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耀》： 枉自凝愁

第一章 枉自凝愁

林深径幽处，繁灯映着红墙，有几点寂静晕开，渗进丝丝缕缕的月光，发酵成令人窒息的气氛。过不多时，东面一处小筑，竹影摇曳，交错的青石板上，纤云点过，足音温婉醉人。女子一袭白衣欺霜赛雪，比月光也丝毫不让；长发如瀑，身前分着两缕更显温柔。她那秋波粼粼的眼里，淡淡地有些哀愁。

“吱呀”

女子刚进院没走几步，门便开了。她见此情形，眼里的哀愁便更深了一分。心里微叹：这么晚了，天河还没睡么。唉，若是他早一日到玄成境便好了。心下想着，她连走几步的心思都没了，真气暗运，身形如鹅毛一般飘进了屋内。

女子进屋之后，轻吹一口气，桌上，床前的蜡烛便“滋滋”地燃了起来。屋内除了剑书茶画，乏善可陈。床上坐着一个少年，抿着嘴巴，垂头丧气。

“还没睡呢。”女子说着事实，少年点了点头。她见了少年这模样，心里垂怜，便走了过去。少年见裙摆飘动，身子便朝着床沿一端挪动，腾出空间以便女子坐下。只听见女子劝道：

“天河，不要怨了。庄里有庄里的规矩，咱的确是晚了一天。”

陆天河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一天而已嘛，他们都不肯通融，真是小气。”言语里颇为不满，听得女子连连摇头。陆天河继续说道：“姐，他们就是针对我罢了。你说跟你们出去的那些人，还有好些打不过我呢。”

女子微笑不答，心里却是在想：你呀，不过就是仗着所习的功法高明罢了。陆天河侧头看了看女子，红彤彤的灯火之下，她更显得娇艳欲滴。陆天河面上一红，又复低头，嘴里嘟囔着：

“哼，要不是这有容功太麻烦，我又怎么会错过期限。”

陆月龄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低声笑道：“你呀，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有容功可是我们陆家庄的顶级功法，便是放在外面，那也是遭人眼红的紧呢。”

陆月龄与陆天河从小在一起，他的心思一点儿逃不过陆月龄的眼睛。陆天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对有容功的崇拜可是丝毫不减。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能练上八个时辰。可是尽管如此，以陆天河的资质，还是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才达到玄成境，陆家庄同龄人中比陆天河资质稍差一点的陆嘉诚，境界已经是玄默境了，整整高出陆天河一个境界。

陆天河摇了摇头，心里道：功法再强又怎样，我只想跟姐姐在一起啊。他偷眼瞧了陆月龄，随后又是低下了头。“姐，你这次要去多久啊？”陆天河问道。他现在只盼着此去行程顺利，要不了多久陆月龄便能回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陆月龄说道：“这次西行，主要是玄陨门和陨山派，以及西城十二派，大约两个月左右。”她边说边瞧着陆天河的神色，只怕陆天河听到两个月的时候会很伤心。果不其然，陆天河在听到两个月的时候神色大变，撒娇道：“啊，怎么要去这么久啊。”

陆月龄见到他的娇态，不由得好笑，劝慰道：“好啦，你也是大人了，也不能老是和姐姐在一起啊。”

陆天河听了这话，大感诧异，转头问：“这是为什么？”

陆月龄面上一红，心里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又不是小时候了，当然不行了。天河素来淳朴，于这男女之事还是懵懂不知。陆月龄道：“以后你就懂啦。”陆天河心里委屈，忽然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便眼睛一酸，一滴泪掉了出来。陆月龄看了心疼，忙说：“怎么了我的好弟弟，谁又惹你啦？”边说边用手抚摸着陆天河的头，陆天河甩了甩，挣脱开后，略带哭腔地说：

“没事。”

陆月龄心想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估计是想到从前的事情了，便柔声劝慰：“你这么努力修炼，伯父伯母在九泉有知，肯定会为你骄傲的。至于姐姐嘛，就出去两个月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陆天河也知道自己的气撒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倔强地说：“哼，那些老头子太死板了。”陆月龄笑了，说：“是是，咱们天河这么厉害的人物都不识得，不光死板，眼睛还瞎呢。”

这话逗得陆天河一笑，他道：“好啦，姐姐不用担心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陆月龄见天河为自己着想，心里一暖，笑道：“嗯，姐姐听天河的。对了，这是销魂剑指的后三式，你可要好好练习哦，等到姐姐回来，练不出来就打你屁股。”

说着，陆月龄从戒指里晃出了几张纸，交给了陆天河。陆天河乍见之下，十分惊喜，道：“嗯嗯，姐姐放心，这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哦。”拿到秘籍之后，陆天河便细细地看了几眼，将上面的图形与自己所想一一印证，耳边传来陆月龄的“话不要说得太满哦，销魂剑指可不是什么简单点功法呢”。天河不置可否，看着那三张纸上的描述，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虚空中点点划划，真气激荡，一股萧瑟悲悯的意味渐渐染上整个房间。陆月龄暗暗惊讶，心想：天河资质聪颖，也不至于初见之下便能将这后三式使出来吧。片刻之后，陆天河把这三页纸重新交给了陆月龄，看见她的惊容，不由得得意，笑道：“姐，销魂剑指我已经将前六式融会贯通。而那缺损的三式，我也自创了一二，今日看到原本，发现与我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练得快些了哈哈。”

陆月龄初时还道天河自己学到了后三式，心中略有懊恼。而现在得知他悟性惊人，竟然自己融会贯通，无中生有了三招，威力与书上不相上下，心中的懊恼早就被喜悦取代。随之而来的，陆月龄便想到了当年陆天河惨死的父母，不禁喜转悲来。后来又想到伯父伯母在天有灵，定会以陆天河为自豪，便又破涕为笑，道：“好，你还想学什么，姐都帮你拿回来。”陆家庄规矩森严，庄内上等武学，只有贡献突出之人，才能够修习。但庄内大家又都是血脉相连，因此秘籍拿出去之后，只要不传到外边，随便借给谁都是可以的。不过越高等的武学，对修炼者的要求也就越高，例如陆天河的有容功，庄上谁都想学，但是能够学的，也不过陆天河一人而已。尽管陆天河悟性惊人，修习这有容功也是八年才到玄成境。期间陆天河也不过修炼了销魂剑指，惊鸿一瞥两种功法。所以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对陆月龄的话倒是没太大感觉，说道：“功法贵精不贵多，待我把这三种功法融会贯通之后，再来向姐姐讨哦。”陆月龄面带笑意，心想：天河强而不骄，威而不持，实在是苍天有眼。

之后陆月龄和陆天河说了一些体己话，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在天河不舍的视界里缓缓离去。

离去之时，月色正浓。陆天河郁郁不乐，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便来到院子，踏着竹影，喝着月光酿成的酒，手上施展着销魂剑指，脚上踏着惊鸿一瞥。正可谓是：游龙兮翻江倒海，舞凤兮清辉拂柳。脚至孤处有绝意，指进愁方正销魂。整个院子，不知不觉便散发着一股令人肝肠寸断的意味。

第二章 初战告捷

便在此时，天上过了一行雁，陆天河此时身在竹上，不由的一顿，便顺势躺在了斜倚的竹竿上，目送着雁阵，心里想着：明天姐姐估计就同那领头雁一般，可惜我却不在雁阵中，唉，这些跟在姐姐后面的人，又有哪个及得上我？陆嘉诚？哼，不过是修为高了点，若论真气的浑厚，我与他不相上下。但他的吾往神剑，对上我的销魂剑指。嗯……我的轻功比他好，他肯定打不过我。陆天河知道吾往神剑和销魂剑指同为陆家庄上等武学，也不敢夸下海口谁一定胜谁。但要比轻功，陆天河自信自己的惊鸿一瞥天下无双，虽然自己并没有修炼到极致，但要比他的八周步好多了。

但不管怎样，陆天河终究不是雁阵中的一个，暗自神伤之后，他便要下竹回房。明天陆月龄带队西行，自己总要去告别的，毕竟可是两个多月。忽的，陆天河眼角瞥见一只落雁，正在奋力地向着雁阵飞去。下竹的身形一滞，真气未调，便被竹子的韧性弹到了地上，摔了好大一跤。陆天河虽然觉得疼痛，但是心里忽然亮堂了——

自己做不了雁阵里的人，可以做雁阵外的人啊！

想到这里，陆天河顾不上摸自己疼痛的屁股，即刻回房开始准备行李。过了许久，只听到房间里乒乒乓乓，却不见陆天河展开的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半晌过后，陆天河站在桌子前，看着包裹里面只有一套衣服后，不由陷入沉思：兵器？自己用不着。丹药？小伤自己不会有，大伤丹药也没用了。钱？自己在庄里几乎没看到钱，有也到不了自己手。想来想去，似乎没什么东西要带了，于是把这一套用来换洗的衣服一卷，背在了身上。这时候陆天河倒是念起了陆月龄储物戒指的好处了，戒指一带，要多方便有多方便。陆天河随后掏出笔墨纸砚，唰唰写下了几句话，将其放在桌上。随后合上门，趁着夜黑风高，出了庄去。

路上碰到一些巡逻的庄中子弟，陆天河便施展惊鸿一瞥，跃上房顶，避过他们。过了半个时辰，陆天河便到了庄外的林子里。顿时他便感觉到了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多次想要放声高呼，但是最终还是压了下来。毕竟自己可是偷跑出庄，这要被拿到，得要关到小黑屋里面。陆天河可不想受此煎熬，于是偷偷潜在了树木之上，就等着陆月龄明日出来，然后暗中跟随。等过了几里路，便现身，好吓她一跳。陆天河想着那时陆月龄惊讶的神情，不由得面带笑容。过不多时，陆天河感到乏累，便闭目休息。

“呵，陆家庄这动作，可是在向我们挑衅啊。”

忽然，陆天河感到自己睡着的这棵树下面，有人在说话，而且言语里对陆家庄很是不爽，令他心里一紧，不敢弄出半点声响。只听得说这句话的人嗓音低沉，似乎不敢高声。

“可不是，说什么群豪会，我看是想自己当老大。这根本不把您鹰神教放在眼里啊。”这个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略像鸭子。

陆天河张大耳朵听着，可是之后的话他却怎么也没听到，心里讶异：这两个人怎么如此谨慎，都到了这林子里，说话却还如此鬼祟，定没好意！但是陆天河却又不敢有任何动作，听他们两个声音，年纪都大，想来修炼的年头也高。虽然说一些资质差的人，修炼二十年三十年也没有丝毫进度，但陆天河却不认为那样的人敢来说陆家庄的是非。况且其中一人是鹰神教的，鹰神教前百年突然崛起，不用多时便征服一般的教派，与当时的霸战派分庭抗礼，之后的几十年里，霸战派忽然土崩瓦解，分立了好几个山头，实力锐减。那之后鹰神教变成了第一门派，再过了几十年，陆家庄从百年前的覆灭之乱，到后来的内战之乱走了出来，以雄厚的家底再次腾飞，人才辈出，隐隐有和鹰神教一战之力，惹了众多门派的担忧和嫉妒。

而这次的群豪会，陆家庄邀了许多实力强劲的门派，一同钻研功法，为后世谋福祉。这西线，便是第一条线。陆天河隐隐觉得，这两个人定要对姐姐不利，于是心下打定主意，不可贸然现身，要在暗处帮姐姐清理掉敌人。

如此一想，陆天河胆气纵横，心想着得把这两个人先行解决。正好敌在明我在暗，陆天河算好了两人的距离，准备一招制敌。

“嗯，如此说来，我们的还是小看了他们，得让上面多派点人来，一网打尽！”

尽！那人正志得意满地说出了“尽”这个字，陆天河便促下杀手！

一念永恒！这便是陆天河使出来的自悟的第九式，同时也是销魂剑指的最后一式，威力巨大，一招之后，再无后着。那二人哪里想到正得意处杀出如此凌厉的一招。而且就是在头顶，只感觉一阵萧索之意传来，令人徒生怨怼。陆天河一指先杀鹰神教之人，那人虽然被销魂剑指的意象所滞，但是几十年的修为不是白来的。只见那人一股黑气涌上百会，只待陆天河刺到，便能震死陆天河。陆天河心里笑道：哈哈，来的正好，就怕你不来呢！

原来陆天河心里早有计较，对面经验丰富，若是仓促下手，必死无疑。于是陆天河假意攻他百会，实则断他咽喉，使得是一招声东击西之计。那人没料到如此迅疾的指法，到最后竟然会折腕斜点，仓促之下，咽喉全开，被陆天河奋力一点，血管全碎。要知道无论修为如何，这咽喉始终都是人体十分脆弱的地方，不可重击，否则必死。这一点之下，陆天河知道此人已活不成了，便迅速施展惊鸿一瞥，飘到另一人身边，既是躲避那人的临死反扑，也是抓紧时机，击杀另一人。

而那公鸭嗓反应再慢，此时也能抽身回防，只见他眼睛满是惊恐，手上根本没有气力。陆天河心里一喜：这人怕是被我吓住了，既然如此，且好好斗他。一时之间，陆天河连换三种招式，从一念永恒到辗转反侧，漫天指影令其无心反击；又从辗转反侧使到肝肠寸断，如剑般凌厉直削这人肚肠。这人只欲逃跑，不愿交战，很快就靠近了树木，陆天河心喜：我就不信你还能逃去！此次旗开得胜，少侠我连杀两人！