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异变》免费试读_征君

第一章 夜幕

华灯初上。

乌云密布，大雨将至未至。

田尧背靠灯柱，仰头看着灯下的一对翩跹飞蛾。

在他前方不远处，是个下水道井盖。不到半分钟，下水道的异响逐渐清晰，愈发急促，越来越近。

一只黑猫倏然从墙头蹿下，躲入花圃背后，猫步放缓，幽绿的猫眼凝望过来。

田尧偏了偏头。

“喵呜！”

黑猫猛地弓腰炸了毛，蹿出老远。

仿佛是分神的一刹那，万籁俱寂，尔后轰隆巨响，井盖崩飞。

两条腕足勾在井沿上，随后猛一收缩，那东西从下水道里弹出，在马路上拨动腕足，腕足如飞，朝田尧冲了过来。

腥臭扑面，田尧脚已撑起，一个箭步前冲，随手牵过灯柱旁边的钢钎，“砰”的一声抽飞那东西，随即钢钎握在手，左脚前迈一步，右腿微弓，拧腰发力，就见钢钎犹如利箭，将那东西钉在墙上。

这是一条两尺来长的章鱼，已然异变，双目猩红，柔软的腕足变成螺旋状骨质尖刺，尖端分出口器，排齿锋利，被钉在墙上极力挣扎，几条腕足挥舞，口器张开咬合，露出骨刺一样的舌信。

钢钎不太牢固，随着章鱼挣扎，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砰！”

下水道井盖狠狠砸在钢钎上，钢钎立马进了一尺。

“嘶~！”

章鱼的腕足疯狂扭动，几乎出现了残影，口器张大到极致，牙齿锋锐，舌信乱刺。

扶着竖起的井盖，田尧漠然望着章鱼。

章鱼腕足刺进墙体，将躯体前推，竟然缓缓从钢钎上抽出身来。

“麻烦。”

田尧举起井盖，砰砰砰，砸在章鱼身上，汁液喷溅，骨甲粉碎，软软耷拉下来，章鱼死的不能再死了。

装好井盖，拔出钢钎，抖落上面的血渍。田尧喘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猫，朝小区走去。

从骸兽第一次出现在酒店食人起，海洋异变生物频频侵入陆地，已经过去三年了。它们双目猩红，身体生出骨甲骨刺，性情凶猛极富攻击性，人们统称其为骸兽。

由于骸兽的袭击，人类死伤无数。

沿海早已沦为不宜居住的地带。

“今明两天我市将有大到暴雨，伴随雷电大风天气，望广大市民注意防风防雷，减少不必要的出行……”

“我市武装力量全部出动，连夜排查，警惕海水倒灌，严防海洋异变生物潜入下水道危及市民生命财产安全，如有市民发现下水道异常，请立即远离并报警，报警电话……”

“请广大市民耐心等待，我市第十七次迁移工作即将展开……”

路过门房，里头的老式电视机在播报新闻，一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老头炒了两个菜，正坐在椅子上小酌。

这个小区叫紫荆苑，是老紫荆工厂的员工宿舍，打从老紫荆工厂搬走后，外墙年久失修，大多老旧残破。

楼道的灯泡昏暗，楼梯破旧，扶手遍布灰尘，楼里的人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田尧的父母原先是老紫荆工厂的员工，随老紫荆工厂搬迁，一起去了新厂。

头一年陆陆续续还有电话打进来，而后骸兽泛滥，危害日益增大，到了现在连最起码的音讯都断了。

“哗啦！”

“噼里啪啦！”

窗外电闪雷鸣，银蛇狂舞，瓢泼大雨下了起来。

掏出钥匙开了门，黑猫从脚边溜进去。打开灯，田尧煮了碗泡面。

打开电视机。

他来到阳台上，身前的玻璃倒映出他冷峻的面容，黑猫蹲在一边，与他一起透过窗子，看大雨迷蒙中城市的夜景。

街道的霓虹灯三三两两，小区的灯也稀稀拉拉，再不复以往的繁华。靠海的东区与南区大多已经由市里组织迁移，听门房的王老头说得下下次才轮得到西区，说这话的时候，王老头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前两三年，海洋生物虽然有异变，但是数量很少，也偶尔听说过异变生物袭击人类的事件，当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在过去，大家通常认为，海洋生物的异变是由于三年前的扶桑岛核事故造成的，时间地点过于契合，难免不让人遐想。通过目前的研究表明，扶桑岛核事故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亟待发现……”

“那么依鲁教授您来看，这些海洋生物到底是由什么引发的异变呢？”

“这个……这个我们目前还在研究……没有定论……进展……不顺……”

端起泡面，田尧盘腿坐在沙发上，扭头见黑猫蹲坐在一旁，双眼直勾勾望着他。

“你也挺惨的。”

分了一点泡面给它，田尧接连换了几个台，都是在播报新闻，没有什么好消息，画面惨不忍睹，随手关掉，看久了心情压抑，食欲不振。

“轰轰轰……”

一辆重型机车撞开雨幕，停在墙边，下来个长腿女人，机车皮衣在风雨中黝黑如铁，两只武装刀匣别在腰间，身姿摇曳。

蹲在地上，瞧着异变章鱼的尸体，女人啧啧叹道:“尸体都不处理，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从机车上取下汽油浇在章鱼尸体上。

“不对！”

章鱼尸体残缺破碎，大多还能拼接，凑出完整的躯体，但是其中的一截腕足不翼而飞。希望别是叫什么东西给吃了，女人在心底想。

女人拨了个电话:“喂，小姜姐，嗯，帮我调一下紫荆路这边的监控，对，嗯，嗯，好的，谢了。”

挂了电话，一把火烧了异变章鱼的尸体。

随手取下一只武装刀匣，咔嚓咔嚓，武装刀匣伸展变形重构，构筑成一把镰刀似的武器，女人提着巨大的霜月勾镰，低头在看监控录像，等到田尧杀死异变章鱼，女人笑道:“老娘说手法怎么这么生疏呢，原来是个新货色，璞玉之资，真是个意外之喜呀。”

录像画面中，田尧走了以后，一只黑影踱步过去叼起一截腕足，猛然回头，猫瞳目光灼灼，直视监控，看得人心底发毛。

就是它了！

“门房大爷，您认得这只猫么？”女人摘下头盔，一头柔顺的黑色秀发瀑布般垂至腰间，递过去手机。

王大爷戴上眼镜，瞧了瞧手机上的图片:“这只黑猫跟田尧混的蛮熟，你去找他问问。”

“田尧？”

“进去右拐，三栋二单元五楼是他家。”

女人指了指手机:“这个人，您认识么？”

“哦，他就是田尧。”

“谢谢大爷。”拿回手机，女人拖着霜月勾镰施施然走进紫荆苑。

王大爷愣了愣，默默锁好门，熄了灯，提前去睡了。

近日已有陆地生物吞食海洋异变生物从而引发异变的传闻，海洋异变生物在陆地上尚且有诸多限制，能够对付，一旦陆地生物开始异变，那可比海洋异变生物可怕多了。

“老娘运气不会这么好吧？”女人站在五楼楼梯口暗自嘀咕。

黑猫蹲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茶几上的泡面也没吃一口，就这么静静盯着田尧。

“怪了，以前都能吃点的。”

田尧伸手去摸黑猫的脑袋……

“喵呜！”

黑猫陡然炸了毛，拱起猫腰，龇牙咧嘴，猫叫声过于凄厉，宛如厉鬼一样，吓得毫无防备的田尧缩回手，跳了起来。

泡面撒了一地。

“叮咚，叮咚！”

“有人在吗？”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黑猫跳下沙发，跑了几步跃上窗台，回头望了一眼田尧，蓦地一跃而下。

“这是五……”他冲到窗台边，张了张嘴，只见黑猫在空调与防盗网之间来回跳跃，如履平地，几起几落，在雨雾中蹿进一条巷子，不见了踪影。

门铃依旧在响。

“有人在吗？”

“来了。”

第二章 追踪

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一把推开田尧，就这么走了进来。

“喂，喂，你这……”

田尧喉结攒动，闭上了嘴，一把巨大的霜月勾镰从身前拖过，这女人……

“很高兴没有打搅你平静的生活。”

“呃……”

女人东瞅瞅，西看看，从客厅转悠到卧室，逛到厨卫，又回到了客厅，回头笑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只黑猫？”

“你闯进我家算什么？”

“见过，还是没见过？”紧握霜月勾镰，刀锋扬起，闪过一丝冷光，翻脸比翻书还快，女人沉声问道。

田尧紧绷身体，那女人似乎不耐烦了，双手挥舞霜月勾镰，风声呼啸，田尧身体后仰，霜月勾镰刮过面颊，这女的真的动手了，他左手扶住沙发扶手，一个扭腰翻身握住钢钎，霜月勾镰劈在身后，刀锋嵌入地板半尺。

“咦？”女人拔出霜月勾镰，嘴角微扬，“有意思。”

“你这个疯子！”

“疯子么……”

女人轻蔑一笑，拔步上前。

霜月勾镰当头劈下，田尧眼神冷冽，双手紧握钢钎，猛地斜斩上来，“哐当”，火星四溅，两人一击即退，田尧的双手剧烈颤抖，两条手臂已经麻木，连钢钎都握不住。

“反应不错，力气不错，速度也不错。”

女人将田尧评头论足一番，随手挥动霜月勾镰，砸飞了他。

在地上滚了两圈，田尧半蹲在地，冷静，一定要冷静。不知哪里来的疯婆子，居然二话不说就动手，偏偏武力出众，如同怪物。

长兵刃一般忌讳近身。

田尧想通此节，站了起来，甩了两下膀子，麻痹感已退去，钢钎紧握在手。

“哦？”

对面的女人见他神色坚毅，饶有兴致，单手转了几圈霜月勾镰，随手劈下来。

田尧猛地前冲，钢钎横在头顶抵住霜月勾镰，女人笑了笑，往后一拉霜月勾镰，滋啦一连串响声，钢钎与镰刀刀柄剧烈摩擦，火光飞舞。

田尧眼角余光瞥见刀刃快速切向后背，他咬牙松手，身体一扭侧身躲过霜月勾镰，不可避免地朝前跌下来，与女人身影突然拉近，右手抽出腿上的匕首，整个人扑向女人的长腿。

近身缠斗，抱住她的双腿然后用匕首给她来个窟洞，哪怕被她踢几下，以伤换伤，也是赚的。

生死相搏，不容惜命！

女人冷哼一声，岂能如你所愿，身形微微侧开，抬起右腿一脚踹在田尧肩头，霜月勾镰挥舞成弧线，随后一镰刀把他捶趴下，再一镰刀将他抽飞，半空中，女人一脚踢来，田尧砸在墙壁上。

田尧浑浑噩噩，浑身剧痛，从墙壁上滑下，到了一半，女人瞬间冲上前，劈腿过头顶，抵住田尧的胸口，霜月勾镰抡圆了劈下来，砍向田尧的脖子。

“我要死了。”来不及欣赏美腿风景，顾不得胸闷窒息，田尧亡魂大冒。

“砰！”

碎石炸裂，霜月勾镰砍在墙上，刀锋离他的颈部仅有半厘米。

田尧半眯开眼，后怕地看了眼霜月勾镰，那女人上身前倾，凑到田尧近前，颇为自得:“跳啊，你再跳啊。”

“你，有病吗？”

“……呵。”女人一脸不屑。

喘息未定，胸腔的气体似乎都要挤了出来，田尧怒道:“我又不认识你。”

“星池，现在你认识了。”

“有病。”

“嗯？”长腿用力，星池一脸不耐，“你还傲娇了。看你武力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让老娘调教两天，以后做事还能搭把手。”

“休想。”

确定这女人不会杀自己，田尧这才有闲工夫看眼前这条笔直的长腿，包裹在皮衣当中，浮凸有致，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子间。

星池懊恼道:“呵，高中生真难沟通。”

她拿出手机，点开图库放到田尧眼前:“你的这只猫吃了骸兽的尸体，估计要异变了，你要包庇它么？”

“没有的事。”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它在哪里咯？”

“无可奉告。”

星池松开了腿，田尧软软滑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呼吸，眼角瞥见这女人拔出霜月勾镰，咔擦咔擦，变形收纳缩小，成了一只黝黑的武装刀匣。

那只黑猫真的有问题了吗，想到它刚才的异样，田尧疑惑不解。

“老娘知道你不信，来看看，这是什么。”星池点开录像，黑猫嘴里叼着一根腕足。

田尧难以置信:“这……”

“好了，别瞎想了，赶紧带我去找到它，没准还能多救几个人。”星池拉起田尧就走。

“等等。”田尧去房间找了件老旧的红色雨衣，“外头在下暴雨。”

两人下了楼。

“坐稳了。”星池回头喊了一声，暴雨如注，机车灯光在紫荆路一闪即逝。

西区原先工厂林立，后来大多搬迁，留下了许多厂房，一部分改建成民居，一部分当做货物仓储。前些年西区改造计划已经提上日程，拆迁了一小部分，只是没想碰到海洋生物异变，也就不了了之了。

机车停在鲜肉冷藏库前。

星池环顾四周:“在这里？”

“还没到。”

田尧下了机车，领着星池穿过厂房区，来到一处菜园子，旁边是个鸡舍，鸡舍旁边盖了一间瓦房。

“刘奶奶。”田尧敲了敲门。

屋里开了灯，过了一会，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披了一件外套打开门，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田尧和星池，声音苍老:“小田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田尧道:“刘奶奶，小黑回来没？”

“哦，你找那只猫啊，刚刚回来后就走了，嘴里叼了个什么东西，看不大清楚。”

田尧与星池对视一眼:“走了？”

“不是还有一只橘猫么，你也认识，跟那猫从小长大，得了病整天半死不活的，今天死了，我把它丢到河边的树上，小黑应该去那里了吧。”

星池忽然问:“它叼回来的东西呢？”

“丢在地上了。”

“在哪里？”

“被两只鸡叼进鸡舍里头了。”

“糟糕！”

田尧望向鸡舍，里头空空如也，地上的鸡爪痕迹凌乱不堪，一地鸡毛，几只鸡不见了踪影。

老婆婆急急忙忙推开田尧:“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缺德鬼，偷了我家的鸡，我家的老母鸡还在生蛋咧，真是气死我了……”

“轰，轰，轰！”

冷藏库里传来阵阵轰隆声，一声声，响彻整个鲜肉冷藏库，像是铁锤敲击在钢板上，暴雨夜里传开老远。

老婆婆指着冷藏库满脸气愤:“偷肉贼。”

“您先去报警，再去睡一觉，与歹徒搏斗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注意安全啊。”

“嗯嗯。”

田尧好不容易劝好老婆婆，回头再看时，星池已经提起霜月勾镰冲向了冷藏库。

“等等我。”

黑暗中，钢铁般的爪子撕下了三块铁皮，轰隆一声，钢铁门扭曲变形，崩碎了一道豁口，一只满身肌肉，桌子大小的母鸡在地上滚进来，随后豁口中尖喙嘶鸣，撞进来一只骨翅怪鸟，隐约还有点公鸡的态貌。

满屋挂着冷冻整猪肉。

两只鸡摇摇摆摆冲上前，朝猪肉扑去，肆掠起冷藏库来。

星池身形前冲，巨大的霜月勾镰斜握在手，气势一往无前……

“轰隆！”

“嘎，嘎！”

屋顶的钢构掀飞，砸在地上泥水飞溅，一个黑影矗立在屋顶遮住雨幕，双翅展开，朝星池张开鸟喙，水雾蒸腾，星池前冲的身形硬生生停下，满脸惊愕，这只怪鸟身长大约五米，腹部硕大无朋，软哒哒垂到钢梁上，那是没来得及消化的猪肉，粗壮的后腿尖爪抓住钢构，钢构扭曲，不堪重负，咔嚓作响。

怪鸟振翅，漫天飞雨爆溅，鸟喙尖鸣，庞大的躯体作出攻击的姿态。

星池定了定神，双手紧握霜月勾镰就要上前。

田尧此时也到了她身后。

“轰隆！”

冷藏库的铁皮墙壁猛地炸开，随着钢梁倒下，整片铁皮轰然倒塌，庞然大物挤爆视野，朝两人冲过来。

“这难道是，肥肉版的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