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龙者》——北后

第一章 初入蓟州

正是初春乍暖时节，晨光透过云隙斑驳的投映在蓟北崆峒山的山脊，远处看去山的体表隔了一层绿色的晕，油油的可爱。山腰处一行人有老有少，沿着山间小路时行时驻。一个瘦小的老头，带了一个硕大的老式墨镜迅捷地走在最前面，墨镜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老头时不时的向上推推眼镜，用一根枯树枝一样的中指。一个中年大汉土布衣裤紧紧跟在老人身后，一对青年男女被拉下一节。女孩穿着十分亮眼，粉色羊毛高领外套、齐臀短裙下黑色丝袜包裹着修长的腿，短发只到耳根，弯眉秀目，化着淡妆，妖娆又不失干练。他身旁的男子风衣小帽，尖尖皮鞋，对女子极是殷勤，提包拿袋、嘘寒问暖。

又走了一程，青年男子对前面喊道：“董老爹，休息一下吧，走了大半天也没见你说的什么“鲤鱼背”，歇会儿！”中年男子憨着声音说：“早说不让你们跟着，陈教授说让你们经经世，这点苦都受不住，真是......”正要数落他们，董老爹却找了一块石头蹲在上面，对中年男子说：“小七，休息。”小七见状不再言语，只找了向阳的地方坐下来。

“董老爹，小菲口渴了，找个地方喝点水吧。”男青年跑上来，喘着气说道。小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油光可鉴的老式保温杯递了过去，“大学生儿，喝这个吧。”年青年一脸鄙夷。小七刚要发作，董老爹却对男青年先说了话，“常见，下一盘路上有户宅院，去那吧。”常见四处看了看，却没看见什么人家，正在一脸疑惑，陈小菲也走了上来。“老爹，下一盘路的那个院子所处的位置很特别，从周围的山的形势看似乎正在龙气蒸腾的山脉穴位上。您看，虽然都处在向阳之地，那边的树木明显的要更绿一些，气势不凡啊。”陈小菲一边说一边扭了扭脚踝。董老爹点了点头，“咱们去看看，明天去买双运动鞋，闺女。”陈小菲脸一红。常见挠了挠头，“我怎么没看到哪儿有院子”。小七嘿嘿笑道：“您那眼睛老盯着花儿看，哪有功夫看别的！”常见搂了搂小菲的肩膀，笑着说：“七哥，我这叫一“花”障目不见他物。”小七没想到他不生气，反而来了个借题发挥，张了张嘴、眼睛瞪了瞪，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呛回去。陈小菲嘴角上笑了一点。

那户宅院看着只在下一盘山路边，走起来却是又绕了三四里路。院子不是很大，依山而建，在上盘时见过有两进院落，门口停着一辆迈腾、一辆帕赛特还有一辆丰田霸道。小七说：“这辆帕萨特和那辆迈腾一看就是公车，霸道一般混出来的老板比较爱开吧，这地方应该是个饭店就合理了。”董老爹点了点头，分明一处外场之地偏偏没有招牌，只是简简单单的有一两块奇石摆在门边。门虚掩着，隔着门缝看去，院内修葺的很是典雅也但也无非一些寻常的花草，论起考究远不如北京顶楼大户人家的天台。董老爹上上下下地看了许久，常见早已经忍不住叫起这家的主人来。

过不多时，果然有一个干净利索的伙计和气的迎了出来。常见在北京作威作福惯了，操着油腻腻的京腔说：“我说，你们这儿是饭店呢还是茶楼啊？”伙计见他一身的气派更加恭敬起来，只是蓟州当地的土语说出来硬硬的着实配不上他脸上的笑纹，“我们这豆是饭店，您几位干啥呀？”常见愣了愣，对这矛盾的音容笑貌不置可否，“我们走累了，上你这歇会儿，喝口水儿。”伙计殷勤地请众人进了门。

迈过门槛的董老爹上下瞅了瞅不禁“咦！”了一声，待进了院子他原本没有半分表情的脸上竟然写满了惊讶两个字。进门后只见这碎石小路曲折通向客厅，屋顶是玻璃的，路旁种满了各色的花草，临近门口的是应了时宜的迎春，向里竟然依次有盛开的粉色荷花、殷红这叶片的枫树、白胜雪的梅花，虽然花很普通，可在一日、一时之间四季之花齐备，不由得让众人诧异非常。董老爹一时惊讶以后又渐渐恢复了毫无波澜的表情，上下看了看客厅的门，竟然有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第二章 同门之宜

只见大伙儿进去的门槛甚是奇异，又厚又高与它相比门楣又窄又薄很是不协调。常见进门的时候只顾着照顾陈小菲，一个没留神差竟然绊倒了，整个人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小菲赶忙弯下腰去扶她，不料这小子并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一双眼睛死死地望向小菲短短的裙子里面。小七一把把他抄起来说：“常见这地上比席梦思舒服吧”。常见一下也红了脸，他只是偶然瞥见小菲的裙底，没想到一眼看去竟然不能自已，也是好不尴尬。董老爹瞪了小七一眼，又看看了这个地势，不禁皱了皱眉，唏嘘了一口。

陈小菲虽然知道自己被吃了豆腐，但却没有什么气恼，只是脸微微红了红，没说什么。其实隔着不算薄的丝袜倒也不至于走光，只不过被看的部位容易让人联想罢了。

店里的伙计赶忙过来向常见大献殷勤，拍打他身上的尘土。其实进门后就是全封闭的玻璃屋顶，地下铺着仿古的水泥石的方砖，说是一尘不染也不算过分。常见自觉理亏也没有再贫嘴，默默地跟着众人进了院子。

穿过四季花的走廊向里，果见几间布局平庸的单间雅座，几个人随便找了一间坐定，又和伙计要了菜单来点。常见向伙计要了一壶开水，先将桌上的餐具一一烫过，又在茶壶里放了从北京带来的纯正雨前龙井，不一刻整个屋子里清香萦绕起来。小七打趣的说：“小常，这可比姑娘身上的香水味儿好闻多了吧”。一句话说的小菲跟常见又都不好意思起来。

董老爹看了看菜单，无非一些乡间土菜，便问大家有什么想吃的来点几个。常见拿过菜单看了半天，先要了老罐儿乌鸡汤，又问伙计这有没有什么特色的菜推荐几个。

伙计又开始生硬的介绍起了当地的美食，什么炒柴鸡蛋、炖水库鲤鱼、小河虾、河底馅儿饼、馅儿糊饼等等，一套套讲出来竟也有如数家珍的感觉。常见嫌弃都是些乡间土菜，满脸鄙夷的脸色。陈小菲这时接话说：“小见，这里的水库鲤鱼可是不多见的美味。想当初可是上贡给大清皇帝的御前美味。只是不知道他这里的鲤鱼有没有那金翅鲤。”伙计忙接话：“几位真是好运气，我们今天特意为几位客人准备五六条金翅鲤鱼，他们吃了四条，现在还剩下两条”。常见赶紧让伙计记在菜单上，然后又随便点了两三个菜便让伙计去准备了。

董老爹对陈小菲说：“丫头，你见识广博，我老头子也赶不上你呀”。

陈小菲忙说：“老爹过奖了，只不过再来蓟州前做了些功课。再加上这几年跟着常见叔叔学到了不少古文化跟民俗的东西，所以会懂一些。”

董老爹说；“丫头你别谦虚，我看就是常启明那老家伙也未必及的上你。”

说着董老爹偶然向外面的院子看了一眼，又是不禁一脸惊讶。陈小菲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也是说不出的表情。小七和常见好奇地向外看。只见庭院东西墙根下在来时花木的掩映下竟然各矗立着一个脚踏祥云、身披八卦仙衣的神仙模样人物铜像。最特别的是每个仙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硕大的铜制大托盘。小七和常见只觉得这两个铜像在这里放着有些不搭调，也没太在意。

陈小菲暗暗地说：“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车驾六龙。”董老爹说：“不错这正是那承接玉露的仙人。”常见不明就里，但是这首诗分明是唐代王建宫廷乐府中的一首，便问：“这两个铜人有什么门道吗？”

陈小菲和董老爹对望了一眼说道：“这个铜人可是大有来头，早在汉武帝时期这两个铜人可是供在皇宫里的，据说他们手中的铜盘能够引来天上的玉露，引用这种玉露就能使人长生不死，飞升成仙。”董老爹接着说：“不过看这个院子里铜人的形制只是近代的仿品，收藏也是说不上的，奇就奇在这儿，难道这家的主人竟也相信引用玉露可以飞升成仙吗？”

突然只听门外一阵爽朗的大笑之声，一个中年圆脸浓眉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董老爹拱了拱手说：“老爷子果然是行家，我们家这个铜人那还是当年我爸在河南找到的，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运了回来。他跟我讲过刚才小姑娘说的那首诗，也说过老爷子刚才说的类似的话，可惜他今天出门没在，要不然一定要和您二位好好唠唠。”

董老爹看着来人半晌无语，悠悠说道：“令尊可是姓杨？”

男子答道：“确是姓杨的。”

董老爹急切地问：“杨尚令吗？”

男子一脸惊奇：“是啊，您咋知豆的？”

董老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发直，说：“杨尚令，杨尚令，师弟啊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