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度月魄》——东陶潜

（一）楔子

在远之古，多蒙天赐之子。灵力之子有能，有美无双，或心玲珑，或生巨力，或骁勇，或通昔，或知来，或有文才，或目不忘，云云。君知月孤，高而寒，月华见之，关月之心。因树而生谓之花魄，因月而生谓之月魄，是月见前者惜，今以月之灵力赐，怜有缘人。月下，魄升华得诠，和着月光，起舞，或谓梦醒。月光有心，月赋之一。今亦多资高者，其关其心，惟其心明。

——《古度•月传•月魄》题记

“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告别。”千代潼沉郁的声音。

“她是一个凡人的女子”女子低低的继续说，“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你最应该懂得，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你们本无所谓相逢，也无所谓告别。”

“蒲夕”千代潼闭起眼睛，“赏心的名字。”呼出一口气，叹息般地“本尊从始至今，不曾近距离碰过一个生灵…”

“千代，重生…还是未能令你未释怀？”女子的眼睛很美，忽闪着柔和的光芒，“七千年，纵使再深刻…都淡了…”

“七千年前的那一日”千代潼俯身，冷涩的眼神看着女子，“试问谁值得被原谅…不是见证了那个时刻么？…月魄”。

月魄？确实啊，这千万年来，神族隐没，沧海间更再无人知晓“月之灵魄”谓何。女子表情很寡淡，水绿色的罩袍被风吹展开，飘舞之仙姿，颇有气度。“千代”女子低郁的声音，“我觉得抱歉。”

静寂之极，千代潼觉察出手臂沁出丝丝温和之感，目不斜视的凝视着手臂上的湿润，“此乃何物？”

“蒲夕”女子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眼泪。”

千代潼忽而记起那一日，蒲夕是太容易哭的女子，哭，表示生灵的悲伤。

“本尊淡忘了幻化之法，无法唤醒那位被冻僵的侍女姑娘，你且助她复醒。”千年来，终还保留着对生灵本能的善意。

“不必劳心，定救之…”女子思量了一下，“我且助你恢复全部幻化的法力。”

“无须”千代潼自言道：“那颗夜明珠难道不是按自己心意幻化的吗。”

“千代，夏言亦不是你记恨的那般模样…”女子旋起右手在空中画了半个圈，掌心腾起出一个黄色晕圈，是夏言的意识灵魄，天地间仅存的关于她的印迹。

“本尊暂不能毁了它，你若不便收着，烦请随意处置了罢。”千代潼左手托住右臂，右臂上新添了两处肉秃秃的弧痕，他不愿这泪落在地上，也不愿她再哭。“不许她哭”像是对女子而说，更像是对自己。说完，自顾自的消失不见。

因为经历过，才晓得分别不一定再重逢，告别是为了心安的离去，离去是为了永远的不见，不见却贪念你的温暖，温暖于我来说，是全部的奢望…

（二）那年苍茫

那年苍茫，四野萧然，古道落寞，荒途芨芨，风舞流云，气象万千。

有一桩心事。像谜一样的大雨。

九丘国，鹅掌秋花簇锦攒，次第蔓延，大片绿海被染上鹅黄色的团团点点，甚是好看。

蒲芷撩开面纱悠悠的想，无香的鹅掌形花朵，在记忆里也是浅浅的存在。不似前几日铺天盖地的芙蕖，朵朵盏盏，清幽净甘。也不似同期星星点点的桂花，娇小秀丽，浓香盛溢。渺渺幽香和着雨的味道，催生出一段思绪，或与记忆有关。

蒲芷放下面纱，黄麻色浅影在山间飘忽了几番。与山色林景看似和谐，又仿佛没那么相称。没有的远方，没有的期许。或许再要一盏茶的时间，天色就真正的黑了。

戌时即至，玄华宫华灯高照，熙来攘往。蒲芷前脚刚落地，后脚便被侍女簇拥回鎏月殿换装打扮，侍女们慌乱急嗔的样子，蒲芷觉得有趣。

红粉色的胭脂，沙红色的唇，橘黄色的衣裙，橘粉色的罩衫，罗紫色的靴，蒲芷被拥搡到铜镜跟前的时候，侍女已然恢复了平静，隐隐流露出某些自信的神色，自家公主的美丽怕是会惊扰一分月色。临出殿，侍女呈上面纱，人儿笑了，这夜色楚楚，该是用不着这面纱遮颜了。

蒲芷的脸上永远缺少一道光，即便是在灯盏辉煌、流光溢彩的皇宫大殿，她的脸色总比旁人暗个色调，不在咫尺之内的人，看不真切这素简之下的倾国容颜。今日穿的明亮些，便燃着了一些目光，蒲芷微微有些不自在。

今夜是九丘国另一位公主的订婚盛典，小公主蒲夕。依照国王的做派，场面势必要盛大至极，除此，老国王实在想不出他能怎样表达嫁女的喜悦与慎重，又能怎样彰显自己的圣德与君威。

蒲夕乃是九丘国以美丽聪颖闻名的公主。她未婚夫君穆弋，一个有传说的将军，在九丘国冗长无比的征战典史中，有着震古烁今的功绩，十五岁任将军，自此天下无不克之疆土。

一双璧人立在玄华宫大殿中心，光彩夺目。蒲芷不由向大殿中间挑了挑眉眼，蒲夕霓裳羽衣模样分明让人挪不开眼睛，艳丽夺目却不觉不知，高贵聪慧却和善有礼。

蒲芷的妹妹，晚两个时辰出生的妹妹，父王予爱最多的孩子，九丘国民敬颂的公主蒲夕，立在那里，风姿翩然宛如仙女。

少年将军穆弋，神色淡淡，全身散发出一种气魄，又像是混合了复杂的气质。浓眉冰眸中隐着清俊，仔细望时又好像有距离感，没那么真切。二十一岁便战功彪炳的少年，在公主轻移莲步向他走来的时候红了耳朵。

穆弋的心加速抖了两下。是妳吗？又或者不是？明明感受到了，又好像无处找寻这份感觉。千辛万苦，是妳罢。

蒲夕姗姗挪步走向未来夫君的时候，像是在回应命运。

每条路都是一场漂泊的旅途，无所谓选择还是不选择，它就在那里，因着命运的限定，你择之不来，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