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杂俎》免费试读_昭武椽

时间:2019-03-26 08:16:41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昭武椽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斯基泰、萨喀与塞种略论

首先还是名词解释。

Σκύθες:对东方印欧语游牧民的统称,包括王家斯基泰、马萨格泰、辛梅利安、罗科索拉尼等,在东帝国时期还曾用来称呼佩彻涅格人(Πετσενέγοι)。

Saka/ساکا:波斯西北方的东伊朗语游牧部落。波斯人将所有游牧的东伊朗人都叫Saka,将定居的按地域称呼,例如巴克特里亚、特兰索克斯尼亚、索格狄亚那等。

塞:又称塞人、塞种,为对印欧人的泛称,其中以东伊朗语人群为主。

中文史书中塞人概念的演变:

在《史记》和《汉书》里,塞人是白种人的泛称,包括属于伊朗语的东伊朗人和波斯人,也有不属于伊朗语的希腊人和吐火罗人等。

《汉书•西域传上·罽宾国》:“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大夏,又称吐火罗斯坦,为塞琉古王朝的巴克特里亚总督迪奥多图斯所建立,为继业者王国之一,上层统治者为希腊人,下层主要是东伊朗人。到了公元前一世纪,北方的游牧民入侵,在此地建立了一系列塞人、吐火罗人或希腊人的城邦国家,在史书中被统称为大夏。《汉书》中此处将疏勒、大夏、身毒都称为塞种,显然是一个泛称。

等到《北史》记载的年代,塞人的范围开始缩小,主要指东伊朗语人群和吐火罗人。其中包括了粟特人,即波斯人口中的索格狄亚那人,也就是河中地区的东伊朗人。

到了唐朝,史书将定居化的东伊朗人称为粟特和柘羯,这是一个职业划分,而非民族概念。前者是商人市民,后者是武士阶层。仍然叫塞人的,则是山区部落。

到了唐代晚期,东伊朗游牧民基本都突厥化,塞人的范围又发生转移,特指南疆地区的于阗塞人,语言是东伊朗语。他们和同时期粟特(塔吉克)的区别是,塞人没有经过萨曼王朝的统治和波斯-东伊朗民族整合,***化也要晚得多。当然,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波斯化或者突厥化的部落自然也是塞人,例如帕米尔的朅盘陀国,为我国现代塔吉克族之前身,与塔吉克斯坦的平原塔吉克语言较难互通。

突厥的概念泛化开始于何时?

在前、后突厥汗国时期,以回鹘为代表的铁勒诸部被定为二等黑突厥,他们中的一部分确实和突厥是敌人。

但喀喇汗王族是否出自回鹘,史学界尚无定论,目前有葛逻禄、样磨和西迁回鹘三种说法。查阅新旧《五代史》和《宋史》,并没有关于喀喇汗起源的相关记载。而喀喇汗对宋朝自称于阗,对辽则称回鹘,这个则是一种政治需要,方便外交往来而已。就像昭武九姓对唐朝自称出自大月氏一样,对探讨喀喇汗的来源并无多大帮助。

不过,喀喇汗究竟起源于何处在并不重要。能确定的事实是,喀喇汗立国的基础主要来自西突厥的葛逻禄部,自称突厥作为号召并没有多大问题。这谈不上突厥概念的泛化,只是突厥“正统”从蒙古高原转移到了七河流域和费尔干纳盆地而已。高昌回鹘和甘州回鹘仍然是回鹘(畏兀儿),而草原上的乃蛮、克烈、札剌亦儿这些突厥语部落,也不是突厥了。

从后突厥灭亡到喀喇汗建立之前,突厥这个旗号暂时被废弃,蓝突厥部落不少人汉化,也有些融入其他部落。取而代之的是回鹘汗国、突骑施汗国、黠戞斯汗国、三姓骨利干等概念。

如果读史书读到这里就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突厥人一夜之间蒸发掉了。

实际上不是,草原上的人还是那批人并没有变,只是部落联盟的名字变了而已。古代的草原游牧民没有民族认同,只有部落认同,突厥、回鹘都是政治联盟而不是现代民族概念。李树辉先生在《乌古斯、突厥、回鹘、突厥蛮关系考——乌古斯和回鹘研究系列之六》中就指出:

在许多学者的论著中,匈奴、突厥和回鹘都被视为“民族”,称作“匈奴族”、“突厥族”和“回鹘族”。然而,在研讨具体史事时,却可发现这些所谓的“民族”,相互间存在着极其复杂的关系。举例来说,匈奴强盛时,诸部均以“匈奴”或“匈奴别种”相称;突厥汗国时期,诸部又以“突厥”为其共名;回鹘汗国时期,诸部则又以回鹤为其共名。虽则如此,仍有许多部落叛附无常,分合不定。就语言而定,姑且不说其内部还包含着操用印欧语系语言的部落和操用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语言的部落,单就突厥语各部落方言而言,相互间便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普遍存在于语音、词汇、语法和修辞等诸层面;就文化而言,诸部落的习俗和文化心理亦多有不同。可见,匈奴、突厥和回鹘等所谓的“民族”,实质上只是不同历史时期的政治性集团(汗国或部落联合体)名称。

所以必须弄清楚一个概念,不同语境下的突厥,概念不同。譬如治唐代突厥史,那么至少会出现三种不同含义的“突厥”。

1.突厥汗国治下的所有部落。

2.蓝突厥阿史那、阿史德部。

3.有唐一代,所有操突厥语的人群。

第一种情况属于上面引文所指的情况,在此不展开。

第二个概念才是唐代的“突厥人”,很小的一个范围,其他说突厥语的部落就不是突厥。

第三个概念是现代人研究时为了方便划分的,但实际上当时并没有这样一个“突厥人”概念,就连和突厥同源,语言相同的铁勒诸部都不被突厥接受,遑论西突厥那些改说突厥语的塞种部落。所以看历史概念时,不能拿现代思维套用,说突厥语的不一定是突厥人。

回到开头,在喀喇汗定都巴剌沙衮,中亚突厥化的年代,还有两支突厥人(广义,狭义突厥仍然只包括葛逻禄为首的喀喇汗部落)。

一支是喀喇汗北部的钦察突厥(Qipchaq),来源主要也是西突厥各部,前身有塞种也有突厥,还有少量西迁的东胡,比如康里部王族玉里伯牙吾氏。

另一支则是西边花剌子模的突厥蛮(Türkmen),来源可能是当年被王方翼击败的某个西突厥小部落,西迁后和当地大量塞种融合,而且皈依了***教,呈现出很明显的印欧人种外貌,和前两种突厥不同,为了区分被称为突厥蛮。这批人和突厥汗国的关系最远。

这个时候,阿拉伯和波斯史书开始出现了突厥人。但这个突厥和我国史书中的突厥不同了,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

广义的突厥地区一直向东向北延伸到了现在新疆地区和蒙古高原这一大片游牧区域。波斯人能接触的只是西突厥及其分裂后形成的那些相关部族,而与早期突厥人活动的核心区域相去甚远,他们并不能很好的区分突厥本部与那些受突厥统治或者受突厥影响的部落之间的区别。所以我们会看到在公元8世纪以后的阿拉伯及波斯史书中,他们把在这个广泛区域活动的所有游牧民族都称为突厥人。

所以讲突厥概念的泛化起源于喀喇汗时期不能说错,但原因并不是喀喇汗自称突厥,而且这也只是阿拉伯和波斯史书上突厥概念的泛化,而同时期突厥语人群自身,还有我国史书都没有采用这个概念。《元史》中乃蛮、汪古、唐兀惕记载的很清楚,并不像《史集》中那样一概称为突厥。一个最明显的例子,花剌子模的王子札兰丁,母亲是突厥蛮;而苏丹摩诃末的母亲秃儿罕,则是钦察康里人,秃儿罕因为札兰丁的母亲是“突厥人”所以不待见他。所以在这里,钦察人显然是把自己和操相似语言的突厥蛮区分开的。

还有,昔班尼死后,乌兹别克汗国的领主(主要是钦察化的蒙古人)计划屠杀他们眼中的蒙古人(突厥化的蒙古人,说察合台语),按理说钦察语和察合台语都是突厥语,但显然在当时人看来,钦察不是突厥。

在中古后期,突厥这个概念就是从喀喇汗部落发展而来的,定居的察合台人,主要分布在河中和费尔干纳地区,是现代南疆维吾尔和费尔干纳乌兹别克的祖先。而同时期操其他类似语言的人群则不是突厥。

等到19世纪晚期,一方面俄国吞并了布哈拉、浩罕和希瓦汗国,还入侵我国新疆;另一方面,奥斯曼帝国受到列强冲击,开始逐渐构建自己的民族主义,一开始用的是“奥斯曼族”,强调阿拉伯语学习。直到一战后凯末尔建立土耳其共和国,开始大力构建泛突厥主义以抵抗教权主义,也弄出了很多负面影响,现代泛突厥主义的语境下,突厥的概念才开始真正泛化,出现了很多荒诞甚至魔幻的论述。这方面可以看关毛的相关回答,我就不赘述了。

总之,突厥的概念在中古的阿拉伯、波斯和东罗马史书中确实出现了泛化,但这是因为他们接触的突厥有限,对东亚的突厥汗国缺乏了解的缘故。在突厥语人群自己中,突厥所指的范围出现过转移,但范围始终不大。

至于土耳其,像腾格里一样由腾格里创造的埃尔多安苏丹(Tɛŋridɛk Tɛŋri jaratm ʃ Tyrk Erdogan Sulṭān)脚踩突厥、中东、罗马和清真四只船,愿他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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