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示录——终章》免费试读_不灭花华

第一章 人类的启始即是伊甸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耳边传来清脆的歌声，隐隐与梦境重合。

睁开眼睛，进入视野的是熟悉的景象。

车窗、方向盘、仪表。与之前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觉睡得很沉，似乎还做了个梦。

上一次这么安稳地睡下是什么时候了？他想不出答案。或许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剥夺了“平静安睡”的权利。

瞳抬起头，循着歌声的方向，向外望去。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厚厚的乌云笼罩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湿气，似是急雨将至。

残破十字街头，腐朽路灯下，少女展开手掌遥望天际，轻声歌唱。

那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一身夏季的装扮，白色连衣裙搭配蝴蝶结凉鞋将她纤细的身体勾勒出单薄的美感。精灵般的银色长发在风中飞舞，像是绽放在台风眼正中间的花朵，美的惊心动魄。

整齐的刘海下，那如古井般深邃的瞳孔仰望朦胧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用的，这里的空气太过浑浊，根本不可能看到星星。”

瞳走下车，来到到少女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际。

那里，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要下雨了，上车吧，今天我们还要看看能不能赶回去。”

“嗯。”少女答应一声，精致如洋娃娃的面孔上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去一个污染不是太严重的地方，那里可以看到星星。”瞳有些无奈地说，“还有，以后不要在外面唱歌了，会招来麻烦。”

少女没有应声，只是有些消沉地垂下小脑袋，跟着瞳的步伐走上汽车。

伴随着引擎强劲的轰鸣，黑色的越野车仿佛年迈的的猛兽，在破落的土地上，再次开始了不知去向何方的旅行……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坚硬的车门将他们包在一个狭隘的空间内，外面风沙呼嚎，里面混合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仿佛隔绝成了不同的世界。

似是觉得有些无聊，少女摇晃着小腿，轻轻地哼起曲子。

“新的曲子？”瞳出声问。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哼唱旋律。

就在瞳决定要放弃这次对话的时候，少女忽然回应，“旧世纪英国的民谣《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我记得之前没有学过。”

“任何有负面影响的歌曲都是被禁止存在的，”少女扭过头，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得盯着瞳，“呐，瞳。伦敦大桥现在崩落了吗？”

瞳眉头轻挑，“难说，如果真想知道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吧。”

“不要……”

……

“……反正也不会到。”

话一出口，两人之间又出现一阵难以遏制的沉默。

“别担心，只要沿着一个方向始终会到的。”瞳的脸上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向少女安慰着。

“……”少女没有回应，重新窝回座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饿了。”

“车上没有食物了吗？”

“嗯。”

“正好我们再回去一趟，”瞳打了一把方向盘，“买些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

“嗯。”她点了点头，趴在窗户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下雨了。”她忽然说。

面前的挡风玻璃上落下点点水珠，世界弥漫着一层雾气，令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下雨了……”瞳抬起头，重复着少女的话语。

“什么？”少女瞥过眼来看着他。

“不，没什么。”瞳一边换着档位，一边问向少女说，“那离开后你想去哪里？总得找个方向，好继续走下去。”

少女犹豫着，埋下小脑袋，思考了一下，方才试探着回答，“夏威夷？”

听到少女的回答，瞳却微微一皱眉。

“这恐怕不行，夏威夷那里早已经被淹了，原因是温室效应引起的两极冰川融化。换个地方吧，如果顺路的话我们正好可以去看一下伦敦大桥。”

“……”不知是因为失望又或是赌气，少女回过头去，不再出声。

瞳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车厢中一片沉默，只剩引擎隆隆的轰鸣。

“去布达拉宫。”许久后，少女忽然出声。

瞳抿嘴一笑。

“遵命。”

……

破旧的越野车撞破雨幕，在残碎的道路上奔驰。

黑色雨水冲刷着肮脏的世界，无处不在的尸体，无所不至的恶臭，一成不变的风景，无奈过后，剩下的只是习以为常。

这是大战结束后的一百五十年。

距离一切的开始，也过去了悠久的岁月。

“那天”过后，世界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战争。

各国之间矛盾激化，小的国家被吞并，大的国家互相征讨。然而，在复杂的关系牵制下，最后的胜负始终无法分出。

僵持了五年后，终于核武器被抬上了战争的舞台。

仿佛一根导火索，当曾经的禁忌被合理化，不管是谁都会去使用这份违规的力量。

不会有人想到后果，也不会有人顾及，最终又将如何。

人类也只不过是因为破坏而发了狂的种族而已。

核武器的参战加速了历史的进程，地球的环境遭到严重破坏。

沙漠化面积增大，南北两极冰川融化，水资源污染以及核辐射所造就的变异物种。

种种迹象表明了一个问题。

地球已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人类用自己创造的工具杀戮着同胞，最终毁灭了自己。

察觉到这一点时，人类疯狂了，他们将矛头指向曾经领导着自己的政府。于是，政府不在，秩序也荡然无存。

科学技术的退步让大陆与大陆之间逐渐隔绝，接下来又是数十年的内斗。

人类打到了精疲力尽，打到了不能再打。

那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段，人类像动物一样，为生存而斗争。

吃动物，也吃人。

防备动物，也防备其他人。

人口密度锐减，剩下的只有不到一成的人依旧存活。

就在人类濒临灭绝的时刻，一个神秘的组织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他们自称“源”（Source）。

他们的出现毫无征兆，像是原本就存在的里世界，忽然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无数人抵触，无数人猜测，无数人去窥探他们的秘密，但那些真正付诸实践的，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世上。

无法否认，他们带来的是“希望”。

创造律法，设立秩序。他们拥有的，是超越时代的技术，行使的，是令人无可抵御的暴力。

他们用不为人知的手段在解冻的南极大陆上建立了一片乐土，并以圣经神话中，上帝所建立的乐园而命名。

“伊甸园”（Garden of Eden）。

第三章 没有抵达的路终是旅途

“怎么，你认识她？”莉西娅笑着打趣。

“熟到和她勾肩搭背不会被揍的程度吧。”瞳晃了晃杯中的水。

“那以后遇见的话可一定要帮忙介绍咯，说不定哪天她老人家想起来，随便过来走上一趟，我可就发家致富了。”莉西娅不以为意的说着。

“那家伙的话，如果能承诺管她一顿饱饭，我相信她会来的。”

“您可真会说笑，”老板娘掩嘴轻笑，将一大杯酒水送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我出去的这几天，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瞳似是无意间提起。

“嗯......的确是件麻烦事情，首领正想和瞳小先生见个面详谈，或许要请您帮把手。”莉西娅眉头微皱。

瞳挑了挑眉，摇头拒绝了莉西娅，“虽然很想帮你们，但是很抱歉，我们就要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莉西娅惊讶地看着瞳，“是结下了什么仇家吗？还是觉得这里环境不好？”

“不不，我们没有惹到什么麻烦，相比较起其他地方这里的环境也很不错，只不过说到底这里还不是我们的归宿。”

莉西娅还是一副不明白的神情。

“所谓旅途，由一开始便注定了必须要走下去的命运，在找到最后的终点前，所有的驻足只是为去下一个地方而作出的准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光突然说出这么一段话。

瞳用惊讶地眼神打量着她。

“什......什么啊？”被瞳盯得脸色有些发红了，光狠狠地瞪视回去。

“没什么，总感觉你无意间说出了很棒的话呢。”瞳微笑着说。

“......”恼羞成怒的光朝着瞳的脚狠狠地踩下，在瞳龇牙咧嘴的时候将脸撇到一边，发出“哼”的一声。

“说的真好，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莉西娅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呐，离开之后你们准备去哪？”

“布达拉宫，顺路再去看看伦敦大桥。”

“布......布......什么宫？”莉西娅有些反应不过来。

“布达拉宫。”瞳出言补充，“位于地球的另一面，原子大战前一个叫中国的国度。现在我们要向北走，然后再向东走。穿越格兰陵海和挪威海，去伦敦，再由伦敦跨越子午线，通过半个亚洲，最后抵达布达拉宫。”

听着瞳口中吐出一个又一个不明所以的名词，莉西娅彻底震惊了，“你们在开玩笑！”她坚定地说。

“没有开玩笑。”瞳回答。

“你告诉我你们要在这个年代环球旅行？”

“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瞳依旧点头。

“你们简直就是新时代的那个......什么什么伦！”

“麦哲伦，”瞳略有些自嘲地说，“但至少我们已经提前知道地球是圆的了，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不会太难。”

“......我觉得他应该还有点儿钱，用来储备足够的水和食物，还有交通工具，而你们只有一辆不知用了长时间，可能比你们年纪都大的老爷车，”莉西娅扶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麦哲伦第二小先生，您回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来和我道个别吗？不如我再叫上首领一块给您准备个欢送宴，找个史官游吟诗人什么的记录下这伟大的时刻。”

“这倒不用，我回来就是为离开做准备的，”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玻璃罐，在莉西娅面前晃了晃，放到到柜台上，“这是你们要的东西，全部换成水和食物。”

看着柜台上玻璃罐中那条不断游走的红色小蛇，莉西娅的大脑一瞬间处于当机状态。

“天呐，是‘美杜莎的发丝’，而且还是活的！”这一声惊呼让嘈杂的酒馆顿时一静。

数道目光穿越人群向柜台这边望来，似乎有些害怕，光低下头，悄悄揪住瞳的衣角。

感受到光的胆怯，瞳抬起眼，红蓝交替的瞳孔冷漠地扫过人群，与之相对的目光纷纷移向别处。只是一瞬间，酒馆又恢复了平时的喧嚣。

“哦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莉西娅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双手捧起玻璃罐，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罐中不断抽动的小蛇，像是财主盯着宝藏，“‘美杜莎的发丝’，B级危险种，号称一条蛇的毒液足以令全城人心脏麻痹，并且有群居的习性，更增加了捕捉的难度，自从这个任务挂在那里还没有一个人敢去领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遇到一条落单的，用玻璃罐扣住然后塞上塞子，”瞳用手比划着，“你看，就这么简单。”

“好吧好吧，我明白，这是隐私问题，是我越权了，抱歉。”莉西娅遗憾地摆了摆手，“不过友情提醒一下，这条蛇的毒素可是渗透皮肤的，无论是体表的粘液、口水、又或是肌肉都储藏着剧毒，你确定没和它接触过？”

“如果坐在座位上的我不是幽灵，我想应该没有。”

“很好，”莉西娅从柜台下抽出账本一样的任务记录，认真登记着，“嗯......这个任务的奖励足够让你们两个在这地下城里什么都不用做舒舒服服地过上几个月了，如果换成水和食物的话你车上能装下的却只有一星半点，真的不考虑留下来么？”

瞳拿询问的眼神望向光，却见她手中捧着杯子，毫不在意地摇晃着小腿，半点搭理自己的样子都没有。

“不了，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叹了口气，瞳摇摇头，拒绝了莉西娅。

“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咯，一会儿我派几个年轻人把东西帮你搬出去。只是填满车厢就够了对吧，我可是占了不小的便宜哦，唔......咦？”正在清点货单的莉西娅忽然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

“非常抱歉，出了点儿小问题，请稍等一下。”说完莉西娅急匆匆地转身打开内间的木门朝楼上走去，留下瞳和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

“哦对了，还有这个。”莉西娅又跑回来，顺手抓起呈有红蛇的玻璃罐。

“......”看着莉西娅匆匆离去的背影，瞳的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不会拿着东西跑了吧。”

“原子大战前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光喝了口水，浑然没有在意的样子。

瞳扶住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总有种麻烦上门的感觉。”

“因为瞳总是在招惹麻烦......”

“......”

这次并没没有让两人等太长的时间，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莉西娅就跑了出来。

“非常抱歉，瞳小先生。看来您的旅途恐怕要延期了。”

瞳闻言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食物方面地下城中还有一些储备，不过这几天我们在水源上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是不留在这里就什么都得不到吗？”瞳冷冷地反问。

“绝对没有这种意思！我们‘暗鸦’从不做这种见不得人事情，”莉西娅的表情严厉起来，“这是先辈留下来的规矩，瞳小先生如果不信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水源的事情我很抱歉，只是......”

“只是我们真的遇上了麻烦，有点儿周转不开，”一个红发青年倚在内间的门框上，绕过瞳对他身边的女孩搭讪，“嗨，小光。”

“.......”光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移身躲到了瞳的身后。

“呃......我居然这么不受欢迎吗？”青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并不是针对你，”瞳摸着光的小脑袋对来者说，“光只是不喜欢和生人说话而已。”

“原来我还只是生人啊，”青年一副泄气的样子。

“就目前看来的确如此。”瞳的目光逐渐冷下来，“洛基，你知道我在等你的解释。”

“嘛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洛基摆了摆手，“和‘暗鸦’交易是绝对可以放心的，说起来这件事我还想请你出手帮个忙。”

“上一份任务的报酬应该足够买下让我把车装满的货物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能打动我的报酬吗，洛基？”

“话是那么说没错，不过麻烦一直得不到解决的话你们也不好启程不是吗？而且你帮我解决麻烦我也不会太吝啬，”洛基凑上前，拍着瞳的肩膀，挑着眉毛偷偷对他说，“四个女人，怎么样？还有一对双胞胎。”

“嘭！”光将木椅踢到在地，转身要走。

“喂喂喂，开玩笑开玩笑的......”洛基急忙拉住她，随即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咳咳，嘛，虽然大家都很着急这我也是知道的，早一点解决也早一点了却一桩心事，如何？”

“......”瞳没有说话，反而望向光，想征询她的意见。

光专心地盯着盘中的食物，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瞳无奈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望向洛基，“有什么麻烦说来听听吧，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你。”

“这里人多口杂，你们先把饭吃完，一会儿让莉西娅带你们去楼上找我。提前说一下，这次可不是什么好活，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也不会怪你。”洛基向莉西娅摆了摆手，示意她招待两人。

“我先去睡一觉，如果你们考虑好的话就来楼上找我吧，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边说着，洛基打着哈欠朝内间走去。

“唉，那小子还是只想着偷懒，完全没有作为首领的气场嘛。”莉西娅单手掐腰，摇头发出怒其不争的叹息，“瞳小先生您就先在这里住上几天吧，等有水了我们会通知你的。吃住免费，如果您实在闲的无聊就帮把手，可以吗？”

瞳拿询问的目光望向光，光撇开头，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叹了口气，瞳将杯子中的水一口喝掉，“光在这里等一下，把东西吃完，我去找洛基谈谈。总要先了解了解情况，带路吧莉西娅。”

“.......”光忽然拽住瞳的衣角。

瞳回过头疑惑地望向她。

光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瞳。

就在瞳以为光也不想让他去的时候，光轻“哼”一声，站起身，率先跟上了莉西娅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