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时代》： 起初

第一章 起初

武汉市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建筑风格没什么特色，花园也很普通，门口有一个大水池，中间有喷泉，并不是每天都有水，却经常发现新的烟盒和烟蒂，中华、555、Mbl、偶尔还有一两种不常见的女士香烟。这里是冯佳音住的地方，或者说是她的家。

“夕阳西下，金色的沙滩，与爱侣共享蓝色的浩瀚，如果你面前真的有海，可惜那不是；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沙滩：一望无际，如果你再浪漫些，或许会想到：有一位白衣女子，在沙漠中漫舞迁迁，就算没有高尔基笔下的河流，干草垛，也会有最温柔的一刻。可是你口渴了怎么办？这才生活的实质问题。用不了几代，人们会为了交水费的钱挺而走险。演出一幕幕悲剧……而更深的灾难却是因水而生的一系列本来可以避免的无解的问题。”

“是的，爸爸！我也感觉世间最大的问题是人性。”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对身边的一位老人说道：“你现在的计划书作的怎么样了？”

“嘘！天机不可泄露。”

“这又不是国防部的文件，你还怕我卖给外国人？”女士习惯地邹了一下眉，带着几分撒娇的神情。

“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到时候会告诉你的！也一直没有什么突破。我想看一下电视。”

客厅中灯光昏黄，老人拿起遥控器，半躺在沙发上，邹纹被那一丝幽暗的灯光隐藏起来。整个客厅没有太多的摆设，简单的家具，一架旧钢琴，墙上还有一幅画着沙漠的油画，看不出年代和流派。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忽然，老人的手停了下来。女士也注视着屏幕。

这是冯佳音印象中最后一次同父亲交谈。那一天电视中播放了一则新闻：

阿卜杜拉--艾哈迪，近五十年来中东首屈一指的商人，有着遍步整个亚洲和欧美的贸易网络，在世界享有美誉，可就是这个人，在2093年北非论谈中策划了针对英国首相的谋杀，曾经策划过40多起对世界各国政要的暗杀，倒卖人口、涉及毒品、走私、贿赂，是几个世纪以来罪行最为严重的恐怖组织头目。可就是这个人，今天在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向全世界公开了自己的罪恶，并喧布要解散自己的组织，更让人难以致信的是，他要求对自己进行公开审判，以证明人权的可贵和神圣，他在人权总部的会场做了讲说：

“我亲爱的朋友们，为什么我敢于面对因自己罪恶而带来的审判？为什么会意识到自己的罪恶给别人造成了无边的伤害？因为我得到了神的启示，不是耶和华，也不是我们世代信仰的安拉，那是地球最后的拯救者，是一种数亿年前的矿石，可能隐藏在地方，只要您亲吻一下它，就可以擦掉内心的所有污垢，就可以点燃所有正义的希望，朋友们，请相信：我爱这个世界……”

“这不会是真的吧！难道20年前法国哲学家桑菲说的是真的！真有这样的钻石？可是在哪里能找到呢？它是否溶于水，属于金属吗？会不会有辅射？”

“亲爱的！一开始你就错了，不是钻石，是矿石，不管是什么，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商品。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父亲陷入了昏迷，两周后的葬礼没有下雨，冯佳音也没有流眼泪……

客厅只有佳音一个人，她关掉电视，半躺在沙发上，有点无所适从。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清脆的声音穿透了漂渺的世界，佳音努力地收集一下零乱的思绪：“Hello！”

“佳音，这几天忙吗？”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房是否，对不起啊，这几天都没给你打电话，你在信邦咨询的工作怎么样？”

“让你失望了，我被候德明开除了！”

“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他都不用？”

“我没完成他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他要你做什么？调查婚外情，还是要债？”

“你知道回头率是怎么算出来的吗？”

“什么回头率？”佳音笑着问？

“就是你走在大街上和你擦肩而过的男人会有多少回头看你的背影？这里面有一个公式，简单地说，就是把你代入这个公式，结果就能算出你的回头率，我的任务是发明这个公式。”

“这里面还会有公式，真想不到！太荒诞了！”

“我对这个计划没做出应有的贡献，就被解雇了，候德明说就算是美国前总统在他那里工作，完不成任务一样被解雇。”

“解雇也好，人总不能不悟正业吧！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做老本行，我现在在徐罗记弹钢琴，其实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情。”是否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是不是喝你的喜酒？新娘是哪里人啊！”佳音笑道。

“江漓来武汉了！”是否平静地说道。

佳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没有太兴奋的感觉，一个失去了很久的东西又重现在面前，而那究竟还是不是属于自己，还有自己需不需要，没有什么感觉比这样的猜测更让人惶惑。

“你怎么了？其实无需想太多，时间会给你一切答案，你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

“他不是要留在家乡做一番事业吗？”

“他说他爱漓江水，更爱楚山云。他这几年很想你，他说要重新找回失去的美好，我去过他住的地方，他要给你一个惊喜，他要我替他保密。”

“可是你没有。”

“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那明早我们一起去看他。”

“一言为定。”

通话结束了，佳音关掉灯。外面的月光透进来，客厅一片苍白，她想起以前在CD的日子，想起彼此相知、分离的每个瞬间，在杭州的湖边淋雨，在陕北的荒山看日落。那时的欢喜与此刻的落寞一起冲洗着她的心，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忘记过他？

清晨如期而至，带走了许多梦境，美丽的还有不美的。春天的清晨：阳光、微风、夹杂着故人重逢的甜蜜，让人心乱，佳音在笔记本上写道：

23 Feb 2099 他是谁

穿过几条街，沿途的广告牌，行人，车辆，纷纷倒向身后，佳音把车停在是否的住处，打开门的是一个漂亮女孩子，漂成红褐色的头发，一张白晰的脸棱角分明，轮廓清秀，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却又显得很清纯，身材高挑、匀称又不失性感……如果看到这样简单的描述您脑海中无法想像出那样的一个人，那么证明你不懂女人；如果能，你也未必就真的懂女人……

“佳音，很久不见了，这么久不来找我！”

“我亲爱的是非，你怎么可以越来越漂亮！”佳音看到这个女孩子总会很开心。

“你也变漂亮了，人们常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是真的呀！”

她们左拐右拐，来到一家小旅馆，走进了126房间：一把木质椅子，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特大号的彩电，可能是为了防潮，彩电下面铺着一个泡沫板，覆盖了整个桌面。电视的边上有两个玻璃杯子，各自剩不半杯水，还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有几个白色的烟蒂，散发着一种佳音没有闻过的味道。

第二章 衣新

三个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江漓去了哪里？”是非自语道，随后看着桌子发呆；佳音在屋里踱来踱去，显得有些不安。一会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佳音连忙踮起脚尖，藏在门后面，带着孩子般灿烂的微笑，动作极优雅。

门开了，走进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一身灰色的西装，整齐的头发，给人的感觉很干练。“你们都来了，那我们一起去找佳音。”

听到这个声音，佳音的内心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熟悉、陌生、永恒、短暂、相信、怀疑……很多情感交织在一起。

几个人笑而不答，让江漓莫名其妙，忽然一双手顺着他的双肩，落到了自己的眼睛上，忽然又松开了，因为他带着一副眼镜。江漓不自然的把头向前倾斜一下，转过身：一张美丽的脸，眼角一丝邹纹。命运到底给了我们什么，这些年彼此的心里到底改变了多少，无法回到过去，如果停在现在，要怎样才能释怀那种心头滑落的缺憾？可明天到底要如何，才能快乐一点？啊，“明天！”江漓想着那十二个笔划和那八个拉丁字母，一面又在数佳音衬衣上的格子……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人，江漓一面为无法预知的末来惶恐，一面又为可以随意编织的明天欣喜，于是脸上浮现出百感交集的笑。思所了片刻竟说出一句：“佳音姐，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你不是在做印刷厂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

“做生意太累，现在的环保政策也不适合小企业生存，于是想换个环境，我父母去了加拿大，很想念他们，所以就来到武汉……现在你、你、你还……“江漓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哈哈哈，你父母去了加拿大，很想念他们，然后你来这里，是吗？“是非笑道。

江漓摸了一下额头，笑了笑。“其实我来这也是李卓越安排我进长江委的，做桑枝的助理，因为他的助理要出国。”

“现在，我郑重地说，我早饭还没有吃，你们介意我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吗？”是非在一旁说道。

“啊，差点忘了我们的大小姐，走，我请你们去吃东西。”江漓带着几分欠意。

四个人来到几年前经常光顾的一家餐馆，门前的街道变新了，门面装修得蛮考究，还换了老板，或许某些东西只能存在记忆中，江漓不由得起到一个词——物是人非。老板拎过来一壶茶，笑着和是否打召呼，显然他始终是这里的常客，店里几乎没有什么装修，却给人一种很自然，舒心的感觉。

“还记得那次吗？我们三个半夜喝得大醉，发誓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回来时在校门口被洪姨骂，说我们不悟正业，不知道珍惜青春，将来会渴死。”

“他还说佳音不是好女孩。”

“你们还好意思说，那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你们把我丢在宿舍门口，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回去。”

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边喝边聊，不知何时开始，后边那一桌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总会有一些人喜欢在任何的场合议论任何事情。佳音起初没有注意，忽然脸色很难看，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几个桌子都有坐满了人，一时间，似乎全世界都在谈论一件事，终于他们相信这是事实：

警方证实，就在今天早晨，泯江西路的一家小型超市门口，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案，死者就是水利部长江委员会的副主任——衣新。佳音神情很是悲伤，他们三人都知道衣新是她父亲的好朋友，佳音的父亲是个很神密的人，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也就是他的姓氏——冯，这么多年，佳音只听她父亲提起过两个朋友，一个是衣新，另一个是李卓越，大名鼎鼎的沃奥特集团秘书长，尤其是衣新，他和父亲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每当谈到他，父亲便有一种她难以理解的表情，更主要的是他最近和父亲经常会面。每次都很神密，据父亲所说衣新为人很正直，怎么会么惹来杀身之祸？

“你不要着急，警方会破案的，这是近几年都没有过的大案，不会不了了知的，你也别太难过了！”是否说道。

其实对于佳音来说，衣新的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痛苦，父亲一直涉及敏感的项目研究，她害怕衣新的死只是一系列事情的序曲，佳音不是有根据的推理，也不是捕风捉影的胡乱猜测，也许那就是预感。

这件事情在餐馆里讨论得很热烈，有的说可能是黑社会寻愁，有的说是贪污拒款，畏罪自杀，并要为这个打赌；有的说是心理忧郁而死，更有甚者说是情杀，因为和大主任桑枝争歌手温晴，才引火烧身。

真他妈的无聊！”佳音在心里暗骂，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是否提意先离开。外面起风了，柔和而温暖，春天的魅力在于你随时都有温馨的感觉来带走你的烦恼，使你情不自禁的抬头去看看天空，看看远方。佳音感觉好了一些，脸上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笑容，他们走了很久，不知不觉来到了泯江东路。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现场？”是非兴高采烈地说。

“我们也应该去看一下！”佳音勉强地笑了一下，便率先向西走去。

他们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事发地点，那里围了很多人，有的一脸茫然，有的感觉遗憾，有人匆匆而过，没有转头看一眼，等他们走近时，人群由内向外散了开来，一大群人拥挤着向四面八方漫延，互相推攘，过了好一阵子，他们才站稳，里面的几个警察正在潜散周围剩下不愿离开的市民，现场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交通事故。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竟让佳音联想不出和衣新相关的任何事情，似乎脑海中隐约有这样的一个名字。不知为什么，此刻更加想念自己的爸爸，仿佛他并没有走，而是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空间，有一天他会回来，只是很渺茫，渺茫到让人不敢去希望。忽然是非朝那边摆手，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路。

只见那边靠在警车上的几个人，中间偏左的那个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那人看向是非这边，或许这样的场面见的多了，脸上带着一种茫然，眉头微微邹起，他向是非点了一下头，又看看是否，转过身向另外几个人走过去，这时是非对佳音说：“他呀！叫费中秋，重案组，我爸爸和他很熟，我们也是好朋友，他很历害的，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他曾经破获了……”忽然是非不说话了，佳音奇怪地看着她，因为她很少表达一半就停下来。只见是非正在盯着她的哥哥，佳音顺着她的目光，发现是否正在注视着蹲在那边角落的一个女警。这倒另佳音感到奇怪，是否平日里对美女向来没有什么热情，更何况这个女警察算不上漂亮。那个女人缓缓的站起来，四外看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是否身上，只是几秒钟，便转过身和费中秋聊起来。

“先生，您没有见过美女吗？”是非在一边笑着问哥哥。

“你胡说些什么？”是否难为情地一笑，之后轻叹一声。

“江漓去哪了？”是非忽然问道。佳音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一种莫名的伤感在心底油然而生，眼角竟有一点湿润，她敢忙转过身不去看是非。这时江漓拎着几瓶饮料从那边走来，当佳音与他眼光交错时，竟有一种好多年都没有过的开心。在那停留了一会，几个人便回到佳音家里，一回到这空荡荡的家里，佳音便想起衣新，想起泯江西路。那种陌名的忧虑又回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