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记》:开篇
开篇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能随着父亲出海打渔。黑越越的海水拍打在我的脸颊,我极为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但现在当海水变得不平静,当它变得极为暴怒,我终于意识到了恐惧。我就像一曳扁舟,随着波涛的起伏而晃动。我的身周被无尽的恐惧所包围,我的身体正被莫名的怪兽所吞噬……”
肖寒此刻正坐在船头的甲板上,金色的余晖斜斜的照在他极为俊朗的黝黑脸庞上。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就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孩子。
“想家了吧?”
从船舱里面走出来一名体形健硕高大的男子,他的肌肉微微隆起,双臂孔武有力,单薄的衣衫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我只是不太习惯。”
肖寒看着从船舱里面走出来的高大男子,只见他将手中的绳索随意的扔在甲板某处,随即靠着主桅杆坐在肖寒的身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但我很了解这片海,它给我们提供食物,给我们送来新鲜的空气,甚至给了我们生存的权利,这就够了。
很早的时候,我的父亲也是经常带着我出海,那时候的我,懵懂无知。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去面对这片黑越越的海水,它到底给了我什么。但直到有一天,武朝的叛军攻进了村落,无恶不作鸡犬不留。就是那个时候,我逃进了这茫茫的海水中。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父亲的话中的深意,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片海域。很多时候,我们不得已不习惯,因为我们需要生存下去。”
肖寒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
……
……
现在是武朝四十三年,肖寒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两年时间了。
起风了,远处的海水开始变得波涛汹涌起来,黑暗再一次将这个世界笼罩。肖寒所在的船只行驶在临仙海中已经有半月之久,临仙海是围绕在中元大陆最广阔的海洋。
它的海岸将武朝和齐朝断为两个部分,东西相视而治。而顺着海线从武朝往下而来,依次便是前凉国、碎叶国、庞曼国。其中西蜀和武朝接壤,和前凉国接壤,就等于整个被围在中元大陆的东部;而大魏国则是和碎叶国接壤,和西蜀国接壤,整个被碎叶国和西蜀国所围住,只有大魏国的东部一直向东无限延伸,直到无人之境。
此刻,肖寒所在的船只正行驶到武朝边境的一个海域内,夜黑风高好做事。没错,肖寒就是上的贼船,一艘专门在各国海域内的小贼船。
“那就是武朝边境的连绵山脉,晨曦山脉。而正是由于这条山脉的阻隔,让武朝省去了很大一部分精力来维护边境,从而使武朝可以集中精锐军队向东逐渐蚕食西蜀和前凉……”
肖寒看着眼前这个铁塔般坚毅的汉子脸上流露出的悲伤神情,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前面我们就要驶入海湾,那是个三面环抱的海岬,我去掌舵,你把桅杆帆布放下来。”
那名汉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沉默的走向桅杆的方向,坚定的执行着肖寒发出的每一个指令。
……
……
武朝三十七年,武帝蓄势待发意图东征,由能征善战赫赫威名的皇家二皇子亲自统率数十万精锐部队开拔驻扎在西蜀边境,一时间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如洪水席卷,如饕餮食人,如蝗虫过境,如死亡降临……到处都是尸鸿遍野,到处充满着痛苦的哀嚎,到处都弥漫着战争的恐怖气息。
这场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早已注定成败的游戏。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两个国家所付出和索取的代价不同而已。前凉已袖手旁观,殊不知唇亡齿寒。
但后来却又不知为何,本已准备袖手旁观的前凉在这场战争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突然出兵,直袭武朝军队后方,使得武朝一时间损失惨重。
武朝胜虽胜,但却是惨胜。那名统辖三军的二皇子自然变成了武帝泄愤的对象,自从逐出京都派到晨曦山脉附近的某座小岛上进行思过惩戒。
那名汉子便是从武朝三十七年的那场战争中的幸存者,很侥幸的在那个修罗地狱般的处境中艰难的活了下来。直到武朝四十一年间某天,海上风暴突然降临,他驱使着这艘小船来到一处安全地带躲避风暴。但就在某个瞬间,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肖寒!
……
……
这两年间肖寒和余渔一起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肖寒将内心的秘密和余渔和盘托出。虽然听起来玄之又玄,但余渔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这附近地带听说极为不安全,我们要加倍警惕。这次的货物虽然数量不多,但如果让人知道,我们很有可能遭到袭击。”
“放心吧,前些年我就独自驾驶船到过这里,我知道该如何隐蔽前行。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交易顺利完成,那我们就可以休整几个月。”
肖寒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全身依旧处于紧绷的状态,极为谨慎的注视着周围一切可能会对他们产生威胁的事物以及动静。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长,肖寒的双手依旧沉稳的掌控着舵把,极为精准的控制着帆船驶入安全地带。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悄无声息的进行着。前边就是要交货的岛屿,他们就要驶入了。
远处的海水在海风的作用下微微翻滚着,黑漆漆的天空中隐隐闪现出道道金光,撕破那层黑漆漆的天幕。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天而降,肖寒伸手去抹掉脸上的水珠,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的极为凝重起来。他伸出手指在黑暗中做出了指令,余渔借助着转瞬即逝的闪电余光看到了这个手势。
正在缓慢前行的小船突然停了下来,就像一只孤狼般在用警惕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着的危险,用那极其灵敏的鼻子在潮腥的空气中捕捉到敌人的存在。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只听到豆大的雨滴在敲打着甲板发出的嗒嗒的声响,海风在撕扯着衣衫,呼呼作响。一切都显得太正常了,直觉告诉肖寒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是不是你想多了?这次航行的交易地点以及我们行驶的路线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对。”
肖寒并没有说话,而是选择沉默,沉默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事物。通过前面的海岬,便能进入到一处三面环绕的小湖泊。他们可以选择把帆船停泊在那里,然后带着货物登上岛进行交易。
……
……
这座小岛名叫前川岛,距离武朝边境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这座小岛上荒无人烟,最适合他们这类人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雨珠顺着斗笠边缘滴落了下来,只见那名看不清容貌的汉子肩膀微微耸动,紧接着低声说道“:老四,吩咐下去,都要打起万分精神,只要他们进入这个海岬,就是插翅也难走。”
“老大,他们是不是发觉到了什么,他们停在那里有好长时间了。”
“应该不至于,如果发觉到我们的存在。他们此刻就应该立刻驶去,断不会停留这么长时间。”
“嗯,我知道了。”
肖寒的眼眸此刻异常明亮,他的嘴角开始泛起一丝微笑。
他接连做了好几个手势,余渔却看懂了。
第一章 逃亡
随着那场滂沱大雨的降临,黑越越的海水翻滚着汹涌的波涛,肖寒所在的帆船如一叶扁舟般随着海浪上下波动起伏。
肖寒沉默的看着远处的那片海岬,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极轻微的掉转舵头,悄悄地改变了航行路线。而那早些时间降落下来的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被挂了上去。激烈的风浪猛然使得帆船突然加速,如同离弦的箭矢般朝着某个方向迅速激荡开来,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通知老六,那边做好准备,务必将那艘船还未驶去我们控制的范围内拦截下来。老四,你带着一部人从东边的那条路线侧面伏击拦截。我带着一部分人守在这里,防止他们再次返回。”
命令被迅速的传达下去,这边既然已经被发觉出来,但也极有可能再次返回,所以必须得守住这个海岬。
一场海上的追逐已经展开,正如同肖寒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每次危险一样,他好像总能提前发觉到危险的气息,从而很巧妙地避开,肖寒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
……
明岛,这是距离武朝边境几十里的一座荒岛。在很久很久的时候,火山口突然爆发,迸裂出的火浆经过长时间的凝固后,才形成了如今的这座荒岛。
后来有人经过这里,想起了当时火山爆发的冲天火焰来,便称这座荒岛为明岛。而正是由于是火山爆发形成的岛屿,整座荒岛呈现出暗红色,也基本上由大量的火山石组成。
“余渔,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这次明岛是何缘故吗?”
肖寒此刻光着上身,他的衣衫早已经被海水和雨水打湿,被随意的挂在肩膀上,从海滩缓缓走向这座荒岛。
“当然记得,那次我们也是被人堵截,幸亏发觉到了这个荒岛,我们才避开危险,顺利完成了航行任务。”
余渔和肖寒并肩走在海滩上,黝黑的脸上挂着难以压制的喜悦笑容,接着说道“:刚刚我们在经过北航线的时候,幸亏你控制舵把改变方向,要不是我们又要变得危险起来。”
肖寒说道“:这很简单,我很了解他们的做事风格。如果他们出手,那么一定会考虑如果失败后该如何处理,所以他们必定会有其他手段。风向,航速等他们都会考虑进去,自然会想到我们的航行方向,只要在那里设置好陷阱,我们就很难走出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座荒岛的存在,自然也想不到我们会躲在这里。”
顺着那条荒石遍布的小径,说是小径,其实就是先前的某条小河沟。只不过后来逐渐干涸,露出了原来的水河床,这才慢慢形成一条低矮的小径。
肖寒和余渔身形敏捷的在河床底部的岩石上矫健的跃动着,没有过多长时间,他们便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前面。
他们绕过巨石的正面,来到其侧面方向,然后向左又走了数十步左右,便见到一块小型的石头。移开那块石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便露了出来。
“先前在这里储备的食物和水还剩下一些,等我们出去以后,还是要再带些过来放进去的。”
“嗯,这里确实剩的不多了。”
……
……
“他们并没有出现,可能是绕到了其他地方。依照现在的风向,如果他们想要走出这个圈子,必然顺风而行。但他们既然没有出现,很有可能他们在某个地方强行改变航线,躲了起来,并未走出我们的范围内。”
“追”
于此同时,肖寒和余渔此刻正躺在山洞里面。外面的雨势渐趋渐大,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余渔已经沉浸在梦境当中,而肖寒也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中。
在这个世界中,有人天生比普通人体内多出一方天地。而在那片天地中,有人小的如同一滴水,也有人大的如一片海,有人的世界像一颗芥末,而有的人的世界则像整个大陆。在这整个中元大陆上面,体内存在着这种异象的人寥寥无几,但肖寒恰好是其中的幸运者。
在肖寒的冥想过程中,自天启窍开始,整个神识化作一个极细小的人型,开始巡视体内的那个世界。有处白雪皑皑,有处潺潺溪水,有处鸟语花香,有处寒风阵阵……
……
……
当金色的光辉洒满整个世界的时候,如同被披上一层华丽金贵的外衣,显得如此光明和圣洁。
那场海上风暴早已隐没在圣洁的光辉之中,消失不见。远处有海鸥掠过,留下道道残影。
海上风平浪静,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在注视着它的孩子,丝毫没有昨夜的狂暴姿态。
肖寒和余渔站在高处静静的注视远处的海平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回去以后需要向上面汇报,肯定是哪个方面出了问题。”
“那现在该怎么办?”
“等。”
“可是我们不是应该立刻出发,然后把这件事情汇报过去。”
“你觉得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这……”
“我觉得他们还在不远处等着我们,如果我们现在出去就等于送死,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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