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专车》免费试读_鸩酒将进

1 夜车惊魂

2点51分，西南大都。

夜深，沿河的公路上起了雾。苏言靠在路灯下，双手揣在运动长裤兜里。

摸出火机和烟盒，发现烟盒里只剩一撮渣了，于是随手扔掉。

打开手机app，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渐渐靠近，他松了口气。

这是他叫的网约车。

已经这么晚了，这片厂区又偏僻，苏言没有十足的把握会有人接单。但因为不久前收到一条微信，他不得不连夜赶回去。

好在下单后不到两分钟，某位好心司机已经在路上了。

苏言望向道路尽头。引擎声传来，远光灯穿过薄雾，将他的身影拉长。

车到了。

迎面开来的是一辆红色小型福特，停在了路边。驾驶座车窗摇下，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妹子摆摆手：“帅哥，是你叫的车不？”

妹子长得很乖，声音挺甜，地道的西南话。

“是我。”苏言伸手去拉后座车门。

“你坐前头嘛，后头安全带不得行。”妹子说。

安全带不得行你还弄网约车！

苏言急着回市区，没工夫吐槽，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汽车再次发动，掉头离开。

车上开着空调，23度。正值盛夏，很凉爽。

妹子戴着黑色的NY休闲帽，黑色圆领衬衣，穿着牛仔短裤。她胸前印着“不良少女”四个字，很酷。

苏言坐在车上没事，于是开始尬聊：“这么晚了还出来开车啊。”

“赚点生活费嘛，反正没得事。”妹子笑笑。

“你还在上学吗？”

“是呀，大三。今天周五没得课，出来顺便散散心。”

苏言默默点头，原来这个妹子比自己还小一届。

“你耶？楞个晚在这边晃。”妹子说。

“我去工厂面试，但那个主管没要我。本来打算在厂区住一晚上，但临时有急事必须回去。”苏言说。

妹子拖着尾音“哦”了一声，又问：“面试可不可怕啊？”

“不可怕，问几个问题而已。”

“噢~那你为啥子要来工厂上班呐？”

“因为学艺不精啊。”苏言自嘲。

“哎，听你说得我好慌。”妹子一副苦瓜脸，“我明年也毕业，啷个找得到工作哟。”

当司机没什么不好的。苏言心里暗暗说。

两人没了话题，妹子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点开了直播平台。

手机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老道长，拿着麦克风唱歌。他唱得声嘶力竭，像某种另类摇滚，一句都听不懂。

道长身边还有一只猴子上跳下窜。猴子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玩具锤，对着道长脑壳“啵啵啵”敲个不停。

“行了行了，猴子别闹！”道长好不容易把猴子弄下去，又对着镜头挥手，“免费的荧光棒走一走！666刷起来！”

弹幕里也很热闹，大多说的是“别唱了！自己人”还有“猴子打得好！”

妹子开着车，听得咯咯直笑。

苏言觉得欣赏不来，很费解：“这是什么直播啊？”

“陆道长啊，你不晓得哦？”妹子说，“最近很火，午夜场还蛮有意思的。”

苏言耸耸肩，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他有些困了，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

车继续开着，直播也在继续。道长唱着歌，时不时停下来感谢水友们送的礼物。

“感谢邪恶的大龙送的火箭！谢谢老板！”

“感谢嘤嘤白送的爱心！”

“感谢……”

直播忽然停止。不是下播了，而是被妹子关了。她退出直播平台，甚至关上了手机屏幕。

苏言终于耳根清净了。

车子却减速，停在路边。路灯昏暗，雾气弥散。

苏言忽然紧张起来，伸手攥住书包里的不锈钢保温瓶。这里显然不是市区。

“对不起。”妹子说。

抢劫？

苏言看向窗外，试图从矮树丛中发现其他同伙的踪迹，但什么都没有。他屏住了呼吸。

“不要说话，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妹子说完就下车了，走到路灯下，似乎在和谁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走回来，拉开后座车门，关上。

车子再次发动，苏言只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去哪里？”妹子问。

没人回答。

“挺远的啊，这么晚在这儿做啥子？”妹子又说。

没人回答。

“喝酒哇，好嘛，现在送你回去。”妹子说。

听着她自言自语，苏言屏住了呼吸。换作平时，他会把这个妹子当神经病，但莫名的，车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一些。

他忍不住去看后视镜，后座空空如也。

但妹子时不时会冒出一句话，带着微笑，好像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乘客说话。

苏言深吸一口气，渐渐的，愤怒盖过了恐惧。他觉得这个女孩在装神弄鬼，虽然意义不明，但简直把自己当傻子！

车速越来越快，城市越来越近。妹子的话变少了，最后陷入沉默，额头冒出汗珠。

空调明明开得很低。

苏言双手抱胸。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想下车以后默默留下一星差评，和“司机是个神经病”的评论。

但是莫名其妙的，他也觉得后座有什么东西。就像一团凝重的空气，压抑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大哥，麻烦你坐好！”妹子突然大喊一声。

苏言也被吓了一跳，他发现妹子表情惊恐，踩着刹车，车速表的指针却没有动。

“这里是单行道！我不能掉头！”妹子急了，脸颊上全是汗。她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似乎有失控的趋势。

苏言再次紧张起来，心跳加快。他愣在副驾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松……手。”妹子咬紧牙关。

根本没人碰她。

“松……手！”

妹子抓方向盘的双手以诡异的姿势反绞在一起，如果没有外力施加，人类根本无法做到这样的姿势！

“我艹！我艹！”苏言捂着头，开始有点崩溃了。

他相信了！车里有某种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试图掌控方向盘！

车子在高速行驶下迅速向左转去，瞬间失控的恐惧让苏言头脑空白。

车撞在了弯道内侧的铁护栏上，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

两声枪响从车里传出。

那是苏言最后听见的声音。

2 你们能救活他吗？

凌晨4点51分，人民医院急救室。

“小刘，保证呼吸道畅通！小林，看着心电图！”

急救室的病床边，一位中年主治医师带着几个医护人员进行着抢救。汗滴凝结在医生的鼻尖上，双手根本不敢停下半秒。

而此时，还有个男孩站在病床旁边。医生们没有理他，他也没有打扰医生。

他走近了些，看着病床上的伤者。床上也是个年轻男孩，二十出头的模样，脸色惨白，双手插了针头和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昏迷不醒。

真可怜啊。男孩摇摇头，表示同情。

医生啊，你们能救活他吗？

男孩也没有答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不动，也不说话。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莫名觉得病床上这张脸有些面熟，也许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想不起来了。

他努力回想一些事情，可好像失忆了一样。

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男孩，他莫名眼睛发酸。接着他流下眼泪，哭出声来，双手捂着脸，在病床边蹲下。

医生们对他的哭声置之不理，依然在全力抢救。

“医生，你们一定要救他！”这个男孩蹲在地上，边哭边说。

他也不明白。病床上的人他似乎再熟悉不过，可他却连名字都叫不出。

他走到一旁，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

身边传来轻柔的女声。他擦擦眼泪，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穿着黑色短袖，胸前印着“不良少女”。

“你是谁？”他问。

“我叫陈莹莹。”女孩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男孩半张着嘴，一个名字正要脱口，却仿佛被梗住了。

他最后摇摇头：“我忘了。”

女孩脸上多了一丝紧张：“那说说你还记得什么？”

“我……是一个大学生。不，我今年毕业。”

“还有呢？”

“我有一个妹妹。”

“还记得什么？”

他摇摇头，双手揪着头发，悲伤渐渐散去，转而变得有些狂躁。

“冷静一点，冷静。”陈莹莹轻轻拍他的肩膀，“听我说，可以吗？”

男孩点头。

“你是我的乘客。你叫了一辆网约车，我本来应该把你送回市里，但路上出了事。我又载了一个乘客。”

陈莹莹接着说：“也许你无法理解，但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个乘客我必须载上，因为他很快就会变成凶鬼。我要在转变前处理掉他。”

“凶……鬼？”

“他还不知道自己死了。我以为还有时间。本来打算送完你之后，把他带回他家，让他了结夙愿自己步入轮回，但他在车上忽然意识到了……”

“他开始发狂，往凶鬼转变了，我只能把他碎魂……我没有办法了。”陈莹莹低下头。

男孩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陈莹莹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快5点了，你没多少时间了！”

她抓起男孩的手，走到病床边，指着床上的人说：“这个人，你记得吗？”

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个人是你！”陈莹莹大喊，“快点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一定要亲口说出来！”

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病床上的人，忽然头脑过电一样。

他浑身开始发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却被陈莹莹死死抓住手腕。

“拜托了！拜托了……快想起来。”陈莹莹急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咬紧牙关，不停地摇头。

他害怕了。他明明就好好地站在这里，病床上的人怎么会是自己呢？

可当他看到桌上放着的项链时，却愣住了。那是一条红色细绳项链，末端是一个小小的黄金生肖老鼠，老鼠身上刻着一个“言”字。

“言……言……”男孩僵在原地，“苏……言……”

“苏言。”陈莹莹轻声说，“你叫苏言。”

“我叫……苏言。”

“苏言，快醒来吧。”陈莹莹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挂钟上的时间，4点59分12秒。

男孩深吸一口气，慢慢凑到病床边，接着困意来袭，他闭上了双眼。

而他很快又睁开眼，只见几个医生围着自己。

他看着医生，医生看着他。

“醒了，醒了……”主治医生默默呼出一口气，语气平平，却透着欣喜。

苏言躺在床上，一脸茫然。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床边，那里本该站着一个女孩，却不见了。

“陈莹莹呢！”苏言撑着床就要坐起来，被几个护士合力按回床上。他大喊：“我没事！我没事啊！”

“小刘，再检查一下脑部受损情况。”医生叹了口气。

“我不是傻子！我没事啊！”苏言气得不行。

最后，在医生们做了一整套检查，奇迹般发现这个病号除了脑子撞坏以外，其他地方好像真的没多大事以后，只有让他下床了。

苏言披着一条白被单就冲出急救室，身后的护士大喊：“你的裤子！”

哪有时间穿裤子啊！

苏言把被单捂着，没跑出几步就遇到走廊里的两名交警。

交警愣了愣：“你不是……”

“警察同志好！请问，请问……”苏言大口喘着气，“陈莹莹在哪里？”

见苏言跟个没事人一样，两名交警打开了旁边的门。不大的病房里还有三名交警，穿着黑衣的陈莹莹坐在病床边。

看见苏言进来，陈莹莹终于挤出一丝微笑，脸色泛白。

“警察同志……”苏言深吸一口气，“我坦白。”

三个交警有些困惑，这小子怎么一点事没有？

但很快，其中一人就问：“据我们了解，这个姑娘开的网约车是你叫的。你是受害者，要坦白什么？”

苏言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

“正好，这姑娘什么都没交代。她说你一定会醒来，等你醒来才肯说。”交警说。

苏言点头：“是，我叫了辆车准备回来。在车上我俩聊天，我话多手多，影响她开车，然后就……就撞了。”

“警察同志，这次主要责任在我，她的车我会赔偿。”苏言心一横，“和她没有关系。”

陈莹莹愣了愣，忽然好像很委屈，眼睛发酸。

苏言朝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