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录》——桃子能吃饱

第一章 楼心园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楼心园向来是整个新大陆闻名遐迩的风月场所。连远在北离雪原的苦行术士也莫不想要来此一睹舞娘们勾魂夺魄的裙袖，所以就算是只接待权贵，楼心园也是天天座无虚席。

反常的是现在这里却鲜有人影，台下正中的一张桌子赫然被掀了个底掉，果品撒了一地。一团杂乱的旁边站着一帮军士，正包围着两个小孩。

本来觉心眠在收到邀请时就反复告诫妹妹不要生事，对方毕竟是当今武帝的亲弟弟，一方之王，风评还不太好，要尽量避免出岔子。结果还是闹起了矛盾，现在自己和妹妹被一群人围住，吴王乐凌那个架势看起来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看的起你们邀你们同座是给脸了是吧？!你们这些外族人还真当自己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了，不过就是俩林子里的小畜生!”军士们中间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捂着脸暴跳如雷地冲着两个孩子喊叫着。

“是你先动手动脚的，不要…”小女孩说到一半，觉心眠一把搂住妹妹的肩膀，阻止了妹妹剩下的话。“吴王息怒，我和妹妹初到明城，不懂规矩，我妹妹冲撞了您，我代她给您陪个不是。”

“哥，不是，是他…”觉心晴正要反驳，被哥哥一个眼神怼了回去。“五境子民无贵贱之分，外族人也是武帝的客人，还请您看在武帝的面子上，不要计较我们的冒犯。”觉心眠接着说道。

“无贵贱之分？笑话，你们这些外族人就是贱!不打服你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给我打!”

众军士听令就要动手，虽然这些人根本没有拔剑的意思，看架势只想用拳脚给两个小孩点儿教训，觉心眠也自知凭着自己羸弱的身体绝对无法保护妹妹，又恰巧自己的临时护卫杨叔被妹妹使唤去买些纪念的物件。护卫不在，又无人相帮，觉心眠眯了眯眼，不管多么不情愿在人前显露，为了两人的安全，也只能用“那个”抵挡一下了。

“这又是何必呢，吴王。”

就在此时，角落里响起了一个不大的声音。自从这儿闹开，楼里的人就识趣地跑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在灯光不算明亮的角落里有一桌三人无动于衷。说话的人看起来正是这桌人的首领，边说着边甩手起身向这边走来。这人一身白衣白裤，并不强壮但身形挺拔，眉目之间颇有威严，像是个俊朗的贵公子，只有脑后黑亮的一条马尾昭示着这位其实是个女儿身。她身后跟随的两位男子也都是白衣白裤的打扮，一老翁一少年，都面容冷峻。

这女子径直走向吴王乐凌，离着乐凌和两兄妹都隔着一段距离时站定颔首“吴王，说什么外族人可就见外了。”

“你是离境的白芍？这事跟你没关系，别在这多管闲事。”乐凌刚刚揪起觉心眠的衣领，眼前这小孩一点害怕的表现也没有，只是眯着眼咬紧了嘴唇，让乐凌更加不爽了。冒出来的这个人乐凌认识，白芍，离境的大公主，新元“四国卿”之一，公认的下一任离王，名头多的让人嫌烦，说白了就一丫头片子，所以乐凌压根不想搭理她。跟白芍说完话直接回过头来轮圆了拳头要给觉心眠脸上招呼。

白芍也不恼，撇了撇嘴，语气还是不温不火：“我是为您着想啊吴王，这事搞大了闹到武帝那对谁都没好处，且不说谁先动的手，我听闻武帝是最怜香惜玉的，这小妹妹又长的这么标志，不知道到时候武帝会怎么决断呀？”

……艹!让这丫头说到点上了。乐凌一愣，他深知自己哥哥的性格，那是个嗜色如命的主，不光见一个爱一个，要真遇到绝色的女子，什么人都顾不下。前些年扶养哥哥十几年的一个奶妈得罪了他从城外带回的新宠，哥哥问都没问怎么回事就下了令，把奶妈从明城的城墙扔了下去。乐凌还记得自己回城时看到城下的那副场景，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明城的城墙原来高到可以把人摔的支离破碎。眼前这小妞确实俊俏非凡，自己又是对这小妞动了歪心思在先，闹到哥哥那，万一哥又看上了这妞儿，真说不准对自己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弟弟做出什么事来。

乐凌略加沉吟，甩手一把将觉心眠推了出去。“罢了，这种小事犯不着麻烦我王兄，本王今天饶你俩小畜生一次，以后给我懂点规矩!曲儿是没心情听了，走吧。”

乐凌收了手，瞄了一眼白芍，也没说什么就带着侍卫离开了，一路还踹翻了几个桌椅泄愤。白芍目送他离开，没什么表情。觉心眠从地上爬起，先确认了妹妹没有受伤，才踉跄走到白芍面前做了个礼：“谢谢姐姐帮我们解围了。”

白芍收回视线，眼前这个男孩身材瘦弱，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礼貌，但气质有些阴郁，仔细看能发现瞳孔略显森绿，直视起来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不过她还是让自己换上了笑容：“小事。你们是觉家的小孩儿吧？替我向你们的父兄问好。这曲儿是确实没得听了，我们也先走了，你们两个贵族子弟深夜游玩，要是没有侍卫可要加小心哦。”

“没关系的姐姐，杨叔很快就回来了，他很厉害的，刚刚要是他在那几个坏蛋早就躺下了!”小女孩儿完全没被刚才的阵仗吓到，这会儿又抱着哥哥的胳膊，兴高采烈的抢着和这位大姐姐答话，仿佛刚才自己本来能打个小小的胜仗似的。

第二章 明城街

明城一条宽敞的街道上，这本是秋初的夜晚，月明气清，街上却鲜有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街边商家零星点亮的几盏孤灯，伴着若有若无的秋风晃荡。这街上此时只有三个行人，一老者打着灯笼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青年，正是刚刚从楼心园出来的白芍三人。提灯的老者鹤发仙风，身形伛偻，虽然走在前面，却眉头紧锁，屡屡回头顾盼，像是有什么话犹豫着要不要说。

白芍早已察觉老者的异态，等到确定街上四下无人，才缓缓开口：“风伯您是不是要怪我刚才不该多管闲事？”

被称作风伯的老者闻言也不再犹豫，索性放慢脚步跟两人并排：“伯伯也不是怪你，小芍，不过刚才的情况确实应该作袖手观为妙，趁着两方都没发现我们的存在早点离开。留在那里看热闹，还为了两个觉家的小孩得罪吴王，实在是不划算。”这风伯看起来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背驼的还没有旁边的少年高，声音却洪亮绵长，气完神足。

白芍弯腰接过风伯手里的灯笼，略加思索，回答道：“风伯，您终日钻研术法，论术法咱北境您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要论阅人处事，却还是小芍擅长些。您说咱们早走为宜是不错，可您只说对了一半。我感觉得到，那个觉家的小子，一早就发现咱们在附近了，咱要是不管不顾于人情上可就说不过去了。那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歪脑筋倒是不少，话里明着暗着把乐凌往歧视外族人上带，就是想试着激咱们出头啊。”

“知道是激咱们，姐姐你还出头啊，气性这么大不像你的性格啊。我还以为剧情走向是我要忍不住去收拾那个乐凌的时候你拦着我的！”旁边的少年打趣道。

“跟你说多少遍了白苗，干啥先动动脑子行不行。你是跟风伯学火术的时候把脑子顺便也烧了玩了是不？”白芍之前一直一副冷淡的样子，转过脸来跟自己弟弟说话就变了个人似的，一副恨铁管不成钢的表情“我那能是被激出去的吗？我又不像你这么莽撞。我只是跟乐凌陈清利害，不至于得罪他，毕竟当今武帝什么德行没人比他这个亲弟弟更清楚，我是看这觉家的小子年纪轻轻颇有城府，能认识下也不错，还顺水推舟送觉家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你学学人家小孩，明明看起来岁数差不多，我弟弟这俩肩膀上扛的这是个啥玩意儿哦！”白芍说着还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弟弟的脑袋。

“得了吧姐，只有不会术法的人才搞那虚头八脑的一套。”白苗被姐姐说了一顿，却完全不以为然，看样子是俩人经常斗嘴都习惯了。他一边说着，手掌一翻，一团明亮的火苗凭空出现在他的手掌上方，发出跳跃的光芒，瞬间将整个昏暗的街道都照亮了几分。“就乐凌那几个人，我自己都能解决的了，费什么心思跟他墨迹。”

白芍看见弟弟又在搞事，低低啧了一声，没提灯笼的手向着火焰急忙一挥，白苗的手上又什么都没有了。急冲冲的又要责怪弟弟。旁边安静了许久的风伯赶忙打岔：“好啦好啦，你姐说的没错。你也该学聪明点了，小苗，光凭术法成不了气候。咱们的大陆在旧世纪的时候存在的神袛是有改天换地的能力没错，那时候诸神并起，百家争鸣，成了神便能千年不朽，改写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有很多破空而去的大神。可是自从数百年前的那位武神死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就再也没有人成神过，术法也逐渐没落，所以我们的世纪才叫做新世纪。新世纪是军队和权谋的世纪啊，你就算术法在高，不及神位，顶多也只能十人敌百人敌，遇到几千几万的铁骑根本没有反抗的实力。你跟着我只能学习术法，你要是再这么冥顽不灵，我看是应该让你爸把扔到军队里锻炼锻炼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家里的事有姐姐。跟那些老头子勾心斗角实在烦的很，我就专心玩我的术法就够了。”白苗脖子一梗，还是嘴硬的很。不过还是乖乖放下了手，没有在生成火焰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手往裤子里一插，边走边研究起路边商店各式各样的招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