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版修仙》——齐阳之眸

第二章 万顷亭

刘仲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仰头望去，整片天都是灰沉沉的，像是前世的雾霾。

再睁眼时，他才发现周围已经换了景色。这里已不是之前那座破庙，相反视野开阔，布局精致，连他身下的地面都是富含灵气的玉石铺成。

不远处，几个气息强大的修士正围在一起，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他。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瞬间心中一紧，对面五人仅有那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子修为仍是凝气期，其他都要远远高于他，起码是筑基期修士。

而且他们衣着随意，长袍各式各样，也没有宗门标记，恐怕是游离于门派势力外的散修。

刘仲心中提起警惕，缓缓站起，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这个世界里，散修和门派弟子关系极差，几乎是死敌，从这具身体父母惨死的例子便可见一斑。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长袍，慈眉善目胡须皆白的修士走了过来，微笑问道：“老朽道号墨班，筑基散修，不知小友在哪里修行，是否也被忘道真人抓来？”

果然是散修！

刘仲心中叫苦，这具身体的上个神魂就是因为散修消散的，结果他出趟门又遇到了散修，莫非，他有什么特殊体质不成？

“忘道真人是？”刘仲故作镇定，小心问道。

“就是那个身上破烂肮脏，笑得疯疯癫癫，你又打不过的老乞丐！他是不是觉得你是个怪物，就不由分说抓了进来？”一个膀大腰圆，坦胸露乳，又胸毛浓厚的大汉走了过来，高声插嘴喊道。

“嗯，是这样……”

刘仲感受到对方气势上的压迫，又注意到几人眼神不断往自己长袍左侧的洞玄宗标记瞄去，自知不妙，心中犹豫了一下后索性自报宗门：

“我姓刘名仲，是洞玄宗一名普通修士，外出时不巧遇到忘道前辈，又不知为何被抓了进来……”

“哈哈，忘道前辈！”一个俊俏白皙，身着白衣的男子掩嘴笑了起来，声音稍显阴柔，“叫他忘道老魔才对！那个老家伙起码元婴期的修为，偏偏扮作乞丐，把我们这些筑基修士当猴耍，本公子要是出去必饶不了他。”

白衣公子怒气冲冲，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气势，但不知为什么，却给了刘仲一种“娇喝”的感觉。

刘仲也因此清楚了忘道的修为境界，不由得心中苦涩，据他了解这方世界分为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但化神及以上修士从未出现过，“金丹立派，元婴不出”是现在的常态。

连金丹修士都是宗派掌门级别的人物，而自己一出门就能元婴老怪，这算是什么运气……

“不过，”白衣公子突然话头一挑，怒气全无，“你既然能被他抓来，必然也是个怪人，让本公子心中好生好奇。”

他说这话时眼神露出奇异之色，看的刘仲心里不太舒服，直到墨班老者传音提醒：“凌云道友才貌双全，涉猎甚广，但特别喜欢男色，你要小心。”

刘仲瞬间感觉后背一冷，下意识退了半步。

在刘仲自报身份后，周围几人明显神色放松了一些，坦胸露乳的大汉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喊道：“我们这里哪个不是怪物？不是怪物那忘道老怪还不抓呢！比如说我喜欢炼丹，凌云喜欢男修，辛禾只盯着花草，至于冰霏？她那个天赋本身就是个怪物。”

“墨班老哥就更不用说了，整日沉迷机关之术不去修炼，就连凌云那些爱不释手的道具也是出自他手吧？”

凌云公子闻言朝刘仲那边看了一眼，笑的意味深长：“那可是让男人也能欲仙欲死的宝贝，刘仲道友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刘仲惊的直冒冷汗，感觉身后更冷了，再次退了半步。

墨班老者闻言苦笑摇头，连忙传声：“道友休听他们胡言，老朽虽然喜爱机关之术，但并非那种恣意妄为之人，只是，只是早前的确被凌云道友哄骗，研究过类似的道具，但最终放弃，没有成品！”

“……”

看着墨班信誓旦旦的表情，刘仲沉默不语，只觉得这个地方十分危险。

墨班老者见刘仲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在意，而是一一为他介绍在场修士：

“那位膀大腰圆的是申屠道友，天生力大无比，又酷爱炼丹，自称丹师。但他有个不好的癖好，喜欢将抓来的修士一拳碾碎，揉合成球后直接炼丹，以求浑圆一体……”

“那位白衣男子是之前提到的凌云道友，他常常自称公子，也的确家学渊源，了解甚广，实力无人可知。至于喜爱男色这一点你也知道了，如果老朽没有看错，他的眼神至今仍未离开你。”

“那位肤色较暗的男子则是辛禾道友，喜爱灵花灵草，平时沉默寡言，不常修炼反而扮作农民模样种植各种灵植，你若有类似问题可以向他请教。”

刘仲闻言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静静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他一幅中年男子模样，没有穿着长袍，反而身着短衣短袖，其上隐有泥污水渍，头上也带着草帽，与他印象中照顾灵植的宗门长老完全不同。

对方有所感应，也看了他一眼，惜字如金的说道：“需要灵米可来找我。”

刘仲心中暗含一丝感激，点头称谢。

他天赋不佳，灵脉不显，正是需要优质灵米调养的时候。

“最后一人便是冰霏道友了，她真可谓是道心天生、冰脉无暇，修炼不到两年就达到了凝气期圆满，而且突破在即，是我见过的修士中天赋最好的一个。”

“可惜，忘道真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把她带进了这里。”

刘仲好奇的抬头看去，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这边，她一身白衣容貌清冷，眼神漆黑深邃，看不出情绪，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也仅是微微点头。

墨班老者同样看向那边，耐心解释道：“也正因为道心天生，使得她沉默寡言，一心求道，对身边事物失去兴趣，反而将时间都用在修炼上。”

“修士不都这样吗？”刘仲下意识反问，想起了自己之前见过的同门师兄，特别是内门弟子，他们大多沉默寡言，长着一张面瘫脸，只以修行为大，偶尔见面时也笑容僵硬，比哭都难看。

不过倒也没有发生过内门弟子嘲讽外门的事情，内门专注修行，外门兼顾杂活，两者不在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利害关系。

“散修可没有那么坚定的道心。”墨班老者顿了一下说道，他特意在道心二字上加重语气，似乎是在嘲讽，但转瞬间便岔开话题，“你可不要小看冰霏，她的天赋即使在门派弟子中也是凤毛麟角，如果再加上毅力和感悟，甚至可以说无人能敌。”

刘仲微微勾起嘴角，墨班老者的语气和之前相比有些激动，似乎包含了一些争斗之心，这让他闲云野鹤宠辱不惊的前辈形象有些倒塌。

但不知为什么，刘仲心里反而放松了一些，相比于缥缈的仙道，这样反而多了一丝人情味。

“好了，让我们说些有意思的！”

由于之前是传音交流，这里的其他四人只听到刘仲下意识反问的那句话，但几人都是经验丰富，自然能猜出墨班是在介绍众人，之前也并未打扰。

可时间一长，性子最急的申屠丹师觉得无趣，忍不住开口打断到：“如果我没记错，这里还剩下六间洞府，但我们现在有六个人，显然不够分啊！”

话音刚落，他便转头去看刘仲的模样，果然，刘仲被他说得一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在他一旁的墨班老者适时解释道：“这的确是件蹊跷事，我们所在空间叫做万顷亭，是忘道老人的随身法宝，他之前每次抓人进来都会开启一间新洞府，最开始的那间则一直是空的，无人居住，前几位道友来的时候皆是如此。”

墨班的话音刚落，申屠丹师便哈哈大笑，“按照你的说法，那忘道老怪还能将随身法宝丢了不成？”

申屠丹师自己笑的痛快，其他人却面色古怪，他笑了一会也僵在了那里。

“忘道真人的确有遗忘的习惯，遇到越奇怪的事情就忘得越多，因此才有了这个道号，上三派也并不防备他。”

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辛禾药师，他罕见的说了这么多话，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墨班老者见状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龟壳，样子和刘仲之前见到的那个很是相似，只见墨班摆出奇异手势向龟壳输入灵气，然后闭目感应着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睛，放下龟壳，眼神中露出鲜有的波动和不安：“外面灵气稀薄，恐怕不在忘道真人身上了。”

万顷亭这种珍宝可被使用者收入体内，自动护主，不适合放入储物袋中，这也算是修行界的常识。

其他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低头不语，只有冰霏仍旧面无表情看向这边。

“我们出不去了。”

她的话平淡简洁，像是说着无关的事，却如同一场冰霜袭入其余四人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揭开那一层庇护，让他们直面现实。

其他四人都清楚这一点，但谁都不敢去想。

与刘仲前世的经验不同，这里的散修远没有小说中潇洒，他们缺乏足够的修炼资源，还要躲避门派势力的追杀以及其它散修的窥视。

他们唯一的出路是将一部分神识交给上三派换得信任，在获得足够资源的同时也将生死交给对方掌控，这是追求逍遥自由的散修绝不可能接受的。

修行本来就艰难，如果再失去自由，那比死还难受。

“修仙修的就是潇洒自在，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鬼地方！”

申屠心中想要咆哮，但身体颤了几颤，终究一言未发。

其他人也是这般反应，他们被抓进去就曾想过这个结局，只是那时无法抵抗，也心存幻想。毕竟忘道老怪喜怒无常，也可能突然疯癫，被他们抓住机会从这里中逃脱。

直到这件法宝本身都被主人弄丢了，他们才不得不认清现实，否认自己的妄想。

众人沉默了良久，还是墨班老人最先恢复过来，勉强安慰道：“我们早就知道该有这么一天，也没什么可埋怨，倒是冰霏道友不愧道心天生，果然坚定；刘仲道友也绝非一般修士，能让忘道真人如此专注的恐怕前所未有。”

“当然，他也只有一个万顷亭。”辛禾淡淡的补了一句，缓和了气氛。

“那倒是，之前我们来的时候最多忘了介绍情况，连洞府没开都是首次。”凌云恢复了脸上的笑意，只是语气稍显平静，不复之前的随性。

冰霏则一直面色如常，看到其他人如遭重击时，她反而淡定的盘膝修炼，丝毫不耽误时间。

与他们相比，看起来最霸道的申屠反而仍旧沉默，他在被抓进来前也是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也曾在刀山血海中爬起，面色冷漠平静，谨慎杀死所有对手后清除痕迹，缓缓离去……当初为了修行，他毫不犹如杀戮，比他强的对手比比皆是，却只有他就修行到了现在。

只是在万顷亭里，之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妄，这里并非没有出路，但都被玄奥法阵阻断，他们试过强攻但未惊起一丝涟漪，估计是元婴级别的阵法。

“该死的忘道老怪，还有那个新来的刘仲，要是没有他们就不会出这种事！”

申屠虽然知道刘仲无论从天赋、实力、经验种种方面都掀不起风浪，起不到作用，却仍旧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几次捏紧拳头后愤然离去。

其他人也没有留下的兴致，最后相继离开，只剩下刘仲一个人。

莫名背锅的他茫然的站在那里，心中萧瑟不解：“我，我不是去当管事的吗？”

第三章 洞府

刘仲独自在风中站了一会，叹息摇头，正准备离开时，发现墨班老人又返了回来。

“哈哈，刘仲小友，老朽年纪大了，竟忘了为你安排住处。”

刘仲微微一愣，觉察出话中的不对。

凡人有凝气期修为便可算为修士，身体神魂皆有极大升华，犹如新生，记忆自然像刻印般不会磨灭，除了忘道真人那种特殊生物，寻常修士怎会轻易忘事？

恐怕对方是受到之前事情的影响，虽然他看似洒脱，最先恢复神色，甚至出言安慰其他道友，实际上却难以释怀，只能故作平静。

即使这样他仍念着为其他人安排洞府，想及至此，刘仲心藏感激，默默跟在对方后面。

“就是这里了。”

墨班转转悠悠走了一段路程，最终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前停下，他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块龟壳，对着树干默念口诀，半晌后周围环境突变，树木和河流瞬间消失，只剩下一间敞开的洞府。

“这里的每间洞府前都布有幻阵，保证里面不被窥探，而这块龟壳是和万顷亭相对应，你应该在忘道真人那里见过他。”

“老朽第一个被忘道真人抓来，龟壳也一直保存在这，通常用来开启洞府。”

刘仲点头称奇，跟着墨班走了进去，看到一处布置简洁的洞府。

一桌一凳一床，这就是洞府内的全部装饰，虽然和他心中那种雕梁画栋的不同，但也比外门弟子几人一屋的情况好些。

刘仲在石床上坐下，惊奇的发现床面软硬适中，和表面粗糙坚硬的形象完全不同。

“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床，”墨班老者看着刘仲的样子，饶有兴趣的说道，“它可是凌云道友的得意之作，里面加入了多种奇异阵法，可改变石床的软硬程度，将灵力输入最大甚至可以陷入其中……虽说我擅长炼制各种法宝，但在阵法方面凌云道友的确有其独到见解……”

刘仲猛地蹦了起来，他根本没听墨班后面的简介，只是凌云道友几个字就让他心生防备。

凌云制造？

谁知道它的真实用途？

又解释了一些日常居住的注意事项后，墨班老者准备离开，离开前他拿出一些日常用物：

“这里灵气虽然较外面充沛一些，但不适合道友现在的状态。我这里有一些灵米、木柴，米锅等物，足够你这几日消耗；这些书册则是我收集的读本和平日记下的修炼心得，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刘仲感激收下的同时内心苦笑，显然墨班老者看出了他天赋不佳的窘境。

广义上讲，天赋分为三种，灵脉、道心和感悟。而狭义上天赋仅代表灵脉好坏，因为它最容易分辨。

大多修士10岁左右灵脉已经定型，可以自己内视或者筑基修士通过神识查看，根据清晰程度，大致可分为四种：

无暇，有显，紊乱，晦暗。

无暇不用说，灵体脉络清晰，是其中最好的天赋，冰霏据说就属于这种；

有显则较无暇稍差些，部分显示清晰，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属于不错的天赋，稍加调养就可以修行；

紊乱则属于灵脉能够显示，但脉络模糊的那种，勉强可以进入修行之途，需要灵米等物调养；

至于晦暗则是脉络根本无法看清，即使灵米调养也修行艰难，大小门派都不愿费力的那种。

刘仲的天赋属于紊乱偏差，修行缓慢，就像灵脉堵塞了一般。

按照门派的说法，灵脉无法看清是因为体内杂质太多，凡俗之气郁结所致，需服用灵米改善凡体，方能吸取天地灵气，达到正常修行速度。

刘仲虽然是凝气期修士，可以辟谷，仍需要服用灵米调养身体才行。灵脉无暇者则没有这个烦恼，他们可以直接用灵石灵气修行，自然比其他修士节省时间，日后突破瓶颈也更加容易。

墨班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但在刘仲准备生火煮灵米时他又转了回来。

“您还有什么事吗？”因为墨班老者之前的帮助，刘仲虽然不解其意，但言语尽量尊敬。

墨班神色有些犹豫，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申屠道友虽然脾气暴躁，对你有些意见，但仍是我们中的一员，老朽希望你们日后能缓解矛盾避免争斗，毕竟，散修的和平来之不易……”

墨班说这些话时语调缓慢，言语中带着回忆：“老朽第一个进入这里，之后有了辛禾道友，再之后便是申屠道友了。他刚来时仍是一副冷漠警戒的样子，故意引起矛盾，故意试探，和辛禾关系很差，需要老朽不时从中调和。”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已经收敛了不少，同时因为需要灵植炼丹的关系，他和辛禾道友交往不少，多次冲突后关系渐渐融洽……”

墨班老者再次嘱咐一番后飘然离去，刘仲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即使他再无经验，也能看出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申屠、凌云、辛禾、冰霏、墨班他们各有特长，而且相互间熟悉，他却只有‘新来的’这个标签，实力孱弱又无特殊之处，属于不被认可的一方。”

“如果正常发展，在墨班的调合下他或许还能做一条咸鱼，在这个易起冲突的散修群体中也算不易。但由于忘道真人的事情他刚出现就带来不妙的消息，让其他几人情绪低落，难免对他抱有成见，像申屠那种脾气暴躁的更想拿他炼丹泄愤。”

整理了一下身上物品后，刘仲仅发现了两块下品灵石和几张飞行符之类的黄符，这种黄符是门内修士随手炼制，属于不入流的法宝，吓吓凡人还可以，在这里毫无用处。

想到这里，他心绪纷乱忍不住站起身来，思考对策的同时下意识来回踱步。

“现在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当然在天赋不佳修为进步缓慢时，和其他修士搞好关系同样重要。”

“其次我的阅历短浅不够丰富，许多事仅是一知半解或者是听外门弟子闲谈得到的消息，很容易触发忌讳引起不满，让情况更加不利。”

“在做好前两者的前提下，我再去尝试一些熟悉的，危险性低的事物，挖掘自己与众不同的天赋……嗯，万一有这种东西呢？”

想好自己未来前景后，刘仲坐回了石床上，他有意调整到偏硬程度，同时拿起墨班给予的书册细读起来。

转眼间几天过去，除了吃饭和阅读书籍，他仅出门散步几次，大部分时间都用于修炼和学习上，但成果不算丰厚。

墨班心得笔记浅显易懂，直指本质，给了刘仲很多启发，但他现在最重要的仍是调养身体。

毕竟灵脉是修行的基础，需要循循渐进，正常要等到灵脉清晰近乎无暇后才能修行，强行凝气会使得根基不稳，日后修行更加艰难。

而其他读本大多是散修们写的故事，用于抒发他们的情绪但真实成分难以保证。

不过，墨班的记载中有两件让他颇为在意的事，既激动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