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既是原罪》:(一)
(一)
“锵…锵…锵…锵”
铁匠铺中,一个高大结实的中年男人抡起铁锤跟着悠长的节奏锻打一个铁锄头,屋子另一面的桌子上搁着一个有些老旧的播放器,悠长的歌声正是它发出来的。环视一周,这铁匠铺中除了锅炉、石槽、风箱、铁砧铁锤、铁锨和一堆煤之外,就只有一张长凳、一张木桌、一个大铁碗和一桶水,打好的铁具都放在了门外,上面贴着买主标记好的纸条,还有一些贴在墙上。
正当晌午,太阳劲头盛,空气中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看东西像隔着层水一样,扭扭歪歪。这条街本就偏僻些,这下就更没人了,一共三个铺子,木匠铺、铁匠铺和瓦匠铺,只有铁匠铺还开着门,哦不,铁匠铺的外堂屋没有门,只有连接里屋的铁门。
铁锄头打好了,也刚好冷却下来,火钳夹着它抻进锅炉旁的石槽里。“刷”冒出一股热气,片刻后拿出来,锄头面上乌黑发亮,铁匠满意的笑了笑,贴上纸条放在外面。
打住锅炉的火,铁匠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浸着冷水擦了把汗,喝一碗水,坐下休息一会。铁匠是个国字脸,生得浓眉大眼,但却是个细长嘴略尖耳。尽管五官的搭配很怪,却也没什么违和感。
“铁手叔儿,俺爸说俺家耙子坏了,给打把新的吧,要以前你说的那种 。”一个少年从远处跑来,喊道。他往墙上贴了个条子,在屋里定了定,又往回跑,不远处传来他的声音:“俺爸说不急,叔俺先走了,俺娘等俺回去吃饭呢。”
“好嘞,刘家小子。”铁手憨厚一笑,回应道。他刚准备起身,一下子顿住了,身体僵住一般倒在地上,铁手心里一紧,暗叹:“又来了。”心脏一下子停住,脑子里出现嗡嗡声,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手脚哆嗦个不停,灵魂深处出现一股强烈的空虚感,一种疯狂的渴求欲望冲击着他的灵魂。铁手挣扎着坐起来,靠着墙一点点爬到铁门前,哆嗦着拿出钥匙,一下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拾起来插了好几遍才对准锁孔插进去开了门,然后轻轻拉开一条缝,偏着身子缩进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忏悔和虔诚。
门后的房间比外堂屋大一些,东墙上方有一四方小窗,透出刺眼的光,照亮这间屋子。北面靠墙是一大堆大小各异的铁料;东面是一个精煤堆和一些杂物;西面是通往天井的屋门,门边是些用旧的物什,如被淘汰的木制脸盆架,亦有能塞两个人的兽头锁木箱;南面是连着外堂的铁门,铁门旁有一个上锁的铁柜,奇怪的是这外面和屋里都很热,但这柜子确实冰凉的,外面还凝了一层冷汗,不断的往下滴,水淌了一地。
铁手又拿出一枚钥匙,全身哆嗦着试了几次才把锁打开。打开柜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有三层格子,竟都放满了冰块,这是一个简陋的冰箱。铁匠伸手扒开最下面一层碎冰,无力地趴在地上,颤抖着捧出一块两个巴掌大见方的血豆腐,伸出舌头一卷,血红色的长舌如液体一般不可思议地展开成扇形,血豆腐一下少了一半,又一口,便吃了个干净。之后就关上铁柜的门,虚弱的躺在冰水里。
过了一会,铁匠恢复了些力气,慢慢站起来,把铁柜锁上,把铁门从里面别住,往天井里走去。他走的很慢,而且他没有呼吸,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慢慢走已经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动作了。
他一点点一步步走,从天井走到正屋,从正屋推门进卧室。每推开一次门他都要顿一顿,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无比壮实的中年男人会这样虚弱。铁手心中无限焦急,希望能快一些,每多过一秒,他就更能清晰的感受到欲望的扩张。
他看到床头上方的照片,那是他和他的-前妻。从那件事开始,他就和她离婚了,他很爱她,但他怕他有一天会伤害到她,所以就提出了离婚。他的心脏刚才就不跳了,但他清晰的感受到心抽了一下,可能还在痛吧,铁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卧室里面的立柜已经被搬来了,是他的儿子铁牙搬开的,他儿子也和他是一样的状况。他搬开也省得我搬了,铁手想。
立柜后面是一个比立柜小一圈的的门,此刻的门开着,门内传来微弱的烛光,伴着一股细密轻巧的窸窣声。铁手慢慢走进去,呼吸仿佛回复了一般大口喘着气,但目光却更加的虔诚且忏悔。
(二)
一年前……
风箱在铁手的控制下咆哮着,锅炉像一只匍匐的怪兽,探出灼热耀目的火舌。铁手神采奕奕地用火钳翻转炉内的铁料,想起自己的计划,竟兴奋地哼起了小曲儿。
不远处的桌子上铺开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几个极复杂的透视图和一堆注释,从样式上应该是一个武器,像个手套。
铁手是十里八村闻名的铁匠,祖传的手艺,铁家锻打的铁具已经成了小凤村的招牌。不光如此,铁手还是一个鬼才,上学的时候,无师自通,凡是所看皆能成画,而且画的极具神形,尤其爱画工具和武器的图纸。高中因为太热爱自己的祖业辍学回家,课本书包都卖破烂了,唯独带了几本关于绘画技巧的书。因为辍学这事,学校还找来了几次,铁手当时的成绩考前又极有能力,辍学太可惜了,但铁手无论如何都不回去,甚至还闹了一次,打那之后,城里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学习好手腕又很强的乡下娃子。
铁手抡起铁锤,按着细密的节奏捶打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烙红了的铁料,汗水汇成一股股细流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淌,衣服早就湿透了,但他浑然不觉,汗流进眼里也不眨一下,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锤下的烙铁,大脑疯狂运转,一个细长尖锐的的三角空心状零件渐渐成型,火钳一甩,零件划出一道淡红色弧线落入石槽,激起阵阵水蒸气,水底还有其他的零件。
放下大锤,铁手取下铁砧下挂着的一把精巧尖头小锤和一把奇形怪状的锉尺。打住火,铁手的手伸进石槽,将里面的零件依次取出,摆在一旁的高脚铁几上,粗略一数,竟有近百个。铁手仿佛知道标号一般,拿起其中一个,用小锤敲敲打打,用锉尺不断磨擦零件的棱角和刻出一些流畅的线条,就这么慢慢的做着手中的事情。
高层大气中,一颗血红色的尖锐陨石撕裂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冲向地面。奇怪的是,如此恐怖的空气摩擦,却没有让血色陨石的温度升高哪怕一点,空气像是被什么力量撕开了一般,在天空中划出一条极细的血色长线。
铁手全神贯注地打造手中的零件,不时停下来看几眼图纸,若有所思的皱下眉头,又投入进自己的世界去。基本确定这是一个手套类武器,但具体结构还不清楚。
血色陨石直直的朝着铁手家落去,当他进入其千米范围时,在卧室休息的铁夫人-张芳一下子惊觉,手一挥,铁匠家正上方瞬间出现一层透明能量罩,平日里的农家女人张芳此刻爆发出了她恐怖的另一面。右手按在地上,身体表面涌出恐怖的能量通过手臂导入大地,空中的能量罩一点点加厚,气势惊人。但血色陨石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留给她的时间很少,血色陨石毫无障碍地穿透能量罩连痕迹也没有留下,这是力量完美传导的表现。
血色陨石只发出了很小的动静,然后张芳看到了最不可思议也是最让她害怕的一幕。穿过能量罩依旧不曾减速的陨石竟在落地的瞬间生生停住,在违反物理定律和世界规则的情况下飞向铁手所在的屋子。张芳一下子顿住,一股恐怖的压力降临在她身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铁手依然在打造他的零件,但已经有一部分被组装起来了,被组装起来的部分全靠精巧的设计,而且是能活动的。这是被铁手改进过的祖传的机关机巧。
“叮 ”,一声轻响从背后传来,铁手没有在意,甚至都没动一下。但,从他背后看确是极骇人的。
血色陨石在墙上穿出一个边缘整齐的孔,它接触的那一部分墙体直接被强大的能量湮灭,衣服也出现了一个洞。
但在血色陨石刺入铁手的身体时,铁手的皮肤、肌肉、血管、神经和骨骼都想水一样被推开,血色陨石穿过后又愈合如初,然后,血色陨石停在了铁手的心脏中心。
铁手心脏内,接触血色陨石的地方开始泛黑,流过的血液略带些黑色,像是被同化了一般。血色陨石是血液凝固后的颜色,半黑半红,又透着一抹紫色。很快铁手的心脏和血色陨石融为一体。
铁手并没有感觉的什么不对,反而越来越兴奋,或说是极度的亢奋了。他的大脑运转越来越快,思路越加清晰,手上的动作也越加快捷,越加精准。
不得不说铁手是个鬼才,全凭巧妙的设计,就能让这些零件组装成一体。手套的外观设计也是一流的,爪形似龙似虎,似猿似禽,霸道不显粗狂,狰狞不显恶邪,没有累赘的华丽设计,仿佛是为了战斗而生。
铁手站起来,用火钳将手套放入锅炉,做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引鬼眼。铁家的铁具之所以结实耐用,就是因为这个技术的存在。铁是有灵性的,将灵性唤醒结成鬼眼便是这道工序的精华所在。鬼眼越多灵性越强,用起来越顺手越耐用。当然前提是铁料具有灵性,才能结出鬼眼来,要是没有灵性,谁都没办法。
锅炉的火越烧越旺,在锅炉周围出现一层浑厚的热浪,但铁手却丝毫未觉,风箱越拉越强,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面目无比狰狞,眼神中充满了疯狂。
手套安静的伏在铁炉中心,在它周围隐隐形成一个球形,其中存在一股奇异的气流,在手套表面不断游走。铁手用火钳不时调动手套的摆放角度,不断用铁碗舀起凉水泼在手套上,这是一种特殊的手法,能将水完美甩成一股细流泼到铁具上,这样做更能引动铁料的灵性。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铁手心脏中的血色陨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炸开,化成无数均匀大小的尖块爆射出去,刺穿铁手心脏刚好露出一半体积后停住。如果能够看到的话,分明是一个长满了尖刺的心状怪瘤。铁手只感觉心脏骤然一疼,全身一下僵住,喷出一口黑血,这黑血化成一道血箭,均匀撒在手套上面。
这一刻,锅炉中的手套散发出血色光芒,如怪如妖,仿佛活了一般,所有的热量瞬间消失掉,或说被手套吃掉了。温度降了下来,吹起一阵风,有些刺骨。
锅炉中的手套上面布满了“鬼眼”,明明那么精致,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妖异,铁手深深地看了它一眼,身体失去了力气,倒下了地上,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天井中,跪倒在地上的张芳迅速站起来,失去了未知的压制,她划出一道残影,打开门冲到铁手身边停下。
看到铁手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眼一扫,看到那副诡异的手套,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吐出两个字:
“鬼…器?!!”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