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记》——十方楼

第一章：乌山

十万大山，无尽海域，此为天下妖魔横行盘踞之地。

十万大山纵横东西，分割南北，远远望去，好似一条苍龙游走，其势滔天，其威慑地。

而位于东荒洲的十万大山边缘地带，有一处荒山名叫乌山，因向东十里的乌家村而得名。

此刻，夕阳挂在了乌山头。

山顶处，一头青牛匍匐在一块巨石上，悠然的享受着落日的余温。

这时，一只通体金色老鼠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他背着双手，站立着巴掌大的身躯，微眯着眼睛望向落日，好似暮年的老人一般，竟口吐人言，发出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滚一边去。”

青牛竟然也能开口说话，他眼睛也不睁，牛尾巴一甩，那金色老鼠便被抽飞了出去…

老鼠撞击地面，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宛如金子一般掉落在地…

锵咚锵…

砸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那石头竟然动了！

“谁在吵闹？惹人清梦。”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龟，四个爪子，像人伸着懒腰一般使劲伸了伸，发出一声舒服的声音，他四下转了转脑袋，仿如大梦初醒…

“我睡了多久了？”

“三年了。”

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那乌龟壳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通体红色的蝎子，不过手掌大小，精致的像一是一块红玉一般。

“才三年啊……”乌龟闻言，颓然叹道。

“那你还想睡多久？”

一只猴子突然从树上落了下来，身型消瘦，个子矮小，瘦骨嶙峋。

“怎么说也要三十年吧…”乌龟嚷嚷道：“这该死的老鼠！”

“你怎么不睡死？”红蝎道。

“那不行，我死了，谁还肯背你。”乌龟笑道。

“哪个要你背，老娘自己会走。”红蝎跳下了乌龟壳，微微沉默了片刻，突然自喃似的说道：“快到了吧…”

“快了。”青牛道：“就在今晚。”

“哈哈！老子没来迟吧！”

正在这时，山路上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却不见人，竟是一只蜜罐，平头白发银披风，手里还拿着一只刚掏下来的蜂巢…

“整天老子老子的，信不信老子打死你。”青牛瞥了一眼蜜罐淡淡说道。

“那老子要谢谢你！”蜜罐嘴巴一咧，露出锋利的獠牙，不以为然的笑了，也不顾及其他，一跃便上了一块巨石，一屁股坐下，自顾自的添着手中的蜂蜜，吧唧吧唧的品味着…

“真恶心…”红蝎发出鄙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金鼠发出感慨。

“鼠兄好见识。”蜜罐得意夸赞着。

“我真想扎你几个窟窿。”红蝎对着金鼠恨恨说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金鼠再次感慨道：“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都哪跟哪啊？上句不接下句的。”乌龟没好气的说道。

“呵呵，龟兄何必在意，押韵就好。”金鼠淡淡的摆了摆手，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模样，只是那巴掌大小的体型，又带着贼眉鼠眼，看上去甚是滑稽。

砰砰！

这时山下再次传来动静，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攀山越岭而来！

尘土飞扬，树木断裂，竟是一头獠猪疯了似的跑了上来，体型壮如牛，全身黑毛如钢针！

砰！

金色老鼠还在云淡风轻的负手而立，模样依旧洒脱，只是瞬间便被那疯狂奔至的獠猪撞飞了出去…

“呼……”獠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看四下，有些愕然的说道：“你们都看着俺做甚？”

“咦…老鼠呢？他怎么还不来？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獠猪问道。

这时山谷里突然传来老鼠凄厉的嘶吼：“竖子匹夫！不相与谋！”

……

夜色降临之际，青牛突然睁开的双眼，目中极具人性，望向远空。

“来了！”

众妖一听，皆是将视线投向远空，只听破空声响彻，一抹白虹宛如流星一般坠落…

砰！

沉重的落地声敲响寂静的乌山林，而山顶众妖，不知何时已全然不见了身影…

“我去！有流星啊！”蜜罐兴趣昂扬的说道。

“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主人竟让我等在此等上千年之久！”红歇薄怒道。

“过去看看。”

“走。”

……

乌山林中，月色挥洒，夜影重重。

只见林间一处，树枝断落，那适才天空流星掉落之地，已然陷落一个深坑，坑内光华流转，阵阵婴儿的哭闹声传响…

“听！有孩子的哭声！”

山顶的青牛一行口吐人言的妖怪，在不远处静静望着，红蝎突然惊道。

这一幕若是让人看到，必然会感到匪夷所思。

几妖围了过去，果不其然，一个肥肥胖胖的婴儿正哭的撕心裂肺，那婴儿身着红色的肚兜，手上戴着银色的镯子，正躺在一块黑咕隆咚的石快上…

“主人的兵器，不周山！”蜜罐看到那黑色石块突然惊呼道。

“怎么会是个孩子……”乌龟喃喃道：“这就是主人说的大人物？”

众妖沉默，猴子突然开口：“主人办事向来不靠谱。”

“猴兄此言不虚。”老鼠附和道。

“丢个婴儿下来到底是何用意？”獠猪道。

“这个痞子！”红歇怒道：“等了这么多年，结果就等来一个孩子！”

“或许主人另有目的…”蜜罐猜测道。

“不用说了。”青牛这时开口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罐头，将孩子抱回去。”青牛吩咐道。

“为什么是我？”蜜罐嚷嚷道。

“你觉得我有那个能力吗？”青牛抬了抬两只蹄子示意道。

蜜罐无语望向四下，老鼠连忙说道道：“我个头小，抱不动。”

“我就是一个乌龟…”乌龟悲叹道。

“我太瘦了…”猴子爱莫能助。

“我太胖了…”獠猪爱莫能助。

“我就是一个蝎子，才巴掌大…”红蝎摇着蝎尾离去。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家伙！”蜜罐怒道：“不会化形啊！”

“化形是什么…你会吗？”青牛好奇的问向红蝎。

“我不会…我只是一个连妖兽都算不上的小蝎子…”红蝎楚楚可怜道。

“我也不会…我就是一个乌龟，小河里的乌龟…”

“我是个猴子，野猴子…”

“我就是一个老鼠，只会钻墙打洞…”

几人自顾离去，留下蜜罐一人，看了看婴儿，怒骂声传响山林…

“你们这群王八蛋！”蜜罐欲哭无泪，仰天悲呼：“老痞子……把我们弄过来帮你带孩子吗！？还有…这特么是不是你的崽啊！”

蜜罐悲叹一声，刚要抱起哭闹的婴儿，却是突然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见蜜罐一拍胸脯，光华流转间，化作一个魁梧壮汉。

“嘿嘿，莫要吓坏了孩子。”壮汉嘿嘿一笑，抱起婴儿，刚走几步，又再度折回，大手一探，那地面上黑色的武器咻的一声飞射过来，宛如磁铁一般，下一刻已然被大汉牢牢的抓在手中。

咻咻！

大汉随意舞动了两下，赞道：“嘿嘿！好东西！老痞子不是一直当宝贝嘛？连不周山也送了过来，看来他真准备颐养天年了！”

“可恨呐！自己带着妹子风流快活去了……”

“可恨呐！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特么受罪…好想回北京…”

大汉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扛着黑色武器，一边走一边抱怨，突然感到怀中一阵温热，大汉一怔，用手胡乱摸了一把，陡然神情大变，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尿了……”

蜜罐踉跄的前行，宛如失了神魂。

……

山顶，几妖围坐，那个婴儿此刻正坐在乌龟壳上，手里抱着一只金色的老鼠，玩的不亦乐乎，咯咯直笑…

“青牛大哥，现在该怎么办。”红蝎率先开口问道。

“主人的想法我一向猜不透，我等被主人派到此界就是等这个“大人物”。”青牛看着婴儿说道。

“可否出错？”獠猪道。

“你是猪脑子吗？有主人的不周山在此，你觉得呢？”青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我本来就是头猪，脑子当然也是猪脑子！”獠猪想了片刻，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四下一片沉默，獠猪疑问：“有什么不对吗？”

“青牛大哥，你接着说。”红蝎看也不看獠猪，自顾询问道。

“主人是让我等跟随这个“大人物”完成一些事情。”青牛想了片刻，说道：“那就是说让我等跟随这个婴儿。”

“跟着他？能完成什么事情？”红歇问道。

“我们被主人送到这个世界来，想要回去，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肯定做不到，而且主人也说，这个大人物会送我们回去，却没说何时送。”青牛道。

“我们一直以为，这个大人物降临之际，就是我等回家之时，可他不是个大人物，他现在只是个小布丁，弱的像只蚂蚁！”

“或许将来他会成为大人物。”猴子沉思道。

“噢！我明白了！”红蝎突然道。

“明白什么了？”蜜罐追问道。

“我们又被坑了……”

……

第二章：道心

十年后。

乌山脚下，一个少年骑着青牛晃晃悠悠的行走在山路上。

少年约莫着十岁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穿着松垮麻衫，光着脚丫，手中抱着一把黑色的武器，像是烧焦的木柴，似刀非刀，似剑非剑，通体乌黑，宛如一块尺形的怪石。

这个少年，正是十年前从天而降的婴儿，乌山七妖等了千年的“大人物”，路千寻。

“青牛哥，我不想再穿红肚兜。”

“哦？说说原因。”青牛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乌山村的二狗子说，只有女孩子才穿红肚兜，我是个男孩子，他们笑话我。”路千寻解释道。

“不想穿，那你问为什么不脱下来呢？”青牛笑问。

“青牛哥不是说这和不周山一样重要，都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吗？”路千寻不解的问道。

“是啊，但决定权在你，你觉得它重要，就穿着，不重要就脱了。”青牛道。

“可是……”路千寻犹豫。

“呵呵。千寻，活着也是这个道理，不要被束缚，凭心而为，方是自在。”青牛笑道。

“凭心而为…”路千寻似乎听懂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口中独自喃喃。

“是的，凭心而为，问题需要解决，就问问的心，不要优柔寡断，做个抉择，或许是错的，也愿意承受。”青牛道。

“这就是青牛哥说的修心吗？”千寻问道。

“这个世界有妖怪，有魔头，有仙家，有正派邪派。”青牛耐心的说道：“有人天生为妖，有人半路疯魔，有人一生求佛，还有人执念成仙，人与妖自古便是对立的，正与邪难以两立，遂就有了善与恶，对与错，那千寻可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何为对，何为错？”

“二狗子说妖是恶，我不信。”路千寻认真道：“青牛哥不是恶。”

“我是恶，是二狗子心中所想，我不是恶，是千寻心中所想，你明白了么。”青牛笑问。

路千寻思量半晌，心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一人一牛，行至山顶，夕阳垂落，晚风袭来，路千寻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这就是青牛哥说的修心…修行…修心…”路千寻微微呢喃：“善与恶皆在心中！”

“哈哈！很好！善恶岂有他定，全在自我心间！”青牛大笑，言辞阵阵，路千寻只觉一种震人心魂的气势无端蔓延…

“千寻，我再问你，那是什么。”青牛问道。

“是太阳。”路千寻道。

“我说它不是太阳。”青牛笑道。

路千寻一怔，片刻之后顿觉，忽然咧嘴笑道：“对，不是太阳。”

路千寻此刻心中，豁然明了…

“心境，青牛是要告诉自己，不要被他人来左右自己的心，善与恶，是与非，全在自我，这近乎一种极端，却不是极端，而是一种强大的心境！”

“这种强大的心境，不问因果，即便是恶果，也愿承受，也有能力承受，是一种信心，所信仰的，不是佛！不是仙！而是自己！”

猴子走了过来，对着青牛笑道：“你用这个办法让其道心稳固，佩服。”

“这孩子却有修行的天分！”青牛感慨道：“这也算是替主人传道吧，想当初，我不过山中一青牛。”

“你现在也是山中的一头青牛。”猴子直言道。

“这…”青牛一怔，陡然失笑道：“没错，一头青牛！”

“呵呵！是不是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之感？”猴子笑问。

“是啊！主人封渊以后，这日子也松了下来，我还是怀念那段岁月。”青牛有些感慨的说道。

“或许主人心里明白，才将他送到这里。”猴子看了看仍在入定的路千寻说道。

“你是说…”青牛一怔。

“他早看出你我心意，那繁华的都市，并不适合我们。”猴子道：“虽然他们表面看上去很喜欢那里，可是对于我们七妖来说，这里，才是故土。”

“况且主人向来防患于未然，渊虽封印，但却未死，他日必然卷土从来，能够真正将其斩灭的，还未出现，而且此界仍然有渊势力残存，禁地之内还有许多渊傀未出，那些上古的仙神佛魔妖有多可怕，你不是不清楚。”猴子缓缓说道。

青牛闻言，怔了半晌，怅然道：“他始终想在别人前面。”

“你想超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猴子直言道。

青牛摇头苦笑：“我没想过，不过我倒想看看有没有人能超过他。”

“你是说千寻？”猴子笑问。

“且看明日验体吧，如今他道心以固，修炼的契机已经出现，以后如何，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青牛道。

“有寄托了？”猴子饶有意味的笑道。

“你不也一样？”青牛反问道。

蜜罐、獠猪、红蝎、乌龟、老鼠五妖，也纷纷走了过来，相视一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心思…

黄昏落尽，八道身影。

一个少年静静盘坐，身后静静站着七妖，热血再次沸腾，新的时代再次开启！

……

旭日东升，金黄色的光芒倾洒乌山。

此刻，路千寻正细心聆听青牛的话语。

“千寻，人修与妖修不同，人体得天独厚，堪称万灵之首，遂世间以人族主宰，上至九天，下至幽冥。”青牛道：“传言上古时期，人族修仙已证长生，几次大劫之后，修仙者依旧存在，但修仙之法却是早以变更。”

“演变至今，几乎人人都可修行，不过却是加大了人与妖之间的仇恨。”青牛道：“此种修行之法，是以兽血为引，开辟一条经脉，并以此为修行之根本，也是人族修行的第一境界——开脉境！”

“兽血取之于兽，兽有品级高低，分别有四：妖兽、灵兽、圣兽、神兽。”青牛道：“品阶越高的兽血，则开脉的效果越好，资质也就越强。”

“那青牛哥是什么等级的兽？”路千寻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像个瓷娃娃。

此话一出，青牛身后几妖纷纷失笑，看着青牛，一副看戏的模样。

“我？呵呵，我就是一个动物，连妖兽都算不上。”青牛笑道道：“不仅是我，你乌龟哥也是，只是泥沟里的一只小乌龟，还有蜜罐、猴子、红蝎、老鼠、獠猪，我们都是连妖兽都算不上的一些普通兽种。”

“喔喔…”路千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脉藏丹田，如同种子，需要兽血灌溉，方能生根发芽，择兽血是为根基所在…”青牛继续道：“品质越高的兽血，则人族体质越是强大，亦分四大体质：妖、灵、圣、神，对应兽族品级。”

“妖兽之血开脉，则你是妖体，以此类推，灵体、圣体、神体。”青牛缓缓道：“体质越高，修行资质越好。”

“通过兽血开脉，并非随意为之，还需与自身属性相切合，脉藏丹田，有五行之分，金木水火土。”青牛道：“需要相对应的兽血方可开脉成功。”

“除了这五种，另外还有其他异属性，如风雷冰等。”青牛道。

“有人身怀一种属性，有人身怀两种，三种甚至更多，开出的脉越多，则实力越强，但修行也是越发艰难，如身具水火木三条经脉者，修炼到炼元境，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开一脉者的三倍。”

“人族寿命有限，有人穷其一生也难以踏出开脉境。”青牛有些感慨的说道：“遂想要得到就要有付出，有人身怀五行之脉，掌控五行之力，却是弃之如敝屣，甚至恐惧、害怕、从而只修一脉之力。”

“开脉多不是实力越强吗？为什么他们要害怕？”路千寻听到这里，不解的问道。

“人族虽为万灵之首，灵智极高，但唯一的缺陷便在于，寿命极短，一甲子岁月，若能踏出开脉，则寿命增加，若不能，则一切成空，徒劳一生，终了白骨一堆…”青牛道。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路千寻倒是明白了些许，开脉多固然是好事，但若是比起性命来说，那自然还是活着更为重要。

“好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现在开始开脉吧。”青牛道：“开脉所需兽血，是我等之血，我等虽出生平庸，但如今血脉之力，自问在此番天地不输左右！”

“我为青牛，木之属性血脉。”

青牛周身缭绕起青色的光芒，刚一出现，乌山草木灵长！

“我是水之属性血脉。”乌龟周身浮现淡蓝色的光芒。

“火之血脉。”猴子手掌一探，一团火焰便握于掌中。

“金之血脉。”老鼠手掌一探，一杆金色长矛出现在手中。

“土之血脉。”獠猪周身泛起土黄色的光圈。

“没有血脉！”蜜罐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道。

“……？”千寻见了露出疑惑。

“咳！”蜜罐见四下投来不善目光，有些尴尬的坐了回去。

“他体内没有任何血脉属性，但是肉体却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一个。”青牛解释道。

“嘿嘿！算你说了句良心话！”蜜罐有些得意的说道。

“我也没有血脉，有的话，毒之血脉算不算？”红蝎淡淡说道。

青牛再次解释道：“你红蝎姐也是没有任何属性血脉的，但是体内血脉却是极具毒性，比之五行属性血脉，只强不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