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源》免费试读_问苏

第一章灵丹

站在断俗山顶，便能看清山后荒芜的不尘山脉。

荒芜不是自发的，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相当得充沛，唯独这片区域是寸草不生。山峰层叠，荒芜连向了天边，远非目力能及。

据说这里是一个古战场，相传六千多年前，有好些个实力滔天的人在此交战，拍拍手就能平地起山峦，掸掸衣袖也能掀起巨浪。

仙人们的交战断然不是拍拍手那么简单，于是整个不尘山的天地灵气都被搅得紊乱不堪，六千年不能平息。

这些东西蒋不凡是不信的。在他看来，天地灵气这些缥缈的东西，就像水一样，你拨弄水缸里的水，得多大劲儿才能让水晃动六千年？管他真假，蒋不凡只是个“草包”。

而山脚下却是另一片情景，一株参天的老桐树几乎只比断俗山矮上一丝，枝叶几乎遮住了半个山谷。

蒋不凡蹲坐在一缕根须上，身后是百十人都合抱不了的神树，今晚，他伟大的炼丹师父亲，将要在此地为他炼制出一粒摆脱“草包”身份的丹药。

按父亲说的，这儿是山里唯一一处灵气稳定的地方，但凡高档一些的丹药，他都要在这儿炼制。

这世界的天地灵气极其浑厚，但也并不是很好的事，有两成以上的人根本无法与这些灵气产生共鸣，蒋不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称之为“草包”。

事实上，基于不尘山的特殊环境，镇子里的人有近一半的人都是草包，这些人注定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甚至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不凡相信天不绝人。但天会变着法为难你。归根究底只是个疑难杂症，是病就能治，蒋不凡的父亲，就是镇子上最厉害的炼药师。不对，炼丹师。

这么说来老天似乎只是对蒋不凡开了个小玩笑而已。仿佛是无聊的大人拿着糖果逗小孩玩，最后还是把糖给了小孩。

蒋不凡就是这样，只是他的老爹却拿不出糖果。断俗山可以说是整片山区最有生机的地方，但荒芜就是荒芜，长不出什么高档药材。这病一拖，就是十四年。

大概是老天爷玩累了，于是随手把糖丢了下来。蒋不凡盯着药炉出神，仿佛真的是一个小孩盯着大人手里的糖果。父亲从他出生，便开始为他寻药，一寻就寻了十四年，傍晚做完功课，他便被父亲拉走，信誓旦旦地说，过了今晚，你就不是草包了！

草包专业点的说法叫灵肉不契合，用专门的通元丹以根治，可偏偏通元丹里最重要的一味药无法寻到，这么些年来老爹一直在尝试各种药，这句话，自然也听了无数次。

山谷的另一半，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

“已经确认过了，蒋仁基那天在小乐山采到的仙草正是凝神草。”青年人气宇轩昂，眉目间透着一股傲气。

“哼，居然不声不响地在我们的地盘上拿东西！他蒋仁基倒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中年人嘴上哼哼，表情却依然很平静，“叫上墨家的人一块去会会他，顺便告诉墨轩那老头，上次和蒋仁基交手，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墨渊老前辈的源火。”

炉上泛着青光，那是药草蕴含的灵气汇聚在一起而产生的光，光晕如同涟漪一般轻微起伏着，听妹妹说过，灵力就像水面的波纹一样好玩，与它产生共鸣只需要在脑海里构造出与之相同频率的波纹就可以了。也只有在炼丹的情况下，“草包”才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与这样浑厚的灵气共鸣，所需要的精神力量更是难以想象的。

丹与药的主要区别是丹有灵性，甚至有的丹能像玉一样贴身储存，并时刻发挥药效。这就意味着一颗丹能同时作用于多个人，直接嗑跟戴在身上也是有所不同的，所以每颗丹都有自己的附属功能。比如通元丹的群体效力便是，通气血。

炼丹很顺利，青色的炉火变得发紫，黑色的铁炉变得发红，漾起的涟漪也越来越剧烈，父亲的双手结出的印记也越来越花哨，自己要脱离草包行列了吗？

镇子里有一半的人都是草包，大多都是平民。蒋家经营着山谷里唯一的药店扶生堂，勉强算是个大家族，自不凡的爷爷蒋安林意外死在山里后，蒋家便越发地落没。到不凡这一代，只剩下大伯家的大哥蒋归云和自己的亲妹妹蒋盈盈。

“要成丹了。”蒋仁基的眉目紧锁，手印愈发得繁杂，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袭来，令他险些失控。

“啧啧啧，蒋兄弟，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大树下纳凉啊？”

蒋仁基并未睁眼，那是王家长子王远的声音，这人对炼丹的天赋不亚于自己，心胸却异常的狭隘。早些年蒋安林在世的时候，王家因为王远的天分也曾想分一杯丹药的羹，可这芝麻点大的破镇子要那么多药店干啥？蒋家的丹药是祖上传下来的，并未把王家放在心上。

“呵呵，小王兄弟倒也是自在，晚上不睡觉来找我一道纳凉。”蒋仁基幽幽说道，“你家老爷子没一起来吗？”

安静的夜晚，安谧的气氛似乎因为王远的到来变得古怪起来。不凡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王远似乎对父亲颇为不满，不过每次闹事的时候，总被父亲教训得很惨。而上次王远来闹事的时候，居然把王家的老爷子叫过来了。

王远的嘴角抽了抽，笑道：“蒋兄说笑了，家父的作风想必蒋兄也清楚，往日里你来我往的，家父也不在意，不过对于蒋兄偷我王家的东西，自然是要管的。”

王远的话还没说完，蒋仁基就已经发现王家的家主，王泯。当即笑道：“凡儿啊，给王爷爷斟茶，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

“哼，老夫可没工夫喝你那鸟茶！今日你要是不把小乐山的凝神草交出来，老夫便……”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不就一点草嘛！至于王老先生这么拖家带口嘛，喏，这凝神草的种子全在这里，你是不知道啊，这草它怀上了，晚辈路过就顺手接生了，怎料它难产了……”此时炉中的通元丹尚未成型，蒋仁基一边维持着丹药，一边安抚着王泯父子。

“放屁！来人，把这蒋仁基给我围上！”王泯的一声令下，身后十来个人便将蒋仁基二人给围了起来。

“哎呀呀，大家都一个村的，这是干啥呢！”这个村子不过两百余户人家，客观地说，这个阵势还是挺大的。蒋仁基低头轻声对儿子说：“要出锅了，左边的鼎口向右边绕个三圈，找个机会把东西带走，为父要会会他们。”

“这凝神草落籽而亡，王远，你自负丹术天赋胜于我，却连这等常识都没有吗？”蒋仁基结完了最后一个手印，冲着王泯父子说道。

“不管如何，这毕竟是我王家的东西，今日这凝神草种子我们要，这丹药我们也要！”王泯的语气中似乎不容许任何违抗。

“呵呵呵呵，这人活得越老越不要脸了吗？”蒋仁基伸出了右手，慢慢的手中泛起了绿光，不一会儿便凝聚出一团青绿色的火球。

“真的是源火？”这个声音却是从另外一处传来的，来人是一位六旬老者。

蒋仁基转头看向了声音了来处，不由有些心虚，当即笑道：“墨老前辈也来纳凉吗？”

第二章村里的人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大大小小两百多户人家。山谷里种地很难养活所有人，还需要去山里打猎。

特殊的环境孕育出了很多暴戾的猛兽，这些猛兽并不好对付。好在，老祖宗留下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功法。

墨轩算是村里最强的人了，墨家也为村里的口粮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他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

不凡没有想到到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过来了，他看向了发红的铁炉，与父亲相比，自己的存在感太弱了。他伸手摸了摸左边的口子，“嗯？这么烫？”这怎么拧？

“你这源火的出处，可否与老夫说道说道？”墨轩道。

不过这个时候压根儿没人注意他。所有人的注意全部集中在父亲和众人的对峙上。他把袖子扯了扯包住鼎口，艰难地向右转了三圈，咔的一声鼎口被打开了，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热量向外喷出。

蒋仁基自知想要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于是收起了手中的绿火。他能感觉到儿子把丹炉打开了，便又笑道：“几位，你们看，都这么晚了，都回去歇着吧，不如明日都来扶生堂坐坐！”这源火是墨轩的亲爹遗留下来的宝物，蒋仁基是在一具尸体身上搜到的火种，可能就是他老爹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先稳住墨家，这墨老头不好对付，何况加上王家这对不讲理的主儿。

那是一粒玉珠一般的丹药，不凡右手一抓，到手后又急忙换左手。整个过程居然真的没一个人看到！不凡试着后退了两步，绕到一侧，便朝村里跑去。

“这源火乃是家父生前从异兽体内获得，源火万千，也不尽是绿色，还请蒋先生与我详细一说。”墨轩的父亲墨渊，生前在村里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然而却在一次打猎中闹了意外，至今尸骨未曾找到。

蒋仁基也明白不能再打诨了，“这火是我在采药时捡到的，我看它比我元力催发出的火更纯净，便收了下来。墨老前辈有疑问吗？”

这时王泯道：“怕是墨渊老前辈的死跟你有关吧？”而一旁的王远却突然发现，蒋仁基的儿子不见了！可是有十几个人围着他们的呀！怎么做到的？虽然惊奇，不过这草包落单了反而好办。

“哼，墨渊前辈的那次意外家父也没有幸免，你有什么理由觉得我有问题？在下要回家了，你们这些没老婆的不打紧，老子再不回家怕是要挨骂的！”说罢，转头就走，围住他的人紧张地握起了拳头，正思量着要怎么动手，怎么说也是个大人物……“让让让让，挡着干啥呢！”蒋仁基一把拨开了身前的几个人。

从这里跑到村里大概只要一刻钟，不凡一路小跑。对于王家跟自己家的矛盾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这王远起初是随大伯学炼丹的，起初两家人还很和睦，但爷爷觉得这人不对胃口，便让大伯不再教他炼丹，大抵是这样的了。而源火，他也曾听父亲提过，这火是兽源之火，从那些异兽体内提炼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异兽都有这东西，得看运气。这绿色的源火正是他父亲从墨渊的尸体旁捡到的。

不凡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眼前有六个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早知道就跑快点了，不凡心道。可他也知道，一个草包不可能跑过这些习了功法的人的，功法有多厉害？妹妹比自己小六岁，才学了一年功法，自己就打不过她了。

墨轩身形一动，闪到了蒋仁基的面前。“事情不说清楚就休想走。”

“墨老前辈，我敬你老，可不代表我怕你！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源火的确是我捡的，况且你也没有理由证明这就是墨渊前辈的源火吧？”蒋仁基有些发怒，原本收起的源火再度显现。

“诶？都在呐！”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墨轩的身后传来。

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酒壶，大摇大摆地走到众人面前，“今儿天热的不行，本想着自个儿来这神树下乘乘凉喝喝酒，原来这儿这么热闹。真不巧啊，我带的酒，只够我一个人喝的。”说完，年轻人坐在了丹炉旁的树根下喝起了酒。

一看来人，蒋仁基顿时乐了，此人名叫枫言，年纪尚不过三十，不过这实力却能与墨轩这种活了六十年的老家伙相比。更重要的是，这人是自己好友啊！

因为枫言的到来，神树下的气氛显得相当的尴尬，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墨轩率先开口，“蒋先生，今日老夫也并非前来闹事。”说到这里，他看了王泯一眼，“只是想请教蒋先生可有家父的线索？”

王泯被他看了一眼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刚要发作，这时王远附在他的耳旁说道了几句，便把话给咽了下去。

“没有。”蒋仁基说得相当肯定。

“如此那便告辞了。”墨轩带着手下几个人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也知道王家找他只是想借助他的声势来撑场面，他墨家的这一代的后辈中，还真没有一个草包。

“哟，墨老您走啦？您慢走哈，下次去我那儿喝两杯！”枫言朝着墨轩离开的方向喊道。

走了一个墨轩，蒋仁基才将注意放在王家父子身上。“怎么着，你还想抢不成？”这个时候王家一行人根本不是他和枫言的对手，甚至不够枫言一个人打。蒋仁基朝丹炉那边靠了靠，这个动作不知道的人看起来就好像丹还在炉里。

王泯父子没再说什么，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手下应该摆平了蒋仁基他儿子。于是两家不欢而散。

“各位大哥，求求你们放我回家吧！你们没必要跟我这草包过意不去啊！”蒋不凡哀声说道。

“少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啊！您说咱们就一个村的，指不定大家都是亲戚，说话怎么不能和气一点呢。”蒋不凡说道。

眼前的几个人眼神交递了一番，为首的一个说道，“打！下手轻点，这家伙是草包，别弄死了！”

蒋不凡一听他们要动手，急忙喊道：“慢慢慢！”怎么办？跑是肯定跑不过的，打更打不过了。更不能指望父亲，父亲指不定要跟那几个人唠到什么时候。蒋不凡也很想一口把药吞了，父亲说过，服用灵丹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效力太猛说不定会毁坏自身的经脉。几乎九成的灵丹是通过催动体内元力吸取的。通元丹这玩意就更麻烦，因为服用的人根本无法催动元力。这就需要外人来帮助。

“早他妈交出来不就得了，大家都好回去睡觉。”领头的人说着还打了个哈切。

蒋不凡伸出了紧握着的右手，通元丹取出来也有段时间了，却还是很烫手。他一点没有犹豫，直接塞进了嘴里。

王家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你这小崽子！给我打！”

蒋不凡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全身无一处没有被他们的拳脚招呼过。不过蒋不凡却一点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他的经脉似乎随时要裂开一般，不一会儿便昏了过去。

见到蒋不凡昏了过去，几人这才停手。其中一个人问道：“这可怎么向公子交代？”

为首的那个人瞪了他一眼，“老子怎么知道，这蒋家的小子太蠢了，把命都给搭了，咱们还是走吧，他老爹咱们可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