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到人生的第一份工资之后》——牛羊年华

妈妈的安眠药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

爸爸经常失眠，每次失眠都要喝两片安眠药才能入睡。

妈妈就对他唠叨，说喝安眠药有负作用，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有一天，六岁的儿子也失眠了，直到晚上十点半还睡不着，他很急躁，就向妈妈要安眠药。

妈妈斥责道：“你小小年纪，咋用喝安眠药？不给！”

过了四十分钟，儿子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便又哭又闹，非让妈妈给他安眠药不行。

妈妈见夜已深了，怕他再哭闹下去影响邻居休息，就没好气地说：“都是给你爸学的，只准这一次啊！”说罢，她去了里间屋。

半分钟后，她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片，走到儿子跟前，气鼓鼓地说：“给，喝去吧！”

儿子赶紧把药片放到嘴里，接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把药片带下去了。不大一会，他就呼呼地睡着了。

后来，儿子又有几次失眠，每次都是按第一次的办法解决的。

有一次，儿子看见妈妈正往爸爸的安眠药瓶里装药片，就顺便问了一句：“妈，你也需要喝安眠药？”

妈妈答说：“我喝那干啥？不喝安眠药我照样能睡好。”接着，她又解释道：“你爸的安眠药瓶没盖好，药撒出来了，我给他装好。”

儿子上学以后，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失过眠，当然也没再服安眠药。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儿子问妈妈：“妈，我小时候，失眠了只有喝安眠药才能睡着，现在不喝安眠药也能睡着，这是咋回事？你是医生，给解释解释吧。”

妈妈诡谲一笑，说：“你压根就没喝过安眠药。”过了片刻，她又说：“实际上，你爸也很少喝安眠药。”

儿子开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爸爸看了妈妈一眼，说：“你不愧是心理医生，谢谢你呀！”

儿子终于明白了，大声说：“原来你让我喝的是维生素c片呀？！”

妈妈笑着说：“你真聪明！”

我领到人生的第一份工资之后

　　我八二年二月上旬大学毕业，二月下旬被分配到公社大院工作。

公社里的工作很多，我在忙碌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五日，这是公社机关干部领工资的日子。

上午十一点多，我随着其他干部走进了会计室。

公社机关干部一个一个拿着刚领到手的工资高兴地走了。会计室里只剩我和会计老曲的时候，该我领工资了。

老会计曲英然从抽屉里找出我的工资关系介绍信，用算盘简单一打，说：“小黄，还是考上大学好，你看，我参加工作都二三十年了，工资还没有你高哩，你现在是实习期，一个月就领43.5元，等到满一年的时候，一转正，你就可以领到51块多了。你二月份上班7天，二月份7天的工资加上三月份的工资及下乡补助，总共57.6元，不算少啊！”

“不少！不少！”我赶忙接答道。这是我今生第一次领工资，心里那个激动啊，简直无法形容！要不是老会计在场，我真能一蹦三尺高，真想放声高唱，然而，这是在会计室，还有老曲在这儿哩，我不能表现得太没城府喽。故而，我既没蹦也没唱，只是心里乐开了花。

我一溜烟似的走出会计室，上衣的口袋里装着这一个多月的工资，感觉装钱的地方沉沉的、暖暖的，好像那里揣着一块无价之宝。

我回到自己的住室，把工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看了又看，数了又数，情不自禁地感慨：啊！这是我的工资，是我人生第一次领到的工资，多么好看！多么多呀！我有工资了！我有工资了！这是钱吗？不错，这是钱！这不仅是钱，也是我多年辛勤努力的回报！

“我有了钱！这钱该怎么支配？”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时，我立刻想到了我的母亲，并在心里说：母亲，多好的母亲！母亲，你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母亲，你为我的成长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汗水！现在我能挣钱了，我发工资了，您比我重要，我不花也得让您花，快让我表达一下心意吧！

这时候，我想起了童年时的一件事。

我六岁那年，弟弟河长三岁，母亲把弟弟托付给本族的一位奶奶看管。

有一天，母亲到姚湾大队赶集去了，父亲奶奶和姑姑都在地里干活。我在街上玩了半天，回到家里找不到母亲，心里着急。在家等了好大一会，仍不见母亲回来，母亲不在家，我像丢了魂似的；见不到母亲，我光想大哭。我又渴又饿，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出门去找母亲。

我没去过姚湾集，也不知道有多远，只知道个大概方向。出了家门，凭着感觉，随着行人，走啊走，还真巧了，我真的摸到了姚湾集。

我在集市上找了一会，没有找到母亲，我怕走迷，就蹲在路边等着母亲，等啊等，我又渴又饿又累，差一点没有趴在地上，就在这时，母亲的身影出现了，我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娘！”

母亲正向前走着，听到我的喊声，先是一惊，看见我又眼睛一亮，快走几步，来到我的跟前，问道：“小，你咋来了？”

“我又饥又渴，在家等心急了，就找你来了。”我感到委屈，差点没有哭出来。

”走，小，我给你买个红薯面卷子吃。”她说着，拉住我的小手，转身向集市走去。

回到集市上，她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一个褐色的热乎乎的红薯面小卷子，递到我的面前，说：“小，吃吧。”

“娘，你吃。”我接过卷子，用手高高举起，想让母亲吃。

“小，我不饿，刚才我吃了两个。”母亲为了让我一个人吃，对我撒了谎。

我信以为真，便狼吞虎咽地吃开了，一小会儿，卷子便到了我的腹中。

母亲用粗涩的手抓着我的小手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母亲慢慢松开了我的小手，接着，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我害怕极了，不知道母亲为啥一下子坐在地上，便看着母亲，问：“娘，你咋啦？”

“小，没事，我太累了。”母亲见我撇着嘴想哭，忙安慰我，说。

这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见此情景，忙上前关切地问：“小他娘，你咋了？”

“大叔，你也赶集了？我累了，没啥事，歇一会就好了，我不要紧，你先走吧。”这个男人是我们的街坊，他家离我家不远，与我家的关系还不错。母亲听到他的话，便回答道。

“你是不是头蒙？看你脸色蜡黄，不光是累，主要是饿得太很了吧！我叫人用排子车把你拉回去吧？”那位街坊又关心地问道。

“不用了，大叔，我没事，坐一会就好了，你先回家吧。”母亲回答。

那位街坊听过母亲的话，又看了一眼我们这对可怜的母子，说道：“饿成这样了！饿得太很了！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他说完，就走了。

我又看看母亲，见母亲骨瘦如柴，眼窝深陷，面如黄纸，少气无力，这才知道：母亲是饿成这样了。我心里难受极了！恨自己把一个红薯面卷子吃光了，母亲饿成这样，自己也不知道让母亲吃一口。

事过多年，我长大之后，还常常想起这件事，每想到这件事，都心生内疚：母亲什么也没吃，她宁肯自己挨饿，也舍不得吃一口，只怕自己的孩子饿坏喽。世上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无私的，为自己的孩子都有牺牲自己的精神，真是无私而伟大的母亲！

这件事虽过去了二十年，但我回想起来，还是热泪直淌。

下午下班的时间到了，我不顾吃晚饭，便赶紧骑上自行车，飞也似的向老家赶去。

我已经想好了，给母亲50元，自己留7.6元吃用。

我走进家门，见到母亲，把50元钱塞到母亲手里。

50元钱，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母亲看到这么多钱，先是又惊又喜，但过了一小会，却皱起了眉头，严厉地问：“给我这么多钱干啥？你这钱是哪来的？！”

“娘，这是我的工资，我发工资啦，这一回领了57块多。”我兴奋又骄傲地说。

“工资？真的吗？”母亲还不敢完全相信。

“是啊，娘，真是我的工资，你快把钱放好吧！”

母亲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她哽咽着说：“哦，工资啊？要是工资，我就留下来吧。”

“娘，你放心，这真是我的工资。”我进一步解释道。

母亲又看了我一眼，再次严厉地说：“你记住，你一辈子也不能贪污公家一分钱，也不能要别人一分钱，没钱咱不花！你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能当贪官，要是因贪污受贿被判刑坐牢，多不划算，把祖宗八代的人都丢光了，还有脸活在世上！你要是贪污了公家的钱，要是要了别人的钱，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别说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我知道，娘，我记住了！”我回答。

在回公社的路上，我心里甜丝丝的，好像办了一件什么大事，骑车如飞，不觉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