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的走向》免费试读_人为言轻

1 火云枣

西土县城是座千年老城，城里还保留着护城河。

认真去考究这条护城河历史的应该没几个，护城河在本县之所以著名，就是因为它又脏又臭，冬天还好点，夏天人都躲着走。

也有那想不开的，会在大夏天来护城河边坐坐，张文明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不是最显眼的一个。

张文明曾亲眼所见一个哥们因为跟人打架被扔到护城河里了，当时那场面，啧啧，都没人敢去拉。

烈日当头，知了声声。

张文明坐在柳树底下，抽着烟，出神地望着护城河绿的发黑的水面。

复读了一年，高考还是要玩完。

烦闷，不是一般的烦闷。

不知哪棵树上的知了叫的那么玩命，好像要凭一己之力抗下整座县城的夏天似的。

很牛逼吗？

煞笔！

张文明的心情就差到了这种程度，连树上的知了都骂。

他在这儿坐了快两个小时了，还准备坐下去，来往行人的嘲笑和暗骂，他没有扭头去看，但是能听到。

思路像一根绳子系了个疙瘩，怎么解都解不开了……

头顶三米处，柳树顶端，突然就出现了一团两个篮球大小的雾气，像是一大片浓雾被压缩成了一个球，内里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张文明抽完了一根烟，又点上一根，继续发呆。

下午两点，也没人从这儿走。

半空中，雾球里的雾气渐渐化开，成了一片漂浮在空中的透明水珠，水里，还游着一黑一白两条小鱼。

随着小鱼的游动，这片水珠也开始往下落了，正正地落向张文明的头顶。

一片水珠，两条小鱼，在落到张文明头顶上之后，消失了。

嘶……！

张文明感觉到身上一凉，马上窜起来，四下找人，这是哪个王八蛋往老子身上扔雪糕？

路上没有人，附近也没有楼，路那边的院墙快三米高了，很少有人能爬上去。

张文明掸了掸身上，也没找到雪糕冰块之类的东西。

怪事了不是？

张文明又到柳树上去找，柳树的叶子都被晒的打了卷，树上连个虫子都没有。

这！？

张文明跟个傻子似的，疑惑在柳树底下转了个圈，换了个地方，继续坐着。

越想不开的人，越要想。

期间去小卖部买了瓶水，又沿着护城河走了走，才去县城的车站，坐公交车回家了。

公交车上的风扇比车门叮当的还响，张文明还是睡着了，一则是晕车，二则之前大半天的脑力活动太激烈，累了。

张文明睡着了，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而坐在车前头的售票员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个半死。

张文明周身也开始出现雾气，雾气越来越浓，把他包裹在其中，等雾气散去，张文明就不见了。

“哎……哎……哎哎……”最先发现张文明身上出现异象的售票员惊的长大了嘴巴，指着张文明连连后退。

“哎呀！！！”同车三五人，都吓的跑售票员那儿去了。

“咋啦？都往门口跑啥……”开车的司机开始没注意，等他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又扭头过去，也傻了。

差点出车祸，幸亏是个老司机，凭着经验和惯性把车停在路边了。

“开门！开门！”售票员和乘客都挤到了前门，等着下车。

老司机已经跳下车了，又转回来摁了一下，才把车门打开，售票员和乘客们急着跑下去。

一车七个人，不算多，但这七个人都被张文明吓的跑到路边晒太阳了，久久不敢靠近那辆公交车，刚才那个‘闹鬼’的场景，他们可是亲眼所见，不可能看错，更不可能七个人都看错。

乘客都搭了别的公交车回家了，老司机和售票员也小心翼翼地过来，试了试，才把车开走了。

张文明，不知所踪。

一天后。

凌晨四点多钟，张文明突然神采奕奕地出现在路边。

天还很黑，路上也没有车，张文明想了想，在这儿等车得等一个多小时，还不如步行往家走，就当晨练吧。

以前坐公交或者骑自行车回家也没觉得这段路有多远，但张文明也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了。

“你咋这时候回来了？”沈桂兰也才刚起来。

“啊，在城里玩了两天就回来了。”张文明不敢面对母亲，毕竟，这次高考又失利了。

沈桂兰看儿子的神情就觉得儿子的情绪不大对，也没有多问。

张文明往堂屋里走，见了父亲，也不敢打招呼，扭头走到自己屋里去了。

张玉福更了解儿子，一看他那举动，就知道他这次高考又危险了。

进屋以后，张文明把包放到床上，轻轻地拉开拉链，一道红光从缝隙中透射出来。这个包本来是装高考用具的，现在除了一件没洗的衣服以外，还多了一样东西。宝贝，仙山里取出来的宝贝。

“噔噔。”

房门被撞开了，家里养的狗挤了进来。

“大黄，哎哎，别舔！”

很久不见，大黄见了张文明格外的亲，扑上去又扒拉又舔。张文明现在很紧张，也不喜欢大黄那什么都要尝尝的舌头，急着把大黄推开了。大黄在张文明腿边打着转转。

张文明坐在床边，转头看看那个包，又看了看大黄，有主意了。

“大黄，走！”

张文明从包里摸了一个宝贝，攥在手心里，带着大黄出门了。

张文明家就在村子边上，过个小树林就是一条大路，路边有条河。张文明把大黄带到了河边。大黄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是围着张文明打转，要吃的。

大黄找张文明要吃的，也不是那么饿，主要是表达亲切的方式。

张文明看着大黄，心里也有点犹豫，仙山里的那只老猿说，这‘火云枣’人吃了能去除百病、延年益寿，可一想起盘踞在火云枣树上那个怪物的模样，他就觉得瘆得慌，不敢直接拿给父母吃，想让大黄先试试。

可大黄，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跟家里的一份子似的……

犹豫了半天，张文明也没把火云枣扔给大黄，而是心一横，往自己嘴上一捂，把火云枣吞下去了。

还真是宝贝！

入口即化，甘甜如糖，一股清凉的感觉下到腹中，全身上下都麻酥酥的，一刻之后，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眼睛也不那么近视了。

上了四年高中，张文明近视一百八十度，就是舍不得戴眼镜。

大黄以为张文明吃了什么好东西，又扑上来要。

“走，回家。”

张文明带着大黄回家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有点压抑。

还是沈桂兰忍不住问了：“这次考的咋样？”

“感觉还行，等考试成绩出来吧。”张文明弱弱地说，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这次，又完了。

张玉福对儿子还抱有一丝希望，没有说什么。毕竟儿子从小学到高中的成绩都那么好，后来也不知道咋了就落到了考不上大学的份上，但愿今年，儿子能考上。怎么会考不上？

吃完饭，沈桂兰在家里收拾，张玉福下地干活儿了。张文明在家呆的无聊，就领着大黄出去转悠。村里，上小学初中的孩子都放假了，这个玩那个玩的，也算热闹。

可村里跟张文明一般大小的孩子，大都出去打工了，要不就结婚了，他是没地方玩去。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其实地里也没什么活儿，父亲这时候呆在家里，主要是为了自己高考的事儿。这一点，张文明很清楚。父亲只上过小学，这些年不是种地就是到工地上打工，对考大学的认识比较偏执，一个农村孩子要是考不上大学，几乎就没什么前途了。多半也是这样。

张文明却觉得，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想法子出去闯荡呗，天下之大，我张文明还闯不出名堂来？！

尤其是现在。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文明提了一句：“爸，要不，今年你就别出去了。”

“不出去哪行，你上大学不要学费啊？我现在还能干，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就不干了！”张玉福坚定地说，带着几分期许。

张文明不敢再说了，其实，是他想出去打工。

吃完饭，一家人又各忙各的了。

晚上，张文明躺在床上，望着窗户发呆。在护城河边坐着的时候怎么想都想不开，现在，倒是有一条出路摆在眼前了，仙山里的宝贝那么多，那只老猿又跟自己说了修道的事儿，这也是个选择。可，就这样活着么？到底该怎么样活着！？

张文明的思路又转到了一个比较吓人比较哲学的问题上，当然又想不开了。

第二天一早。

张文明刚把房门打开，大黄又跑过来了。

张文明甩手扔给大黄一个火云枣，大黄想都没想就跳起来吃了，这是两个人的老套路了。

可是，刚把火云枣吞下肚，大黄就愣了一下，然后就愣在那儿了。

张文明被大黄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大黄吃了不行？

大黄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转身，默默地走了。

大黄的背影深邃了许多，步伐也沉重了许多，悠悠地走到大门底下，钻到它的窝里，望着墙壁也开始发呆了……

“大黄？”张文明追到大门底下，喊了一声。

“汪汪。汪汪。”大黄转头冲着张文明叫了两声。

张文明长舒了一口气，尼玛吓死老子了，还以为大黄吃了火云枣直接说人话变妖精呢！

2 医院奇迹

本来想着早上就把火云枣给父母吃的，被大黄搅了一下，张文明也不敢着急了，只好又等了一天。

这一天里，张文明时不时地就去看看大黄的情况，他看的出来，大黄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甚至比之前更矫健了，只是眼神有点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反倒像是在思考。

大黄在思考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是一只狗！？

张文明为自己的事已经伤透了脑筋，不愿意再为大黄动脑筋了，最近大家都挺不容易，各顾各的吧。

“妈，我还忘了，同学给我拿了几个枣，很好吃，你们尝尝。”张文明从包里拿了两个火云枣出来。

经过两天的流失，火云枣散出的红光在白天已经不怎么能看的出来了。

沈桂兰接了一个：“哎呦，这枣怎么长的那么鲜亮，你看这多红，跟西红柿似的。”

张文明又递给父亲一个：“爸，你也尝尝吧。”

“我不吃，你吃吧。”上高中以后，俩人的父子关系已经没那么融洽了，但张玉福时时刻刻不忘疼爱儿子。

这是一种习惯，成为父亲以后浑然天成的一种习惯，能保持一辈子。

张玉福不是不想尝尝，有好东西，就想让儿子多吃一口。

张文明能体会到这一点，所以坚持把火云枣塞到父亲手里：“你尝尝吧，我包里还有呢。”

“这枣长的真好……”张玉福总算接了。

“哎呀，这枣没核啊？！”沈桂兰突然叫了一声，她是怕自己囫囵个把枣吞下去了，往了吐核。

“这枣就是没核。”张文明赶紧解释说。

沈桂兰这才放心了：“这是啥枣啊，咋没核啊？挺甜的，这要是拿到集上去卖，得十多块钱一斤吧？你那个同学对你不错啊，你以后也想着人家点。”

“嗯……”张文明这火云枣来的确实不容易，也多亏了老猿缠住那个怪物，自己才能爬到枣树上去摘枣。

张文明的左手被烫的又疼又红几天了，都没敢在父母眼前露过。

张玉福也把火云枣吃了，没说什么。

张文明又在悄悄观察父母的情况，万一有差错，随时准备带他们去仙山找老猿。但沈桂兰和张玉福吃了火云枣以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身上有劲儿了，以前有啥不舒服的，现在也没了。

父母身上没啥大毛病，只是父亲的肝不好，母亲的血液有点问题。张文明第一次进仙山就厚着脸皮求老猿去取火云枣，是因为他清楚，父母这些年一直在出苦力，现在还算年轻，身体上的毛病看不出来，再晚几年，恐怕毛病都要找来了。这个脸皮，舍得值。

再说了，那老猿也有事求自己。

接下来几天，又闲了。

父母有时候下地干点活儿，有时候去赶个集，只等着儿子的成绩出来了。

张文明则是闲的都要长毛了。十九岁的大小伙子，没朋友陪着，也没法出去玩，整天在家里憋着那个劲儿，就跟一只在笼子里关了几年的鸟儿似的，拼命的想出去，想出去又彷徨，别提多难受了。蓝天白云杨树叶，对十九岁的男孩子来说，太没意思了。

实在呆不住了，张文明就跟父母撒了个谎，说是找同学玩两天，然后就到仙山里去找老猿了。

上次走的匆忙，没能帮上老猿的忙，这次去，张文明帮着老猿研究了一本秘籍。

但也不能多呆，只在里面呆了两天，张文明又回来了。

张文明回来时的情况跟他消失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凭空先出一团雾气，然后他在雾气里现身，最后雾气消失。

张文明进家门的时候，正好赶上父母出门。

“你们去哪儿？”张文明看到父母把家里的电动三轮车推出来了。

“正好，你上来吧，咱们去县医院看看你舅姥爷。”张玉福把车门打开了。

张文明先往家跑：“等我一会儿。”

张文明从包里拿了个火云枣，出来了。他知道，前些年，舅姥爷没少帮家里，父亲对舅姥爷一直很感激，这次，正好是个报答的机会。这边农村的人，要是没得大毛病，一般是不会去县医院看病的。

张文明上了车，“爸，要不我来开吧？”

张玉福难得自信了一回：“还是我开吧，你那眼睛不行。”

张文明笑笑，现在自己的眼睛可好了，一点都不近视，还带点夜视功能，不知道是火云枣的功效，还是‘仙山钥匙’的福利，就是那两条鱼。

路上，张文明问了问舅姥爷的病情，很严重，直接送急救了，昨天夜里一点多才抢救过来。

电动三轮车的速度太慢，三十多里地，走了四十多分钟。

到了县医院，先把电动三轮车存门口。然后一家人到对面超市里买了点水果奶粉，才进住院部了。206病房。

“舅，没事了吧？好了就别担心了，养好病再出院。”张玉福进去就抓住了大舅的手，让大舅宽心。

沈桂兰也宽慰大舅，和陪床的亲人聊天。

张文明叫了声舅姥爷，说了两句话，就没他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又一个亲戚来了。这亲戚在别的医院里上班，跟县医院里的医生也熟，是带着一个医生朋友来的。俩医生凑到老爷子身前问了问病情，又讨论了一下，才开始聊天了。

这亲戚叫周全鲁，轮起来，还是张文明的表叔。

“文儿，高考考的咋样，成绩快出来了吧？”周全鲁上来就问。

张文明最怕别人问这个：“快出来了，20号。”

“这次考的咋样？”周全鲁还让张文明去家里吃过饭。

张文明还能说啥呢：“考的还行吧。”

“这还差不多，我可问了，你们原来的班主任说，你高二的时候还考六百分呢，怎么到高三一下下降了那么多，这又复读了一年，再考不上可就不行了！”周全鲁知道张文明原来的成绩不错，考大学是没问题的。

张文明只能苦笑两声，自己已经无所谓了，怕的是成绩出来，父母有多失望。

也跟斗气儿似的，张文明突然走到病床前，拿出火云枣：“舅姥爷，你吃个枣吧。”

“嗯嗯……”舅姥爷快八十了，也没说啥就把火云枣吃了。

“吃了这个枣，您就可以出院了！”张文明笑着说。

一直躺在病床上含含糊糊的舅姥爷突然说话清楚了：“文儿，你给我吃的啥枣，咋那么甜呢？”

“就是个枣……”张文明笑着后退两步。

“哎，我这感觉好多了，我下地走走吧？！”舅姥爷有大病在身，所以火云枣的功效特别明显，十来分钟就见效了。

舅姥爷这下地一走，可把张玉福周全鲁等亲人吓坏了，他们怕老爷子这是‘回光返照’！

不过，等老爷子在医院里走了一圈，闹着要出院的时候，亲人们才明白了，老爷子这绝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好了，眼看着就年轻了几岁。

最震惊的莫过于周全鲁了，他可是刚刚给老爷子做过检查的，也看过老爷子的病例，知道老爷子这病厉害的很，说不定就出不了医院了，可这转眼间，老爷子不仅病好了，精神头也年轻了好几岁，这简直就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那么，老爷子是找人做了法，还是吃了什么药？

周全鲁也是随口问了一句：“文儿，你给舅姥爷吃了个啥枣？”

“就是个枣，说是能治病，没想到好的这么快。”张文明真的是被高考的事儿给弄郁闷了，就想靠这个火云枣找回点面子，所以说的不那么含糊。

“这是啥枣？哪里买的？还能治病？”周全鲁当医生二十多年了，还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一般的中药，也就是调理调理而已。

“能治病。”张文明不能再多说了。

这下好了，周全鲁直接找了医生朋友，帮老爷子办了出院。送老爷子上车以后，周全鲁却非要留张文明一家人去家里吃顿饭。张文明明白，表叔儿这是盯上自己的火云枣了。

到了周全鲁家里，婶子和表妹都很热情。午饭也很丰盛，周全鲁还特别拿出来两瓶好酒，跟张玉福喝酒的时候，还让张文明也喝点。格外热情。

“我还不知道你，高一就跑出去跟人家喝酒，还打架是吧？来吧，喝点！”周全鲁知道张文明的一些劣迹，也是真想知道那个枣是怎么回事。

“我来倒我来倒……”张文明赶紧把酒瓶子接过来了，没想到突然就被表叔儿揭了短，赶紧倒酒：“叔儿，你多喝点！”

“行行。”周全鲁挺高兴。

三个人喝了半个小时，酒桌上的话才转入正题了。

周全鲁突然问道：“文儿，你跟我说实话，刚才你舅姥爷好的那么快，是不是跟你给的那个枣有关系，你那个枣到底咋回事？”

“啥咋回事，全鲁，你这是喝多了吧？文儿给个枣，大舅的病就能好了？！”张玉福虽然话不多，但事情看的很明白，他早就看出来了，大舅的病好的那么快，就是因为吃了那个枣，通红通红的枣。

“我这才喝了多少，咋会喝多呢，要不你说，老爷子咋好的那么快？”

“病好了就是好了呗。”

“……”

接下来，就是张玉福和周全鲁在这儿打太极了，张文明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