四海漂泊,居无定所,想睡觉的时候,就睡在树上。”
柳渔儿瞠目结舌道:“你这生活好像野人一般。”
剑离合笑道:“我和野人还是有区别的。”
柳渔儿问:“区别在哪里?”
剑离合故作高深地说:“我会把箱子丢给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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