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剑侠传》:序章
序章
一轮圆月渐隐于阴云之后,天色已过午时。汴京城内一片寂静,唯有更夫和犬啸声不时从远方传来。忽然一阵纷乱,一丛人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为首之人头戴镔铁盔、身着锁子甲、手持亮银枪、胯下青鬃马,只见他紧催坐骑当先而行,众士卒手持火把紧随其后。
快马来至一座府宅之外勒住缰绳,两名士卒快步上前猛烈叩打门环:“开门、开门、赶快开门!”
府门才开,众士卒等已分散开来将府宅内外各要路围了个严实。
骑马之人复姓呼延单字名义,他快步走入府门,只见一中年男子身着深蓝色锦缎长袍、腰系棕红丝带、佩一柄长剑立于中庭,此人言到:“不知统领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呼延义道:“兵部侍郎张程远督战不力、贻误战机、勾结番邦、意图谋反!在下奉旨前来拿人!”说罢,手中银枪一挥,士卒便欲上前拿人。
这中年男子正是张程远,他眉头微蹙身形未动,心中暗自思量:“此前未听尚书大人劝阻,执意奉诏回朝。现被加以如此重罪,想必是要置我于死地,如今唯有设法脱身再图后计。”
张程远言道:“呼延统领,我身为兵部侍郎率军在边关与西夏交战,通敌卖国之罪从何说起?定是朝中有奸佞之人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在下即刻前去面见圣上,不知可否?”
呼延义冷冷说道:“本官乃是奉命行事,张大人即便有何冤屈,也须随我前往刑部再说分明!”
张程远缓缓抽出佩剑,身后已有四名护卫分列两侧。张程远道:“素闻呼延统领武艺超群,但通敌卖国之罪在下实在担当不起,唯有领教了。”
呼延义见眼前此人肤色白皙、剑眉如峰、目似朗星、鼻直口阔,虽是一身文人打扮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呼延义与张程远虽然并不相识,但对此人素有耳闻,张程远所率领的西军乃是朝廷中最为精锐的兵卒所在,数月以来与西夏交战实是捷报频传。若说此人通敌卖国,呼延义自是万万不信,但职责所在又哪容分说,只听呼延义大喝一声:“得罪了!”蓦的银光一闪,手中长枪一招蛟龙入海向张程远肩头刺来。
张程远身形未动,缓缓抽出佩剑,眼见呼延义银枪就要刺到之时,枪头却已被斜刺里挥出的一柄长鞭卷到了一旁,只见身后的四名护卫各持兵刃已将张程远护在中心。
呼延义见一刺不中,摆开长枪分刺上、中、下三路,却被一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的护卫瞬间以盾化解。不等呼延义收招,左右两侧已各有一名护卫攻了过来。呼延义枪尖虚晃,身形向后一跃,躲开了二人攻势。他见几人配合娴熟、攻守有度心、方位变化似是依阵法而行,不禁暗自加了小心。
常人并不识得这阵法,此乃是张程远等人演练已久的四神乾坤阵。此阵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守四方,朱雀主攻、玄武主防、青龙白虎为辅,阵中乾坤位负责阵法运转变换。张程远多年前由一塞外高人处习得,此阵能攻能守,即便只由数人组阵亦可发挥极大威力。
呼延义紧催手中银枪,二目凝视着几人的一举一动。对面的四名护卫皆着轻皮护甲,手持武器各不相同,正与自己缠斗的乃是一名彪形大汉,手持双斧或砍或削,招式间虎虎生风;骤然间位置变换,后方一个手持双钩的护卫向自己招招袭来,此人招式更为凌厉,双钩似是两道白光,常与张程远手中佩剑相互策应;另一名护卫右手握一柄单刀,左手持一钢铸小盾,呼延义多次猛攻都是被此人以盾化解;最后一名护卫是个女子,手持一条长有丈许的皮鞭,鞭梢儿位置嵌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铜球,每每出击铜球都是直指要害,此前卷住长枪的便是此人。
呼延义自诩单打独守几人均非对手,但转眼三十余个回合过去,对方却毫无破绽,反而一旁夹攻的士卒或被皮鞭、双斧夺去了武器;或被双钩、单刀伤及手脚,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再难参战。
众人正在全神对战之时,却不觉正厅门外一个白衣女子已伫立多时。但见她肤白似雪、明眸皓齿、一头棕红色长发披于身后,正凝神注视中庭战局,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面带期许,目光始终不离张程远左右。她不时低头轻语,一个三岁有余男孩子藏在身后不住探头张望,这二人正是张程远的妻儿。
张程远在与众士卒鏖战之时也早已注视到一旁的妻儿,他心中暗自盘算:“眼下若要保护妻儿周全,唯有设法拿住为首之人。”想到此处,他手中长剑一挥,阵法已由守转攻,当先向呼延义攻了过去。
呼延义见张程远向自己攻来,长枪一抖将剑招接了去。才几个回合过后他发现张程远的剑法实少虚多,旨在缠斗。才及此念倏见青龙护卫一对双钩,已将自己的枪头死死锁住。张程远见机一招长虹贯日,长剑直指呼延义的前胸,此时若不弃枪而逃势必被利剑穿胸。
正当此时,呼听身后一声女子惊呼。张程远心头一震,长剑微一停滞。虽只片刻之间,场上局势立变,只见呼延义手握长枪双膀用力,一个枪花已将双钩弹开,身形顺势后滚已脱出了阵法之外。
张程远此时已无心顾及呼延义的情形,见妻儿正被数个侍卫紧紧围住,张夫人右手紧握一柄防身匕首护在身前,左手将孩子紧紧护住,情况万分危急。张程远与妻儿间的数丈之遥已被阻断,想要援手却已不能。
此时,四护卫也均察觉庭中变化,那白虎侍卫向来脾气最是暴躁,见此情景心头怒火上涌手中双斧上削下砍,片刻间将数人砍倒。被白虎护卫伤及的人或是断手、断脚,或是倒地不起,均是身负重伤,一时之间众士卒不敢上前夹击,却也仅是后退咫尺,围攻之势不减。
奋战中张程远瞥见妻子连连遇险,仍是挥动匕首全力抵御。张程远心头正急,忽然见玄武护卫几纵身向妻儿方向跳去,他刀劈盾砸,多名士卒尽皆翻倒。
转眼间,玄武护卫已杀至正厅之前,见一名獐头鼠目的士卒正在袭扰张夫人,玄武护卫心中怒极,左手护盾向外一分将对方兵刃弹开,右手迎面一刀已将那士卒头目劈翻在地。
此时,张程远几人却已陷入苦战,玄武位已由白虎、青龙分守,阵法威力大减。张程远见妻儿转危为安心头略宽,料想玄武护卫定会尽快归阵,抖擞精神施展剑法呼延义缠斗。
玄武护卫将张程远妻儿护在一处角落,幸见二人均无大碍,示意二人暂且藏身于此。正欲转身,突然间耳边一股劲风袭来,玄武护卫左手圆盾一档,“嗡”的一声,震的耳中发麻!未等反应,接二连三的攻击如暴雨袭来,转瞬间七八招伶俐攻势都被玄武以圆盾化去。只听“嗡、嗡”声不绝于耳,玄武护卫右手单刀一招披星戴月迫使来敌闪开,身体顺势向后一滚已摆开迎敌之势。
微暗的月光下无法看清来人相貌,只觉他好似面无表情,此人身高膀阔,一身黑色长袍罩住全身,双手藏于大袖之中未持兵器。倏忽之间那人一晃瞬间栖至身旁,玄武护卫忙以盾格挡,又是一声“嗡”的巨响。玄武护卫急欲抽身,左手单刀“刷、刷”几刀连续抢攻,见已将对方招式封住,随即一跃而起尽全力使出一招力劈华山。那人身形未动,右掌上举猛然将玄武护卫的刀刃握住,见他手上用力,“咔”的一声单刀立时折为两段。未等玄武回过神来,那人猛地双掌平推一股大力将玄武的身体直击出去,重重的撞在门前的立柱之上,只听一声巨响,玄武护卫渐渐瘫倒再难起身。
张程远与众士卒对战之时也看到了那黑衣人的诸般动作,眼见玄武护卫生死不明,张程远心中一阵刺痛,却不知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只得振奋精神但求先将呼延义制住。
呼延义此时已察觉阵法缺少玄武后的破绽所在,他虚点几枪攻向张程远,假意露出胸前要害所在,果见朱雀护卫催动长鞭舞动铜球向自己袭来。待到铜球渐渐逼近自己之时,呼延义长枪急撤、身形一矮已然躲过了长鞭攻势,长枪却已再次递出直直刺向朱雀护卫左肋。只听朱雀护卫惊呼一声,左侧腰间已被银枪深深刺中,躺倒在地。
呼延义见一击得手攻势更猛,长枪飞舞顿时将张程远周身要害罩住,却听得耳边一声怒吼,两股劲风迎面袭来,见一人身材魁梧、怒目圆睁挥动双斧攻向自己。
白虎护卫眼见同伴接连受损,早已怒不可遏,见他左突右冲,已有多名士卒已毙命于双斧之下,转眼间已至呼延义身侧。白虎护卫双斧猛挥似是排山倒海,招式间只攻不守,招招好似拼命,只将呼延义逼得连连倒退、狼狈万分。
呼延义见此人力大招沉不敢与之硬碰,但如此一再退避却又如何取胜。见白虎护卫双斧分向肩、头袭来,随即挺长枪直刺其前胸,却见白虎护卫不躲不闪,全然不顾要害所在。
呼延义心中大骇,见撤枪已然不及,忙侧身躲闪,只听咔嚓一声响,肩甲已被一斧削去、肩头一片血肉模糊,头盔被另一斧击中飞出丈许,头发散落一片。呼延义惊魂未定,耳听得一声大吼,白虎护卫双斧脱手向后便倒。张程远见状一个箭步闪至白虎护卫身侧,却见他胸前一柄长枪穿胸而过,满口鲜血已说不出话来。
张程远此刻再也无暇顾及其它,几名护卫多年来随自己出生入死,几人虽是侍从却情同手足,眼见白虎护卫命在旦夕,玄武护卫生死不明,为了一己安危今日却都殒命于此。恍惚之间,朱雀护卫,猛然跃起,只见她长鞭挥舞,身侧数个士卒顷刻中招,陡然间长鞭急转,铜球带着劲风直向呼延义袭来。呼延义此刻手中再无抵御之暇,正暗叹着性命休已,回神之时却见长鞭去势已缓,数柄长枪已分从两肋、后背等处刺入朱雀护卫身体,未等身形着地已然气绝而亡。张程远此时心如刀绞,手握长剑漠然而立,瞥见远处青龙护卫多处受伤也已滚到在地,不禁一声长叹。
两名士卒搀扶着呼延义来至张程远面前,只见张程远默默立于原地,便对他言道:“张大人,此番情景实非在下所愿。素闻大人乃是忠义之人,此番若是遭人陷害,在下当以性命担保,但请即刻随我前往刑部衙门再行定夺。”张程远面露惨笑,言道:“在下数日前正率军与西夏作战,鏖战之际不成想朝廷一旨文书另在下火速回京,料想乃是朝中有变。皆怪我不听尚书大人劝阻、执意回朝。通敌卖国乃是要至张某于死地,又谈何再行定夺。”张程远微一迟疑,又道:“我深知呼延一门皆乃忠良,今日之事实出无奈,但求呼延统领一事不知可否。”呼延义双手抱拳,言道:“张大人尽可陈说,但凡区区在下可承之事,定当效命!”张程远脸露欣慰之色,缓缓言道:“张某自问所做之事无愧于天地,若这欲加之罪无从辩解,就皆由张某一人承担。只盼呼延统领能代为照料张某妻儿、厚葬在下的几名侍从。”呼延义抱拳还礼,言道:“在下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张程远闻听此言眉头略展,他转头望了望妻儿,嘴边一声轻叹,忽见寒光一闪,只见他已横剑自刎。呼延义一声惊呼,却也不及拦阻。张程远身形慢慢倒下,颈上鲜血不住涌出,眼见不活了。正当一众人惊诧之时,张夫人已悄然来至张程远身旁,她跪坐在地上将丈夫揽于怀中,凝神注视眼中似有万种柔情。张夫人轻缕云鬓,丈夫的鲜血已将白衣染红,月光下似有泪珠滚落,良久过去再无声息。待等呼延义命人上前查看之时,只见张夫人怀抱张程远的尸身跪坐不动,一柄匕首没入小腹,早已气绝多时。
呼延义心中感叹,不想此次之行竟是如此波折。想到张程远临终之托命人寻找之时,却发现张程远之子连同那重伤不起的持盾护卫均已不知所踪。此番出战诸多疑点未解,那神秘的黑衣人又是何许人也,也只有后续再慢慢查明了。
雄关漫道
一条大路蜿蜒向北、远望无边,离路不远处有一小县,名为临县,这里是前往汴京城的交通要路,来往之人多在这里的客来酒馆打尖。正当午时,酒馆里坐着三三两两几桌客人,几人正围在一桌听一名老者闲谈。老者对一中年汉子道:“听说你是数月前从北边逃难而来,传闻边境之处近年常有辽人侵犯,见财便抢,逢人便杀,可有此等事情?”中年汉子端起酒杯深饮一口,叹道:“确是如此,我原本是边陲之地的一个的农户。近年来连年干旱,养家糊口已是艰难,朝廷赋税几次增收,又有辽人时而作乱,不得已只好背井离乡到他乡谋个生计。”老者微微叹息道:“却不知当今这大宋疆土之上哪里才是好的去处……”
“如此民不聊生莫非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民做主?外敌来犯又怎能任其我大宋疆土之上为所欲为!”说话之人乃是一名青年书生。言语之间,这书生已踱步至老者桌前,叹道:“自澶渊之盟至今已尽百年,虽为盟约却要年年上缴岁币。如今朝廷腐败,佞臣执掌朝权,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恐怕是再没指望了。”那老者微微点头,随即说道:“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想来定是个有学之士,请入座共饮一杯如何?”那书生也不推辞,侧身坐在了老者一旁,他拿起酒壶为老者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说道:“学生姓王名桓,前往汴京途经此地,看老丈言谈应是当地人士,敢问尊姓?”老者眯眼看了看王桓,言道:“老朽姓许,居于此地。这临城乃是去往汴京的必经之路,常有进京赶考的学子途经此地,莫非王公子也是如此?”王桓尚未应答,却听一侧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鼾声。众人寻声观看,见一身形健硕的大汉伏于一张桌上,身着粗布单衣,长着一头异于常人的红头发,桌上酒碗散了满处,鼾声如雷正沉沉入睡。老者看了一眼那红发男子向书生言道:“此人姓刘名唐,自幼便没了父母,和老朽一样都是这里的常客。”王桓点头言道:“学生前往汴京正是为了此次科举。数日之中一路见闻实多,沿途各地灾荒四起,百姓苦不堪言,不见朝廷救万民于水火,反倒是州县府衙以各种名目搜刮民脂。只盼此次科举可以金榜题名,我若能谋得一官半职定当竭力造福百姓。”老者闻听此言频频点头,拿起桌上酒杯言道:“年轻人有此志向实乃百姓之福,老朽先饮此杯,望公子此次科举能够状元及第。”
众人闲谈间门外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其中一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尚未走进酒馆便大喊道:“店家!准备一坛上好的白汾老酒,二斤卤牛肉,要热乎的!”门帘一掀三个官差衣着的男子迈步走进酒馆。酒馆掌柜眼见来的是官差,赶快笑着上前招呼:“几位官爷里面请,酒肉马上备好!”带头的一个官差“嗯”了一声,向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找一张没人的桌子大刺刺的坐下了。另一人向掌柜喊道:“快点啊,兄弟们赶了几十里路,饿得要死!”随即招呼同伴一起坐下了。众食客见来人是官府中人便不再多言,酒馆中一时安静了许多,唯有那红发男子的鼾声显得更加响亮。不多时,店家将一盘刚切好的卤牛肉和一坛老酒端到了官差一桌。那为首的人显是饿了,抓起牛肉便开始嚼了起来,同伴将酒坛打开给三人分别倒了一碗,端起酒碗向带头官差说道:“司空大哥,这趟差事全凭你极力推荐才能借机出京转转,这碗酒兄弟我敬你!”说完将一碗酒一饮而尽。那姓司空的名叫司空桀,他哈哈一笑,端起碗饮了一口,说道:“孔老弟这话就见外了!从汴京一路至此实是辛苦,好在此处已进了汾州地界,明日应该就可交差了。”那姓孔的官差低声问道:“大哥可知晓此次的差事因何如此重要,一封书信竟要咱们兄弟三人一同护送?”司空桀收起脸上笑容,嗔道:“这种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梁大人交办的事情,你我兄弟只要全力去办就是了。”那姓孔的连连点头称是,端起酒坛又将司空桀酒碗满上,一不小心酒水溅了许多。司空桀见他神情紧张,笑道:“眼见大功就要告成,事成之后那汾州知府要是懂事些,少不了打赏几个辛苦钱。等回了汴京,大哥我也带你们去那风月楼长长见识!”说到这里三个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司空桀等人边饮酒边聊一些风花雪月之事,不觉间声音渐大甚是嘈杂。忽听角落里一声大喝:“哪来的鸟厮,吵了爷爷的清梦!”三人微感差异,一直不曾言语的官差刚要出口呵斥,却见角落一桌站起一个彪形大汉,满头赤发、一身酒气、正怒视着自己。那官差不禁有些心虚,但官差哪能受此奚落,他鼓着勇气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是何人!几位官爷在此、在此谈论正事,与、与你何干!”
那红发男子便是老者所言的刘唐。此人自幼无父母依靠,全靠乡里接济才慢慢长大成人。因他相貌古怪年少时常受人嘲笑和欺压,后来终于偶遇高人中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刘唐生性最痛恨那些欺凌百姓的官差和富人,他也曾因为乡里抱打不平吃过官司。刘唐见吵了自己好梦的乃是几名官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向那官差喝道:“你刘唐爷爷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整日作威作福的鸟人!没来由的吵了爷爷的清梦,是不是要找一顿好打!”那官差从未见过如此蛮横之人,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见他脸气的通红,结结巴巴说道:“你、你这厮竟敢、竟敢如此无礼!难道想吃官……”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忽的一个黑影飞来,“啪”的一声在额头上撞了个粉碎。那官差“啊”的一声惊呼,只感一阵剧痛,头上鲜血直流。司空桀见状惊问道:“王兄弟,你没事吧!”转身向刘唐大喝道:“你这贼人!这可不是要造反了吗!”说着“刷”的一声抽出了单刀,另外两名官差也纷纷抽出单刀将刘唐围在一旁。
事发突然,一些怕惹上事端的食客都赶快起身离去,剩下的也纷纷闪在一旁。酒馆老板见状不敢上前劝阻,只是缩头躲在柜台后不住轻声吆喝:“不要打!不要打!各位爷可不要打啊!”
刘唐一时鲁莽,出手伤人后酒劲略醒,定睛观看眼前的三个官差,正对自己的一人年龄最长,看上去有三十来岁,长得獐头鼠目、留着一撇小胡子、脸上斜着一道长约寸余的刀疤,此人手持单刀蓄势待发,似是带头之人;右侧一个长得精瘦黝黑的人、身材不高却很健硕;另一个人额头还在冒血,身材较胖、圆脸小眼。以刘唐的武艺根本不将这几人放在心上,但以一敌三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全神凝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姓司空桀一个眼色,那精瘦的官差大喊一声便举刀攻了上来。刘唐顺手抄了一条长凳,呼呼两下将精瘦官差的刀挡了开去,随手挥舞了几下将另外两人逼得更远了一些。那胖官差顾不上额头流血,一心想要在同伴面前找回面子,是以频繁上前夹攻,但两名官差武功平平都不是刘唐对手,不仅没伤到刘唐半分,还几次险些被板凳砸到。刘唐身大力沉,此时酒也醒了许多,越打越是尽兴,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连连呼喝着将二人逼得唯有招架,酣战之余却忽略了另有一人在一旁伺机待发。那司空桀甚是心机,只见他贴着墙边不声不响慢慢摸至刘唐身后,猛然间单刀向前一递,直向刘唐后心刺去。
刘唐正专注与面前二人对战,哪曾料到身后有人突施偷袭,眼见单刀即至,势必身上要被刺穿个透明窟窿。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喊一声:“小心背后!”刘唐忽的惊觉,想要闪身却已不能,心中暗想不妙。只听司空桀“啊”的一声惊叫,单刀随即脱手而出。他捂着右腕,一脸痛苦的僵在当场。刘唐见状知是有人相助,回身板凳一个挥舞正中司空桀腰间,将他砸了一溜筋斗。同行的两个官差再也无心恋战,忙抢过去将他扶起。司空桀感觉腰间剧痛,单刀因何脱手却始终不明就里。只曾记得有人出声相助,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和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仍坐在角落的一张桌旁。那少年肤色白皙、眉目俊朗,一头棕红色头发盘于头上,再看向一旁樵夫打扮之人,司空桀不禁全身一阵。他被同伴搀扶着站起,强作镇定对刘唐言道:“今天就不与你这匹夫计较,等官爷忙完手头差事再来要你好看!”随后向同伴招呼道:“我们走!”转眼间三个官差已上马离去,那掌柜欲言又止哪还敢追去索要饭钱!
刘唐哈哈大笑,感觉打的甚是痛快,笑罢他附身捡起一物,转身来至少年和樵夫桌边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刘唐摊出一只大手,向二人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要不是这枚铜钱,想必今天俺就要着了那鸟人的暗算!”那少年神情甚是兴奋,没有开口只是不住观察樵夫的神色。樵夫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便不再多言。刘唐知是此人不想节外生枝,转头打量那少年不禁“咦”了一声。刘唐惊道:“小兄弟,你这头发颜色到是跟俺很像啊!俺刘唐打小就被别人叫做赤发鬼!多年来我头一次见到跟俺一样的红发之人!”那少年显然也是如此感慨,喏喏道:“到没人说我是什么鬼的,可能是我见的人不多吧。”刘唐觉得甚是有趣,不住傻笑,接着对少年说道:“小兄弟,你救了俺刘唐一命,来日我定当报答你,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微一迟疑,随后道:“我叫张子凌,我不要你报答!”刘唐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就算是交了你这个小朋友!我比你大一点,以后你就我刘大哥,我叫你张兄弟!”张子凌见樵夫并未出言阻止,便欣然答应。
此时酒馆内的食客多已离去,只剩那叫王桓的书生还在帮酒馆掌柜收拾东倒西歪的桌椅。那一边刘唐正兴高采烈的和张子凌谈论刚才的战局,说的眉飞色舞之际瞥见桌下似有一物,信手捡起见是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的是什么却不明所以,他四下看了一圈转头对王桓说道:“这位秀才!俺不识字,你看看这是个啥?”伸手将信递了过去。王桓接过书信,见信封上写“呈汾州知府亲启”,知是那几个官差遗落之物,对刘唐言道:“此乃交给汾州知府的信件,想必那几个官差发现书信遗失定会复返,可暂且交由店家保管。”刘唐心中气不过那几个官差又怎肯轻易将信归还,说道:“哎!岂能如此便宜了那几个贼厮!”便欲将信撕毁。
王桓急忙说道:“慢来!此信关系重大,冒然损毁总是不妥。”他想了一想,转身向掌柜轻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掌柜拿来了一盏油灯和一把小刀。王桓将信的封口在灯火旁烤了一会儿,用小刀慢慢轻挑,随即将信取出。王桓展信观看,神情却越发凝重,他将信读完之后却并不言语。刘唐看的着急连连询问:“这信上说的是啥?信是谁写的啊?”王桓思量片刻才道:“此信乃是梁中书写给辖区内各州知府的手谕。主旨是说八月中旬乃是当今太师蔡京的生辰,令各州县府衙尽快筹备贺礼。”刘唐听了个似懂非懂,感觉甚是无趣,就只是“哦”了一声。王桓却愤愤然道:“不想只是为了一个蔡京竟然如此兴师动众,一分生辰贺礼竟要十万贯之多!”刘唐虽然不知道蔡京何许人也,却知道十万贯乃是一笔巨资,一时间惊讶的合不拢嘴。王桓将信放入信封,粘好封口,对刘唐说道:“此事切不可对他人讲起,信当暂时交由店家保管。如今那蔡京可谓是权倾朝野,看来这贫民百姓又要受苦了……”
王桓将信交予掌柜细细叮嘱了几句,随后向刘唐告辞,见张子凌和樵夫装扮的男子仍在,点头示意便欲启程。王桓见眼前的雄关漫道风沙又起,他更不停留,背起行囊向汴京方向而去,边走边念着:“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声音渐渐去的远了。
刘唐仍在盘算着信上所写之事,心中暗想:“此等不义之财,若是让那蔡什么的就这么得了去岂不是老天瞎了眼睛。如何能找找太师老儿的晦气,不妨先找个足智多谋之人合计一番。”念及于此刘唐来至张子凌一旁言道:“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眼前我尚有一事,咱们就此别过。今后要是再见,你我兄弟定要喝个痛快!”说着拍拍张子凌的肩膀,再向樵夫拱了拱手,大步离去了。
酒馆一阵纷乱之后恢复了安静,樵夫将一杯酒喝完,将几个铜钱放于桌上对掌柜说道:“店家,帮我打一壶上好的白汾老酒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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