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看风水夜捉鬼》——东城白晓生

第一章， 黄皮子拦路

农历正月二十一，大雪。

位于沈阳市铁西区老北市场附近的一家颇具规模的古玩店里，接到了大年后的第一笔生意，这比生意不是普通的古玩买卖，而是“旁门左道”行当里的驱邪避煞，风水堪舆。

此时此刻，一名穿着貂皮大衣，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正在古玩店的二楼客厅里，讲述着自己的诡异经历。

“这个事儿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天是大年正月初六，村东头老刘家杀了一口大黑猪，这老刘家专门用稀食料喂猪，猪肉特别香，每到一杀猪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人都得去他家门口排队等着买猪肉。

那天一大早上，俺就让俺家那口子去老刘家买排骨，他跟老刘家关系不错，买完后就在他家喝了点酒，可是下午回来的时候发生一件怪事儿。

这老刘家在村东头，俺们家在村西头，中间隔着五六里地。俺家那口子回来路上刚走一半，突然看见从玉米地里窜出一只毛皮锃亮的大黄皮子，哦，就是人们常说的黄鼠狼。那只黄皮子见到我家那口子后，不但没躲开，反而还拦在路中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

中年妇女往前凑了一下，表情也跟着变得有些夸张。

“那只大黄皮子把俺那口子拦下来后，竟然像个人一样开口说了人话，它掐着腰人模人样的问俺那口子看它长的像个啥？俺家那口子当时骑着自行车，被它吓了一跳，不小心摔在了一边，胳膊都摔破皮了。

他起初也觉得奇怪，但是心里一气，就骂了一句“俺看你像个大傻比，赶紧滚犊子！”骂完还捡起路边的石头把那黄皮子给打跑了。

回到家后，他把这个事跟俺讲了一遍，开始俺是觉他是喝高了酒，脑瓜子里头出现了幻觉，也就没当回事儿。可是到半夜，他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坐在炕上，眼睛瞪的像个灯泡儿，紧接着就跑到院子里，把鸡笼里的鸡全都咬死了，更吓人的是他还把咬死的鸡开膛破肚，掏出心肝内脏就往自己嘴里吞，吃的满脸是血，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从那天起，他每天白天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一到夜里就开始发疯，用绳子绑起来也没有用，这都已经闹了半个多月了，如果再不好，俺就只能把他送精神病院了。”

说话的人是一名中年妇女，名叫张桂兰，此时此刻，她正坐在古玩店二楼的会客厅里，讲述着半个月前发生在她老公身上的诡异事件。

坐在她对面的聆听者，是一名身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子，名叫温如玉，今年二十六岁，身上一股子书卷气，虽然年轻，但他的身份却是这家古玩店的老板，也是温家奇门秘术的第四代传人。

在温如玉身后还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一身休闲式的黑色唐装，一边把玩着手串，一边泡着功夫茶。女的二十多岁，扎着马尾，穿着一件牛仔服，模样俊俏，正在低头用笔记本做着记录。沙发上还趴着一只正在打盹儿的黑猫。

“唐叔，您看这……”

温良玉听完张桂兰的描述，带着一脸乏味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泡茶的男人。

“山里野皮子精子迷人，这活儿不大，五千块钱，把事儿给她办了！”

唐叔头也不抬的说道。

“哎妈呀，干哈就五千块钱呐？你这也太黑了，俺们村王大仙儿给人看事儿才收八百，你这翻了多少倍啊？”

张桂兰从座位上站起来，提高嗓门儿，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别吵吵，嫌这儿黑的话，你就回去找你们村王大仙儿吧，如果这事儿你们村那王大仙儿能办，你还大老小远的从丹东跑沈阳来干啥？我估计你这来回的高铁票钱，都够给那王大仙儿的了吧？”

唐叔喝了一口茶，泰然自若的说道，似乎一点没把这单生意放在眼里。

张桂兰继续抬杠：“那俺宁可去精神病院，这些钱也够看大夫的了！”

唐叔说道：“我说大妹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家那口子范这事儿，跟精神病没有一丁点关系，是你家那口子先得罪了人家，如果不是老金介绍你来的，换了别人，这个活儿最少得一万起。”

张桂兰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道：“那行吧，五千就五千吧，不过俺出来的急，没带现金。”

正低头在笔记本电脑上做着记录的姑娘，听她说完，习惯性的掏出手机，解锁后打开微信收款的二维码界面，递到张桂兰面前，笑嘻嘻的说道：

“可以微信转账，支付宝也行。预付款两千，一会儿到楼下赠送您个开光的手串儿，可以拿回家去辟邪。”

张桂兰一脸不情愿的付了款，问道：“钱交完了，你们啥时候能把事儿解决了？让这破事儿闹的俺都半个月没打麻将了？”

“你留个地址，明天一早我们就派人过去，如果没别的事儿，招喜就送客吧！”

唐叔说完，被称为招喜的姑娘站起身来，合上笔记本电脑，将张桂兰送出了古玩店。

故事开始之前，先讲讲这家古玩店。这家店的名号叫做“清风明月斋”，民国时期就坐落在老奉天北市场一带，是家百年老字号。

第一代掌柜的名叫温世轩，此人不但懂古玩字画，而且通晓奇门遁甲阴阳玄术，天生阴阳眼，能与鬼神通灵。传闻东北王张作霖在奉天省做督军高官的时候，听说了他的本事，还请他做过幕僚团中的奇门风水顾问之一，封授少校军衔。

在那个兵荒马乱群雄四起的年月里，各地军阀为了招兵买马，都在背地里做着挖坟盗墓灯下黑的勾当，这个温世轩就曾暗中指引张大帅的部队，挖过好几个宋代辽国王孙贵族的古墓，摸出过许多金银财宝，是个民国时期东北满蒙一代江湖中的传奇人物。

而且，这个温世轩很会看时势，更会做人，曾经在国共内战时期，花大价钱在各种特务机构走关系，救出过许多被国民党关押共军的地下党，为全国解放做出过不少贡献。

全国解放后，他不但主动将许多文物交给国家，并且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做官，终日在家里闭门谢客。

因此在后来的文革时期，红卫兵们即便听说温家的老宅地窖里，还藏着几件值钱的古董，那几件才是真正的宝贝，但是也一直不敢踏进温家老爷子的大门。如今这家百年老店，传到温如玉的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

这家古玩店的一楼大厅里，虽然陈列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古玩字画手串佛牌，但基本都是仿品，用来掩人耳目，赚不了什么大钱，真正的营生是在二楼接待的风水堪舆，趋吉避凶的生意。

这门生意虽然对外行比较神秘，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利用奇门遁甲，玄学秘术，帮雇主占卜风水，驱邪捉鬼。

由于两个月前，上一代老东家温云鹤，在去山西帮人看风水的时候，遭人暗害，神秘死亡，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在美国留学的温如玉，只好回国办理父亲的后事，顺便接管这家店里的生意。

第二章，神秘的苗疆老客

虽然从十八岁就去美国读书，但是由于就耳濡目染的关系，温如玉从小就与风水地脉，鬼狐精怪打交道，对这个神秘的行当从小就充满好奇，并一直试图用比较科学的方法，去解释这个世界上光怪陆离的超自然现象。

因此长大后，他选择学了与量子物理有关的专业，在美国留学时，还参加过一些秘密社团组织的，研究人类灵魂能量的实验，他心中一直坚信着一个哲理：

“当科学走到尽头，就能看见神明在向人类招手。之所以现在还看不见它们，是因为目前技术还不够。”

这个店里还有两个伙计，一个是被唤做唐叔的唐山虎，是这家古玩店的管家，另一个他的女儿唐招喜，在古玩店里做财务工作并兼接待员。

唐家与温家属于世交，民国时期，唐山虎的祖父，就在温家府上做账房先生，唐山虎跟温云鹤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师学艺，可以说，唐家祖孙三代人，一直都深受温家恩惠，也一直都是温家的跟班儿，并且跟的心甘情愿。

书归正文，张桂兰走后，温如玉起身走到唐叔跟前坐了下来，问道：“唐叔，咱们是不是要的有点多，我看她一个农村妇女挺不容易的……”

唐叔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温如玉，一改方才严苛的口吻，叹了口气，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哎，我说少东家，您打小不过问烟火事，人面善，心肠软。而这每个行当里，有每个行当的规矩，你今天给把钱给她省了，一旦传出去，以后别人的生意就不好接了。

咱们这行当，说白了，就是凭的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替人消灾解难吃饭，消的是别人的灾，耗的是咱自己的元气。现在法律越来越严谨，咱们这是属于在看不见光的夹缝中生存，如今老东家不在了，有些大活儿，咱们还得找帮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正说着，唐招喜从楼梯口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珍珠奶茶，将一杯递到温如玉面前，说道：

“五千还多呀？你没看见人家身上穿着貂儿呢吗？咱们店里打折扣空调温度这么高，她都不脱，明摆着跟你炫富呢。介绍她来的人说了，这是个养鸡户，别看人家住在农村，现在农村里有钱人多去了。

再者说，我看你是在美国当阔少爷当惯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年咱们东北经济始终上不去，一直在拖国家的后腿儿。

这古玩的市场也跟着不景气，咱们这个店的生意，主要是靠这种帮人趋吉避凶捞偏财的手艺在支撑着，包括您在美国留学的花的钱，也都是从这旁门左道里挣出来的。

以前温叔在的时候，不让告诉你，你就在美国那边儿可劲花，这家伙的，一张嘴就几万几万的，我每次去银行给你汇款，我都跟着心疼，现在温叔不在了，有些事儿也不应该再瞒着你了。”

唐招喜属于典型的东北沈阳姑娘，直率的性格中带着一丝的古灵精怪，有什么话不会在心里憋着，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用八个字形容她最为贴切，那就是乐观开朗，没心没肺。

加上她模样长的俊俏乖巧，与国民闺女关晓彤有几分相像，一生起气来时，翻起眼睛努起小嘴儿的模样，带着一种邻家女孩儿的娇媚劲儿。

唐招喜从小跟温如玉一起长大，可以算的上是青梅竹马，虽然温如玉比她大上两岁，但是吵起来下来从没赢过，甚至每次温如玉在学校里受欺负，都是唐招喜替他出头，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不再反抗了。

“我听你这话，怎么把我说的像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败家子富二代一样？我有那么不堪吗？而且，我刚回来那几天你还对我百般亲热，这才两个月，怎么就变样儿了？”

温如玉用带有**的语气说道。

“我的是实话，这要是放在民国时期，你不就是那个温府大少爷嘛，左手端个茶壶，右手拎个鸟笼子，兜里再揣着一堆现大洋，见着啥好就买啥。可惜啊，你没赶上那个年代，现在的钱得凭本事挣。”

“你错了，真正的少爷从来兜里不揣钱，少爷只负责说买，身后的丫鬟就得扔现大洋。我要真是你说的那少爷，那你就是跟在我身后扔钱的丫鬟。”

“我要是那丫鬟，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伙泼皮无赖，把你这败家少爷给绑了，讹上一笔后，再扔进山沟里撕票！”

唐招喜还要继续跟他斗嘴，被唐山虎咳嗽一声呛了回去：

“行了，有你这么跟少当家说话的吗？一点规矩都没有，如玉是你的老板，以后你说话给我尊重点。”

唐山虎是一个很讲究规矩的人，对温云鹤忠心耿耿，对温如玉也是如此，他虽然是长辈，但是每次面对温如玉时，都是一副老臣的模样，态度谦卑有佳。

唐招喜听完父亲的话，无奈的看了温如玉一眼，不情愿的说道：“知道了，以后我再跟他说话前，得先加一句报告老板，这样行了吧。”说完转身走下楼梯。

温如玉倒是不在意，或者说早已经习惯了唐招喜对自己的这种说话方式，笑了笑，说道：“嗨，唐叔，咱们又不是外人，没必要讲究那么多规矩。”

“行了，不说这个了，说说这单生意吧。这个活儿不大，就是得了道的黄皮子找人讨要个封口，碰到了一个不懂事儿的酒蒙子，不但没讨来封口，还讨来了个臭骂。这一骂至少毁它几十年的道行，又得回老林子里重新修炼。

黄皮子这畜生气性大，爱记仇，而且有仇必报，很显然，这皮子精是在报复那个毁它道行的憨货呢。

这活儿没啥危险性，我打算让你跟着走一趟，也算正式接触咱们这个行当。咱们这家店，还得留给您接班呢不是？”唐叔说道。

类似这种山野精怪的奇闻怪事，温如玉听的太多了，关东大地上到处都是，甚至他亲身经历过比这离奇数倍的事件，因此没有太感兴趣，不过唐山虎一提让接管古玩店的事儿，不禁又让他想起了自己父亲。

“唐叔，您知道，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的目的，是想调查我父亲真正的死因，您去过出事儿的现场，也说过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我父亲绝非正常死亡，而是中了苗疆巫蛊的降头邪术。

虽然警察对这种案件没办法，取证困难的情况下只能把案子挂起来，但是我想知道暗中害他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跟我出国那年，来咱们店里的那个从云南来的苗疆老客有关？”

在温如玉的印象中，十八岁那年，店里曾经来过一个打扮奇怪，身材瘦高的云南老客，老客不是客商的意思，而是这个旁门左道行的当里，对买家雇主的称呼。对外行叫门外客，内行叫门内客，从外地来败山门的，叫过堂客，后来都简称老客。

当时是夏天，这个老客身上背着一个奇怪的箱子，头上戴着个斗笠帽，瘦高的身材活像是《鹿鼎记》里胖瘦头陀中的瘦头陀。这老客说是来采买“关东大地仙儿”，就是大个的人参，但是温云鹤一见到他，就将其带上了二楼，而且吩咐唐山虎关门休息，任何人都不许上楼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