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荣耀》免费试读_故河

楔子

生命本是一条长河，但你不知道它——或者是他——从什么时候存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消亡。或者是你理解的——字面上的意思——那种消亡。

但他其实从未远去，翻遍历史古籍，生命不知从何时起，绵延上万年而不休，这本身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第一章 长安城

故老相传，长安城最早是在纸上的。是由古代不世出的奇人墨子穷毕生心血，设计而来。

秦王见之，大爱之，赏金无数，调集数万囚徒进行建设。由墨子其历代衣钵传人监工打造，前后百余年，经三任墨门传人，薪火相传，才有了如今这样辉煌的局面。

“百余年？”

茶馆里有人犹不能相信，竟出言打断这说书人说话。

说书人似遇到此类情况极多，此时便停了下来，抬起了头，向声音来处看去，正看到三个弱冠少年，其中一蓝衣少年正听得入神，身子已快伏在桌案上，听到忘我之处，不自觉便发问道。旁边坐着的两个少年，一个穿着绿衣，一个穿着紫色衣袍。这三人除却衣服颜色不一，面貌却是出奇的一致，想来应该是一母同胞。

这说书人见其面目童稚，方知遇到了个对万物充满好奇心的少年，一时也是谈性大发，便继续说道。

“不错，正是百余年，诸位可能不知道，墨子其人对于机关消息，实是有冠绝今古的成就。别的不说，单说这长安城，外人看来，不过方圆百里，城中心更是不过弹丸之地，换作旁人，有数万劳力，不说五六年，便是有七八年时间也是可以建造得七七八八”。

茶馆里众人一阵沉默，便忽然暴发出一阵欢笑，便是刚才发问的少年，也是将一口茶水直喷而出，好在未落在他人脸上。

这说书人看罢众人的反应，面容一副满足之意，显然极为享受这般效果，慢悠悠呷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便继续说道：“不错，我当年初听此话，也如诸位一般，哄然大笑，不能自己。可是诸位，有谁曾到那长安城中走上一走？”

此话一出，茶馆里的众人笑声立止，这无声的回答自然意味着没有人真正进入过长安城。

先前出言打断这说书人的少年满怀期望道：“那您呢，您对长安城知之甚详，这般想来，那定然是去过喽？”

这说书人慨然一叹，道：“我自然是没去过，不过，最近的一次，我离长安城，不过五十步而已。非我大唐栋梁，如何能得女皇召见，进那长安城中走上一遭？”

不了此言一出，刚才换欢快的茶馆忽然就沉寂了下来，只听得茶馆外的雨声，越发的响了。

最先动起来的是茶馆掌柜，他本是在柜台后边，有客入馆，也不过是打声招呼，让小二去接待便是，此时却忽然出声道：“这位先生，慎言！”语气里不由得加重几分，只怕这位说书人再多说一句，便要被这店老板冲上来一顿老拳，招呼一番。

却不料这说书人似是不知掌柜出言何意，再喝一口茶水，便继续说道：“你们就这么怕那位‘武逆’？还是我太宗皇帝的子民么？”

他这话里的“武逆”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茶馆里的众人本是为避这突发大雨，才来这茶馆里闲坐，可谁知竟然碰到这说话不打草稿，出言不经大脑的死老头，如此不敬言语，倘若传了出去，只怕有两个脑袋也保不住。

雨越发的大了，忽然有人道“老板，结账！“，说完也不待老板答话问好，便直接冒雨出走！随后，其他人也都连忙起身，结账走人，更有甚者，连茶钱也不给，逃命似的跑进雨中。

不过一会儿，这茶馆里，便只剩下掌柜和这说书人两人，先前两次插话的少年和两个伙伴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仍在等着这见多识广的说书人再说出些隐秘来。这掌柜叹了一声，从柜台下抽出一把油纸伞来，走出来递给了这蓝衣少年，满怀歉意道：“这位小哥，对不住，小店要打烊了。这伞就送几位遮雨了。”

少年道：“这位大叔还没说完呢，长安城呢，然后呢？”

掌柜却把伞直接塞进少年手中，长袖一挥，便把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整个卷起，落地时便已经到了茶馆门外。这三个少年“啊”的一声便叫了出来，似乎是在给这掌柜的喝彩一般。话多的少年转身赞叹道：“原来掌柜的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这一手可是相当——”却原来是那老板身手矫捷，双手并用，左手将三人送出门外，右手已经把门给关上了。

被扔出门外的蓝衣少年看了看天，撑起了伞，叹了一声道：“好大的雨啊，咱们走吧。”所幸这三人身材瘦小，这伞有出奇的大，刚好把三人给装在里边。三个人一同走进了雨中。

茶馆内，只剩下了掌柜和说书人两人。这两人却都没说话，这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茶馆，此时，静的一丝声响都没有。两个人静静的对视，一言不发。他们慢慢听着雨声，听着雨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也有人踩在水里，水花溅起的声音。听着他们走的越来越远，听到远处有人埋怨道：“都是你不好，乱问什么，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好么？”至于那被埋怨的少年说了什么，是彻底的听不清了。

终于，彻底没有声音了，茶馆掌柜才叹道：“你应该安安静静离开的。”这掌柜竟然和说书人是旧时相识。

那说书人惨然笑道：“长安城这么大，我怕是走不出去了。”

这掌柜的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我的茶馆离长安城南门不过二百步，你就算是爬，也是可以走的。”

又是一片沉寂，说书人道：“可惜了，我是个人，不会爬。不像你”，说着他伸出左手，指着掌柜说道：“愿意像条狗样的活着。”

掌柜的被人说成是狗，也是浑不在意，为这说书人填了一杯新茶，悠悠说道：“这杯喝完，你就走吧。”

说书人端起茶，一饮而尽，状如饮酒，说道：“雨这么大，你要我走那里去？”

掌柜的又站回柜台内，就像是忽然和这说书人就又不认识了。

这说书人看着这陌生的老朋友，一股怒气已紧绷在胸，不吐不快，怒道：“你还姓李？你有什么资格姓李？如今武逆当权，你这李姓子孙竟然畏武如虎，跑到这里来隐姓埋名，开什么茶馆？”他显然已经是气急攻心，馆内的桌椅板凳便一一惨遭了毒手，被他击倒在地。

这般砸了好一会儿，掌柜的才出口道：“你在这样下去，只怕是真的没有力气可以离开了。”好似此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说书人看着一股书生意气，却偏偏力气多的是，又砸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哈哈”笑了出来，说道：“你一直要我走，只怕是你的心里也是藏了个鬼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展柜的却是忽然侧过脸来，两个人目光相对，说书人问道：“你柜台下面还有伞么？”

掌柜移开目光，说道：“只一把伞，已经给了那几位少年。”

说书人再次笑道：“李二啊李二，你还是那样，连个撒谎都不会。你这小店里只你和小二两个人，你们两个男人你怎么说也是会准备两把伞的，可现在，伞不见了，小二也不见了。你说，他去了哪儿？”

这掌柜的面色终于变了一变，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终于开口道：“你还是那样，那样的聪明。”

说书人听他这赞美之词，极为受用，他瘫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这般享受了一番，继续说道：“只怕他是去找不良人了吧.。”

展柜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猜的很对。”

说书人嘿嘿一笑，说道：“大唐不良人，嘿嘿，多盛的名头，我还需要走么？李——二？”

这被称为“李二”的展柜摇摇了头，说道：“你确实是不需要走了，大哥。”

说书人终于站起身来，说道：“他们应该到了吧，”随后语气一转，“还有，不许叫我大哥！我的名字，是李——如——山！”

话音刚落，酒馆门便被人给撞开，来人有十数人之多，全都是黑色玄衣，为首的一人出言道:“李如山？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李如山袖子一挽，摆了个“狮子搏兔”的架子出来，说道：“真是辛苦诸位了，可我也不打算束手待毙！”话一说完，便向这看似是这群不良人首领的人冲了上来。

却不料这不良人首领一拳便打在了他的腹部，李如山吃痛，弯下了身子，又随便一脚，便将李如山踢开，这时，手下的两个不良人冲了上来，给李如山带上了枷锁。

这人说道：“勇气可嘉，不过，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并不会武功。”说着，便回过了头，对着店掌柜的说道：“可是，李如海，你会！”

店掌柜的脸上堆起了笑，说道：“大人，您说笑了，草民李二，不会武功。”

被不良人押着的李如山听闻此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被两侧的不良人把嘴堵上。

这不良人首领注目许久，沉声说道：“你是李二，就最好！不然，就算是那位大人，也是只能保你一时！”

李二低头道：“草民记下了。”

不良人挥了挥手，说道：“我们走！”

李二就一直站在那里。等到所有的不良人，都走完，他还一直站在那里，低着头。

店小二拿着伞从门外进来看见满屋乱象，被吓了一跳，只见中间满屋桌椅全部损坏，连店门也被人撞烂，而老板站在那里，连忙问道：“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李二这才直起身来，说道：“下雨风大，都吹进屋子来了。”

店小二也不管了老板说的是什么胡话，就说：“您让我去的城东张家鱼铺关门了，城北王家打铁铺也关门了，还有。。。”店小二只见老板木木然走回后院，也就不再汇报这雨天出门的见闻了，只是看着这满屋的桌椅板凳，呆呆道：“这是风刮的？”

李二走进自己的屋子，从床下翻出了一个木质箱子，然后将腰间的玉佩丢了进去，随后躺在了床上，喃喃自语道：“我是李二，不是李如海。。。”

夜慢慢深了，店小二还在打扫茶馆。可是掌柜已经睡去了，后院里一点声响也没有，从窗柩里透出的光，也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