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夜剑歌》——衣虞鱼

第一章 逃亡

陈玄默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好像做了一个噩梦，陈玄默紧皱着眉头，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好奇怪的梦，难道是最近看书太多了？”陈玄默自嘲的想着刚才的梦境，居然梦到无数本书变成光影拼命挤进了自己的脑袋，不过这头疼的感觉却很真实。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

好像是冲杀的声音？陈玄默躺在床上努力分辨着，随即听到两声类似钝器打到身体上闷响，和闷在喉咙里的惨呼声。

这个声音更加清晰，似乎就在院子里。

“哐！”门被撞开了，一个身影裹着风冲了进来，扑倒在床边。

“小姐！”来人是个男子，看起来十八九岁，一身青衣已经破破烂烂，上面血迹一片一片黑色和红色的血迹。

“你瞎啊！本少爷是男的！”陈玄默心里吐槽到，抬眼看到青年的脸，倒也释然了--一条三指宽的青色布带蒙住了青年的双眼。

果然是瞎的，就算不瞎，眼睛上面蒙了这么厚的布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小五，”一个疲惫的女声在陈玄默身后响起，“没想到还能最后见你一面。”

“小姐！我带你走！”被叫做小五的青衣男子说着，就伸手去扶那红衣女子，稍一碰触，一条弥漫着黑气的黑色的锁链便在女子身上浮现，一束黑色的电弧从锁链上闪出，跳跃到小五的手上，小五被电了个冷不防，缩回了手。

“冥狱锁魂链？”小五惊讶的说，“他们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

“看来我们是触了众怒了，”女子苦笑着，咳嗽了两声，一丝黑血从嘴角留下来，“他们居然能威胁香秀给我下毒，应该也是下了大本钱的。”

“皇帝没有死。”小五说着，看了一眼靠在床边的侍女尸体。

侍女依在床边的墙上，双手握着一把黑色手柄的短匕。短匕已经深深的插入了她的心窝，看来是自裁而死。

“他总是命大的，而我，真的要死了。”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带玄默走吧，小五，”女子又咳嗽了一声，又有黑色的血嘴角流出来，“京都水太混了，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好好儿的活下去。”

女子用小被子包裹了一下怀里的婴儿，放在床边。

陈玄默眼前一黑。

小五上前一步，伸手再次激发了女子身上的冥狱锁魂链，抓住一段锁链用力一拽。

锁链上电弧大盛，顺着小五的双手蔓延到双臂上。

小五咬紧牙关，双手青筋暴露，继续用力，双腕上，开始有金色的光芒浮现。

小五越用力，光芒越盛，逐渐化作两个金色的护腕，紧紧勒住小五的前臂。

小五的的前额也开始出现一个金色的光。这束光如同一颗种子一样，在小五的前额上长成了两枚金色的豆芽状幼苗，又长出两个金色的根，开始在小五的眉上，顺着眼眉向脑后生长。

小五咬紧牙关继续用力，两个金色的护腕已经深深的勒入了小五的前臂，没有包裹护腕的地方已经比护腕包住的地方细了一半不止。

两个金色的根终于在小五的脑后汇合，它们紧紧纠缠在一起，开始深深的勒入小五的脑袋。

小五疼的表情都扭曲了，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他青色的布带下流出，流入嘴角。

“好了小五。”女子轻轻拍拍小五握着锁链的手，“没有用了。”

说完抱起那个包好婴儿的被子，递给小五。

小五松开手，接过被子，扯过一条布带，把被子连同婴儿一起绑在胸前，对着床上行了一礼，“小姐走好，外面是孔雀阁和紫阳宫的人，我会给你报仇的！”

“去吧，不要想着报仇的事情。”女子对着小五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小五快走。

一大口黑血又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

外面下着小雨，周围漆黑一片。

黑暗中，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时传过来。

有一些刀光剑影不时闪过，随后就是一身闷哼，身体摔在地上的声音。

小五仿佛能视物一般，左右看了一下，便跑向右侧的院墙，三两步助跑翻上院墙后，消失在夜色中。

黑暗中，一双红色的眼眸突然睁开，看向小五消失的方向。

“追！”一时间脚步嘈杂，里面还夹杂着马嘶的声音。

“嗖！”小五向前奔跑着，一支箭从背后射来。

箭并没有射中小五，直接穿透了路旁门前挂着的一个灯笼，带着火光钉在木门上。

灯笼破碎，里面的火油点燃了破碎的布条，整个灯笼如同火把一样燃烧起来。

火光中，两层楼高的巨大城墙横亘在面前。

后面追击的一队骑兵也迅速逼近。

小五脚步毫不停顿，跑到城墙面前的时候，竟然如履平地一般，直接跑上了城墙！

后面的十几个追击的骑兵中，一人用力一蹬脚下的马镫，整个人拔地而起，飞向城墙。脚下的马匹承受不了这个重量，惨嘶一声，直接跪伏在地上。

小五头也不回，直接回手一甩，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后面飞去，直中后面腾空而起追兵的面门。

“啊！”追兵一声惨叫，直接坠回地面。后面的几个人赶紧勒停马匹。两个人翻身下马去查看伤员。

一个黑巾蒙面的头领模样的人看着小五的身影消失在城墙上，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伤员，吩咐道，“去叫开城门，带一队人继续去追！”

外面漆黑一片。

耳边传来急促的风声，脚下传来沙沙的响声，像是跑在草地上或者是在泥泞道路上的声音。

陈玄默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用被子包着，又捆了起来绑在身上一样。

速度太快，晃的陈玄默都有点晕车了。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开始有箭矢破空声传来，却都是零零星星的落在小五的身周，没有一只命中小五的身体。

脚步却突然停了。

两只手在陈玄默头上摸来摸去，解开了蒙着陈玄默头的被子--原来是小五怕陈玄默闷死，解开了蒙在陈玄默头上的被子。

陈玄默努力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却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几十支火把。

又一队骑兵从前面的小山坳中出现。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慢慢的在身后减速，应该是停了下来。

后有追兵，前有埋伏。

“杀！”马蹄声再次响起，身后的骑兵终于杀了过来。

前面的骑兵也举起了手中的黑幽幽的弩箭，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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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追兵

嗤的一声，一支箭矢从漆黑的弩箭中发射了出来，带着风声，划过长空。

嗤嗤！嗤嗤嗤！

一时之间，无数道箭矢破空之声响起，陈玄默仿佛看到了那黑幽幽闪着明晃晃黑光的箭矢，铺面而来。

小五一动不动。

这些箭矢直接从小五的旁边飞过，击中了后面冲杀上来的骑兵。

无数声闷哼响起，身后冲上来的追兵居然连人带马全都被射倒，只剩下一个手速较慢没来得及冲过来的吊车尾。

吊车尾举着刀，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同僚一个照面全躺在自己面前，愣住了。

“诸葛连弩！”倒在血泊中的一个人喊道，“是豹骑，快回去禀报……”话没有说完，一只弩箭又补在了他的额头。

“哼！”对面豹骑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表示不满。

刚才偷偷补刀的弩手连忙放下双手，正色向前，和自己的同伴保持同样的姿势。

吊车尾这才缓过神来，赶紧调转马头，准备逃跑。

那个中年男子向前轻轻推了一掌，仿佛有一道波纹穿透雨帘。

这个波纹卷过地上追兵的尸体，尸体如同骨头被融化了一样，瘫软在地。

只听一声马嘶，波纹命中了那个逃兵。追兵连人带马从前冲去，突然扑倒在地上。人和马仿佛都没有了骨头一般，像一滩烂泥一样平铺在地面上。

“化骨绵掌。”小五右手一抖，一个一尺多长的棒子出现在手中，“司马大人你的武艺越来越厉害了。”

“才五段而已。”被小五称为司马大人的中年男子本来打算自夸一下，转头看见小五右手的棒子，脖子一缩，赶紧溜下马来，对着下属做了个待命的动作，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小五面前，“别冲动别冲动！”

“五大人，我是在路上收到的消息，赶紧赶了过来。”司马大人停在小五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五，“你也受伤了？”

“我没事，小姐死了。”小五冷冷的说道。

陈玄默却有些奇怪，明明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姐还活着，为什么这个小五现在就断定小姐死了呢？

“这件事情，我保证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司马大人正色道，“五大人，你要相信我。”

小五偏过头想了想，收起了右手的棒子。

“这就对了，五大人。其实你不用棒子想弄死我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司马大人见小五收起了棒子，心中大定，对着小五伸出双手就要抱绑在胸前的陈玄默，“小少爷交给我吧，跟我在京都会很安全的。”

小五轻轻转身，用右臂挡住司马大人伸过来的双手，“不行，少爷我要带走。小姐说要京都水太混，要找个清静的地方。”

司马大人听了之后想了想，过了一会，叹了口气，“既然是小姐的遗命，那谁也不能违背。”

“不过你一个瞎子，怎么带小孩子啊？你知道小孩子要喂奶、换尿布、哄睡觉的，这些你会么？”

“说的好像你会似的。”小五鄙视的看着他。

“我做了准备啊。”司马大人对着后面招招手，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仆人拿着火把，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小女孩穿了一件紫色襦裙，头发梳成了飞仙髻的模样，走路一颤一颤的，像在扇动的蝴蝶翅膀。

火把的光亮映射这女孩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而清澈，璀璨若繁星。她微微的笑着，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可爱的的气质自然流露，让陈玄默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然而小五并不这么看。

“你不要骗我，”小五问道，“这个年纪拿什么喂奶？”

“我可没说让她用自己的喂啊，五大人！”司马大人对着小五招招手，似乎有悄悄话要说。见小五纹丝不动，只好自己凑上前去，偷偷在小五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司马大人说完，把一个小盒子重重放在小五的手里，顺手去解绑在小五身上的陈玄默。

小五手里拿着那个盒子，倒是没有拒绝。

司马大人把陈玄默抱在手里，看着陈玄默的样子，满脸都是笑容，“天命之子啊天命之子！这个孩子长的太像小姐了，将来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的小姑娘啊。”

陈玄默看了一眼司马大人，美髯白皙，明目朗星，帅中带着猥琐的样子，心想：“有点秀波叔的风范。”

小五听到这个说法，眉头微微一蹙。

“哈哈，我不是那个意思。”司马秀波见小五的反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他联想到了其他的意思，忙忙解释，“小少爷长这么漂亮，将来肯定是大有出息的。”

“我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小五看了一眼司马秀波，又看了一下后面待命的豹骑，“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情把这些人灭口。”

一旁领着小女孩的仆人听到这句话，身形微微一颤，身子更加佝偻了。

“没问题。”司马秀波抱着陈玄默，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我是说真的。”小五盯着司马大人，似乎很清楚司马秀波的为人。

“好吧。”司马秀波把陈玄默放到小女孩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小女孩的头，“我保证。”

“我们会去你说的地方，你要保证我们不会被人打扰。”小五正色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司马秀波说道，挥了挥手。

另外一个仆人赶了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后面走过来，小女孩抱着陈玄默上了马车。

小五向着车夫伸出手，车夫赶忙把鞭子递给小五，从马车上跳下来。

小五跳上马车，掀开帘子向后面的车厢看了看，见小女孩正抱着陈玄默靠在车厢上，于是盖上帘子。

马车缓缓启动。

原地待命的豹骑让开了道路，目视着马车缓缓而去。

“有事找我！”司马秀波对着马车的背影，拼命摇着手大喊着！

马车转过山坳，消失在青山之后。

“该我们干活了啊。”司马秀波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里，从仆人的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一行人骑着战马，默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