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染江山》： 三门亲事

第一章 三门亲事

“哎，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一身锦袍的少年将茶杯微微从嘴边移开，盯着杯中上下沉浮的茶叶，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刺史大人家呀。”

“哦，不知陌大人又破获了什么奇案？”少年晃了晃浮起来的茶叶。

“不是奇案，是陌家大少爷，你知道么，陌家帮陌少爷同时说了三门亲事，你看……”青衣少年戏谑的指了指窗外。

顺着少年手指望去，陌家大门外，两顶红木锦绣的八抬大轿，外加一辆鎏金镶玉的大马车横在府门口，加上随行的大小侍从，紧紧的将道场围的水泄不通，而那些随行的侍从也是个个骄横无比，过往的行人，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青衣少年话还没说完，便听“砰”的一声，杯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茶水瞬间溅的四散。

“什么，三门亲事？哼，欺人太甚，怪不得，我说今天陌府怎么如此热闹，我娘还不让我过来，原来是这样，”锦袍少年猛地一拍桌子，茶碟微震，“臭小子竟敢同时说三门亲事，我姐可还没过门呢，就找了两个小妾，过了门那还得了。”说罢，急匆匆的朝楼下跑去。

茶楼众人听到此言，顿时觉得乐子来了，纷纷起身，趴在窗户上向陌府看去。

话说此前不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陌家迎客厅。

“陌老夫人，男人娶个三妻四妾这本也正常，可同时订三门亲事，就太不像话了。”说话的是杨州富甲一方的方夫人，方员外的老婆，方家的生意大江南北，遍地开花，各行各业都有渗透，若是一般官宦人家早就谩骂过去。

“就是，我可是替宋尚书家的小姐来说亲的，我们宋小姐可是金枝玉叶，容不得半点委屈，别说三妻四妾了，二妻都不行。陌夫人，你说这事怎么办吧。”王媒婆捏着个兰花指，颐指气使的吆喝道。

正在此时，就在隔壁，一个白衣少年正趴在墙上，“三门亲事？”

“少爷，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快去帮莲儿做饭去，别在这碍着我。”陌如玉眼睛一直盯着墙缝，又觉得听不太真切，连忙将耳朵贴在墙上。

“哼，宋大人家不行，我方家更是不行，我女儿从小我就是放在手上怕碎了，放在嘴里怕化了，可不能受小妾的气。”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指的看了看两边。

“娘！”方小姐被方夫人说的是面红耳赤，本就秀气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显得更是娇媚可人。

“你们两位别争了，都别争了。”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夫人，一脸笑容，没想到自家女婿这么有魅力，只见齐夫人缓缓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我夫君早就跟陌老爷子订有婚约。这门亲事你们就别瞎参合了。”

“爹什么时候给我订过婚事？怎么没听他提起过，”陌如玉低下头想道，“管他呢，先让我看看是那个姑娘。”

“怎么还带个面纱，弄得这么神秘。”

“哼，一张破纸而已，能证明什么？”方夫人撇了撇嘴，转头又对陌夫人道，“陌夫人，你可是亲口跟我说的，想让秀儿做你的儿媳妇儿，你可不能……”

“哎呦喂，”王媒婆连忙打断方夫人，将手绢向众人一拂，她身为媒婆，也不惧这方夫人，轻笑道，“各位夫人，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这扬州街上谁不知，陌公子与我们宋小姐情投意合，两人早已暗生情愫。你们可别乱棒打鸳鸯，最后闹得个孔雀东南飞。”

“去，这老太婆也忒恶心，还暗生情愫，怎么不说暗**情。”陌如玉撇撇嘴，不满道，“不就是瞄了一眼么。”

方夫人话被打断，甚是懊恼，连忙道：“什么情投意合的，明明是情不投意不合，我闺女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不仅如此，我闺女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扬州府谁不知道我闺女的才女之名。”

齐夫人见二人一来一去，像是自己不存在似的，气的铁青，急不可耐的秀起女儿来：“哼，琴棋书画算什么，我闺女不仅琴棋书画样样了得，武艺更是超群，宝贝女儿，快过来，把师傅教给你的两情相悦剑舞给亲家母看看。”

“娘，说什么呢。”自己哪里会什么琴棋书画，面纱少女轻轻摇了摇齐夫人，低下头，贴在耳边，“娘，你不要脸，你闺女还要呢，你再这样，我就不嫁了。”

“臭丫头，你敢。”

面纱少女名叫齐妍柔，是齐远镖行齐伯雄的闺女。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这陌夫人经常去方家走动，一来二去，便喜欢上了温顺可人，长相甜美的毓秀，扬言，要娶方毓秀做儿媳妇。谁知道，陌老爷在一次醉酒后，与齐家老爷又订下婚约，这另外一家，宋尚书家的小姐，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是臭小子在外面招蜂引蝶。

俗话说四个女人一台戏，现在看来，真是有点夸小，搭个戏班都绰绰有余。四人在堂上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让。

“好了，好了，别争了，”手绢在空中摇曳了几下，王媒婆收回手绢擦了擦浸满脂粉的汗水道，“咱们听听陌夫人怎么说。”

说罢，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聚集在陌夫人身上。

陌夫人此刻也是两难，现在已经不是在挑选儿女亲家了。

“陌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王媒婆见良久没声，又催促道。

“额，好，说……说……我说……”

“我能说什么啊”陌夫人心里不禁叫苦，“这选谁做儿媳妇都不行，叫我怎么说呀。”

“陌夫人，这有什么难的，”方夫人掩嘴轻笑，“我们家秀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姑娘。”

陌夫人心里还是偏向方夫人的，不过也知道，今天不给众人一个说法，这事是闹不完的，终于开口:“各位夫人，倒不如我将如玉叫出来，让他来选，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还是让他来做主比较好。”

陌夫人直接将麻烦一股脑的踢给了自己儿子。

此刻躲在隔壁的陌如玉听得是心服口服，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章 少爷疯了

“晴儿！”

“奴婢在”

“快，去百草园将少爷请出来。”陌夫人道。

“是！”晴儿心头一丝苦涩浮起，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找陌少爷，可这刚一转过身，没走几步，就听到砰的一声，侧室的木门从身侧呼啸而过。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少年向自己冲过来。

“啊”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冤魂索命，忍不住尖叫起来。

“对不住了，晴儿姐。”陌如玉心里默默道。

“少，少爷？”虽然遮住了脸，但晴儿还是依稀辨认出。

“哈哈，娶亲好啊，娶亲好！哈哈……”白衣少年手舞足蹈，不停的傻笑，嘴中还不时的流出丝状的涎水。

陌夫人惊的一起，同样认出了疯癫少年。

“儿啊，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陌夫人惊慌的从椅子上跑下来，一把抱住状若疯癫的少年。

晴儿赶忙上前用手绢将少年嘴角的涎水擦干净，可是越擦越多，涎水还是不停的从嘴角流落而出。

真是应了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黄连真够苦的，陌如玉心里苦笑道。

方毓秀坐在靠前的位置，一眼就看到流着满嘴哈喇子的陌如玉，心中十分不喜，有些厌恶的瞥过头，对着方夫人满含娇怨地叫了一声：“娘！”

王媒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道，但很快就缓过神来，只觉得此刻的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她早年做媒婆的时候，定安县里一个老头，单身一个人五十多年，临老终于说中了一门寡妇，可这寡妇刚一过门，自己就高兴的疯掉了，连着王媒婆的名声也跟着一落千丈，极少再有人找她说媒，一想到这，心不由一紧，脱口而出：“心疯……该，该不会是喜心疯吧。”

“喜心疯！”方夫人惊讶道，这喜心疯可是疯病，极难医治，虽说陌如玉是有名的神医，但医者难自医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本想着能和陌府喜结连理，凭借着陌府的权势能够让方家的生意更加通顺，谁知道闹成今天这副局面。不行，绝不能，折了礼品也就罢了，绝不能再陪了闺女，当即开口：“陌夫人，不好意思，家里还有急事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下次一定当面赔罪。”说罢，也不管陌夫人听见没有，一手拉起女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像是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处理似的。

王媒婆见方夫人走了，也连忙跟了出去。走了几步，便逃也似的跑开了，生怕被陌夫人叫回头。

“玉啊，别吓娘，你……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齐夫人听到喜心疯三个字，心中猝然一惊，接着不禁长叹一声，可惜，这陌如玉可不是寻常少年，在整个扬州，乃至说在京城都称得上轰动一时的人物，一岁能言，三岁能书，七岁能成诗，更厉害的是在刚满十五岁那年，就敢揭下皇榜，治愈顽疾压得一众御医抬不起头，被皇上亲封为神医，更有传闻当时皇上要招其为驸马，却被陌如玉一口回绝，不可谓不是人中龙凤，自己夫君费尽心思从陌老爷子那骗来一纸婚书，欲想结成良缘。虽说如此，但现在这陌如玉疯了，要是闺女再嫁过去还不得天天伺候，受尽辛劳，衡量之下，齐夫人心里还是更加疼爱自己的掌上明珠，于是轻轻握了握女儿的手，刚想起身告辞，却被女儿一只手按在肩膀，身子顺势又坐回到椅子上。齐夫人转过身刚想问怎么回事，便见女儿走向已经急做一团的三人。

“陌夫人，能不能让我看看，小女略懂医术。”齐妍柔轻轻的对陌夫人说道。

“懂医术，好好好，那你快点救救玉儿，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治好他。”陌夫人现在是焦急万分，早已经乱了分寸，这突然出现的姑娘，放佛是救命稻草一般。

齐妍柔轻轻地拍了拍陌夫人，微微颔首。旋即将目光投向正疯疯癫癫的少年。

陌如玉见到齐妍柔慢慢靠近，身形不由微微一滞，这小姑娘该不会脑子不好使吧，我都疯了，还想嫁给我。正想到这儿，就发现齐妍柔朝自己这个方向看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陌如玉慌忙错开，继续表演起自创的疯魔舞。

“哼，眼睛这么清澈。”素雅面纱下一双嘴角微微翘起，“想装疯，也好，那我就让你真疯。”

齐妍柔一把抓住胡乱摆动的手臂，准备切脉。切脉仅仅是为了做给陌夫人看的，胆敢撒谎骗人，故弄玄虚，真以为除了他陌如玉别人还嫁不出去了，按她的性格早就拳脚相加了。

“这小妮子，喜心疯，我都治不好。凭你个小姑娘。”陌如玉心里嘲笑道，“正好，让我来揭开你的面纱。”

陌如玉借着疯劲，胡乱摆动着手臂让齐妍柔不能好好切脉，另一只手则悄悄的伸向那层素雅的面纱。

砰地一声

“哎呦……哎！”陌如玉被一掌拍倒在地上，第二声还没哎完，又被赶过来踢了一脚。

“姑娘，你……你这是作甚？”陌夫人心里刚对这齐小姐产生点好感，就看到自己儿子被一脚踢倒在地上，连忙扶起儿子道。

“夫人，您莫要担心，您儿子声音嘶哑，双目红肿，脖颈僵直，这是痰气上扬，郁结于胸的症状。因此我才一掌拍在胸口，帮助他化痰解淤。”齐妍柔淡淡的一本正经的叙说道，心中却是波涛起伏，十分恼怒，竟然敢非礼我，我恨不能一掌拍死你。

陌夫人看向自己儿子，可不就是双目红肿，脖颈僵直么。胸口起伏不定，一看就知道是有东西郁结在胸口，呼吸不畅。

“你看他这样，是不是还没化开淤痰，姑娘你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打轻了，要不要再打一掌。”陌夫人真诚的询问。

“恩，夫人说的极是，只是，我怕不知轻重，打坏了公子。”齐妍柔故作扭捏，其实心里早就想一掌拍过去了。

“姑娘放心，比起小儿的命，拍一掌又算得了什么。你尽管用力。”陌夫人肯定的道。

陌如玉将目光转向母亲：“这还是我母亲么，叫别人打我，还尽管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