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逐鹿》:楔子 小瞒儿俯观秋鹿村,易寒山讲说江湖语
楔子 小瞒儿俯观秋鹿村,易寒山讲说江湖语
词曰:苍茫乱世,浮沉无数。奈何秋风瑟瑟无人顾,空留几多哀鹿,逐向荒原深处。不知花意谁家,叶飞何处。一曲天下,勿得一生误。
风云再起,江湖故事。
豪杰无数,英雄怀志。
蓉城城郊鹿灵山,十一月光景。
二十多载不见玉尘(雪)的蓉城,今年上天却早早降下了大雪,不过半日左右便把农人们的田地完全覆盖了,凡世间霎时换上了皑皑新衣。
鹿灵山山腰,最显眼的便是一棵生长了千年的古歪脖子树,那树干,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才刚好抱得住。
那斜着的歪脖子树上,早已鸟去巢空,孤零零只挂着几片枯叶。如今飞雪摧枝头,竟驱走了这仅剩的叶子。
一阵狂风,向着城外冲去,枯叶也就连同这风被席卷到了天边,忽地又折向大地,正巧,落在歪脖子树下一个白衣少年的肩上。
风渐渐止息,雪却未有停下的意思。正是那翩翩柳絮纷纷至,星星点点落人怀。雪落在少年的肩上,也落在枯叶上,渐渐融化了,消失了……
少年笑了笑,轻轻拍掉肩上的叶,呆呆注视着远处。
“少爷,”一旁的黑脸大汉压低着嗓子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看村子,无边无际的秋鹿村呀……果然,从山上俯瞰下去,真是别有一番景致……”少年也不看那大汉,自顾自道:“好美的秋鹿村……”
秋鹿之名,相传还是汉相诸葛亮所提,时秋风萧瑟,秋叶早红,一日天生异象,果然在CD边郊惊现一八尺身长,头生七星的雪白灵鹿,几声“呦呦”鸣叫,接着奔向远处,不见了踪迹。次年蜀中人丁兴旺,五谷丰登。诸葛丞相有感而发,遂上书后主刘禅,于白鹿现身之处创立村寨,名为“秋鹿村”。
村子一共东门,北门,西门三道入口,东门口一家新开不久的茶馆,名唤“陌上小馆”,北边却是一个二十多里的梅花林,需要穿过林子方能看见村口。南方正对着一条溪流,西边便是这鹿灵山了。
少年朝村内望去,村子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颇有桃花源的味道。再朝村子更深处忘去,又是一条没边际的河流,看到河中央时,那水面似乎已起了一层薄雾,少年看得愈来愈远,那雾就变得愈来愈深。最后只见得一星星点般的东西立在河中,那便是秋鹿岛了。
“回吧,再不回村,你舅舅和王教师他们该要担心了……”
少年摇摇头:“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许我来鹿灵山玩……”他低着头,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
透明的,中间空灵地刻着一个大字——“鹿”。
据少年母亲所说,怀上自己的时候,那头白鹿又再次现于秋鹿村中。母亲去寻时,却只在阡陌之中见到一块宝玉,便拾回家中,如今做了少年佩戴之物。
“王教师不是说,我和鹿有缘吗,秋鹿村有鹿,鹿灵山也有鹿,我去得秋鹿村,为何来不得这里……”
“少爷……”那大汉道:“这鹿灵山里,盘踞着一帮匪众,与秋鹿划分了界限,整个前山还有这后山山腰往上,都是他们的地盘……“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惊恐得说:“哎呀,那你还要带我来这里!”
“小的冤枉……我说不带你来吧,你在房里又哭又闹又砸东西的……主母又不在家中,您又是个看不住的主儿,万一偷偷跑出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担待不起啊……“那大汉一脸委屈“没法子,只能带你到这里来了……只是少爷,这秋鹿村,日后还要你领衔保护……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小爷在这里那么久了,也不见有什么小毛贼来啊……”
“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敢上山来的,除了些和山贼有交集的客商,少数没听过鹿灵山贼大名的买卖人,剩下的,估摸着也只有秋鹿村的人了……若是捉了去,便是与整个秋鹿为敌啊……”
少年又是“嘿嘿”一笑:“既然易大哥您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又怎么不许我多玩会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光天化日,我护着少爷还好,可一来这日头落了,二来若是把少爷误捉了去……”
“易大哥都带我来了,又何必再考虑这许多!再说了——”
大汉一愣:“再说……再说什么??”
那少年“噌”一下从歪脖树下跳起来,嘟着嘴对大汉说:“——再说了,母亲三令五申不许你们带我进山,可易大哥还是带我来了,这可是你的不是,若是执意要我回去,我便要告你个不听主上之言,私自拉我上山之罪!”
“可我若不带你来,你便要吵得四邻八舍不得安宁……”
“我可不管,我如今已在山上了,易大哥再催我下山,这罪便是吃定了!”
大汉摇摇头。,苦笑着说:“难怪别人都唤你作'小瞒儿'陌砚呢,还真是一张好嘴……罢了罢了,今日我易寒山,算是栽在少爷手上了!”
少年名叫陌砚,由于平素脑筋极快,机敏过人,又时常爱捉弄于人,村里便给他起了个“小瞒儿”的诨名,而这易寒山,便是陌砚家中的护院。
陌砚听得易寒山拜服,便抿抿嘴唇道:“易大哥,你说,人们只知道秋鹿村美,却不知它究竟有多美。若不来这山里俯察一番,在平地里,见到的终究只是它的部分,那与盲人摸象又有什么区别?平心而论,你有见过比今日这里见过的秋鹿,更美的地方吗?”
易寒山不再说话,撑起了伞,为十五岁的小陌砚遮住了漫天的大雪。
又过了些时候,天色又暗了许多,秋鹿村两个入口已然点起了火把。村里家家户户也点起了灯笼。
易寒山此时便也不过问陌砚,先把伞拴在陌砚腰上,只一按伞的伞尖儿,那伞柄便又弹出一截来。接着一只手轻轻把他拎起来,放在自己的左肩上,易寒山块头极大,那左肩正好让陌砚稳稳当当坐着。那加长的伞,便正好又遮住二人。
那玉佩被陌砚随意挂在腰间,夜里看时,那玉佩剔透玲珑,泛着白光,便是相隔十余里,那光也能依稀见得。
陌砚也不再顽闹,乖乖跟着他下山。
雪依旧飘着。
此时,打后山山下飘来一阵山歌,声音愈来愈大,且是朝着陌砚二人的方向飘来。
“有人上山来了,少爷当心些。”
陌砚应了一声,侧耳仔细听那山歌时,那山歌倒也合辙押韵:
“哎!
冬来早早迟欲眠,
竹杖芒鞋过西山。
九天喃语惊仙梦,
落得梨花漫漫翩。
添衣不减寒霜彻,
刺骨朔风勿流连。
剪云一缕任飘去,
深冰藏雪冻栏杆。
俗世凡夫休来此,
来此定作雪兽餐!”
陌砚细细品了一下,总觉得里头几句诗藏着一股子恐吓的味道。
再往山下望去,果然隐约见得有一人从后山下上来。
这山路蜿蜒曲折得厉害,上得山腰少说也有十六七里路程,陌砚见得来人身影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三人相隔约有十二三里远。
不到半柱香一半的功夫,来人却只与陌砚二人相隔二三里了。
虽说是三人同面着走,陌砚二人走的远没有来人的快。易寒山方带着陌砚赶了一里多的路程,那人便已走了六里有余。
“此人轻功倒是十分了得啊……”易寒山赞道。
易寒山刚说完此话,陌砚便发现此时那人速度慢了下来。易寒山左手紧紧攥住陌砚的腿,右手紧紧盘住自己腰带。
又是半柱香功夫,天已然全然黑了。陌砚也再寻不着那人踪迹。
又行了不到二里,突然从易寒山左侧冒出一阵笑声,陌砚吓得一惊,缩成一团,右手环住易寒山的脖子。易寒山倒是沉得住气,立在原地,朝声音方向望去,殊不知他背后亦生了不少冷汗。
“休要装神弄鬼,还不现身!”
易寒山身旁的一棵树上,果然跳下来个人,身高不足七尺,而且身材瘦得可怜,与易寒山正是最为相反的体型。
陌砚心里好笑:怕是三个这人还不如一个易大哥胖吧!
那人拱手道:“朋友可是打鱼回来的?”
易寒山道:“非是打鱼来的,正要回池子里去!”
那人又道:“莫不是个大池子?”
易寒山笑道:“不仅池子大,水深,鱼身上,还有刺勒!”
那人也跟着笑了:“扯呼扯呼,朋友一路小心!”说罢还特地去拍了拍陌砚的腿。
“这芽儿倒是胆子大。”
易寒山很不耐烦的把他推开,那人也不反抗,又笑了几声,闪入林子里去了。
“这个人真是奇怪,还拍了拍我……”陌砚心里好生纳闷,此时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行了好些时候,总算到了秋鹿村西门前。
村口却早站立着一个小老儿,粗布麻衣,胡子浓密,胡尾巴略有些卷曲。体态微胖,六尺多的个头。他手里提着灯笼,一脸的焦急。
陌砚此时困意涌起,见了那人却立刻强打起精神来,忙从易寒山身上跳下。大模大样掸掸身上的尘土,毕恭毕敬拱手施一大礼道:“王教师,劳您亲自来迎……”
“来迎?那么晚了才回来,还没事跑去鹿灵山,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先生过奖了……”
“过奖?不,咱还没夸够你呢!学堂上课半个多月不见你踪影了,找到你时不是和花鸟说话,就是和鱼虫打闹,可真有你的啊!”
“先生,身在山川草木中亦是学习嘛……“
“巧言令色!”那先生一气之下,把灯笼狠狠摔在地上,那灯笼本就是纸糊的,摔在地上,纸面溅上了火星子,瞬间便“噼啪”燃烧起来。
陌砚便拿脚去踩那火堆,待火全踩灭时,那灯笼早已成了灰堆儿了。再看他口中的王先生,也早已离去了。
易寒山看着他,陌砚撅着嘴冲易寒山吐了吐舌头,进村去了。
把陌砚送到卧房,易寒山便要自己回去睡下。陌砚却问道:“易大哥,今天那人好生奇怪……”
易寒山笑道:“那人可是鹿灵山的贼人,好在是一个人,要不然你说不定便要被捉去吃了!”
“呸呸呸,小瞒儿肉是酸的,吃不得吃不得!”他跟着笑了笑,又一脸好奇的问道:“不过你们今天,又是池子啊又是水啊鱼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易寒山道:“这个啊,便是这山贼用的'行话'了!”
陌砚摇摇头。
易寒山解释道:“那人问我是不是'打鱼回来的',便是问我是不是山寨的人,那鱼就是财宝。而我回池子,便是说要回自己地盘了。”
“他又问我,'池子大不大'便是问我地盘是大是小。”
“而我说'水深鱼刺多'便是告诉他,爷爷地盘大,兄弟多,武功高,你小子,惹不起!”
陌砚听罢狂笑不止,随即又问道:“那他说扯呼扯呼,究竟是扯的什么哟!”
“嗨!”易寒山摆摆手:“他听我们势力大惹不起,就打算撤了,这'扯呼',便是走了,撤退的意思!”
陌砚点点头:“那他最后拍我时又说了什么……'芽儿'之类的……”
“这'芽儿'就是小孩的意思,他是说你这小子敢上山,胆子真大!”
“豆芽菜豆芽菜,'芽儿'形容小孩,倒也形象……”陌砚思忖着。
“少爷,以后啊你若遇着,便说几句这种话来,他们便道你是同道中人了。”陌砚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将衣服随意扔在床边,便躺在塌上,想到那时那人拍了拍自己大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易寒山退至门外,刚要把门关上,却听得陌砚“啊呀”大叫一声,突然坐起了身子。
易寒山一惊,忙问道:“少爷,怎么了?”
陌砚愣在那里,易寒山连问三声,陌砚才干笑着回答道:“啊……没,没什么,我只是想起王先生的话……不由得吓着了……”
易寒山笑道:“王先生最是心疼你,要不怎会在村口等你许久?他不是山贼,不会吃你的,安心睡吧。”
陌砚点点头,咽了口唾沫,倒在床上,把头捂进了被窝里。
听得易寒山关门后,迈步“踢踏踢踏”去了,陌砚方才探出头来,口里连呼着“完了完了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又连忙翻了翻自己脱下的衣物,嘴里不住嘀咕道:“那玉佩……怎么不见了……”
第一回 急寻宝陌砚定小谋,巧射雁庄主施神箭
“鹿珀灵玉”,乃是自上古遗留下的奇宝,被白鹿发现,最后赠与陌氏一族。
此玉佩乃是开启开启鹿灵岛宝藏的引匙,若运用得当,一可寻到岛上神鹿,二还可得到岛上的四大秋鹿珍宝,号令群雄,称霸江湖。
且说那陌砚寻不着自己玉佩,此时又不便再出门去寻,更不好将此事说与大人知晓,心里万分焦急。
“明明在山上的时候我还拿出来看了的……”他思忖着:“也许便是那时候掉的吧……”当下打定主意,天亮便独自上后山去寻。
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时分,胡乱穿起衣服,便要出门去。
哪知刚开房门,便被一个矮胖的身子拦住。
陌砚看时,却是秋鹿村的教书先生,姓王,名昆。
“先生……您起得早!”陌砚冲他打个哈哈儿,便要离去。
“还想走?”王昆一把抓住陌砚便朝学堂里拽。“昨夜我也说了,今日你休想逃得!”
陌砚心里叫苦,却又实在不敢把玉佩掉了的事说出来,没办法,王昆把他朝前拽,他就拼命向后扯。
陌砚本身轻功还好,其余武功却是不佳,王昆只稍稍一用劲,陌砚便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了。
“你看看你,书不好好读,武功也不好好学,连我这三脚猫功夫都能压你一头!”
陌砚还未来得及辩解,却早已到了学堂门口。
昨夜的大雪已然止息,天地间弥漫着一种肃杀之气,树木屋顶皆是白茫茫的
那学堂名曰“格物雅斋”,大约三四间民房大小,自西门进村远远便可看见那刻着名字的匾额。
学堂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门口两石柱子上还分别挂着一副四字牌匾。左面书“有教无类”四字,右边便刻着“因材施教”字样。二句皆是文圣孔夫子之思想。
学堂坐了约有三四十个学子,皆是秋鹿村民的孩子。此时堂内已然书声朗朗,声音却全然不整齐。陌砚听时,有背《论语》的,有读《易经》的,有诵《道德经》的,还有念《逍遥游》的。
“先生若不放我,那教我《孙武兵法》也好啊……读这些书作甚……”
“修身之道尚未了解,便要去学那穷兵之法。圣贤之书,岂是看一两次就能懂的?”王昆说着,拍了拍陌砚脑门。
陌砚小声嘟哝着:“天下读圣贤书的那么多……又有多少去做圣贤做的事了……说到底还不大都是俗不可耐之徒……”
“你在小声嘀咕什么。”
“没……没什么……”陌砚心里想着玉佩的事,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罢了,今日上午好生研读功课,中午随我去梅林见庄主。”
陌砚随口答应了一句,没办法,慢慢磨蹭道自己座席,一屁股坐下,脑子中毫无头绪的思忖着计策。
“砚,你应当跪坐而读啊……”一旁的女孩低声提醒了他一句。陌砚却也没回答,斜着脑袋,左手托着脸颊,没精打采的呆在那里。
那女孩咳嗽了一声,见陌砚还不回应,便又开始朗读诗文来。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读的,原来却是《诗经》。
又过了好一会儿,陌砚打算溜走,抬头却发现王昆拿着教鞭守在门口,没奈何只得作罢,他便长长叹了口气。
女孩放下《诗经》,问道:“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其实也不怪女孩如此关心陌砚,二人本就是一道在秋鹿村长起来的,私下又爱共同嬉闹,故而较之旁人更要亲近几分。
女孩姓卞,名唤子兰,喜好研究古典文集,尤爱花草。本身是一富商之家,却因舅舅赌博成瘾,又爱大手大脚花销钱财,不久便将家底败光。后来四处找人讨钱,又无从还债,卞氏一族便因他,遭了仇人杀害,只因其独自外出登山赏花方得以幸免。
卞子兰四处漂泊,误打误撞来到秋鹿门口,那王昆遇见她时,已然饿了四夜三天。王昆见其可怜,便收留在了村里。
只因家中横生变故,子兰便给自己又起了个小名,唤做“奢靡”。
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返简难。”卞子兰此小名,便是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切当勤俭!
当下卞子兰又问了陌砚一声,那陌砚便道:“老卞,你知道我昨天不是偷跑出去玩了么……”
卞子兰捂住嘴笑道:“这不是经常的事么?”
“不不不,你不明白!”陌砚把脸凑在卞子兰耳边,低声说:“我把母亲给的玉佩弄丢了!”
卞子兰大为吃惊,陌砚示意她不要声张,便把下山时候的遭遇说了一遍。
“定是在归路上丢了吧!”
“阿砚,我倒是觉得……”卞子兰略一沉思,说:“说不定是那山贼偷去了,你也真是不小心,普天下惦记这玉佩的人太多了,你非要拿出来显摆……”
陌砚便仔细想了想,昨夜回来时候,的确是把玉佩放在腰间,游山玩水从未有丢落,偏偏那个神秘汉子拍了拍自己的腿,回来后就怎样也寻不着了……
“老卞,”陌砚一拍大腿:“我决定了,不去后山了,咱直接去前山!”
卞子兰问:“究竟是什么计策啊……”
“昨日正好易大哥教了我几句江湖话,我再寻几人,今日下午我们兵分两路,我与你去前山寻衅,若得成功,定把我抓入山中,我是秋鹿村的人,他们还不至于把我如何,那时便要他们乖乖把玉佩送还予我!到时候再需要后山有人接应便好了……”
“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人去,后山没有帮手啊……”
陌砚低下头,考虑着方法。
不一会儿,只听得王昆先生说了声:“下学,陌砚随我去见庄主。”
一瞬间,陌砚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笑道:“帮手来了!”
别了卞子兰,出了秋鹿村,转弯抹角,行到一处梅花林中,那树早已被昨夜的雪全然覆盖,陌砚只轻轻一拍树干,树枝上的积雪便“簌簌”地掉落下来,正好又砸在王昆的头上。
陌砚赶忙上前赔不是,王昆却也没多说什么。这时候空中飞过一队“一字形”的雁群。
陌砚见到,哑然一笑,对王昆说道:“王教师,我与你打个赌可好?”
“赌什么?”
陌砚笑着说:“一会啊,我若能让庄主射箭,你便许我下午出去玩耍。”
王昆看着他说:“谁知道你小子又搞什么鬼,我可不赌。”
“不赌便是害怕了!”
王昆一揪陌砚耳朵,道:“我便是怕了,你待怎样?”
“王先生,您到是赌不赌!”
“我说了,不赌!”
“赌!”
“别废话,不赌!”
“你要是不赌,我就要大哭了!”
“你小子还敢猖狂了是吧!”王昆又狠狠揪了他的耳朵一下。
“除非……”
“除非什么!”
陌砚一副疼得受不了的模样,龇牙咧嘴道:“除非……除非你堵住我的嘴!”
“好小子,那我可真堵了?”
“先生,您真要堵?”
“当然,说堵就堵!”
陌砚突然大笑:“那先生便是答应了!”
王昆一愣,放开了陌砚:“答应……答应什么?”
“答应说‘赌’就‘赌’啦!答应了,便不许偷偷告诉庄主,我们的赌局!”陌砚说罢,便向前跑了。
那王昆立在原地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突然,“嗖'地一声,从一棵树后射出一只箭,直奔陌砚而开,陌砚耳朵听得声音,身子微微一侧,那箭便擦着陌砚衣服过去了。
“好小子!身形倒是灵巧啊!”
树后闪出一个人来,手中握着张弓,身后背着几只自制的木箭。那人年龄与陌砚相差无几,只是身材要较陌砚高大许多。
那人名叫南宫渊,正是梅花庄主南宫瞿的二子。
“渊,你的射箭功夫倒是得乃父真传啊!”
大个子憨憨笑了笑,上前对王昆拱手道:“先生。”
王昆点头说:“你父亲何在。”
“正在梅林中央练功。”
言毕,便带着二人前去。
这梅林约有十里上下,树与树之间连接得疏密有秩,暗合四象八卦之势,凡有生人误入,便再难逃出,乃是秋鹿村的一道自然屏障。
南宫渊把王昆陌砚带入时,庄主正闭目坐在林间,吐纳呼吸,调理气息。一旁树枝上,挂着一张宝雕弓,弓上吊着一个箭筒,筒里放着几枝箭,那箭身乃是千年梅花木制成,箭尖更是玄铁打造而成的。
王昆便上前,要与南宫瞿言语,却被陌砚死死抓住。
王昆笑道:“就你心眼多,我既被迫与你赌了,便不会告诉庄主,我与他正要说别的事。”陌砚这才放开来。
突然一阵低鸣,天空中又出现了一行“人”字。
“天气转冷,北来的大雁,有来我蜀中避寒的了……”陌砚眼珠转了转,转身对南宫渊道:“渊,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南宫渊摸摸后脑勺问。
“我们就赌,你父亲射的中这大雁否!”他说的很大声,正好能入南宫瞿的耳。
“射中如何,射不中又如何!”
“若是射中,我陌砚自此再也不私自外出,若是射不中,今后这村里人休得再管我!”他叫嚷声愈来愈大,王昆在一旁暗自憋笑,他虽说对陌砚严厉,可也言而有信,如今亦想看看,陌砚有何手段让庄主射箭。
“我父亲才不屑打赌呢!”
陌砚一笑:“堂堂梅花庄主,连我这个无名小辈的赌局都不敢接,可笑可笑!”
“你说什么!”
南宫渊被陌砚这么一激,果然着急了起来,抓住箭镞与弓朝陌砚扔去,陌砚侧身躲过了。那南宫渊又伸出左手,变作虎爪之态,便要来提陌砚。陌砚斜眼一看,使掌便要去接,掌爪相交,以力打力,震得陌砚后退三步,退到了一棵梅花树前。那树生的低矮,树冠顶也才高陌砚半尺多。
南宫渊一招得手,次招跟进,右手又来提陌砚衣领。陌砚连忙俯身低头闪躲,双脚环住树干,双掌向前使力,正打在南宫渊胸前。南宫渊还未来得及反应,陌砚变掌为爪,反抓住了南宫渊衣服,脚朝树上一踢,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待身子越过南宫渊头上时,双腿正好又环在南宫渊脖子上,他身子又轻轻一转,整个人便骑在了南宫渊头上,手也环在南宫渊的脖子上。
南宫渊力气虽大,身法却不灵便,当下吃了陌砚一招,一急之下,抓住陌砚双腿,便朝地上跌去,打算摔陌砚一跤。陌砚一惊,双手松开南宫渊脖子,使出力气,身子朝后一翻,双腿便借力挣脱了南宫渊的手。
陌砚这一后空翻,正巧落在了一棵梅花树上。南宫渊却狠狠摔在了地上。
南宫渊自然不服,身子还在地上,便叫嚷着再来打过。
南宫瞿突然喝道:“够了!好你个小瞒儿,到这里还敢耍浑,不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非打你个满面桃花。”
陌砚听罢,“嘿嘿”一笑,拱手说道:“庄主大叔别来无恙,陌砚正欲一观庄主风采!”
庄主上前,先把南宫渊扶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土,接着便也笑了:“不叫舅舅,却叫大叔?也罢,今日找你来便是要算你私自外出之账,你若是出了问题,我更对不起你的母亲……罢了,这个赌,不需渊儿传话,我自来与你赌了!”
陌砚点头退到一边,南宫瞿自从树下取了那张弓,将箭筒挂在了树上。
南宫瞿自立在原地,双耳听着风声。待飞雁将要飞过头顶,南宫瞿拉弓引弦,“嗖”地朝空中斜射一箭,那箭不偏不倚,正中两只大雁的翅膀。
几人便要叫好。
南宫瞿不慌不忙,一招“墨翟漫步”跳上一棵梅花树上,他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踩在树枝上却未曾压低它分毫,端的是好轻功。
此时大雁正掠过头顶,南宫瞿便拉弓朝正上方射了一箭,又突然朝斜前方又射一箭。
那大雁本来被射中了两只,雁群心中自有些提防,忽然一支箭朝空中直射上来,便加快了身法,朝前疾飞,这只便一只雁也没射中。
可南宫瞿这一箭,不想本身就是虚射,要的便是大雁疾飞,来撞斜射的那枝箭。
当下南宫瞿见大雁躲过了第一枝箭,王昆陌砚心中便有些急促,南宫渊更是大叹可惜。庄主却未受影响,观察着空中之一举一动,突然口中大喊了一声“着!”
众人再转眼看时,那空中便又齐齐落下了三只大雁来。
“一箭双雕”之话古来有之,倒是不足为奇,可一箭三雁之术,确是少有人可及。众人看得呆了。南宫瞿笑道:“梅花箭法,虚虚实实,梅花三弄,一弄为直,主攻,二弄为虚,主逼,三弄为追,主补。陌砚啊陌砚,你这次可栽在我手里了。”当下南宫瞿叫人,寻出那五只大雁来,一见都是轻伤,便唤仆从将其养好,再放生之。
陌砚笑道:“可不管怎么说,庄主还是有一箭未中啊!”
“你这小泼皮!你只说我射中,没说我要箭箭都中啊。”
“既然庄主射中,我便拉上渊儿出去玩啦。“当下便挽住南宫渊的胳膊要走。那南宫渊亦是从小与陌砚一处长大,打闹惯了,刚才那几下又何足道哉。听陌砚说要出去玩,自然是高兴。
“站住,如今我打赌赢了,你可不许出去了!”
陌砚又是邪气一笑:“庄主不许我出去,可先生许我出去啊,不信你问他!”说罢朝王昆做了个鬼脸,便拉着南宫渊一溜烟走了。
南宫瞿便问王昆:“先生,这……怎么回事?”
王昆一阵苦笑:“这小子,脾气比你还乖僻三分,我们啊,都着了这臭小子的道道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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