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楼》——竹爪机器
第一章 他的起源
2000年,千禧年,某月某日。
国家少数民族文化保护办公室批准一国际机构:探索世界文化遗产非官方组织,简称‘EWCO’,进驻YN边陲建城探寻传说中的錾卢秘密。
段三楼将BB机上的信息擦去,站起身,脱下工作服,挂在衣钩上;转身从更衣箱里取出一件格子西服穿上,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还有二分钟下班。。。不,应该说还有二分钟,他退休了。
办公大楼前站着十数个人,男男女女,翘首盼望。
段三楼是单位里公认的美男子,年纪六旬,却像四十出头。有人惊叹他的保养,有人惊叹他的化装术,有人嫉妒他长得太帅。年轻女人们都视他为偶像,年长的女人都想和他深入交往,单位领导视他为宝贝,他的徒弟都以他为骄傲,而他却低调的只剩下外表。
一位神态端庄的中年妇女捧着鲜花来到他的跟前,眼眶湿润:“三楼。。。”她的话未出口,已是激动不已,咽喉哽咽。
段三楼微微低下头,冲着她一笑;这种笑容和姿态,给对方一种唯我独有的感觉。中年妇女终于承受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段三楼用温和的眼神抚摸着她:“谢谢上级领导关怀。”
和他共事,从年轻到年长,从同事到领导,再到上级领导。无数次地暗示,再暗示。从暗示到赤裸裸地表白,到彻底赤裸裸,到全世界都知道。。。在办公室,在家里,在值班,在出差,在一切她能创造的条件下,可他对自己退避三舍,视而不见。
无数次地发毒誓要忘记他,无数次地自虐憎恨自己;但见他清高寡欲,卓然一身,未娶妻成家,内心又无数次唤起对他的狂热追逐和幻想。。。
“我们都老了,我是全身而退,你是步步高升。”段三楼的声音如诗歌吟唱。
中年妇女掏出洁白手绢擦拭眼泪。她要感谢三楼,他像一位英武的勇士,守护住自己情欲的堤坝,没有让它崩溃,直至现在她可以飞黄腾达,身居高位。
我情愿换成是你的妻子,哪怕是情人;假如重新开始,我会使出卑鄙手段得到你。中年妇女没有说出口,但炽热的眼神却在暗示。
段三楼习惯了她的暗示,笑眯眯地接过鲜花,从她身边走过,肩膀轻轻地蹭了她一下。他走到同事们面前,亲戚地握手、拥抱,接受美言、笑容、掌声和泪水。。。
随后走过一群吹吹打打,哭哭泣泣的人群,绕过没有香气,死气沉沉的花圈,来到停车棚;取出自己的自行车,推车到大门口,冲着门卫室里的老同事微微鞠躬,以表敬意;门卫室里的老者立即站起身,挥手致意。
他潇洒地蹬车骑上,离开了他工作数十年的单位:茸城殡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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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楼原名段睿,三楼是小名。全国解放之后,家家户户注册入户,因为睿字古多用于颂扬帝王,为避嫌,用了段三楼这个名字。
段三楼的父亲叫段伏更,出生在申城南汇一个富裕的地主家庭。原本可以吃老本混到老,但他却喜欢上当‘角’,为了当‘角’散尽家财,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化装术。为此,他赢得了一个响当当地称呼:梨园匠儿。
全国大解放后,父亲被分配到茸城地方文艺团体,做化妆工作。
他对自己母亲的印象不深,朦朦胧胧似黑白照片,在时间中磨损,渐渐在淡化。在他的记忆中,自己是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四岁的一天,他在一棵大桂花树下荡秋千,父亲来了,带他去茸城镇上居住,由邻家的阿婆照理。
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感情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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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他十岁。
那年暑期,父亲带他出了一趟远门,来到嘉兴乡下白袍村,一座偏僻、陈旧的地主家里做客。地主家很大,高墙叠瓦,几进几出,庭院深深;大门口挂着一块破解的牌匾:黄宅。
黄宅空荡荡,冷清清,壁破路坎,陈旧欠修。接待他们的是位神经兮兮,又脏兮兮的老头,姓胡。他不喜欢胡老头,但胡老头特别喜欢他,笑眯眯地瞄了他好几眼。
晚上,来了两对夫妻,一对偏大,一对年轻,他们带来六个孩子,五男一女。
最大的男孩和女孩的年纪跟自己相仿,仔细一听,男孩姓黄,女孩姓胡。最小男孩也姓胡,五六岁模样,一脸的鼻涕和眼泪,一直拉着女孩的衣角,估计是姐弟俩。这小男孩一直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偏大一点夫妻,男的职业都是教师,是这家的主人,黄姓大男孩是他们的独子。年轻夫妻的夫君姓胡,胡老头是他们的父亲,一对胡姓姐弟是他们的孩子。胡家人长期居住在黄家,看得出两家的关系很特殊。
在黄老师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间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大人们嘱咐孩子不要乱动,尤其不能靠近桌子。孩子们都很听话,站在一起,一动不动。他注意到案头上摆着一个黑色灵位,上面写着看不懂的金字。桌子的角落里放着一只筷桶,里面插着一把黑色筷子。
黄老师摆好香炉,点燃香烛。胡老头倒了几杯酒。
大人们举杯,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前,注目案头,低声朗诵,随后一饮而尽。最后,姓黄男孩独自站在案头,一手端着一本折子,一手举着筷桶,念念有词,好似对天发誓一般。完毕后,交给黄老师。整个过程好似一场宗教仪式,庄重、肃然。
晚饭时,大人们和黄姓男孩一桌,其他六个孩子一座。他开始打听他们的姓名、年龄,发现除了黄姓和胡姓,其他的都是孤儿。大男孩叫黄天沐,女孩叫胡不嫁,他们都已十一岁;自己排在老三的位置,后面是:王大成、何奈也、蔡仙人、胡八卦。
他好奇女孩,为什么叫不嫁,很不符合逻辑。
胡不嫁回答:我要继承胡家的手艺,不能嫁人。
他指着胡八卦问:你不是有弟弟吗?
胡不嫁道:他将来有难,难成大事。
他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他将来有难?你们家做什么的?
胡不嫁道:算命。
这一晚很奇怪,吃完晚饭,孩子都哈气连天,东倒西歪地躺下了。
等他醒来,已天亮。他发现自己趴在父亲的背上,左手臂膀微微有些疼痛。父亲背着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旁都是绿油油的秧苗田,微风为吹过,扬起一片绿色的波浪,他看呆了。
路上。父亲告诉他,昨晚他参加了一个帮会传承的仪式,选黄天沐为未来帮主。这个帮会叫‘青竹帮’,已有四百多年历史。
参加帮会的原因现在不能说,等长大之后会告诉你。青竹帮的人左手臂上留有刺青,刺青的外形是一张面具,面具的名字叫:錾卢。千万不能对外说,这是你们将来相认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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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茸城,父亲开始教他化妆技术。他天赋极佳,一教就会,如老手,信手拈来,经常受父亲称赞;他内心高兴,虚荣心满满。
孩子就是这样,一旦受到赞扬和赞美,那一定是动力十足,倍加努力。自此,他对化妆更有兴趣,更去钻研。
他最喜欢去父亲单位帮工,说得好听是为了一只豆沙馒头,其实是去受人表扬的。
1955年,十五岁那年的暑假。
父亲带他坐着火车去了YL市,又乘车来到MZ县十里铺,走到荒芜人烟的山沟沟里,看了一座当地人叫魔鬼城的废墟。废墟里有无数个土丘,如一张邋遢的人脸,丑陋无比。
为什么要来这地方?他问。父亲说:记住这个地方,其他不要多问。
随后,父亲带他去了QH,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拜见了一位姓刀的老者。老者住在一座由石头搭建的屋子里,屋子里挂满了兽皮,还有一把巨大砍刀。
老者对父亲极为恭敬,俩人聊了一晚。他对老者的印象极其深刻,此人瘦得皮包骨头,但眼睛炯炯有神,伸手抬足毫无懈怠。他一度怀疑此人是位年轻人有意化妆成这个样子。
第二天,父子俩告别了老者。临走前,父亲要他向老者居住的石头房子磕三个头。随后踏上去YN的路。
他问父亲:老者是谁?父亲道:最后的刀客。他对刀客有所耳闻,这种以刀为武器的勇士在小说里频频出现,一般都是正义侠士的化身。
他们进入YN省,在一个叫枫林村的地方,拜见了一位姓江的年轻人。江姓年轻人长得很帅气,眼神很特别,每次俩人对眼,总会让他产生昏昏欲睡的感觉,他认为这人有特异功能。
这次,父亲让他在年轻人面前展示化装术,年轻人看完,很是惊讶。
过了几天,年轻人邀请了村里一些人,搞了一个聚会。许多人看到了他的化妆手段,都称奇;他们还出了几张脸谱,要其化妆装扮,包括服饰搭配,害得他忙乎了一个下午。
努力终究会有回报,在晚上的聚餐中,一位颇有威望的高姓老者称他为:鬼脸。
高老头解释道:尔慧,所学,时下非主流;但聪慧不可湮灭,暗流汹涌,故称鬼,鬼者慧也。
由此,他拥有第一个绰号:鬼脸。
那天聚会,他了解到许多事。父亲教他的化装术,在那个圈子里称易容术,而他只学了些皮毛而已。高老头叫:高庆。江氏年轻人叫江瑞,是枫林江氏的后人。
枫林江氏有一门手艺:幻术。父亲说:幻术和易容术有一个共同点:迷惑他人,让人信以为真。易容迷惑的是外形,幻术迷惑的是心智,且也就江家人会,一般不外传。
新中国成立,国家处于百废待兴时期,全国上下各行各业团结一心加速建设。易容术自然而然被搁置,甚至被归纳为歪门邪道,可知不可学,更不可流传的境地。
那天聚会来的人,都是对易容术颇有渊源的人,为了将这门手艺流传,他们私下组织了一个协会:‘角会’。据点在枫林村,对外说是化妆爱好者协会,高老头高庆就是会长。故看到他小小年纪由此手段,感动万分,称后继有人。
角会!
父亲说,一次好的化妆,不光改变了外表,内心也会发生一丝微妙变化;尤其是女性,会使她更自信;语言、行为、气质如同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角色。所以说,好的化妆就像在你身上套上一个壳,套在外面的壳,称:妆,套在心里的壳,称: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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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的职业
回到了茸城,父亲犯了病,咳嗽不停。休息了十数日方有缓解,渐渐愈好。病好后的父亲全身心投入教他易容术。从易容到易型、易态、易神。由外表到内在,通过封穴错脉控制肌肉、骨骼。
而他,惊讶地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个什么世界?他问。而父亲沉默了,似对易容术的定义讳莫如深。。。他试探了几次,父亲一直不肯说。
。。。。。。。。
段三楼18岁。
邻家男儿初长成,
小城街巷问皆知,
时有喜雀攀枝头,
捎来春闺羞含情。
段三楼和叶家宅的叶大兴都是美男。一个儒雅,一个混血。叶大兴的命运不太好,段三楼又如何呢?
他被招人父亲的单位:茸城文化局,安排在地方文艺组。
人长得好,手艺又好,脾气又好,当然讨人喜欢;尤其受到那些名角喜欢,常常受到照顾;加上父子同一单位,从事相同工作,手艺传帮接代,成为美谈。
稳稳当当的工作了几年,在他25岁时,初恋悄悄地落在他的身边。
女孩是杭州人,高官子女,姓文名艺。文艺仰慕段伏更高超的化妆技术,带着随从,来茸城参观学习。
那天,父亲身体有疡,咳嗽不止,不方便接待,由他代劳。俩人一见倾心,彼此有感。文艺留下通讯方式,离开了。此后,俩人一直通信,感情稳定。
1966年,他26岁,年初单位老领导上调市区主持工作,领导岗位空缺,需要有人顶替。
竞争就免不了发生,同事之间就出现裂痕,帮派自然形成。业务精干的段家父子成了众矢之的,人际关系开始紧张。而他热恋于给文艺写信,未曾感受到身边的变化。
五月,文化□□□开始,轰轰烈烈地运动席卷全国。有人向协防队告发段伏更有历史问题,其子段三楼写龌龊书信,乱搞男女关系,还收集了几封所谓的私信。
父子俩被暂停工作,被协防队叫去问话,接受审查,并关进了看守所,父子二人就此隔离。
顺风顺水的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浩荡岁月,心里问着:谈情说爱怎么会遭到如此境地?他未想到是单位的人际关系出了问题。
他表示抗议。
但抗议是苍白无力的,他被关押进黑屋子里,恐吓数日后才放出。此时的他,已吓破了胆,在看守所里战战兢兢度日,惶惶恐恐中生活。
足足关押了半年,在原单位同事极力力保下,父子俩才出狱。但必须在在协防队监视下生活,隔三差五要报到,还要写悔过书。
父亲出狱后,一直咳嗽不止,身体虚弱,半月之后才调理好。欲回单位上班,发现此时单位以换新领导,而新领导是与己对立的一派。父亲心灰意冷,决意离开。
他原本想和文艺通信,希望得到她帮助。但一想,半年未通信,估计对方早已恨了自己,再或者。。。他没有往深处想,对方是高干子弟,而自己是小小的化妆师。算了,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没有了工作,日子就难过。在那个年代,空有一身易容术,却无处使用。
为了度日,父子俩白天应付协防队,晚上化了妆,混过看守,去火车站捡煤。再走十几里路,将煤卖给江边的煤贩子。
一路上,没人认出他们俩是谁,就连最亲近的人,也擦身而过,视而不见。他激动不已,强烈感受到易容术的重要性。
可好景不长,一日,被守候在江边的警察捕获,押回茸城,判了一个投机倒把罪。
二次进监狱,父亲再次病倒,被调离了监狱。
父子俩再次分离,孤独的他开始深思。从那时起,他的的人生价值观变了:手艺不能保你一辈子,长得帅不能养你一辈子,生存需要靠山。
拉出去“表演”变成家常便饭的事,有时是任务之内的,有时是为了撑场面凑人数,有时是上级领导视察,有时是特殊日子。。。
初次面对打了鸡血的人群,面对惊涛骇浪的口号,他惶恐不已,羞愧难当,恨不得转身就跑,或者突然消失。。。
几次下来,他才慢慢习惯这场景。
有一次在例行的“表演”会上,突然底下有人问:你是不是段三楼啊。他抬眼一看,是小学同学。
他便思索:应该化一个装,让人看到另一个‘我’,而现真实的我,应该‘躲’起来。就这一刹那间,他顿然领悟父亲所说的。。。
化妆的效果就是让你套上一个‘壳’。你不是外表的你,你是活在一个‘壳’里的你,你的内心是一个‘角’;而你用不同的‘壳’和‘角’来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
不知什么原因,他被释放了。
回到家,见父亲躺在床上,饿得骨瘦如柴,精神溃散。他没有哭,出门装扮了一下,赶去协防队办事处茸城筒子楼。到了那里,随手拿了一杆红缨枪走向二楼的办公室。
他心里已做好思想准备:大闹一场,然后带着父亲四处流浪。
可到了办公室门口,却听里面有人说:知道不,段家有靠山啊。
他听了一愣。
有人问:你怎知?
那人道:大前天有人汇报,段老头子托人发了一份电报,昨晚上面就下命令了,还给了一张通知书。我就纳闷,就去找那个委托的。那家伙说,电报内容没有看,但看到收电报的人一览上写着一串数字:94318 。我去查了那份电报,电信局的人说我没有这个权限。
问人惊道:那就赶紧派人把通知书送去,随便带点吃的,不要把段老头子饿死了。
他听罢,赶紧跑回家。
。。。。。。。。
是一封茸城殡仪馆录取通知书。
为死人化妆!他望着父亲,问:家有靠山?
父亲点点头。他拿起殡仪馆通知书,想示问。。。
父亲点点头:是我要求的。
他不语。
父亲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他不解。
父亲说:当前时局,人若运不好,避锋而退,等待时来运转再回,此小隐。人若命不好,就老老实实找份工作过日子,此大隐。
他点点头,问:靠山为何?
父亲摇摇头,道:不能说。
他略思。
父亲苦笑:糊涂一时,平安一生。
。。。。。。。。。
为死人化妆。
同事说:死人,不能算是人。人有思维,有情感,它没有。所以死人是一件东西。
同事走到一具女尸旁,熟练地剥光了它的衣服,手在上面肆意抚摸揉捏。说:没有羞耻,不会暴跳如雷发神经。
同事走到一具男尸前,熟练地拗断它的关节,撕开肌肉。说:没有疼痛,不会报复,没有欲望,不会有贪婪。
同事来到一具因车祸死亡的尸体前,说:人肉、猪肉还是牛肉。你看习惯了,就会发现自己是条蛆虫,它们和它们,都差不多。
为死人化妆。
一个很难接受的职业。在整整半年里,他始终感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他后背的毛孔始终处于张开的状态,神经兮兮的,随时随地转过身,看看身后是否有“人”。
同事说:这就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死人化妆。
父亲说: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但结局都一样:死亡,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有些人死了,留下了一些让人值得保存的东西,比如歌曲、文字、图画、创造发明等,这些都是知名大家。
但普通人也会留下一些东西,它不会像知名大家那样影响广泛、深渊;但它会留给亲属、朋友、同事等,这些就是:回忆、情感和爱。
不管是知名大家还是普通人,最后都会留下一件相同的东西:躯壳。收敛师的责任,尽可能将这具躯壳变成它主人的复制品,在最后一刻,给人留下最最美好的形象。
为死人化妆。
是一种职业,它可以养家糊口。
。。。。。。。。。
1967年底,段家受到一封电报:天沐疾,速归。
他在单位请了假,和父亲离开了茸城,赶到嘉兴白袍村。
时隔十七年载回黄宅,所见,已是今非昔比。到处是焦土褐砖,碎石破瓦,断梁裂柱,就连树木都被烧得精光,简直就是一座焚烧后废墟。
曾经庭院深深的黄宅,只剩下一座内宅四合院落和几颗老树,以及宅院门口的青石门框。
寒风吹起尘埃,一副萧条凄凉。
父亲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咳嗽起来。他察觉这次咳嗽和往常不同,赶紧扶住父亲。父亲摆摆手,指了指四合院落。
俩人向四合院落走去。
此时,从院落里走出年轻人,20出头,灰棉袄,套着黑袖,蓝军裤,黑布鞋,歪戴着绿军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野鬼;他边走嘴里含着:“学成文武艺,报效帝王家。可叹运非时,卧龙有我榻。”
此人走到父子俩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份,道:“要不要算一把,免费的。”
“你是胡八卦?”他问道。
那人嘿嘿一笑,道:“同志,你也会算命?算命的都是牛鬼蛇神啊。。。呵呵,是猜得吧。不过被你猜对了,本人就是害人精胡八卦。”
父亲问道:“你戴着黑袖,谁去世了?”
胡八卦又摇摇头,道:“我是害人精。我是害人精。”说完,转身就走。
他喊道:“发生了什么事,黄宅怎么被烧了。”
胡八卦没有理会,晃晃悠悠地向田野走去。
他还想喊。父亲推了他一把,示意不要再喊了。
这时,院落里又跑出三位年轻人,为首一位女孩,他们的都戴着黑袖。
十七年未见面,原本一起围桌吃饭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变了模样,都认不出来。女孩是胡不嫁,一位漂亮的江南大姑娘,大大的辫子挂在成熟的胸膛前,表情肃然。后面两个男生,分别是何奈也和蔡仙人。
双方一交谈,才知道排行老四的王大成当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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