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江湖》：一

一

仲夏子夜，雷电交加，风雨大作，护城河里的水虽翻涌不止，也比不上翠锦楼里的酒水，流淌个没完。这已经是第二十坛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了，可黄小云还是没有醉，反而越喝越快、越喝眼越亮。地上、几上、桌上、床上早已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几十个 ，甚至就连翠锦楼里的厨娘、老鸨子们也被他拉来陪酒，现在也衣冠不整地倒在了一边，此刻就连一个能给他斟酒的人也没有了，可黄小云还是没有醉倒，只是眼里布满了血色。但这决不是因为熬夜宿酒的原因，而是每当他要杀人时必出现的征兆。在他的世界里，人生从古至今就只有三件正事——吃喝、交配、杀人，除此之外的人生都是用苍白的无聊来填充的，因此无论外界如何吵杂、当他做这三件事时，都是非常专注，不受任何影响的。现在吃喝差不多了，一屋子的女人当然更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丢了酒杯，推开倒在他腿上的一堆香肉，一把抓住桌脚旁的一个**厨娘，朝着她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这记重手让他自己都感觉到痛意，但厨娘没有醒，嘴角却渗出一丝血来。黄小云哼了一声笑道：“怎么？非要我脱了你这身皮才肯醒吗？”女人还是没有反应，可当黄小云去撕她抹胸时，一根锋利的钢针“嗖”地一声从那女人手中刺了出来，但可惜，就在离黄小云眼珠子一指这地生生地停住了。黄小云深深地吻了吻那紧握钢针地手，看着已经睁开眼的厨娘，终于收起了失望的脸，露出了几份兴致道：“好标致的一个姑娘，非要扮成这么个徐娘半老的厨娘，就是要来杀我吗？”女人深瞳流转，虽然身体已被束缚，但射出的目光，还是让黄小云为之一颤，就在这一颤之机，女人已乘势夺身越出一丈之外，那钢针随即如蜂拥般射出，整齐的一排打在了黄小云身后的梁柱上。女人见他一丝未躲，心也有所感叹，莺声道：“你不该吻我的手。”说完左手飞出一团白影，人已不见。黄小云抓住这团东西，张开一看，原来是一只人皮手套，里面包着一颗红色药丸。黄小云摇头苦笑了一声自语道：“哎，这才是毒药啊！”说罢掉了药丸，走进狂风暴雨之中。

二

端木雨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连那身难看的衣服也没意思去换，除了从衣襟不时落下几滴雨水外，偌大的屋子静若空谷。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除了额头上还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外，整个脸都布满了黑色的脓疮，那一抹血红隐隐从嘴角泛出，印着灯光诡异地跳闪着，就像是从死潭中最后逃出的绝望之光。只有那双深瞳，仍然是活着的，倔强而坚强。          那双大大的眼睛，没有眨一下，它也正盯着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双眼睛，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决不回避、决不闪躲、也决不动气。她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帮她克服心中的痛苦与恐惧，只有自己才是真实的、可靠的、绝对的。是那场灾难让她成为这个模样的，也是那场灾难让她明白这些道理的，她已经不把它看成是灾难了，而是一场对她人生的启示。是的，那些有所作为的人，哪个没有一个伟大的启示呢？只不过她的启示不是来自父母的慈爱教育，而是一场让人绝望地灾难，但也只有越恐怖的灾祸才能造就越坚毅的人格、才能创造越伟大的成就。          端木雨脸上此时有了一丝笑的端倪，这是十一年来，第一次出现的现象，虽然只是一丝微小的抽动，但她眼里不再是自己的那双，而是那个男人的。虽然她仍没有动一毫，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正看着他，透过自己的深瞳正凝视着那个已经深深印在里面的那个男人——她必须要杀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