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灵狩》——钢铁傀儡

第一章 战事来临

榭镇

逢四赶街，每月四日，十四日，二十四日每月三天。

周围六个村寨村民都赶着街天来到榭镇售卖收成。

街头自然热闹，叫卖声，笑闹声不断人来人往。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肩上抗着把黑色木刀的少年，带着身后五六个满脸流气的泼皮挤开人群出现在街头。

街头喧嚣的热闹顿时安静下来。

一些在街边售卖山货的村民急忙收拾赶紧离开。

一些却苦着脸转身避让开。

那几个被村民视如洪水猛兽般乡野泼皮却是自得。

慢慢走着，不时从旁边的摊位上抓起果子肉脯啃上几口随即丢开一脚踏碎，骂骂咧咧向街边售卖的村民抽收税钱，满大街的人也没谁敢多说一句。

却是人人怒目。

带头的少年叫屠幼，不过十五岁却长得粗壮，满脸横肉，他本是榭镇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小乞丐，从小就是一副蛮横脾气，小些时候，从老乞丐手里抢吃的，在镇上偷鸡摸狗，十来岁的时凭着拳头比别人硬，力气比别人大，硬生生在榭镇打下一片狼藉名声。

每到街天就在镇上向百姓抽取钱财度日。

谁要是不给，立刻怒骂打砸了别人的摊子抢夺去吃喝，不过这屠幼总算也是在榭镇吃百家饭长大的，只要街天向他交了每日十文的度钱，谁在街头被别人欺负了，屠幼总是会去帮着找回场子。

渐渐的，镇上那些泼皮反倒比不得不要命的屠幼拳头硬，不是被他打撒驱赶散去，就是收在麾下壮大自己，榭镇街头十余个乡野泼皮倒是成了屠幼一人说了算。

屠幼带着几个兄弟进了一间茶肆坐下，店家茶水都还没来得及倒上，街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在镇上稍作停留，又急促远去。

屠幼挑眉。

看到街边百姓向前围拢去纷纷议论着在张望什么？

猴子机灵已经起身窜出茶肆去打探消息。

坐在屠幼左边的熊大沉声说道：“前些日子听人传闻燕国要打过来了。平日里州府卫所的兵卒极少到我们榭镇来，今日马蹄声响恐怕是这事了。”

屠幼懒洋洋点头：“敢在镇上骑马狂奔的定是州府卫所的兵卒了。”

这时去打探消息的猴子急急忙忙闯进门来，俯身在屠幼耳边低声说道：“岭南州府粘贴了一张布告招募兵丁。”

屠幼面上横肉一抖挑眉问道：“起战事了？”

猴子低声：“有人传言黑石山一带发现燕国探子。州府才开始征兵。”

熊大惊呼：“黑石山？那距离榭镇不到三十里。我们这边正是岭南地界，也正是我大秦与燕国交界边境……”

猴子精瘦脸颊上肌肉跳动不止：“忘宁水沼就在黑石山边上，他们一定是往那边过来的。”

屠幼目光阴鹫顿闪。

榭镇虽是大秦属地，却远离大秦福地，远在大秦边境极南，最远，最偏僻，也最穷，距离最近的岭南州府城池足有五百里之远。

一路上山路崎岖，野兽众多，就连岭南州府的那些老爷们都不想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看上一眼。

而且这里还紧靠忘宁水沼边上。

忘宁水沼终年笼罩在迷雾之中，不见天日，其中寄生着各种猛兽，令人防不胜防，同时也横断阻隔开大秦国与燕国边界的天险。

危机四伏。

最可怕的也就在这里。

水沼另一边的燕国。

燕国向来与大秦不和，边境虽然已经安静了几十年，小冲突却不断，就算是忘宁水沼这道天险也没能完全阻断燕国的野心。

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发现燕国探子……如果真是如猴子说的一般燕国探子是从忘宁水沼过来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怕是真不太平了。”屠幼眼中悍色隐去长长呼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站在茶肆门口。

在座的几个泼皮急忙起身跟上前去。

猴子话多凑上前去：“幼哥儿，我们现在……”

熊大瞪了眼他：“多话。”

前面走出茶肆的屠幼，木刀杵地站了一会：“熊大，你去通知村里的猎户来见我。不来也可以，一个人五百文。”

熊大一愣：“全部？”

屠幼：“全部。”

熊大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屠幼：“猴子，去告诉张老头，镇上百姓每家每户各出一百文，商户三百文。镇上的卫所给我出二十柄钢刀，我们保他们平安。”

猴子眼睛一亮也不说话，三两步上前挤进人群去。

屠幼：“你们几个把黑石山发现燕国探子的消息传出去。”

身后几个泼皮也是满脸喜色，点点头四散开挤进人群。

一户一百文，商户三百文，榭镇虽然不算人多，但是也有七八十户人家，二十余商户，这可是一大笔钱财啊！

不怕他们不出这个钱，州府告示一出，黑石山发现燕国探子的事情肯定传开，到时候一镇六村的村民谁会不怕？

花点钱保命，总比死了好。

……

榭镇外山头神庙。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人到庙里来祈福。

早些年还有乞丐住在这里。

那时候屠幼也住在这里。

这几年过来，则是成了屠幼他们这些泼皮聚会之地。

供奉无名神像的神桌，现在成了屠幼的宝座。

高座上首，下巴杵在握着刀柄的手背上，屠幼淡漠的目光穿过破庙看向远处那片迷雾。

良久！

破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猴子蹦蹦跳跳窜了进来大叫着：“幼哥儿，张老头不干，他说真要是燕国打过来了，岭南州府的卫所自会派兵。”

随着猴子的叫唤声，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白发老头走进庙来，六十几许的年纪身子骨却是硬朗，老头进了庙来就指着屠幼大骂起来：“屠幼啊屠幼！当年看你孤苦伶仃我们才许你饭菜衣物在榭镇生活。现在大了，翅膀硬了，你算什么东西，连脸都不要了？我大秦与燕国的战事，岂是你能断言，你居然让那几个泼皮在镇上……”

高座上首的屠幼不为所动。

听得张老头骂累了歇气，屠幼才淡声：“榭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你们自己都快待不下去了，就算燕国打过来，岭南州府卫所真会派兵前来？就算他们派兵前来，恐怕还没到镇上这里早就尸横遍野了吧！”

身为镇长的张余山，当然知道屠幼说的情况。

榭镇距离岭南州府太远了。

而且，从古至今，榭镇就是岭南州府对燕国的一个前哨站，早年间，燕国与大秦相互争夺榭镇的战事已经焚毁了数次榭镇……

就算榭镇被燕国占领，大秦也有力量再夺回来，可是镇上的村民怎么办？

瞟了眼垂头丧气的张老头，屠幼：“等着吧！我已经让熊大去招呼猎户了。猴子，给镇长大人凳子。”

第二章 虚实

一下午。

破庙前才陆续来了四个看似老实巴交的村民。

进了破庙也不说话，看看坐在上首的屠幼，都挤到张老头身边席地坐下。

村民对屠幼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

张老头看着四人，数次张口目光扫过一动不动的屠幼还是忍了下来，想着刚才屠幼说的那些话。

直到夜幕降临。

大熊带着两个汉子进了破庙，上前对屠幼回道：“只有他们六个来。”

这时坐在上首仿佛雕塑似得屠幼才活了起来，揉了揉脸说道：“燕国打过来了。探子已经出现在黑石山一带。”

张老头立刻被屠幼这话给激怒了，起身叱喝道：“屠幼，不要信口开河，这话传到州府整个榭镇的人都要跟着你遭殃。”

屠幼没理会老头，目光看向他身边几个猎户，最后落在一个面上带着疤痕的汉子身上：“刀疤，你是黑石山那边的说说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汉子身上。

满脸黝黑的刀疤三十来岁，露在衣袖外的小臂青筋暴突，迎着屠幼的目光似乎有些拘谨，张了几次口才哑声说出话来：“我亲眼看到了。”

屠幼哈哈一笑：“那就是了。”

刀疤看了看周围几人眼中的惊恐，苦笑着说道：“我进山去打猎刚好就在山对面。百多个州府卫所的兵丁，顺山追逐燕国探子来的，死伤了十几个，才拿下六个燕国的探子。还在往四下搜查，我不敢出声悄悄跑了。想不到婆姨把这事说出去了。”

张老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屠幼淡声：“抓到六个，那就不止六个了。”

屠幼目光从另外五个猎户面上扫过：“说说吧！你们旁边肯定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了。”

“我们大坟山那边三天前少了一只鸡，两只鸭。”

“葫芦包那边我的陷阱里猎物少了几个。”

“沙滩的乱石滩有陌生人留下的脚印。”

“崖羊山和云河没人来。不知道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几个都是各村寨出了名的猎人，身边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他们比谁都看得清。

屠幼：“现在有燕国探子进来的消息算是实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准备怎么办？”

六个猎户明显对屠幼不信任。

又有些不解。

听到他的问题，六人都把目光投向张老头。

张老头这镇长的位置可是祖传的。

而且传了三代。

三代人居住在榭镇说不上好坏，张家在榭镇的名望，比起什么州府的大官在本地可管用多了。

张老头听闻燕国探子真进来了，心底乱成麻，迎着他们的目光忍不住怒喝起来：“都看着我干嘛！我一个快死的老头子能做什么？要看看屠幼去，是他叫你们来的不是我。”

屠幼又揉了揉脸：“我只管赚钱的事。”

看着几个猎户脸上的恐惧和茫然，屠幼对张老头问道：“要是我们能抓到这几个探子，岭南州府的赏钱应该不会少吧？”

张老头橘皮般的老脸抽动起来怒声：“不会少。我是怕你没命花那个钱。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屠幼并不在意老头的怒容，点头示意他继续。

张老头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看看周围几个猎户：“我大秦和燕国的仇怨久远，我大秦兵强马壮，燕国却是心狠手辣。祖上族谱中曾记载，燕国军队经过榭镇烧杀抢掠无一生还的就有三次。之后榭镇才又由我大秦军收复回来。”

“而且按照燕军的行事方式，一旦派出斥候探子就是发动进攻的前兆。”

张老头呼出胸中郁气，浑浊的目光看着猎户们：“榭镇每次被燕国军队占领，岭南州府都是事后来收拾残局。”

“我们距离州府太远了，榭镇也容不下那么多兵马，也根本做不到调集兵马前来防御。如果真是燕军来了我们根本无力抵抗，我早已经半截埋在土里了，可是榭镇还有这么多百姓啊！”

老头话语哽咽看样子是说不下去了。

屠幼起身靠在墙上：“老头说完了。现在，我们谈谈怎么赚钱的事？”

他的话让刀疤几个猎户浑身一激灵。

屠幼在榭镇每月固定三天收取钱财的手段，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都现在这情况了，他还想着赚钱？

旁边的熊大，猴子几个眼睛亮了起来，耳朵也竖了来。

屠幼笑眯眯的问道：“反正燕国打过来了，想活着要命的要么出钱，要么出力。到时候有了收入咱这几个就平分，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猎户皱眉，刀疤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屠幼挥挥手：“我的意思就是，等州府来救怕是来不及了。一镇六村，一共一二十八户，两百余口人。不出力的每家出五百文钱，出力的一起抱团保自己一家平安。这买命钱嘛就我们几个商量来平分好了。”

几个猎户听得倒抽了口冷气。

虽然屠幼说得像真能赢了分钱似得。

可是要知道榭镇周围的村寨一户人家一年的收成不过三百文钱。现在屠幼居然要每家每户出五百文买命钱？

这可不是每家每户都能拿得出来的。

屠幼话落。

张老头立刻怒喝起来：“屠幼你之前不是让猴子告诉我，一家一百文，商户三百文，怎么现在要五百文？你这是要钱不要命啊！我倒要问问你，出钱还好说，你说这个出力，要是死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怎么算？”

“涨价了啊！之前我可不确定是不是燕国攻过来了。”屠幼很无所谓指了指疤脸旁边一个汉子：“比如黄二狗，要是他出力死了，我们也保了他全家不是么！”

张老头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黄二狗脸颊跳动几下狠狠问道：“要是你和我们一起都死了呢？”

屠幼耸耸肩：“我们都死了，你们的家也就保不住了，那还要钱干嘛！”

破庙里只听见几个汉子粗重的喘息声。

屠幼的话把他们压得喘不过去来。

一头是巨大的利益，一头是家破的危机。

终于还是刀疤抗住了压力，对屠幼问道：“就算我们把那些没钱买命的村民召集来，他们敢拼命吗？我们要对上的可是燕国的军队，不是山里那些山货。”

屠幼裂嘴一笑：“只要有人，总会有办法。”

“而且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干掉些燕国的兵丁，除了朝廷和州府的赏赐，搞不好我们还能在州府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可就是一飞冲天了。”

讨论没个章法，屠幼更不能让人信服。

闲扯争辩一会，张老头就气鼓鼓的带着刀疤他们走了。

破庙里安静下来。

猴子低声嘟囔：“幼哥儿，就算带上他们，我们真能和燕军干吗？”

熊大一阵心烦：“你怎么那么话多。”

屠幼哈哈一笑跳下神桌走出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