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行走》：序·极少数

序·极少数

这世界总是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运行着，人们总是能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无论这理由是否被其他人认可。

百分之3。

曾经有人通过统计一部分人，将结论数据化。在所有人中，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与思想模式都是大致相同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后是各种于自己所处环境相关的社交活动以及与自己兴趣爱好相关的娱乐活动。这是由大多数人的生活所得出的人类生命的轮廓，或者说人类行为的基础准则。这是数据中的百分之97。

万事万物都有例外，即便只统计了一部分人也仍然得到了不同于百分之97的人的例外行为模式。百分之3出现。

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如今这种状态，已经能够允许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生活方式存在了。也就是所谓的求同存异。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当然“求同存异”的基础要求是:大同小异。

即是说你可以与其他人存在一些微小的差异，但某些“大”的方面必须是相同的。否则就会受到排挤。这无关道德品质或其他原因，单纯是多数人与少数人之间相互的不了解与不理解。

多数情况下，少数人会被多数人同化。

这是人类的本性，毕竟人类终归是群居动物。落单的人总会向群体聚集，夜中的人必定渴望黎明。

多数状况下，多数人不会认同少数人。

这是人类的文化，数量通常代表正确。已成的群体排斥外来者，白日下的生存者厌恶夜中活动的生命。

于是百分之3便只有两种选择:成为多数人的一部分或者变成少数人中的少数人。

也有没有选择的人。

真正的极少数人。多数人都不了解甚至不曾知晓其存在的极少数。对多数人无用，但对整个人类体系来说可能必要的极少数。

少数人通常是错误的，落单的人多半是弱者，夜中活动的人大都向往光明。

也有极少数是正确的，极少数落单的猎食者，极少数热爱夜中黑暗的生存者。

这极少数不被多数人承认，亦不被少数人认可。这极少数是多数人眼中的灰尘，亦是少数人心中的异类。这极少数歌颂光明，亦拥抱黑夜……

我们总是向往未知，我们总是渴望了解不同的世界，我们总是希望理解极少数。

有趣的是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极少数，因为人心最了不起的能力就是多变性；讽刺的是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极少数，因为人性最不可思议的特点就是不可测性；残酷的是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变成极少数，因为人类最无法了解的就是自己。

当你一不小心成为极少数，请不要慌张，因为夜中总有火光。

当你费尽心机成为极少数，请不要自大，因为夜中必现猎手。

当你不知不觉变成极少数，请不要漠然，因为夜中仍能行走。

我于夜中寻找，我于白日沉默。

我于夜中嘶吼，我于人群微笑。

我于夜中行走……

愿夜永不眠

某个夜晚，我独自行走在空旷的马路上。

六月的夜晚，月明星稀，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晚上。夜黑风高也可以。

在这样的季节，不论任何时候，都会给人一种世界再也冷不下去的错觉。

但今晚确实有些凉。

我有点后悔出来瞎逛了。

我现在走的是一条我时常走的路，但今天晚上，它显现出我过往未曾见过的风景。

道路两边树枝轻轻晃动，叶片发出漱漱的摩擦声，斑驳陆离的阴影从树上被洒落，将整条狭窄的水泥路铺满。

晚上树叶的影子本不该这么明显，可我脚下的阴影连随风摇晃的痕迹都显现无疑。

在阴影上行走，从鞋底传来的异样质感，让我感觉阴影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拉扯它，就像打开窗户之前，拉开窗帘。

“滴答滴答……”

我看向右手边的漆黑树木，我知道，在这几棵连在一起的树后就是一条小溪。白天时，可以轻易地通过树木的间隙，看见那条几乎静止不动的小溪。

但现在是晚上，我看见的，只有一大片茂密生长的黑暗。

这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

不正常的仅仅只是，溪水流淌的声音不是“滴答滴答”的，还有我从未听过那条小溪流淌的声音。

我开始加快脚步，所有的阴影与黑暗似乎都随着我的脚步开始摇曳，像溪水在河道流淌，墨汁在纸张蔓延。

往常不用两分钟就能走到的街道转角变得有些漫长。

“踏、踏、踏”

“滴答、滴答、滴答”

“沙沙、漱漱、沙沙”

我的脚步声，水流过或滴落的声音，以及树叶摩擦、树枝晃动的声音有节奏地混杂在一起，像电影情节推进前的配乐般，所有所有通通在我耳边交织回响。

我想跑，想尽快赶到转角处，那里有一盏路灯。

比医院里的白色床单与医生的纯白大褂更没有生气的白色灯光，就那样平静地躺在街道转口的路面上，我知道，自己离那里很近。

三十步。

二十步。

“滴答、哒、踏、沙、漱漱、哈哈哈”

我跑不动。

在我脚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每一步落下，阴影都紧紧黏住我的鞋面。

十五步。

“啦啦啦～哼，哈、你好，滴答、漱漱漱，晚安，再……”

“啊！”

我大叫起来，双脚直接从我的鞋中拔出，拼命向街口跑去。

八步。

七步。

六步。

“咔哒。”

沉重的声音，我停下脚步，看着右手的手表。一片漆黑，看不到表上显示的时间。只能感觉到表面的玻璃应该是碎裂开了。

五步。

四步。

我想起一件事。

三步。

我根本没有手表。

两步。

“啦啦啦啦啦咯啦咯啦咯啦啦啦啦。”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滴答滴答点点滴滴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步。

“咚咚咚，哒哒哒，晚，轰轰轰，嘘嘘嘘，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